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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正负电子对撞机





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岷山之鹰
说到这里,一直坐在那里安安静静聆听的武通突然道:“在南京姑母家里时,我见陆先生是左手写字拿筷,还道他原本就是左撇子,原来竟是如此。”
李大仁黯然道:“太医院的人说断骨可接,可一旦筋脉断了就无力回天了,谨之的手被砸断了筋脉,此生都无法恢复,右手从此就是个摆设。别说弹琴写字,就是穿衣系扣、拿筷子吃饭都费劲。太医还要他好好养着,断处每逢阴天下雨就会钻心的疼。”
沉先生听完大为不忍,不由惋惜道:“真是飞来横祸。”他原本对陆景贤无甚好印象,今日听李大仁夫妇讲了许多,心下竟也生出几分认同,听他如此遭遇,也觉得可惜,问道:“罗康成指使的?”
李大仁摇摇头,叹息一声:“若真是罗康成刻意指使,倒也算情有可原……那个老贼也没那么蠢,断不会让人当着我的面演这一出。坏就坏在,此事偏是那张毅为了报私仇下的手,只因那张毅原本是东厂的一名番役,是陆景贤的手下,谨之见他为人低劣,打着东厂的招牌在外面欺压百姓,便治了他罪,打了个半死,并从锦衣卫里永久除名。这人也有点背景,后来不知道走的什么门路又当官了。一个人再怎么有本事,也想不到自己会有朝一日落在这么个鼠辈手里。”说着又长长叹了口气:“英雄折戟于小人,怎能让人不憋闷!”
沉先生点点头:“自古便是如此。”又叹息一声:“这陆景贤也真是时运不济。”
只听李大仁继续道:“这事情也算闹大了。圣上把我召过去问话,我便把那日审讯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与圣上。圣上听完后,问立在身后的陈达:“他手保得住吗?”那陈达低着头,低眉顺眼的,答道:“回圣上,太医院的人说废了。”这语气虽然恭恭敬敬,我却见这老太监嘴角微微上翘,一对扫帚眉抖了起来,明显的幸灾乐祸。”
“圣上沉吟半晌,道:“那个张毅,朕要他的脑袋。”那陈太监又瞥了一眼我,皮笑肉不笑的:“万岁爷有所不知,那人被李都督踹了一脚,胸口的骨头断了,插进肺里,已经死了。”我听了暗暗痛快:我那一脚竟然有如此威力,当真解气!圣上沉默不语,良久,长叹一声:“算了,就这样吧。”又转向陈达:“你去趟太医院,让他们好生照看着,再让御药房捡最好的药送过去,让他好好养着吧。”那陈达乖顺的应了。”
“我和陈达出了宫,直奔东交民巷。这老太监见我跟着他,有些不高兴,却也没法子阻拦,便阴阳怪气的道:“还是李都督厉害,一脚踢死一个六品官,真不愧万岁爷手下的得力干将。”我知道他不怀好意,却也不能直接撕破脸,反而一抱拳:“多谢陈公公夸奖,我老李别的本事没有,从小就天生神力,踢死个把杂碎那自是不在话下。”他听了老脸一下耷拉下来,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也懒得理会。”
“到了太医院,院使见面我们两个大官来,亲自来迎接。陈达将圣上的意思说了,那院使连连点头:“下官一定不辜负万岁爷的重托,好好伺候陆公公,当亲爹伺候!”陈达听了鼻孔出气,“哼”了一声,脸上就和打了霜一样,弄得那院使好不紧张。我说道:“劳烦院使大人带我们去看看陆大人。”那院使看了眼陈达,陈达点点头:“走吧。”这院使忙到前面带路,引我们到了一间偏房。”
“刚一进门,一股不大好闻的气味混合着满屋子的药味扑鼻而来,我微微皱了下眉头,看见陆景贤歪着身子靠窗而坐,右手打着石膏,脸色阴沉沉的,屋里还有一个内侍打扮的年轻人,拿一个小扇子,对着一碗汤药扇风,见我们来放下扇子行了个大礼,这人看来是特意调过来伺候陆景贤的。那院使一脸谄媚的来到陆景贤身边,弯着腰,恭敬的道:“陆公公,圣上让陈公公和李都督过来看您了。”陆景贤却似没听见,仍是一动不动,我刚要上前,就听身后的陈达叫了起来:“这什么味儿?”我见他用一方手帕捂着鼻子,眉头拧得像个麻花。”
“他对着陆景贤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又瞥了一眼那个年轻内侍,抱怨道:“怎么也不知道给他擦擦身,都臭死了!”那内侍苦着一张脸,为难道:“不让人碰。”那陈达再次看向陆景贤,一脸嫌弃的表情:“瞧瞧这德行,跟条癞皮狗似的,脏得要死。告诉你,伤好了就去面圣,到时候你这副尊容可不行。”见陆景贤不搭理他,他提高了音量,尖着嗓子:“你听见没有?”
