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正负电子对撞机
“照理来说,骑兵落马乃是大忌。可这些人原本练的是近身的功夫,骑马并非所长,又都配着长刀利剑,我方又是轻骑兵,防御单薄,一时间形势反倒有些逆转。我见陆景贤一手攥着缰绳,奋力躲避来袭,样子十分狼狈,好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从东厂带出来的精锐部队,一时倒是性命无虞。正僵持间,只听一声清脆的长啸声,一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率几百武士冲入阵中,人人皆是一身短打劲装,手持长剑短棍,招式凌厉,瞬间便将那些江湖人士打得七零八落。”
“我惊喜的叫了一声:“芷兰!”便策马来到她跟前,天色昏暗,陆景贤方才放火烧粮的火焰尚未熄灭,火光冲天,映照了整个山谷。她见到我也是惊喜万分,我俩立即下马激动相拥,都没注意陆景贤也牵着马来到我二人身边。火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那张清瘦秀气的脸有了些晦涩不明的表情,与我二人相见的喜悦气氛甚是格格不入。只听芷兰看着他,一声低呼:“你身上的血……”陆景贤愣了一下,赶忙道:“不是我的。”接着便皱紧了眉头:“你怎么会来?” 语气甚是急躁不安。”
穆娇妍说到这里撇撇嘴,似有些不情愿:“还没等芷兰说话,我抢着告诉他是罗家眼见秦王大事将成,便把儿媳妇推上前线,好蹭一蹭从龙之功,可是有出息的紧呐!陆景贤听了大为气愤,道:“可真是无耻之尤!”他这人极少情绪外露,此番应该是动了真怒,我见了十分新奇。只见他转头又对芷兰温言道:“罗夫人还是回去吧,你一介女子,在战场上太过危险。”我听了气急:“我不是女人?”陆景贤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赔礼道:“穆将军是将门虎女,自不是寻常女子。”忽听芷兰一声冷笑:“那你自己呢?你不还是个……”
“我见芷兰满脸怒容,但那两个字也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她对外人向来温婉客气,陆景贤的话也并非恶意,倒是透着关心的意味来,她却如此气性,也是少见了。我心中暗暗叹气,心想:这俩也真是彼此的克星了。我见陆景贤站在那里,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一阵红,一阵白,与平日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相去甚远,看了觉得煞是可怜,便有心替他解围,冲他笑笑:“芷兰刚刚可是帮了大忙呢,该好好感谢一下她才是。”说着还拍了他后背一下,说:“行了,该回去禀报秦王了。”
“这一下许是有点用力,他向前一个踉跄,险些摔出去,还好芷兰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他。我见芷兰对我投来一个埋怨的眼神,我摆摆手示意真的不是故意的。那陆景贤站定后,立即向后跳了一步,拱手行礼道:“适才陆某站立不稳,唐突夫人,还望见谅。”我和芷兰对视一眼,皆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心中白眼翻上天去了,心想身边要是有这么一个人成天这样说话不得烦死。”
“芷兰细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还礼道:“陆公公不必多礼。”我们叁人带着剩余军士回营,本来此次行动顺利,我又与芷兰相见,该当是欢喜非常,有说不完的话才是。又恰逢春夏之交,夜晚微风吹过山谷,带着山花的清香扑面而来,甚是怡人,可偏偏身后还跟着这样一位,周遭的气氛都似数九寒天结了冰。正无言慢慢往回走的时候,就见陆景贤突然追了上来,与我们并驾齐行,沉默了一阵,只见他转头对芷兰道:“多谢罗夫人方才及时赶到。”
