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电帝国

    他倒是没有着急，估计王继林等人也是往乡下走，赶往钓鱼的地方，估计路上有可能是手机信号的盲区，只要他们过了盲区了就能打通。

    出租车颠簸了近两个小时，快到十二点了他们才来到一个灰蒙蒙的小镇。

    彭华鼎问清了机房所在，付了车费后急匆匆地走进了这栋三层的楼房。一个工作人员盘问了他一番后，就将他带到了二楼，那里是机房所在地。走廊里有六七个人迎面走来，簇拥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听说他是中南华康电源股份公司的员工，那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停住了脚步，劈头盖脸地责问道：“你们华康公司是什么意思？早在前天就说好了今天上午召开通信事故分析会，查找事故原因分清事故责任，你怎么才来？……，而且你是才毕业的大学生吧？你们公司派你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员工，是不是太不重视我们客户了？哼！”

    彭华鼎客气地问道：“请问您是……？”

    这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气得差点翻白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个人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还真是，来之前你们领导没有跟你说清楚？……，这是南沅县固网公司分公司负责通信设备维护的吴世博吴主任。”

    彭华鼎连忙说道：“吴主任您好。对不起，因为我们公司驻岳江办事处的曹主任突然病了，工作衔接上一时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固网公司是我们的大客户，我们非常重视……”

    吴世博愤怒地打断彭华鼎的话道：“狗屁重视！你们也就是推销产品的时候重视，一旦产品卖出去了就不管了。你看看，今天这个故障分析会议，其他设备厂家出席的都是公司领导，至少是办事处的领导，你们倒好，派你一个毛头小子来，而且还迟到。……，你们是不是依仗你们是上市公司，就不把其他单位放在眼里？”

    他后面的几个人幸灾乐祸地看着彭华鼎。

    彭华鼎被他这么一次又一次讥讽，心里也产生了一些不耐，不过，想到这件事确实是自己公司理亏，是黄淮江那个王八蛋为了个人私利导致目前的局面。他强行压抑自己的不耐，陪着笑脸说道：“我们公司注重的就是产品质量和售后服务，这次真是有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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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负全责
    “嘿嘿，说的比唱的好听。”吴世博冷笑道，“你知道你们的产品这次造成了多么大的影响吗？我告诉你，因为你们公司的产品不过关，因为你们公司的产品质量问道，导致我们的程控交换机、光传输设备断电了！电话断了是小事，最主要的是把经过这里的国家一级通信干线的光传输给中断，造成了严重的影响！……，哼，小子，你知道什么是一线通信干线吗？这里可是南北通信大动脉经过的点！”

    虽然几乎天天用手机打电话，但彭华鼎对通信行业并不了解，也根本不知道目前通信技术的现状，他得到的新技术也属于机电领域。因此他老实说道：“不太清楚。”

    吴世博说道：“我告诉你，别看这里的这个房子不显眼，但这里的光传输中继站负责传送北方京城到南方五羊市的通信数据，你说重要不重要？如果是过去，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说你们公司的领导要负刑事责任，就是我这个负责设备管理的也要坐牢。”

    说到这里，他摇了一下手，说道：“算了，不跟你瞎说了。这次通信事故的责任完全是因为你们的蓄电池问题而导致通信中断的。你们华康公司必须承担事故造成的全部损失！”

    “轰！”彭华鼎脑袋轰地一声响，傻了：“尼玛，我们负全部责任？今天还真是倒霉透啊！”

    就在彭华鼎正在发懵、而竞争对手正暗暗高兴的时候，吴世博又义正辞严地说道：“你们公司不但产品质量差，服务态度也不好。……，你马上告诉你们领导，必须马上更换全县固网公司机房的所有有问题的蓄电池，相应罚款等更换了蓄电池后再确定。而且，你们的动作必须要快，免得汛期来了影响我们全县抗洪抢险中的通信，到时候出了问题那情况就更严重，你们公司的处罚也会更重，很可能会影响下一轮蓄电池、开关电源的招标。”

