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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正负电子对撞机
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作者:正负电子对撞机

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锦衣卫
京城周边四面环山,举目眺望,只见层层迭迭的山峦云雾缭绕,每每雨过天晴,更是飘渺迷离,美不胜收。时值春夏之交,草木繁茂,举头望去,只见山花烂漫,一派郁郁葱葱的景象。山脚下,有人盖了一间简陋的茅草屋,支起几顶布篷,上面挂了一个招牌,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
不远处一少年男子正策马急行,看见那茶摊便放缓了行进速度,驱马踱步停在了那个“茶”字面前,一个翻身,利落下马,牵着马向伙计要了碗清茶。
他自南方来,已经连续赶了几天的路,连日奔波却不显疲态,一张四方阔脸黑里透红,气色绝佳。他正口舌生烟,接过茶水也不顾烫,径直便往口中送。那伙计见状笑了:“客官从何处而来?可是渴极了罢,这般牛饮。”那少年一抹嘴,回道:“南京”伸手入怀取出几钱通宝付了茶钱,又问那伙计:“此处距京城还有多远?”伙计接过茶钱,客客气气地道:“不远了,骑马只要半天工夫便可进城。”他手一指正前方,说道:“一直向前走,打远处看见一个灰蒙蒙的罩子,那便很近了,这时节京里面暴土扬沙的,昨天才刚下过沙。”少年点点头,向伙计道了声谢,便翻身上马,继续赶路去了。
行了不到半天工夫,果然见前面有一座城在黄灰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少年伸手入怀,捏了捏怀中的书信,快马加鞭,不多时便到了城里头。许是刚下过黄沙,京城的土路更显不堪,一脚下去半裤管的黄土,少年尽量避开土路,往青石板路上走,按照信中指引到了王府街的一处大宅院前面,这里便是信中所指当今锦衣卫掌卫事李大仁的府邸,今日当是他休沐的日子。
他走到门前,径直扣响了门环,只听大门“吱扭”一声开了,出来迎接的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打量了下这个其貌不扬的陌生少年,见他一身劲装,背后还背着一柄长刀,不由心下嘀咕,试探着问道:“可是找人?”少年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书信,说道:“小人武通,山东聊城人士,经南京一位贵人引荐,想要拜会李都督,还请老人家通报一声。”说着双手将书信呈上。老人定睛一看,那信封上写着“陆景贤”叁个字,是极为漂亮的正楷,霎时间瞪大了眼睛,赶忙说:“劳烦您先等等,我立即禀报老爷。”等不多时,那老者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仆从,他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老爷有请。”身后仆人过来牵马,老者引着少年进了内院。
二人穿过大厅,向内直行,停到一处偏房中,还未及敲门,只听房内有人说道:“民间野史传说,概不能信,沉先生若想写出一部流传后世的信史来,还是应多走访考证才是。”那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颇为豪迈。
老人看了一眼少年,站在门外道:“那位武公子已经到了。”
“进来吧。”屋里人道。
那老者推开房门,让少年入内,自己便退了下去,将房门轻轻掩上。武通见前面站着两人,一人书生打扮,年过四旬,另一个是一名身材魁岸,红脸白衣的汉子。武通想起那人说过,这李大仁面红如关公,偏偏喜欢穿白衣,人群中甚是扎眼,这红脸白衣的大汉自然就是李大仁了,那书生该是刚才提到的沉先生。
武通冲李大仁一抱拳,开门见山道:“小人武通,自幼在终南山学得一身武艺,今日经人引荐想在大人手下谋一个前程。”
李大仁抚须大笑,像是甚是喜欢这少年的直率,他转过头去对那沉先生说道:“刚说到陆景贤,这不,他写信举荐了这位小兄弟。”又上下打量着武通,目露赞许之色,点点头:“不错,看着像个练武的人。”
沉先生皱眉:“那陆景贤如今一个看守菜园子的,连个品级都没有,竟然还可以影响到京里?”又看向武通,有些不客气地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武通张了张嘴,刚想回答,李大仁摆摆手,抢先一步道:“古人云举贤不避亲,这位小兄弟我看颇有些英雄气概,这就十分难得,那陆景贤也不是他什么人,勉强算姑父吧。”
那沉姓书生仍是不依不饶,眉头皱的像是天津卫的麻花一样:“那就更不像话了。”
李大仁哈哈大笑:“我知道沉先生做学问一向严谨,不然也不会特意找到我这个大老粗听些当年的旧闻逸事,我只有一句,切不可听信那些街边市井的传言对那人有偏见。”
那姓沉的书生道:“我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历来民间口口相传能有一分真实便是不错了,还望李金吾能够知无不言。”
李大仁却不说话了,似是若有所思,隔了一会儿,他微微一笑,开口道:“要说看守菜园子……也看了快十二年了罢。陆景贤在永平帝时权势最赫,那可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宠得不得了。即便如此他却能支持秦王,足以说明问题,而我也就是那时与他熟知。”他突然转向武通:“我那时大概就像他一样。”
那沉书生回身落座,端起茶杯,凝神倾听,武通也找了下手位坐定。
“世人评价他多半骂他不忠不义,还做尽有悖人伦之事。他少年时做太子伴读,后来永平帝登基,待他着实不薄,他却支持秦王起事,这不忠是坐实了的。身为宦官,横刀夺爱,与有夫之妇牵扯不清,可更是为世俗所不容了,有悖人伦,这也没错。”
沉先生本以为李大仁会替陆景贤掩饰狡辩,如今听他这般说反倒哭笑不得,说道:“所以到底哪里冤枉他了?”
