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正负电子对撞机
“我们继续说吧。”李大仁摆摆手,说道:“陈达当下引着我二人来到一处屏风后面,只见他搬动一旁的花瓶,刚才还无异状的墙壁露出一个暗门来,我惊讶地张大了嘴,看向陆景贤,见他面色并无半点异样,像是早已熟知,心下更是奇怪。”
“进了密室更是让我顿时大为惊讶,只见小将军正和秦王端坐一处,见我二人到来,立即起身。”
“陆景贤上前,对秦王恭恭敬敬行了礼,随后又转向小将军:“日前多有得罪,还望将军不要见怪,毕竟这进了东厂大牢,就算是假的也要做的像一点,陆某也只能得罪一二,让小将军受点皮肉之苦。”范小将军面无表情,只一抱拳:“多谢厂公手下留情。”脸上却丝毫无感激之情,想来仍是介怀。”
“秦王抚须大笑,说道:“范小将军可不要误会了,谨之可是位义人,心怀苍生百姓,愿与本王共襄义举,实为难能可贵。”
“谈话间我才明白陆景贤是主动投诚,他久在永平帝身边,对永平帝连年倒行逆施痛心疾首,也曾私下劝说,更是时常进言维护被冤枉的官员。次数多了永平帝便对他也起了疑心,他便不再多言,只在暗中保护那些被打压忠良的家眷。”
“得知这般真相后,我对陆景贤敬佩不已。又突然想到就这样放走小将军却要如何向永平帝交代?陆景贤微微一笑,说道:“前日面圣,我向圣上提议,小将军民间声望颇盛,若是贸然处决,闹得满城风雨,恐不好收场,不如由东厂秘密处决了事。圣上答应了,明日我进宫时便说已经办妥了。”
“秦王看着陆景贤,面露赞许之色,微笑道:“谨之做事情向来周密,旁人无需担心”我叁人密室议事,直到深夜才出。小将军对陆景贤似乎仍有芥蒂,整晚都没有再和他说过半句话,陆景贤倒是大度,临走时仍是冲小将军行礼道别。”
“那日之后,陆景贤与我便熟络起来,一些事情也不再避讳。小将军从东厂大牢里失踪,这件事朝臣议论纷纷,清流们揣测是东厂将人私下处决,弹劾陆景贤的折子便如雪片般送到司礼监,不费吹灰之力就又到了陆景贤手里。这些折子多半没有实质内容,通篇俱是痛骂阉贼乱国,陆景贤饶有兴致地一一拿来看了,写得不好的他就摇头掩卷,有些文采出众的他就笑着细细品鉴。”你说这人也真是怪了,看别人骂自己能看得那么起劲儿,行事可真是与众不同。”李大仁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说道:
“永平帝自然以为陆景贤已经将小将军秘密处决,又见他替自己挨了骂,不由十分满意,下令赏了不少好东西,如此一来朝臣便更加不满,骂他的折子骤然多了一倍。”
“永平帝所赏金银他都原封不动,全部充了秦王的军饷。外界传闻陆景贤贪墨荒淫,全无半点可信,他有一座宅院是永平帝所赐,平日收容些罪臣的家属女眷,等时机一到便送她们与家人团聚,此事我是多次亲眼所见,是绝计假不了的,他从未染指过一人。他除了永平帝所赐的宅邸,另在城东购置了一座不起眼的四合院作为自宅,他平日休沐多是回这宅子,家中人口要少的多,都是由几个最得他喜爱的干儿子看管,唉,若是没这处宅院怕也是没后面的事了。”
沉先生和武通正听得出神,见李大仁停下来,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饮罢又看向二人:“说得这么多,口干舌燥,眼见快晌午,若让两位饿着肚子听我讲故事,不是待客之道,我去叫下人备些酒菜来。”说罢唤了府中管家,不多时就见方才领着武通进门那老者进来,得了吩咐后便退下叫后厨开伙去了。
待再次坐定后,沉先生立即催促道:“你刚才说什么宅院?”