    从昨天晚上与王继林的交谈中，彭华鼎知道固网公司已经获得了工信部有关建设新一代移动通信的许可证，也获得了世界银行的巨额贷款，正准备大张旗鼓地建设新一代移动基站，自然就需要大量的蓄电池、开关电源，有的地方就已经起步了，比如江桃市。

    这对提供产品的厂家而已，自然是一块必须争抢的大肥肉。

    彭华鼎却知道吴世博这是在瞎扯，如果这次华康公司真的扛起全部责任，下一轮投标肯定没戏了，固网公司分公司的领导肯定不敢从已经出过大问题的公司购买蓄电池，至少不会大批量购买。

    而且若这里发生质量事故导致通信中断的消息传到固网公司行业的其他公司，后果更加不可预料。到时候减少的可不仅仅是岳江办事处的业务量，很可能还影响到整个华康公司。自己不管在不在华康公司干下去，都不能丢这个脸啊。

    想到后果的严重，想到自己不知道通信故障的原因到底是不是由自己公司的蓄电池引起，彭华鼎心里还是很着急，虽然他不准备在华康公司一直干下去。

    虽然出发的时候王继林说了他只需要将问题带回去，说了只看只听不表态，但多少有点责任心的彭华鼎内心还是很难受的，他很想为公司做点什么，很想在这里帮公司减轻一点责任，不想在正式工作的第一天就出洋相、就给公司抹黑。

    “可是，他们都已经定了，我能怎么办？”彭华鼎快速地思考着，同时心里将黄淮江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见彭华鼎没有说话，吴世博一边继续往楼梯口走准备下楼，一边说道：“走吧。都到中午吃饭时间了，吃完饭你再回去告诉你们领导。”

    彭华鼎当然不能就这么走了，必须做垂死挣扎，他连忙说道：“吴主任，让我先去机房看看现场，我想了解一下事故情况，也想了解你们得出结论的原因。……，您也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办事员，这么大的事情根本无法做主。我只有了解了相关情况，我才好向领导汇报，后续工作也才好做。”

    吴世博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说道：“好吧，虽然过了十二点，肚子有点饿了，但还可以忍一忍。你可以去看看，免得你说我们武断。……，实际上我们公司与你们公司之前的合作还是不错的，曹主任我也认识。……，嗨，我说你，既然你做不了主，你们领导干嘛派你来？难道他们是让你来做替死鬼，让你来承担责任？”

    彭华鼎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他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跟在吴世博的身后朝机房走去。

    其他几个厂家的代表则笑呵呵地跟在他们后面，在他们看来彭华鼎过去看也是白看，这么年轻的大学生能懂什么，就算他在大学里是专门学蓄电池的，可在短短几分钟内也看不出什么道道来？再说结论是大家一起做出的，你一个人能推翻我们这么多人的观点吗？

    想到就这么轻易地排除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这些厂家的工作人员心里自然高兴不已，只是不好意思笑出来。

    这是一个5固网公司交换机局，按固网公司行家一般称之为模块局，这里的固网公司交换机设备本身没有电话和数据交换功能，需要光传输设备将所有信号送到上一级4汇接局来进行电话和数据交换，这样才能完成通话与上网。

    彭华鼎一边走一边打量着，他看见交换机设备、用户配线架设备以及光传输设备安装在走廊左边的一间机房里；而整流器和配电设备在走廊右边的一间房里，里面甚至还有值班员的床铺，显然这个局的条件不好，值班员没有自己专用值班宿舍。而放蓄电池的房间则在左边走廊，也就是交换机机房的隔壁，这间房间大约二十多平方米。

    房间门是半开的，还没有进去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彭华鼎就知道蓄电池的情况不妙。

