聊斋龙蛇

    如今道法显圣,儒家权柄逐渐开始没落。对于这种情况,寻常百姓感觉还不明显,但儒门子弟却看得清楚,毕竟关乎自身利益。

    是以每次举办文会,大家都会畅谈一番,对官府,对道院发发牢骚,更有甚者,喝醉酒后大骂一通。

    这种文会规模较小,大多数是三五知己好友在一起相聚,畅所欲言。

    还有一种文会,则是当地那些名门豪族举办,主要是以诗文会友,借此提高家族的名声地位,顺便招揽一些贤才。

    常晋刚进湖阳府时已经听人提起,唐家乃是湖阳府的名门望族,城内商铺钱庄,唐家足足占了两成。颍州都城内,唐家也置办有不少产业,所以唐家在湖阳府有唐半城之称。

    而唐玄唐征明则是唐家的大少爷,未来极有可能成为唐家的家主。

    这样的人举办文会,不知道有多少书生想借机出头。因此,踩人上位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尤其是常晋,凭借几首诗闯下诺大的名头,让不少书生暗生嫉妒。名气越大,越容易遭人踩踏。想想就知道其中道理,你踩着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上位,即使成功了也不会引起太大凡响。而踩着一个名人上位,那就是一举成功天下知。

    如此大的回报,怎能不令人趋之若鹜。

    另外踩踏本地人,很可能事后招来对方报复。而常晋是外地人,得罪了也不用担心报复,安全系数高。

    所以常晋虽然尚未出发,便可以感知等下会有多少人挑衅。

    只是他也不担心,想踩着自己上位,那需要一副好牙口

    见常晋久久不语,旁边仆人忍不住开口道：“常公子,小人来前我家公子特意嘱咐过,一定要请到常公子。若是常公子有其他吩咐,小人也会禀报我家主人。”

    “其他吩咐……呵呵,不需要。回去禀告唐公子,就说常晋午后准时赴会。”常晋明白仆人话中未尽之意,分明是说,只要他去参加文会即可,不用特意出现在众人面前。

    从这点看,那唐征明做事情倒很讲究。不过常晋不需要,没有三板斧,怎敢上梁山。

    这仆人乃是唐征明的得力助手,平时迎来送往也算见过世面。此刻见常晋说话铿锵有力,双目如电,神采焕发又不显的张扬,心中暗暗吃惊。

    如此神态,他只在自家公子身上见到,没曾想眼前这书生也如此。

    仆人心中想着,口中回答的不慢：“好,小的这就回去禀告我家公子。常公子,午后会有马车专门来接。”

    说完,那仆人再次行礼告退。

    常晋送走仆人,重新拿起请帖细看。唐征明知道自己来湖阳府,肯定是丁跃有意或者无意透露出去的。

    不过此人得知后,立刻派人来请,这背后有些不简单了。

    说什么赏荷,一听就明白是借口。

    他心中有些困惑,唐征明请自己到底何意,莫非真是想让他做几首诗,给唐家壮壮名声。

    若是这样,那仆人先前的交代就说不通了。

    是看中自己修道者的身份？这更不可能,他修道的事情,除了亲近的人,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想半天,常晋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然,只能就此作罢。

    反正午后去唐家,一切便知。

    赏荷时间定在午后,也有讲究,肯定是唐家准备举办晚宴,顺便可以⊥客人留宿。

    却说常晋在这边猜测着,那仆人乘坐马车很快赶回唐府,而后径直走进唐家别院。

    唐家实力雄厚,这处别院修的富丽堂皇,院子有近二百亩大小。中间挖有湖泊,湖面修有木质长廊,水中种有荷花,湖中心还人工堆垒出一个半亩地大小的岛屿。

    唐玄唐征明此刻正坐在湖心小岛凉亭内下棋,与他对弈的是一名年轻道人

    此局已经下到尾盘,唐征明明显处于劣势,不过他仍没有放弃,而是皱着眉头,紧盯棋盘,

    苦思冥想。良久,重新落一子。

    对面那道人占尽优势,落子自然飞快。

    唐玄又盯着棋盘好久,才喟然一叹道：“道长,这局是征明输了,”说完,他潇洒的放下手中棋子。

    “呵呵,贫道也是侥幸而已。”年轻道人笑着回答。其实这局棋下到一半,唐玄已经露出败象。年轻道人本应该暗中相让,最后只赢两三子,这样才不会伤了和气。

    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落子狠辣,招招逼迫,不留后手。

    这么做,就是想从中看出唐玄的心性。此人乃是师门选定之人,若是遇事畏首畏尾,轻易放弃,那么就不值得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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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见面
    试探的结果让年轻道人很满意,棋盘中唐玄虽然处于劣势,但始终没有放弃,直到最后一刻。而且失败后也没有沮丧,坦然面对现实。