李大仁微微一笑:“他那处院子地处偏僻,周围多是普通人家,任谁也想不到这里还住着一位当朝权宦。也正因如此,在此处私会便不会惹眼,那陆景贤便是想到此节才敢与人家约在自家外邸操琴斗曲。”
李大仁叹了口气,续道:“小将军一事之后,东厂难得清闲,陆景贤终日与秦王暗中谋划,表面上却风平浪静。只是时不时仍有干儿子们呈上“那人”的信,一来二去我也看清了写信的人的姓名:罗夫人,竟然是位女子!这可是大大出乎意料了。只听有日陆景贤像下定决心般自言自语道:“就是答应又如何,我倒要看看这位妇人有何本事。”
“我当时心中嘀咕,觉得未免古怪。这日,陆景贤休沐,他邀我一同去他城东的外宅。那座宅院果然是不起眼,处在一个狭长胡同的尽头,原本朱红色的院门现下掉些漆。刚一进大厅,他就让人在厅中置一帘,又自书房中抱出一张古琴来。我一见这种东西就头疼,心想他难不成要在我面前抚琴论道?那可是对牛弹琴了,我非得在他面前呼呼大睡不可。”
“过不多时,府中干儿子通报,那罗夫人门外求见,陆景贤点头,示意有请。我大惊,方知他是约了那个什么罗夫人,脑中古怪念头更甚,暗想:之前也没见过陆景贤亲近女色,这还是个有夫之妇,不知什么来头。我立在旁边显得尴尬至极,那罗夫人进来后,隔帘通报来意,自称自己善音律,游遍江南诸省,未见能与之匹敌者,素闻陆公琴技精纯,特来讨教。”
“我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其中并无一丝旖旎,便暗笑自己乱想。我看向陆景贤,见他正襟危坐,面容严肃,心想倒是不知道他擅音律,这文人雅事也只有他们文人最清楚,吾等粗人自然不懂,也不奇怪。又想:那妇人说是讨教,其实就是来比试的,就如同练武打擂台踢馆一样。当下觉得兴趣全无,只盼早早打发了这妇人了事。”
“只听陆景贤客气说道:“那就请罗夫人先行操曲。”帘外之人却不做声,过了一会儿,说道:“妾身既然是来讨教的,那自然应该是陆公先请。”这女子语气清冷桀骜,哪里有半分讨教的意思,好在陆景贤这人为人大度,不会在言语上的细枝末节斤斤计较,他点点头,说道:“也好。”当下便抚琴一曲《忆故人》,这曲名自然是陆景贤事后告诉我的,不然我这个大老粗听了也不知道在听什么。只见他拨动琴弦,我才注意他一双手也是好看得很,手指修长纤细,在那琴弦上轻轻撩动,曲声便幽幽传来,霎时间,我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点化了一样,让我想起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最想再相见的人,待一曲终了我才发现我竟然掉下泪来。诸位,我老李是个不通音律的聋子,也不懂如何欣赏,我只能说那一曲让我这辈子都难以忘怀了。”
“曲终多时,那帘外的妇人却久久不做声,我自己也还沉浸在刚才的乐声中,只当她也一样罢了。突然,但听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地摔碎的声音。还未及我反应过来,就听那妇人道:“今日听陆公一曲,方知天外有天,我……我自是一辈子也赶不上的了,以后不再言琴鼓之事!”言语之中尽显愤恨与不甘。”
“我与陆景贤面面相觑,皆是惊愕无比。我心想,这女人也太过争强好胜,性子也太激烈了些,这点小事哪里至于如此?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只听陆景贤温言劝道:“这琴瑟钟鼓之事本就是修身养性,而非定要争出高下,况且夫人还未献艺,焉知不如陆某?”