“我和芷兰皆是一怔,我心想早不说晚不说,现在这是没话找话来了,怕是还有别的什么话要说。就在我准备凝神倾听之时,却见他攥着缰绳,目视前方,做出一副专心赶路的样子。不瞒二位,我真是一时半刻都不想在这个人身边待下去了,便也顾不得芷兰,一个快马加鞭直奔秦王营地……”
其他叁人听她讲得当日情形,无不感到好笑,就连一向崇拜陆景贤的李大仁也挠挠头,说道:“谨之这人虽是才能出众,平日左右逢源,游刃有余,可要他与你们两个女子相处,只怕也是难受的紧。”
穆娇妍笑笑:“在军中与他共事多日,对他早就放下成见了,只是这性子实在合不来。”沉先生抚须笑道:“李夫人英气勃发,虽是女子,实不让须眉。”穆娇妍笑道:“可不敢当。”又继续道:“回了营帐,秦王得知我们这次行动大获成功,大喜过望。接着账外又传来捷报,范将军那边也是大获全胜。还未等报信之人退下,只见范将军和我家相公大步踏入帐中,两人皆是一身浴血,却神采奕奕,好不威风。只见范将军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置于帐中长案上,包裹解开,但见一颗人头兀自张目,像是死不瞑目。”
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相见时难别亦难(下)
穆娇妍讲起当年情形,心中仍是激荡难抑。沉先生见她浅眉一扬,目光神采奕奕,虽然是女子,但多年戎马生涯她与丈夫李大仁皆有一股威严之态,让人不敢有半点不敬。
只听她又开口道:“那人头正是兵马大元帅赵信。敌军失了主将,永平帝已是大势已去,秦王大军只要拿下居庸关便可一定乾坤。数月以来,全军上下浴血奋战,眼见大业将成,军帐中众人无不沉浸在喜悦之中。只见陆景贤悄然走到……”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李大仁:“……走到我家相公身边,语气十分关心:“李千户可是负了伤?还是赶紧包扎止血的好,你随我来。”我这才发现原来李大哥他挂了彩,身上的锁子甲自左肩至肋骨处被划开,肩头还向外渗着血,哎,我也是太过粗心,竟然都没发现……”说着一脸懊恼。”
李大仁摸摸鼻子,憨憨一笑:“其实连我自己都没发觉,战场上与敌厮杀时太过专注,又不是致命伤,这类皮肉小伤原是发现不了的,若不是谨之说,我都感觉不到疼,他这一提醒反倒让我肩头传来阵阵灼痛。”
穆娇妍笑道:“他也真是心思细腻。他与李大哥一起出了秦王营帐,我关心李大哥的伤势,本想跟上前去,却被秦王叫住了。方才捷报连连,他还未来得及向我细问山谷中的战事,我便将情形一五一十地与他说了。秦王听得连连点头,又转向芷兰,问了她的家世,芷兰一一答了,秦王大喜:“原来又是一位巾帼。”继而微笑自语道:“谨之竟然没有和我提起过你,也是他的疏忽了。”之后便逐一向众将士敬酒,秦王气度豪迈,站在那里便是帝王之气,让人一见就愿为之赴汤蹈火。”
“不多时,李大哥和陆景贤回来,我见李大哥……除去铠甲战袍,肩头上的伤已是被细心包扎好了。”说到这里,穆娇妍的脸上显出一丝红晕:“我赶紧过去询问他的伤情,李大哥笑笑:“无甚大碍,陆大人这手法是越来越熟练了。”我和芷兰纷纷看向陆景贤,芷兰惊讶道:“你还会看病?”其实我们更惊讶陆景贤会亲自给下属包扎止血,让我不由想到战国时吴起为士兵吮疽的故事,如此关怀备至,下属自然感激涕零,为他掉脑袋也甘愿,心下觉得这陆景贤也真是深谙驭人之术。”
“只听他道:“早年在宫里学过一点止血包扎的手法,军中随军医生人手不足,任务繁重,李千户的小伤,就无须劳烦他们了。”我和芷兰对视一眼,心中所想怕是别无二致。”
李大仁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你们想多了,谨之这个人虽说心思缜密,但也并非时时算计,尤其对身边人。”
穆娇妍笑着点了点头,续道:“秦王敬过一圈酒后,又过来这边,看到陆景贤便微笑上前,说道:“本王听闻这户部尚书罗康成素来在朝中独善其身,这次倒也识大体,连儿媳妇都派来支持本王,这位罗夫人也真是本领高超,不愧出自武林世家。”我察觉到陆景贤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很快就恢复一贯从容神态,冲秦王一拱手道:“方才罗夫人也是立下大功一件。”秦王抚须大笑:“那是自然。”说着一只手搭在陆景贤肩膀上,态度甚是亲近,秦王身材魁梧高大,陆景贤要比他矮半个头,这一罩他整个人都看不见了似的,也是滑稽,两人到一旁似乎说些机密要事去了。我当时心想,秦王对他真是信任有加,这份礼遇怕是范将军都没有的。”