    走进房间，一眼就能看到静电地板上排列整整齐齐的两组蓄电池。每组蓄电池有二十五节，每节400a。只不过这些蓄电池的情况有些惨不忍睹，它们顶上部的安全放气阀的塑料盖大部分被里面溢出的气体给顶开，蓄电池的p外壳也鼓胀成了怪模怪样，完全不是出厂时那种标准的长方体形状。

    看到这幅场景，看到蓄电池外壳上华康公司的和名称，彭华鼎心里真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与羞愧，同时他的心也往下沉，心里也不得不认为通信事故很可能就是这些蓄电池损害造成的。

    吴世博用手指着蓄电池说道：“你自己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公司的蓄电池，仅仅用了两年就变成这个样子，这质量也太差了吧？”

    彭华鼎对蓄电池的技术不熟悉，但他还是努力地观察着，当眼睛看到机房角落的柜式空调时，问道：“你们这空调一直开着吗？是不是因为机房温度太高……”

    吴世博只是冷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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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自证清白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走上前说道：“我是这里的机务员。我们的空调都是一直开着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关机，除非停电。你们的蓄电池坏了，绝对跟空调没有一点关系，就是你们的质量太差。”

    彭华鼎想了一下，问道：“你怎么证明通信故障是我们蓄电池质量引起的？也许是你们维护不当造成蓄电池损坏，最终导致通信事故的产生？”

    吴世博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们拿出证据来证明我们没做错？”

    虽然看出吴世博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但彭华鼎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吴世博大笑起来，说道：“哈哈哈，你牛！”

    其他厂家的人也笑了，如同看傻瓜似地看着彭华鼎。

    怪不得他们这个表情，因为在目前是买方市场的大环境下，买方相对于卖方主动得多，特别是采购量大的固网公司行业的公司更是厂家争相巴结的对象，卖方轻易不敢得罪。

    遇到产品出了问题，一般都是厂家自己拿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他们的产品没有问题以求得客户的谅解。一旦自己拿不出强有力的证据，无法将责任推到客户身上，很多时候都是厂家自认倒霉，最多通过友好协商请客户多少分担一部分损失费用。

    哪有像彭华鼎这样反过来要求客户拿出确凿的证据自证清白的？这种情况只有在卖方市场，卖方处于主动地位或强势地位，也就是产品供不应求的时候，或者客户是弱势群体（如普通的单个农民）时才出现。

    其实，彭华鼎也不是不知道眼前的这种大客户不能轻易得罪，但是，他现在是被架在火上烤，实在没办法啊：自己对情况不了解，一时找不到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只好要求对方自证无错了，这多少能给自己一个希望。只要对方无法证明他们完全是对的，对方就可能多少分担一些责任不是？

    吴世博大笑之后，讥讽地说道：“那就是说你自己找不到原因啰？那好，等下午我们写会议纪要的时候加上一句，华康公司的代表在现场找不到事故发生的原因。”

    彭华鼎心里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他现在确实找不到原因。

    但是，这种看似中性的话如果出现在会议纪要上，用白纸黑字记录下来，那就是变相地承认他彭华鼎无法否认吴世博等人给出的结论，也就是变相地承认他们的蓄电池有问题。

    这就是买方主动的优势了：只要无法否定买方的意见，就是肯定买方的意见。用法律术语就是对买方是疑罪从无，而对卖方则是疑罪从有。

    看到彭华鼎纠结的样子，吴世博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显然他对彭华鼎的表现很“满意”，因为彭华鼎现在的行为相当于为这次通信事故主动承担了责任。

    其他厂家也偷偷地长吁了一口气：有华康公司主动承担责任，真是太好。否则的话，他们这些多少有些关联的厂家都得承受部分损失。

    这并不是说他们有错，或者说他们的产品有问题，而是形成的一种惯例，那就是在大客户有困难的时候，厂家只要不背“产品质量有问题”的黑锅，大家都会多少出一些钱为大客户分担责任或损失。