“我心说他这番规劝毫无说服力,那女子如此气性自然听不进去什么修身养性。我忽地童心大起,想见一见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见陆景贤全然没注意我这边,于是便一个健步窜出,一把掀了那布帘。”
“只见眼前出现一名年轻少妇,模样颇为清丽脱俗,眉宇间带着女子少见的英气,果然是位烈性女子。陆景贤一愣,随后立即起身,冲那女子行礼致歉:“失礼了。”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见他二人面对面站在一处,不知怎地,我竟然生出“这二人甚为般配”的念头。我笑道:“夫人何必如此,这弹琴又不是打仗,这谁输谁赢的,也没什么所谓。”这次他二人不约而同地嫌弃的瞪了我一眼,弄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本以为那罗夫人要发作,谁知她忽而破涕为笑,说道:“陆公说得有道理,刚才是妾身失态了,还望二位大人不要见怪。”说着行了个万福,又冲陆景贤道:“适才听陆公一曲,情难自抑,想不到竟有人有如此技艺,不知可否请陆公指点一二?”她这次的语气颇为谦逊,一改之前的傲慢。陆景贤便与她谈论起来,将我晾在一边,他二人越说越投机,我却越听越不耐烦,好在天色渐晚,那女子也知道不可多留,便主动提出告辞。”
“陆景贤面露失望之色,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他请那女子稍等片刻,转身从身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交付到女子手上,说道:“日前司礼监刊刻了前朝《溪山琴况》一书,夫人若有兴趣,不妨无聊时翻阅一下。”那女子眼睛登时亮了,连连道谢。随后,我和陆景贤便那女子送出院门,直至目送她消失于胡同一端。我见陆景贤脸上满是依依惜别之意,我突然想到:“这人若是孤独太久,原是平平静静,可这忽地有人横加闯入,到底是福是祸呢?”
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四人相约
李大仁这一问,像是对沉、武二人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并不需要旁人的答案。叁人沉默一阵,过不多时,李大仁微微一笑,再次开口道:“要我说,这就像老屋走水。”
沉先生满头雾水:“怎么说?”李大仁道:“但凡老房子着火,极难扑救不说,还往往火势成片,连带着周围都遭殃。”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天二人相会之后,我见这琴也比过了,书也赠了,这事便该了了吧。却不想这二人虽未曾再次见面,这书信往来却比之先前更勤了,好在负责收发信件的干儿子嘴严,旁人大多不知道有这样一位罗夫人的存在。”
“那些信说起来倒也无甚异常,多是谈些音律之类,常有些鬼画符在上面,我也看不懂。只是实在好奇这罗夫人到底何许人也,有天忍不住便问了,陆景贤倒也不避讳,道:“兵部罗仪罗主事的夫人。”我“哦”了一声,不认识,左右不过是个正六品。他看了我一眼,又道:“户部尚书罗康成的儿媳妇。”这来头可就大了,我心中暗暗抱怨这人说话可真够大喘气的的。心想:这罗康成是个巨贪,现下东厂正查去年水灾百万两赈灾款不翼而飞的案子,这户部尚书也牵扯其中,陆景贤与罗家儿媳妇的交往怕不是为了查案?可他这多重身份此举不免危险了些。转念又一想:左右他比我聪明许多,行事自有道理,还用不着我替他操心。”
李大仁忽地叹了口气,续道:“话虽如此,但那时陆景贤的处境,真可谓悬崖上走钢丝,一个不注意就要粉身碎骨。我给范小将军撑伞一事,到底是被那姓黄的告到了司礼监梁太监那里,梁太监就像抓到什么天大的把柄一样在永平帝……面前告了状,永平帝便传唤陆景贤进宫对峙。”