“休整一日后,大军开赴居庸关。居庸关是京城最后一道屏障,易守难攻,大军到了关口前,却并不前行,也不见敌军严阵以待,我正奇怪,只见陆景贤侧过身向秦王耳语几句,秦王微微颔首,之后便见他独自一人骑马来到关门前。”穆娇妍讲到这里时,语气虽是平平淡淡的,眼神中却放出奇异狡黠的光芒,似乎想起什么趣事。
她又继续道:“只见关门大开,从门中跑出一人,见了陆景贤径直跪了下去,陆景贤也翻身下马,好整以暇地来到那人面前,只听跪着的那人喊了一声:“儿子见过干爹!””
讲到这里穆娇妍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众人也跟着大笑,一场浩浩荡荡的战争最终竟以如此喜剧的方式结束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笑过之后,沉先生道:“秦王大军入居庸关,不战而胜,原来竟是如此,守关的也是陆景贤的干儿子,见了爹自然要开门迎接了。”
穆娇妍笑道:“其实也并非完全不战。那守备太监手握重兵,是陆景贤的干儿子,带兵直接投降。不过那驻守将军却忠于永平帝,见那太监竟然投降,当下便暴怒,率领忠心的将士出关迎敌,可惜大部分士兵都已归降秦王,是以战斗没多久就结束了。秦王军队损失甚小,倒是芷兰手腕受了些轻伤,我见她捂着伤口,细细的血丝顺着指缝流下。”
她说着停下来,看了一眼听众,挑了挑眉,露出一个促狭的神态:“陆景贤见了可是大惊失色,一路小跑过来,让芷兰速去包扎疗伤。芷兰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点小伤,随便包一下就是了,何必劳烦陆公公亲自过问。”陆景贤摇摇头:“罗夫人琴艺冠绝天下,这手可是万万伤不得。”这关心可是溢于言表了,芷兰听了却笑出了声,说道:“什么冠绝天下,不还是不如你……”虽是这般说,我见她眼波流转,目光状似不经意地在陆景贤身上停留,却眼底带笑,心中定是欢喜的。我却有点心酸,心想她那个丈夫才不会关心妻子战场负伤呢。忽地心中一动,走到他俩旁边,说道:“该当是尽快处理,可这男女授受不亲,军医多有不便……”又转向陆景贤,笑着道:“那就只好有劳陆公公了。”哎,我承认当时是存了些恶作剧的心思的。”
“陆景贤一愣,随即垂下头去,默不作声。我见状心中不安起来,想着这可是要弄巧成拙了。芷兰见他这样,对我淡淡一笑:“你帮我不就行了。”还没等我说话,只见陆景贤突然抬起头,说道:“那陆某只好失礼了,请罗夫人跟我来。”我二人跟在他身后,到了一处营帐外面,我心想,还是让他们独处的好,就借口军中还有事务要处理,陆景贤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他二人进去后,我便守在帐外,一转头,发现李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李大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是看你们叁个人走在一处,心中觉得奇怪,不免担心谨之受你们捉弄。”
穆娇妍笑道:“我们二人极有默契的不做声,透过营帐半卷的布帘看里面的情形。我见陆景贤点起一盏油灯,放在两人身旁的矮几上,自己回身取出纱布以及镊子、平刃刀、小剪刀等器械,之后便熟练地帮芷兰清理创口。他二人之间悄无声息,许是灯影映照,陆景贤白皙的脸上带了一层红晕。芷兰的创口虽然不大,清理起来也需细心谨慎,忽听到她一声低呼,像是忍不住疼,陆景贤动作一滞,竟然不敢再继续。只听他惶恐道:“冒犯夫人,实在抱歉。”芷兰赶忙道:“没事,刚才是我分神……”
“陆景贤沉吟一下,又继续手上的工作,说道:“军医中没有女子,陆某此举于礼不合,但也是无奈下策,罗夫人你……”这次芷兰直接打断了他:“你能不能不要叫我罗夫人?”陆景贤一怔,再次停下手来,脱口问道:“那叫什么?”芷兰没做声,沉默半晌,缓缓道:“我的名字想必你是知道的……”陆景贤摇摇头:“陆某怎可对夫人直呼其名,这可是大不敬了。”只听芷兰“哼”了一声,道:“难道嫁了人,名字就是禁忌了吗?”