    这样的人物,百折不挠,的确只得师门投入资源。

    那仆人顺着木桥走到凉亭外,见自家公子和道人在下棋,也不敢打扰,直接站在亭外等候。作为唐玄身边的老人,他对唐家结交道人的事情略知一二,知道公子对年轻道人很尊敬。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才见自家公子笑着起身。

    仆人赶忙进入厅内禀报：“公子,小人已经将请帖送到了。”

    “哦……那常允升怎么说？”唐玄品了一口茶水道。问话时,他也没有避开年轻道人。

    “常公子倒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午后准时赴约。”仆人开口回答。

    “是吗,什么要求都没有提？”唐玄话里带着几分疑惑。

    “确实没有,在小人看来,那常公子也是自信之人。去客栈时小的私下找店小二询问过,常公子每天早上起床练剑,甚是勤劳。”仆人想了想,又多回答一句。

    “我知道了,你下去布置吧。”唐玄点点头,挥手让仆人退下。

    目送仆人返回对岸,年轻道人才开口问道：“万山府案首常允升,他怎么来湖阳府了？”

    “灵应道长也知道此人……”唐玄有些诧异的反问。

    “呵呵,此人原本默默无闻,在遇仙楼留下两篇诗文,轰动一时,我上玄门自然也有关注。单从那诗文来看,做的很不错,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有几分道家味道。”年轻道人点点头道,接着开口道：“能做出这样诗句,说明此人文气了得。公子稍后举办文会,贫道可以在远处观望一番,若此人自身气运不差,公子可收为己用,不让他人抢走。”

    “正有此意”唐玄微微一笑,“麻烦道长了。”

    关于唐家的一些秘事,唐玄并未完全知晓。但是他却得到父亲警告,一定要对上玄门的两个道人毕恭毕敬,任何要求都要满足。

    想到这里,他带着些许试探询问：“今日怎么不见灵玉道长？”

    “哦,我师弟这些日子正在彻查湖阳府库银失窃一事,此事很可能是妖孽作祟。”师弟所作的并非什么秘事,是以灵应道长并不打算隐瞒。

    “妖孽,湖阳府城中有妖孽藏身吗？”唐玄闻听此言,很是惊讶。

    “有,人世间大劫将至,那些魑魅魍魉自然不甘心躲在深山中修行,想在人间闹上一闹。”灵应道长点头回答。

    他不知道,此刻师弟正手持一面古朴的法盘,沿着街道慢慢走动。刚到甜水街时,灵玉忽然停下脚步。

    这法盘乃是灵玉下山时师门所赐,内部刻有道家秘法,若以灵气催动,可以⊥数丈方圆内的妖物显形。

    只见那法盘上的指针飞速转动,发出嗡嗡的鸣叫声。

    果然有妖孽,灵玉急忙停下脚步,放出神识仔细查看。眼前景物完全改变,身旁来来往往的行人头顶气运尽显,灰黑白赤,唯独没有妖气。

    这让灵玉有些奇怪,只能捧着法盘继续朝前走。路过白氏药堂时,那指针疯狂转动几圈,指向药堂里边。

    原来妖孽藏在这里,灵玉心中大喜,再次凝聚神识看去。果然在药堂上方发现一丝淡淡的妖气。这气息很弱,稍不留神就会错过。另外还有一丝鬼气。

    要赶紧通知此地道院,派人围住医馆,不让里边的妖孽有机会逃走。

    确定位置,害怕惊动里边的妖孽,灵玉不打算细看,当即就要掉头离开。那知道没等他转身,自己腰间布搭中那只黄鸟忽然低叫起来。

    “咦……你说这附近有法宝？”灵玉有些惊讶的问道。此鸟灵识敏锐,能够感应世间异宝,是下山时师傅赐予。

    “唧唧……”黄鸟又叫了几声,小脑袋点点。那模样,分明是懂得人语。

    “没有想到查找妖孽,竟然也会遇到这等机缘。你说那宝物灵气充足,超出一般法宝？？”灵玉心中兴奋不已。他原本想通知此地道院来人除妖,现在却改变了主意。此事若让他人知晓,肯定会生出波折。倒是即使除掉妖怪,那宝物也不一定落入他手。

    不如自己瞒过师门,悄悄将此间妖孽除去,自取异宝。

    定了主意,灵玉悄然离开。等他再出现时,身上装扮已经完全改变。

    在白氏药堂不远处,他拦住一位行人询问：“大哥,这家药店的大夫会治病吗？”