“我心里可懊悔,心想这下可连累他了,我死不打紧,可秦王大事未成,他可比我重要多了。我要陆景贤将我祭出去,丢卒保帅。他摇摇头,浅浅一笑:又不是甚大事,你随我一同进宫便是了。”
“我便随陆景贤进宫。这是我第一次踏足皇宫禁地,一开始都不知道该迈那一只脚,陆景贤自是对内廷十分熟络,于是我便紧紧跟在他身后,他直行,我便直行,他拐弯我便拐弯,像个小媳妇似的……”李大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继续道:“就这样到了御书房。通报过后我二人入内,我在他后面学着他的样子跪拜,永平帝懒洋洋地叫了一声“平身”,我站起身来,这才看见旁边还立了一个中年胖子,面白无须,当是那司礼监掌印梁睿。”
“那梁太监看都没看过我一眼,一对绿豆眼一直挂在陆景贤身上,他先发制人,口沫横飞地指东厂有通贼之嫌,该查一查。陆景贤却一点不恼,不管梁太监说什么都被他机智化解。梁太监说他包庇手下私通叛逆,却在永平帝面前却故作忠心,是实实在在的阳奉阴违;他就指梁太监派人在杭州就给范成定罪,往小里说是不顾圣上“罪疑为轻”的教诲,有损万岁威望,往大里说怕是梁掌印自己心中就有鬼,更该查一查;梁太监又指东厂嚣张跋扈,眼里都没了圣上;陆景贤就说东厂只听命于万岁爷,你梁掌印成天盯着东厂监督那才叫僭越……诸如此类,总之两人你来我往,陆景贤是慷慨陈词,说得梁太监是哑口无言,羞愧难当……”
沉先生差点茶杯都没拿稳,小声嘀咕道:“这不都是欲加之罪,有什么区别吗?”
李大仁却似没听见,继续道:“后来永平帝听得实在不耐烦,出言打断了二人,说道:“行了,你们若只是这般毫无根据的相互指责,朕可没工夫陪你们闲扯。”刚才还毫不相让的二人立即停了下来,乖觉地垂手而立。”
“正在这时,御书房的门突然开了,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高鼻深目的异域女子。我见了大惊,心想这御书房怎么可以未及通报就直闯进来?还是这样一个女子?再看向永平帝,只见他一见那女子眼睛都直了,立即从御榻上起身,走到那女子身旁,搂了过去。我看向陆景贤,见他微笑不语,心知这必是他的安排。永平帝圣心大悦,当下就要搂着那女子向外走。待走到御书房门口,回身看了一眼陆、梁二人,说道:“你二人若下次再有什么矛盾,不必向朕禀报,直接出去打一架。”又看向我,忽地点点头:“我看这人倒也不错,陆公公看人一向准。”这后面这半句话却又是对着那女子说的。”
李大仁讲到这里,沉先生突然长长叹了口气:“如此君王,怎能治理天下,造福苍生?”又对李大仁肃然道:“这陆景贤在永平帝身边,不但不加劝谏,反而怂恿迎合,不管他后来如何,永平帝当政时,说他是佞臣不为过吧?”
李大仁摇摇头:“谨之他自是劝诫过的,那时他还未提督东厂,在司礼监文书房做事。见永平帝行事愈发荒唐,便大胆进言,要永平帝以古代圣贤为楷模,莫要学那桀纣之行失了民心。这话说的相当重,据说当时永平帝大怒,打了他二十仗,不过终究念及伴读的情谊没要了他的命。”
沉先生仍是不同意:“那他后来就是为了自保助纣为虐,这可比椒山先生差远了,也好意思自比?”
李大仁也知道这读书人对宦官成见极深,一时难以改变,但仍是忍不住争辩道:“他曾说过,直臣死谏虽壮烈,却也只是一个人的壮烈。这就好像为修来世,全然不顾今生,固然留得身后名,对现世的改变却于事无补。入朝为官不仅应该忠君,更应该爱民,为天下苍生弊绝风清,造朗朗乾坤,要做到这些,活着要比死更有用。”
沉先生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一个字。李大仁见他沉默不语,便继续说道:“我们出了宫门径直回了东厂衙门。刚一进门就见一个干儿子满脸堆笑地呈上一个信封,不用看也知道又是那罗夫人。陆景贤也不避我,迫不及待地拆封展信,看过后却面露失望之色,自语道:“我本约她十日后外邸相见,谁知她虽同意见面却改在“宝福楼”酒家,这哪是弹琴论道的清净所在?”