“陆景贤愣在原地,隔了良久,才听他小心翼翼地道:“这……大晋的礼法,女子之名自是只有自家夫君、长辈才可直呼,外人怎可……”
芷兰再次打断他:“我不喜欢那个人,也不喜欢别人叫我罗夫人”
陆景贤张了张嘴,一脸慌张无措,又过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本朝女子在外冠夫姓……”
芷兰不说话了,她闭上双眼,良久,才缓缓睁开,轻轻说了一句:“陆景贤,你可是真烦人。”
我在门外听的简直要笑破肚皮,看向李大哥,他也是一副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大笑起来的样子,脸都憋红了(李大仁插话:“我脸本来就红!”)我当时心想,之前担心若芷兰真对他有意,这二人身份怕是大隐患,现在看来真的相处下来……那陆景贤分明是个不能相处的。
“只见陆景贤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忽听他低声叹息道:“是陆某的错,不该惹程夫人生气。”我与李大哥对视一眼,我见他也是一脸错愕,万想不到陆景贤竟然真的改口,虽仍不肯呼其名却也是大大的进了一步。只见陆景贤取了块纱布出来,说道:“程夫人,伤口处理好了,我给你包扎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适应这番猝然变化,只见芷兰露出一个浅笑,由着陆景贤为她包扎伤口,突然问他:“你为何当初对我那十条指控只回了一条?”陆景贤手上动作不停,答道:“其中有些机密要事”芷兰点点头,忽而又问:“那你将那些官员的家属女眷放归,是高风亮节,还是你其实不喜欢女人?”语气带着十足的戏谑,我听了简直忍不住要拍手大笑。”
“陆景贤登时大乱,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连耳朵尖都泛红,一脸窘迫慌张,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一连说了好几个“我”也没有说出个什么来。”
“芷兰却一点不打算放过他,笑盈盈的看着他,继续道:“我听说司礼监不能设厨房,当值大珰常常一天下来都吃不到一口热饭菜,只能让相熟的宫婢在寓所做好饭后送过来,陆公公难道从来没有人送过饭?”我听了心下奇怪,她都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只见陆景贤脸上的红晕更甚,说道:“我……提督东厂,通常不在司礼监值班。”顿了一下,又道:“按照司礼监的规矩,秉笔以上每日轮值,却也不必全天待命,至于东厂掌印,则一个月只用去一次即可,对饮食上无需要求太多。”我心中暗暗腹诽,这陆景贤怕不是个傻子?”
“我只是心中想想,芷兰却直接说出了口:“也不知道你是装傻还是真的愚笨。”陆景贤有些茫然无措,勉强道:“这……从来没有人说过陆某愚笨。”芷兰冷笑一声:“当然了,陆公公聪明绝顶,工于心计,寻常人谁能看透?”