李大仁摇摇头:“这些事都是他做的,我并不会替他否认,只不过我与他相熟多年,知道他绝非大奸大恶之辈。如果要我说,他是一个奇人。”
“一个奇人?”
“对,我这辈就没见过他这么稀奇古怪的人。”李大仁笑了,又添一句:“可能还有他那位夫人。”他转向武通,看着武通的眼睛说道:“也就是你的那位远房姑姑。”




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大事起
只听那李大仁缓缓说道:“我家世代军户,少年时得遇名师,学了一身武艺,后来便在山西大同任一名军官,那时我的年纪便如这位武小兄弟一般大。也是年轻气盛,因琐事得罪了大同镇守太监要被杀头,幸亏当时抗倭名将范洛铭范大将军正好路过山西,听说我的冤屈后便将我救了下来,还将我引荐到了秦王,也就是如今的万岁爷的府上,这一节想必沉先生是知道的。”
沉先生点点头,对那武通解释道:“今上还是王爷时,李金吾便是心腹。”
“心腹却是不敢当。”李大仁继续道:“只是圣上一向知人爱才,做王爷时便广纳天下贤才,见我确有几分本事便留我做了府中护卫。永平帝连年倒行逆施,宠信佞臣,大兴文字狱,弄得民不聊生,那时秦王便有起事的意思了。我在府中几年时间,慢慢得了秦王的信任,有天他深夜召见,要我到那东厂提督陆景贤的身边,却并未言明所为何事。”
“不瞒二位,当年我看那陆景贤也如世人一般,自是无半点好感。永平帝亲小人,远贤臣,尤其宠信宦官,弄得朝中乌烟瘴气,那些真正为国为民的官员却被打压,动辄处死、流放。秦王终日忧心江山社稷,百姓苍生,知道任由永平帝如此下去,怕是要有人亡政息的危险。陆景贤是太子伴读出身,深得宠爱,永平帝甚至将抄家籍没官员的财产家眷都直接赏给他,我听说他住在御赐的大宅院里,规制堪比王府,还养着百十号人口,十多名女眷。如此种种,我自然认为他也是那奸邪之辈,故而痛恨万分。”
沉先生听到这里,连连点头,神情甚是不忿。
“这样的权宦该当是个阴阳怪气,大腹便便的酒囊饭袋。可等真见了面,却让我颇为意外,他叁十左右的年纪,肌肤白皙,生的眉目如画,很是俊秀,身量虽不矮,却瘦弱之极,腰肢纤细宛如女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那天他穿着一身紫色双袖襴蟒衣,左右袖上的二蟒和胸前盘坐的四爪蟒龙甚是威风,这气势与他不相称,却给他增添了几分艳丽。”
“我拿出秦王亲笔所书的引荐信,向他通报了姓名籍贯。他接过信件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就随手放在茶几上,随即大咧咧地往太师椅上一坐,马上有随从过来沏茶,口中还说道:“干爹,新到的碧螺春。”他点点头,一只手撑着椅子扶手,探出半个身子,笑嘻嘻地看着我,拿我的名字打趣:“李大仁,这个名字可真占便宜,连我也要叫你一声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我站在那里有些局促不安,只见那陆景贤脸上仍是挂着笑,还露出两颗小虎牙来,我突然觉得这人笑起来竟然还挺迷人的。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是要刁难,然而我知道这阉人最是喜怒无常,我自己便深受其苦,可我一介武夫学不来也不屑那些揣摩献媚的功夫,索性破罐子破摔,冲着他一抱拳道:“下官行伍出身,就是个粗人,若陆公公觉得下官名字犯忌,那也无可奈何,名字是爹妈给的。”