我听了险些笑出声,说道:“厂公,这毕竟男女有别,人家总去您府上,怕是说不过去罢。”谁知陆景贤淡淡道;“我又不是男人。”我听了一怔,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他早已是我心中一等一的英雄,更别说终日朝夕相处,他的为人高洁大度我是看在眼里的。他身处险境,多方周旋而临危不乱,这般胆识智慧实非寻常人能及。他对我来说早已成了天人一般的人物,我从未往那龌龊地方想去,此时他竟自揭伤疤,让我心里一阵没来由的难过。我二人之间陷入一阵静寂,突然他点点头,对我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十日之后,我与他一道来到那名叫“宝福楼”的酒楼赴约。这酒楼地处东单牌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陆景贤却喜欢清静,皱着眉头进了门。到了雅间我二人皆是惊愕,这罗夫人早就到了,她却也不是自己来的。只见她身旁坐着一个黑塔一样的女子,这女人看着粗壮有力,五官倒是并不丑,只是黑了点……”李大仁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暗暗咋舌,心想这女子怕不是罗夫人请来的保镖?陆景贤和她比那可真是纤细多了,这样的女子一个能打他十个。”
“我二人尴尬落座,还未及互通姓名,只见那女子指着陆景贤问道:“芷兰,这就是那位东厂提督?看着不像,我当是什么狠角色呢。”我心中暗暗不满,心想这女子也忒没有礼貌了。陆景贤却不在意,起身拱手行礼:“在下正是陆景贤,敢问姑娘如何称呼?”那女子嗤笑一声,抱了抱拳说道:“家父穆清,二十年前在甘肃时是范老将军手下一员猛将,本姑娘名叫穆娇妍,你最好记住了。”我二人再次面面相觑,我听她提及范老将军便暗叫不好,却又苦于无法辩驳,我见陆景贤脸上竟有了一丝少见的慌乱,还偷偷看了那罗夫人一眼。”
“正尴尬间,只听那罗夫人缓缓道道:“日前听闻司礼监信打算校勘《太古正音琴谱》一书,不知陆厂公可了解?”陆景贤几乎有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马上侃侃而谈起来。我心想这罗夫人虽然性情刚烈,大喜大悲,却也不失细腻体贴。”
“酒菜上齐,我四人边吃边谈。其实主要是陆景贤和那罗夫人说些琴艺之道,我和那穆姑娘可是没有什么可说的。我见她虽是女子,酒量却极豪,一杯接一杯竟然面不改色,心下颇奇。我自六岁起便偷老爹的酒喝,人送绰号“酒中大王”,遇上能喝的自然会叫起劲来,我也一杯接一杯,都不带换气的,她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我俩就这样暗暗拼起酒来,旁边那两个人完全没注意我俩已经喝干了足足两大坛白酒。”
“喂,你为何不喝酒?”那穆姑娘端着酒杯突然向陆景贤发问。他犹豫了一下,道:“我……不能喝酒。”穆娇妍拍手笑道:“笑杀陆厂公,不饮杯中酒。浪抚一张琴,虚栽五株柳。”我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却只见陆景贤面色一变,甚为尴尬,便知她一定没说什么好话。”
“陆景贤勉强一笑,说道:“穆姑娘文武双全,这李太白的诗句也是信手拈来。”哦,原来是李白的诗,我这才恍然大悟,暗暗责怪自己方才腹诽的不敬,对于我们喝酒的人来说,李白就是神。只听那穆娇妍又笑道:“厂公也是好学问,我敬你一杯。”说着倒了一杯酒递到陆景贤面前,见他十分为难,我毫不迟疑夺过酒杯,一饮而尽。瞥见那穆娇妍向罗夫人递了一个眼神,只见罗夫人面露难色,似不情愿,她就又倒了一杯酒,这次我更不客气,还没等递到陆景贤面前就抢过去仰头喝了。这酒还没等咽下去,就见罗夫人“哎呀”一声,接着便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我心下一沉,还未及出言提醒就见陆景贤躬身下去想要捡拾,只听二女突然大笑起来,他一脸不明所以的站起身来。”
沉先生皱着眉头,突然插话道:“这可真是有点不像话了。”