“陆景贤低下头,默不作声,两个人就这么僵在那里,过了很久,只听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却还是一言不发。芷兰忍不住说道:“你怎么又不说话了?”陆景贤再次叹了口气,道:“我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会惹你不高兴。可是……”
“他再次沉默下来,等许久也没见“可是”什么,芷兰有些不耐烦:“陆公公不妨有话直说。”陆景贤犹豫了一下,这才道:“可是……你我二人书信往来时像是知交好友,见了面却总是……我总是惹到你生气,便不免想你是不是讨厌看到我的样子。”他一口气直抒胸臆,说完好像也轻松了一般,竟然不再躲避芷兰的目光,就这么直视她的眼睛”
“芷兰却只淡淡道:“陆公公多虑了,没有的事。”陆景贤脸上显出明显的失望来,这俩人是彻底无言以对了,我在心中暗暗叹气,芷兰这态度怕是已经对那陆景贤死了心,不过这倒也是好事一件,免得以后无穷无尽的麻烦。正当我准备起身离开时,突然见到陆景贤从怀中掏出一个像梨子一样的小物件,上面还有几个小孔,我从未见过此物。只见他将此物放到唇边,随即一阵悠扬绵长的乐声从账中传来,我瞪大双眼看着演奏的那人,惊讶于这小玩意竟然能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
李大仁笑笑,插话道:“那是埙。”
穆娇妍点点头,继续道:“一曲终了,我听得感动不已,只想……只想……”她看了一眼李大仁,有些羞涩的一笑:“不瞒二位说,我当时只想牵着李大哥的手,和他一起醉死在这乐声中了,当真便是如此奇妙!”李大仁嘿嘿一笑,穆娇妍续道:“我还沉浸其中,只听陆景贤的声音响起:“陆某不善言辞,说话总是惹人厌,不如以曲代言,望程夫人能够快乐一些。”我一见芷兰的样子便心下惊呼一声:“完了!”哎,这陆景贤自不是那惯会勾引妇人的浪荡子,可这一手却何止高明了千百倍,只怕连他自己这个始作俑者都不知道罢!”
“果然,只见芷兰恍惚地站起身来,与那陆景贤近在咫尺,她又向前挪了半步,两个人越来越近,直至几乎贴面而立。陆景贤只是盯着她出神,那盏小油灯发出的火苗倒映在他眼中,微微颤抖着。我心想,他不是一向恪守礼教,怎么这会儿不知道躲开?只见芷兰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触碰他,却停在半空,不再向前分毫,陆景贤只是静静站在哪里,像一尊雕像一般。”
“我屏住呼吸,心中五味杂陈,以这二人的身份禁忌,若是真的跨越雷池,怕是后患无穷。正想着,芷兰收回了手,轻声说了一句:“多谢陆公公方才替我包扎止血。”说完冲他行了个万福,我见那陆景贤似乎暗暗松了口气,脸上却又流露出了微小的失望,两相矛盾,十分好笑。芷兰说完便欲转身离开,只听陆景贤小声道:“你能不能也别叫我陆公公?”芷兰闻言,回过身,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别过头去,不敢直视。忽地,只见芷兰嫣然一笑,道:“好,陆大哥。”
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换新天
沉先生听得当日情形,兀自端着茶杯,时而眉头紧皱,大不以为然,听到最后终于舒展眉头,像是也松了一口气般。他拿着茶杯盖子轻轻刮着杯面的泡沫,勉强道:“……这虽说情不知所起,这两个人的境遇,也是情有可原。可这终究是于私德有亏,好在这二人没有真的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来。”又觉得好笑,道:“这陆景贤也算有经纬之才,叁番五次被个女子戏耍,若不是听二位所说,绝难想象。”