    一方面是花钱消灾，一方面是则进一步加深与大客户的关系。

    情急之下，彭华鼎连忙说道：“且慢！”

    正高兴的吴世博神色一变，脱口问道：“你还要干什么？”

    彭华鼎虽然喊出了这句话，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做，只知道不能就因此走人。

    看彭华鼎没有说话，吴世博冷笑道：“你就准备这样拖着我们不走，连饭都不吃了？”

    一个厂家的人也说道：“小伙子，你是刚参加工作的吧？这种事又不是你个人的错，你在这里胡搅蛮缠干什么？你不但耽误了我们这些人的工作，更耽误了吴主任的工作。我们可是很早就吃了早饭往这里来的，大家肚子都饿了呢。”

    彭华鼎见众人都看着他，不得不开口说道：“吴主任，我还没有开始调查蓄电池损坏的原因呢，我才来这里不到一分钟，就是神仙也判断不出结果吧？您说是不是？”

    吴世博嘲笑道：“那你开始调查啊。……，这么明显的事实清清楚楚摆在面前，你难道还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不成？”

    “我怎么说也得先看看，先了解一下。各位对不起，今天我来晚了……”彭华鼎嘴里胡乱地应付这，脑子则快速运转，苦苦思索着脑海里相关电气设备方面的内容，思考着造成蓄电池损坏的各种原因，可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到贴切的原因，特别是没有想到能推卸自己公司责任的原因。

    听彭华鼎这么说，其他人包括吴世博倒也没有再催，要知道蓄电池的价格可不低，一组400a的蓄电池五万多元，这里两组蓄电池就是十多万。就算只更换这里的蓄电池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华康公司可是上市公司，他们能够将产品卖进来，肯定之前击败过众多的竞争对手，华康公司的人肯定结交了固网公司分公司的某些高层领导，甚至有可能相互之间结成了利益关系网，不说吴世博这个小小的县分公司技术主管，就是市公司里的中层领导也未必敢撕破这个人脉网络。

    所以吴世博虽然口口声声说责任在蓄电池的质量方面，不但催促彭华鼎快走，但他并不敢真的就此赶人。如果不如彭华鼎仔细看一遍，不让彭华鼎心服口服，人家就会断定吴世博做事不公正，他们很可能凭借关系网反噬他，让他这个小小的技术主管吃不了兜着走。

    倘若他吴世博真能一言而决，他就不会主持召开这个什么通信事故测试会了。

    但是，无论是吴世博还是其他厂家，都不相信彭华鼎能翻案。他们这些人都是聪明人，从彭华鼎刚才的言行就能看出他是刚参加工作的，不但对市场销售不熟悉，对蓄电池技术也不熟悉。既然他要仔细看看，那就让他看，也就是耽误一点时间而已，估计这个小伙子都知道看什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了解情况。

    他们猜测的没错，彭华鼎虽然知道蓄电池的原理，但并不精通，不知道怎么找原因，更不知道如何反驳吴世博这个技术专家和其他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

    他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说道：“吴主任，你们稍微等一下，我先给我们领导打一个电话请示一下。”说着，他就走出了机房，朝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所有人都会心一笑：这小伙子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找不出原因，就向领导求救。

    他们不知道的是，走到走廊角落里的彭华鼎忍不住想骂娘，因为王继林的电话竟然还是无法接通！

    连拨了三次，每次都有一个标准的女声说对方不在服务区内。彭华鼎差点将自己的手机给摔了，他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刚才吴世博说的话：“……，你们领导干嘛派你来？难道他们是让你来做替死鬼，让你来承担责任？”

    他无助而无奈地看着窗外的远处，心里烦躁异常：“怎么办？”

    透过灰蒙蒙的玻璃窗户，看着近处萧条而灰蒙蒙的街景，看着远处零散的农户那些陈旧的房屋，彭华鼎的心情压抑极了。

    看着看着，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