李大仁继续道:“只见那穆娇妍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厂公,请自重。”他这才知道自己被设计了,立在当地,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童一样惊惶无措。唉,这等腌臜风月之事他哪里懂得?只是这两位名门出身的女子竟然也知道这类戏谑人的勾当,也全然出乎我的意料。正想着怎么化解,突然见他端起酒壶,颤抖着倒了一杯酒,那酒洒出来不少,将他的袖口都打湿了,他却不顾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今日天色不早,恕陆某失陪。”说罢扔下酒杯,头也不回的走了,我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我回过头去,狠狠地瞪了她俩一眼,也顾不上发火,便去追陆景贤了。听到身后那罗夫人埋怨了一句:“都怪你,非要这样捉弄人?”下楼后我二人立即上了马车,他说他不能喝酒,我算是见识到了,只见他满脸潮红,手上、脖子上显出点点红斑,我吓坏了,忙叫车夫奔赴最近的医馆。他却吃力地摆摆手,要我不要轻举妄动,他休息一下便好,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我心中恼怒至极,要不是担心陆景贤,当下便要回去教训下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正说着,突然只听门外一声吼:“李大仁,你说要教训谁?!”
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十宗罪
众人闻声望去,房门应声大开,叁人眼前出现一尊黑塔一般的妇人。沉先生和武通对视一眼,互见对方皆是一副愕然模样,接着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到李大仁身上,但见这个七尺多高的大汉竟然做出一副忸怩不安的神态,原本就红润的阔脸更添潮红。
众人还在踟蹰间,只见那女子身后一众仆从鱼贯而入,人人手捧一个红木嵌百宝食盒,另有几个汉子搬着一张八仙桌,几个圆凳,置于正中,众仆打开食盒,在桌上整齐码上烧鸭、蒸鹅、红烧鲤鱼等菜品,又切了满满一大盘羊肉,另具新鲜果蔬若干,摆定之后又有两个家仆捧着酒坛上前,拿出四个碗,挨个倒满。
李大仁这才如梦方醒般,招呼二人落座,目光偷偷看向那妇人。那女子瞪了他一眼,李大仁赶忙端起酒杯,向沉、武二人敬酒,喝罢一指那女子说道:“刚才未及向二位介绍,这是在下的拙荆,本家姓穆,闺名娇妍。”
武、沉二人再次惊在原地,万想不到是这般急转直下,纷纷看向这位李夫人,但见那妇人虽然彪悍,倒也不失礼数,冲二人一抱拳,口中叫声“失礼”这二人兀自震惊,愣了半晌才拱手还礼,叁人这才落座。
屁股刚一挨椅子,李大仁就迫不及待说:“夫人莫误会,我讲的是当日情形。你有所不知,那日谨之的情况实在危急万分,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绝计想不到如此严重。世人说酒是穿肠毒药,我向来不解其意,不明何以会有人不能体会这杯中物的美妙。那日才方知有一种人是沾不得酒的,连一滴都不行。”说完他有些心虚地看着自家夫人:“你是什么时候到了屋外的?”
这穆娇妍冷冷一笑:“就你说黑塔时!”李大仁觉得自己两眼一黑,脖子往后缩了缩,一脸惊恐,沉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想不到李金吾这般铁打的汉子也是惧内的,颇有前朝名将戚继光戚将军的风范。”李大仁吐了吐舌头:“我哪里能和戚将军相比。”穆娇妍道:“他可是堂堂一家之主,平日里我可没有欺负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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