李大仁笑道:“沉先生有所不知,这声叫出口后,谨之红着个脸,直接僵在那里。我和内人在营帐外面都快笑破肚皮了,这天底下有情的人都是一个样子,管他平时多么清心寡欲,骤然遇到此事也和毛头小子一样不知所措。”穆娇妍道:“其实陆景贤心思也活络着呢,那声“陆大哥”他不也应下了?那日之后,陆景贤对芷兰仍是以礼相待,绝无半分越轨,只是偶尔两人目光交接,那番情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我见了心下不免担忧起来。”
“大军自居庸关入京,这陆景贤本应侍在秦王左右。却不知什么时候绕到我们身后来,又上前与我和芷兰并肩骑行,只听他说道:“京城有位李姓斫琴名家,不知程夫人可有光顾?”芷兰点点头:“李氏制琴自有独门技艺,大江南北的琴师常常慕名而来,就是定制一张造价不菲。”陆景贤点点头赞同道:“不过李师傅值这个价。”又闲话了几句,只见他冲芷兰展颜一笑,竟似孩子般的天真,这笑容落进了芷兰眼里,就仿佛春日里第一缕阳光消融了积雪,显出碧绿的枝叶那样,一切都有了生机。那陆景贤径自上前跟随秦王去了,我看了暗暗冷笑:说这么多,我还当他出手阔绰,直接送一张呢,原来只是来说废话的。那时我对陆景贤大为恼怒,心想他什么也给不了,却与芷兰这般暧昧不明,将来该如何收场?我悄声问芷兰:“你和他这算什么?”芷兰看着他的背影,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心悦于他……只是这世间人与人相处,未必就只有一种法子,便如那伯牙子期,也是一生。”我大不以为然,脱口而出:“那不一样,那是两个男的!”芷兰听了竟然笑了,又摇摇头,道:“可惜他偏偏是陆景贤。”语气中带有莫大的遗憾,我听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回京后,秦王黄袍加身,改年号为建武,头等大事便是论功行赏。范将军、家父以及我家相公皆封侯加爵,李大哥提督锦衣卫,至今已有十二载。罗家也算称心如意,也有了拥戴之功。陆景贤自然劳苦功高,可惜却是宦官,功劳再大也是不能封爵的。不过人人都知道陆景贤是头号功臣,又深得今上信任,想巴结他认干儿子的人,从他回京就没断过,可奇怪的是,这次他却一个没认。”
穆娇妍叹了气,续道:“罗家虽风光,芷兰却似与此无关一样。那罗仪自然是不反对芷兰与陆景贤来往,他还说:“这陆公公也真是神通广大,一条船沉了,他却早早上登上另一条大船,能搭上他也算福气。”又转向芷兰,露齿一笑:“反正他也做不了什么。”我听了真觉得反胃,那罗仪也算相貌堂堂,这番嘴脸可真是龌龊,芷兰只是冷着脸,不搭理他。”
“回京之后,陆景贤好长一段时间了无音讯,东厂也没有复开,日子一久,就有传闻圣上要裁撤东厂和司礼监,这个消息一出,想找他认亲的人骤然下降。还有人传,陆景贤是被圣上派去执行一项密令。”讲到这里穆娇妍停了下来,示意李大仁。
沉先生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杯中袅袅热气升腾,他沉吟一下,问道:“民间传闻陆景贤囚禁了永平帝,此事可真?”这等机密要事,沉先生一问,连那弱冠少年武通都瞪大了眼睛,李大仁夫妻两个皆是沉默不语,许久,李大仁缓缓点头:“不错,不过不是他囚禁永平帝,而是他力保永平帝的性命。”
他拿起酒坛,直接将坛中酒一饮而尽,饮罢说道:“今上雄才伟略,自古成就千秋伟业者,自是杀伐果断,唐宗宋祖,莫不如是,这也实乃一代帝王之举。“他停顿了一下,缓缓道:”圣上登基后,便要陆景贤赐毒酒给永平帝。”
听到这句话,沉先生端着茶杯的手颤抖了一下,杯中热茶大半都洒在手上,他却浑然未觉。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