“他听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些无奈地说:“玩笑而已,何必紧张至此。”他离着我很近,一阵淡淡的檀香味道飘了过来,我向来不喜欢男人身上有香味,不过他身上的味道却是一种淡雅的清香,十分怡人,我注意到他手上戴着一串佛珠,想来这香气从此处而来。”
“我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可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陆景贤见我这样,也不再说什么,将秦王的信收入怀中,又唤人来带我熟悉东厂事务,之后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那天之后我就做了一名锦衣卫千户,时常跟在陆景贤左右,成了他的贴身挡头。我初来乍到却得如此待遇,想来是秦王有所交代。陆景贤记性极佳,能够脱口而出某个案子是记在那个卷宗什么页码上,他许是觉得我粗鲁莽撞,不通文墨,平日甚少与我闲谈。”
一口气说到这里,李大仁停了下来,喝了一大口茶,这才继续道:
“永平九年,范将军在与倭寇海上交战中身亡。听到这个噩耗我不由悲从中来,又想到范将军对我的恩情,情难自抑,便寻了个角落嚎啕大哭起来。都没注意陆景贤何时来到我身后,他轻轻拍了拍我,我转身,见他拿了一小坛酒,一个酒杯。他给我倒了一杯酒,说道:“知道你难过,我常听人说一醉解千愁,可惜我是不能饮酒的,也不知是怎样的滋味。”我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怔怔地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稍犹豫了一下便一饮而尽。这酒居然是西凤酒,入口辛辣无比,倒是分散了我心中的悲痛。”
“他见我将杯中酒饮尽,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还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有人向圣上告发范洛铭和他的儿子范宽通倭谋反,命东厂和锦衣卫前去杭州捉拿,明日便启程。”我听了大惊失色,手中的酒杯竟一个没拿住掉到地上摔个粉碎,我也顾不得陆景贤看了会不会起疑,一时间悲恨交加,只恨朝廷奸邪当道,蠹国害民。我看着陆景贤,不由想:他有没有份?”
李大仁说到此处时,那沉先生和武通俱是凝神屏气,二人心中所想与李大仁当日不谋而合,心下暗问:如此殷切献酒怕不是心中有鬼?
只听李大仁继续说道:“陆景贤见我不说话,也没说什么,将手里的酒壶塞到我手里,轻声叹了口气,便转身走了。我立在原地,只盼秦王早日起事,拿起酒壶,一饮而尽,胃里着起火来也似全无感觉。”
“几日后,我随陆景贤到了杭州。范老将军已阵亡,全军上下正是悲痛之时,老将军的儿子范宽颇有乃父的风范,在军中威望极高,人称范小将军。见一众厂卫来拿人,范家军上下个个怒目圆瞪,高声呵骂,只待小将军一声令下便将众厂卫生吞活剥。”
“范老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现在却要抓他的儿子,心中羞愧难当恨不得当场自刎,又见范小将军对陆景贤横眉怒目,我怕小将军出手斩了他,便护在他身侧。却只听小将军道:“我范家世代忠于朝廷,历代皆有为国捐躯的忠臣良将。自永平帝登基以来,家父奉旨征讨倭寇,多年来亲见倭寇如何肆虐纵横,残害百姓,家父恨极,曾言:杀我朝百姓如杀我父母兄弟,不将贼寇赶尽誓不为人。家父不久前才以身殉国,此番宏远未了,朝廷何以此时听信谗言?”