    那人来回打量他一番,不满的回应：“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大哥怎么知道？”灵玉还以为自己身上装扮哪里出了纰漏呢。

    “这附近的人都知道,白大夫医术很高明,比三皇祖师会那些大夫还要高。你要是家里有病人赶紧弄过来,让白大夫看完,几服药下去,保管药到病除

    “谢谢大哥”送走行人,灵玉一步步朝医馆走去。害怕被此地妖孽感知,他此刻将自己的法力完全收敛,没有泄掉一丝一毫。

    进入医馆中,见前方有十多位病人排队等候,灵玉自动排到末尾,悄悄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药堂内布置简单整洁,看不出半点异样。

    不过等他目光投向前方那位看病的大夫,心中猛然一动,此人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显然不是一般人。

    想到这里,灵玉悄然放出一丝神识,发现此人头顶气运煌煌,青色中带有淡黄,已是真仙之境,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境界。

    灵玉心中吃惊不已,害怕惊动对方,根本不敢再细看下去,慌忙从药堂内退出。他却不知,在自己退出之时,白素素眼中闪过一丝利芒。

    出了大门,灵玉疾奔而走。直到走出二三十丈外,这才松了口气。

    没有想到此妖道行如此深,看样子事情有些麻烦了。对方有异宝在手,境界也高了一层,灵玉虽然身上也有几件师门赐下的法宝,但却没有把握除掉对方。

    向师门求助？他脑海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很快又放弃掉。若是师门真派人来,那此妖手中的异宝就与自己无缘了。

    想来想去,都没有完全之策。等无意中摸到随身携带的符篥,灵玉又兴奋起来。这几张符篥也是下山前师傅赏赐,留着保命用的,威力巨大。若是与妖孽对敌时用上,倒多了三分把握。

    常晋将那仆人送走,上午也没有在城中闲逛,继续闭门读书。

    中午用了些饭菜,又提笔练起字来。

    看看时间差不多,他才停手。

    果然,很快有人来到门外大喊：“常公子在吗,常公子”

    常晋应声出门,只见一黑脸车夫站在院中。

    “常公子,小人乃是唐府的马夫,特来接常公子去府中参加文会,马车已经在门外等候。常公子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那马夫行过礼后,说话不卑不亢。

    “好,我没什么要准备的,咱们现在就走吧。”常晋开口道。

    坐上马车哒哒而去,很快就将客栈抛到身后。

    唐府处在湖阳府城北,此地也是府城达官贵人的聚集地,唐府就坐落在其中。

    不过那马车并未从唐府正门驶入,而是绕了个大圈子,从另一条街道进入别院。

    “常公子,到地方了”马车挺稳,那车夫急忙跳下来,掀开帘子。

    “噢”常晋应声从马车上跳下,摁剑朝四周望去。

    只见院落中已有不少马车停靠,他原本以为自己挂剑显得特殊,哪知道像他这般的书生大有人在。

    而且很多人腰间宝剑剑鞘华丽,很夺人眼球。相比而言,常晋腰间这把就显得寒酸了许多。

    此刻文会尚未开始,这处别院内放有不少桌椅,很多相熟的书生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他随意放出神识感应,就找到王启年和丁跃所在,忙迈步过去。

    “允升,这里,在这里”王启年眼尖,隔着老远就开始喊叫。

    在他的喊声中,那一处的几个书生也纷纷扭头看来。

    等常晋靠近,丁跃热情的冲身旁的书生介绍道：“几位,这就是我给你们说的万山府案首常允升,其才远远超过承文。”

    “承文谬赞了,允升见过诸位兄台”常晋行礼道。

    “久仰久仰,小弟赵云飞,自舒文。”

    “罗源,字子长……”

    随着众人介绍完毕,互相恭维一番,常晋算初步融入这小团体当中。不过他能感觉到众人说话时客气中带着疏远,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是事情。毕竟初次见面,不是每个人都像丁承文那样能做到坦诚相待。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高呼,紧跟着恭维声不断。常晋细听,却是众人纷纷在冲为首那年轻人打招呼。

    “唐公子来了……”

    “唐兄……”

    原来他就是唐玄,常晋下意识的放出神识,只见对方头顶赤光灼灼,外放三尺有余,宛如熊熊篝火,相距十几丈远,他也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此等气运出现在一个凡人身上,实在让常晋感到惊讶。而且那气运当中,似乎另有玄妙。他刚要细看,忽然发觉唐玄身后的年轻人有些不对头。略微感应,常晋忙收回神识：居然是修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