“身后军士听了无不愤慨,有的已经亮了刀子。眼见一场大战一触即发,范小将军摆摆手,示意上前的军士退后,面露悲愤之色:“我家世代忠良,断不能在我这里背上一个抗旨逆反的罪名。”他看向陆景贤,咬着牙道:“我随你们走,我便不信圣上英明,会被这等阉竖蒙蔽。”陆景贤听了并不动怒,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叫人看不透他的心思,他命人将小将军押入囚车,等天亮便启程。”
“都说六月天小孩脸,那时正是六月,原本亮堂堂的天空突然黑云压境,过没多时,只听一声惊雷响彻天际,接着便是大雨倾盆而注。”
“厂卫们纷纷跑到军帐里避雨,小将军却在外面淋雨,我见了心中大为不忍,便取了雨伞,温了一壶酒,不顾众人眼光到了囚车面前,把雨伞架在囚车上,给小将军倒了酒了,喂到他嘴边。小将军看了我一眼,喝了我递过来的酒。”
沉先生听到此处,拍起手来叫了声:“好,李金吾不愧重义之人。”李大仁摇摇头:“后来想起来,我当时也忒过鲁莽,不值一提。”
他又继续说道:“突然,我听到身后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响起,极为刺耳:“李千户,你这是做什么呢?这人可是朝廷钦犯。”我转身看去,原来是司礼监派出来的黄少监。你说押解小将军有东厂和锦衣卫还不够,还要从司礼监再派个人来。”
“这雨下那么大,我怕还没等回京,人就病倒了,回不去了。”我说道。
那黄少监“哼”了一声,不屑道:“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儿吗?反正他回去还有的是罪受呢,也不差淋这场雨。”
我心中气不过,没忍住,脱口而出道:“这还没定罪呢,范将军一家世代保家卫国,赤胆忠心,说不定到了京里,万岁爷明察秋毫,知道有人陷害忠良,把小将军放了。”
讲到这里,李大仁冲武通和沉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两位听了别笑,那时我便是如此天真无知。若不是圣上抬爱,我这种莽汉怕是已经死了八百回了,嘿嘿。”
李大仁继续说道:“姓黄的听了大怒,尖着嗓子喊道:“大胆!我看你是要和他一起谋反吧!”我刚要反驳,却听背后一声轻咳,只见陆景贤打着伞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冲黄少监笑笑,说道:“这话可不好乱讲,谁都知道李千户是本督的人,黄少监的意思是,这谋反我们东厂也有份?”
“那姓黄的区区一个少监,不过狗仗着司礼监梁太监一把手的势,可哪里敢得罪大权在握的东厂提督?他赶忙赔罪:“是咱家失言了,可李千户这半夜私会要犯,传出去也有损东厂的威名不是?”嘿,他竟然还来劲儿了!”
“陆景贤看着远方黑压压的乌云,忽地露出一个浅笑,说道:“说得也有道理,不如这样罢,我回去查查我自己,黄少监和梁掌印总满意了吧。”说话时丝毫未看向那姓黄的。”
“听了这话那黄少监哪里还敢多说半句,胡乱找了个借口便仓惶回了营帐。陆景贤见他走远,这才将伞撑到我头上,我正兀自为小将军不平,都没注意有人帮我遮了头上的风雨,自顾自道:“想范将军奋勇杀敌,保一方百姓安宁,如今却如此下场,这世道……这世道……”我说不下去了,只感到一口气堵在胸口,甚是憋闷,一转头才注意到陆景贤正盯着我看,天色暗暗的,他一对凤目却明亮乌黑,目光尤似一泓清泉。他轻轻将伞交到我手中,说道:“你给人撑伞,自己却不打伞,都淋透了。”说完便回了营帐,我看着他的背影,哎,他自己却还淋雨呢。”
“第二天一早便启程回京,下了一夜雨,地上湿滑无比,一队人小心翼翼地慢慢前行。我见陆景贤面色惨白,脚步发飘,想来是昨日淋了雨受了凉的缘故。见他摇摇晃晃,身边一个锦衣卫千户伸出手想要扶他,还一脸谄媚地道:“干爹小心着点,可别摔了您老人家。”却没想他一改平日的温和,毫不客气地甩开了那人的手,还皱着眉头给了那人一个埋怨的眼神。我心中好笑,心想这人平日看着云淡风轻,其实也是心高气傲的很,只是他这到处认干儿子的毛病可当真滑稽。”
沉先生本来听得认真,脸上时不时现庄重之色,听到这句却突然大笑,插话道:“宦官无儿无女,多半喜欢认一些刚入宫不久的小宦官为养子,以便百年后好有人操办身后事,原也是人之常情。”
李大仁笑道:“话虽如此,可这陆景贤对来认干爹的一概来者不拒,有的都花甲之年了,还管他叫干爹,他也一并应承下来。我后来和他兄弟相称,他却和我远房的叔父父子相称,这辈分全他妈乱套了!”
沉先生和武通一听,皆是哈哈大笑。笑过后,只听李大仁又道:“回京这一路上风平浪静,都说宦官外出公干所到之处必定扰民索贿,但陆景贤行事却极为低调,也不向地方百姓勒索钱财,这让我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只是一想到小将军回京后必定会下诏狱,受那非人的折磨,就让我心中难受”




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赴约
“这谋反通倭的大案在本朝向来是下诏狱的,无外乎北镇抚司或是东厂内设的监狱。回京后陆景贤直接将范小将军押入东厂大牢,想来这是永平帝的吩咐。我不忍看到小将军受折磨,便偷偷写信给秦王,请他想方设法从中斡旋。”
“东厂大牢每日换人值班,大概过了半月有余,陆景贤叫我和他一道去牢里,我心中忐忑,怕见到那非人酷刑磋磨小将军的精神,却又急切想知道他的安危。进到牢里,我第一眼望去只见小将军虽然一身血污,形容狼狈,却仍是双目有神,那份英武之气不见折损半分,全然不像是受过传说中十八道酷刑的样子。我又看向大牢里的刑具,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我正兀自感到奇怪,只见陆景贤靠近了范小将军,轻声说道:“小将军不愧将门虎子,受这北镇抚司全套酷刑还能面不改色,这般硬汉,我陆某生平从未见过,着实佩服得紧。”我听了一怔,他这明摆着是装傻充愣啊。”
“小将军一对怒目只是盯着他,随后移开目光,像是不屑与他对视。陆景贤却也不恼,微微一笑便转身出了牢房。刚出牢房,只见一名东厂番子小跑着过来,这人似乎还是陆景贤私邸上的,过来后恭敬地双手递上一个信封,开口果不出我所料地叫了声“干爹。”
那沉先生正在喝茶,听了李大仁这句一口茶水险些直接喷了出去,武通也是捧着肚子大笑。
李大仁只是笑笑,继续道:“那番子说:“又是那人的信。”还露出一个谄媚至极的笑容,看得我心下连连摇头。我自是不知他们说的“那人”是谁,只瞥了那信封一眼,只见信封上字迹虽隽秀,却又不失遒劲有力,我不懂书法,只觉得比起陆景贤那笔漂亮至极的字来说,这写信人的笔迹更显几分豪迈,当是一位好汉所写。还未待看清姓甚名谁时,陆景贤就飞快地将信收入怀中,还微微皱了皱眉头。”
“又过了几日,东厂上下风平浪静,我却心中甚是不安,寻了个借口再探东厂大牢,却见大牢直接落了锁,我心下一沉,便想找陆景贤一问清楚,却又不知该如何发问才不会惹他怀疑。正当犹豫间,陆景贤却自己找到我,他让我与他外出办事,又不说所办何事。带着满肚子疑惑我与他同乘一辆车,车刚开动,他就拿出一个信封,我一见便知不好,这分明是我写给秦王的信,自以为交给京中负责接应的亲信,却不知如何落到陆景贤手里。我暗自懊恼自己行事莽撞,想这是在东厂,哪里藏得住秘密呢?”
“陆景贤不做声,只是盯着我看了一阵,我面上强做镇定,心中却冒出无数个念头来,看着他那副文弱之躯,我想着不如干脆就在这车里挟持他,杀将出去。这念头刚一冒出就立刻被我自己压了下去,全东厂都知道我是秦王的人,如今秦王义事未举,我如此轻举妄动岂不是坏了大事?”
“正想着,陆景贤那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前朝有个贤臣名叫杨继盛,人称椒山先生,曾九劾仇鸾,更是在严嵩气势最盛之时上书力劾其“五奸十大罪”,后受严党迫害,弃尸于市,临行前曾做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的诗句。天下无不传颂其义举。”
“我呆呆地看着陆景贤,不解其意,过了良久才勉强开口道:“不懂,还望厂公明示。”那陆景贤却又不说话了,还靠着车窗闭目养起神来。”
“不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我下车一看发现竟然到了城外,车子停在一座小山的山脚下,我和陆景贤顺着台阶上到山顶,穿过一片茂盛的松树林,只见一间小寺藏于其中,那松林将山顶围了个密不透风,寻常人绝难发现上面还有一座庙。陆景贤站在寺门前,对我揶揄道:“李大人,请进吧。”
“寺内出来一个小和尚,引着我二人进了大殿,我见当中立着一人,背着身,正对着殿中佛像,手中似乎拿着一串念珠,口中兀自念个不停。听得有人到来才转身,我一见竟是秦王府总管太监陈达,就是如今司礼监的陈公公。他那时不过是秦王府上总管,与陆景贤可是天差地远,哎,如今二人的际遇可是相反了。可论才干见识那陈达哪里及得上陆景贤半分……”
沉先生面色一凛,插话道:“李金吾,慎言!”
李大仁却毫不在意,坦然道“就是在圣上面前我也如是说,那陈达一向喜欢附庸风雅,实则狗屁不通,怎能与陆景贤那般真才实学相比?若不是陆景贤后来如此……如此……乱七八糟怎么会有他坐在这个位置上?”言语之中竟是恨铁不成钢之意,李大仁长得五大叁粗,面目甚是威严,他这番掷地有声让沉先生也不好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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