“我耐着性子忍着陈达,要不是他是圣上身边的人,我早就破口大骂了。这回陆景贤终于有了反应,他动了动身子,薄唇轻启,只说了一个字:“滚。”声音不似平日的清亮,反而暗哑低沉。那陈达脸色瞬间就变了,我微感惊讶,陆景贤一向胸襟宽广,对他人诋毁不放在心上,哪怕是他的敌人,他也能笑脸相迎,竟然也会如此直白。这还没完,只听他又道:“你才是狗。”这下这陈达是真的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伸出一只手指,颤抖的指着他,过了一会儿,竟真的转身滚蛋了。太医院的院使早就吓得不轻,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不瞒各位,自打我认识陆景贤,听他骂人倒是头一遭,我是真的很想笑,可看他如此样子,却只剩下了难过。
“陆大人”我试探着叫他,他没做声,过了好一会儿,只听他淡淡的说:“他玩小唱,抽大烟,身上全是大烟味,我闻不惯。”我听了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陈达。他执掌东厂多年,对这些人的习惯了如指掌并不奇怪,只是他此前从未将这些拿出来表达喜恶。”
“陆大人”我又道:“圣上吩咐了,要您安心养病。”见他没反应,我又加了一句:“我看这回害您的那帮孙子一个也跑不了。”陆景贤听了后只淡淡的“哦”了一声,过了一阵,他突然开口道:“我以前听人讲过一个故事,说岷山有一只山鹰,有天突然发现自己的羽毛变了颜色,爪子也不再锋利,活脱脱成了一只斑鸠的模样。它看见一群鸟,忘了自己是斑鸠,于是张开翅膀俯冲过去,还学着鹰的样子鸣叫。鸟群一开始害怕,后来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头斑鸠,不是山鹰,便纷纷过来群起而攻之,将那只以为自己是山鹰的斑鸠啄跑了。”我不明其意,困惑的看着他,他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这山鹰明明被拔了毛,变成了斑鸠,却还以为自己是山鹰,做鹰才会去做的事,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次我听明白了,什么山鹰斑鸠的,他这是自比呢。见他这般絮絮叨叨的,还极尽贬低自己,我真是有些不忍见,在我心里他可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本不该如此消沉,可我也不知该如何开导他,张口结舌憋了半天才说:“大人,可这山鹰永远都是山鹰,虽然一时……那也只是一时。”
他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的,接着又转头盯着窗外的灰墙,说道:“山鹰也许原本就是斑鸠,可它却一直假装不知道。”这话说的,我更不知道该如何去接了。正在此时,那个年轻内侍端着药碗过来了,凑近了他,轻声道:“陆公公,该喝药了。”陆景贤用左手轻轻推开递到面前的药碗,眼睛一闭,说道:“我有些累了。”那内侍也不敢再劝,把药碗放在桌上,从床上拿过张薄被,轻轻给他盖上。
“我默默退了出去,心里想着,假如我在战场上断了一只手,不能舞刀弄枪,脾气八成也好不了,谁也劝不住。陆景贤呢,一来这手断的憋屈,二来他本来就……哎,怕是比常人痛苦百倍不止。”
“大概一个月左右,整过他的人就都倒了霉,圣上要求彻查罗康成过往的桩桩恶事,一时间牵连甚广。程家妹子因为在兵部牢房大闹的那一场,早就被赶出了家门,她娘家也是避之不及。好在还有内人帮衬着,生活一时也还过得去……哎,那天我太担心谨之,抱着他就往外跑,都忘了还有人不比我少了关心……”李大仁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续道:“那程家妹子武功了得,帮我料理了身后那些想要挡路的,我这才一路畅通无阻。陆景贤现下住在太医院,没有万岁许可,外人探视不得,那程家妹子对自家事早已漠不关心,一心只是担心他,便托内人让我转交给陆景贤一封信。”
“这事我自然是责无旁贷。故而再次探望谨之时,我先是把罗康成被查的好消息告诉了他,他听了却没有丝毫表示。我又拿出程家妹子写给他的信,他看了一眼信封,微微蹙眉,并不伸手接,只是盯着我,那眼神清澈无辜,又带着些许的埋怨。我怔住了,和他大眼瞪小眼,只见她微微侧头,瞥了下自己的右手,我这才恍然大悟,暗骂自己真是蠢驴。赶忙将信封拆了,将里面那页薄薄的信纸递给他。”
“陆景贤左手拿着那页纸,久久不见他放下。过了好一阵,只听他喃喃自语道:“逆风而行,必成大患。”说完,他唤来负责伺候的内侍准备纸墨,我心中惴惴不安,心道:他要如何写字?我见他左手拿笔,颤颤巍巍的,一连写废了好几张纸,都被他攥成一团仍在一边。过了好一阵,他才拿起一张写好的纸,交到我手上,我看那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和他平日那笔漂亮的字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倒像是个初学写字的幼童,登时心下一酸。又忍不住仔细看了眼信的内容,见那上面写着什么“……佛言:夫为道者,如牛负重。行深泥中,疲极不敢左右顾视;出离淤泥,乃可苏息……一类的东西。那信的底下写了四个小字:天地辽阔”
“我心中困惑至极,他见我盯着那信看,倒也不甚在意,只让我封好后转交即可。我兀自不解他这信中的意思,见那上面有“佛言”,就想着,难不成他和人家妹子说自己想当和尚去庙里出家?我诧异地看向他,可见他一脸疲惫,便问不出口了。”
沉先生笑了一声,道:“不知那程夫人写了什么,这陆景贤的却是借引《四十二章经》中的经文,要二人不要泥足深陷,摆明了是拒绝了。”
李大仁叹了口气,道:“这怕也是不得已……又过了两个月,罗康成等一众官员都被圣上大刀阔斧的斩落,不过圣上念在他家好歹有功,只要了罗老贼一个人的脑袋,其余流放了事。”李大仁说到此处,眼神中露出一丝惆怅,感慨道:“那天下了初冬第一场雪,朝堂上也是冷风徐徐,谨之一身大红坐蟒,外面罩着一件青色貂裘,右手缩在袖筒里,像尊佛像一样立在圣上身侧。也就是同一天,万岁爷宣布东厂和司礼监复开,陆景贤一人掌司礼监大印兼提督东厂,权势更胜永平帝时,成了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沉先生道:“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从太祖那时就立下的规矩,司礼监掌印和东厂提督不可由一人担任,以防权力过大,缺乏制约。”
李大仁道:“这我也不懂,不过我当时觉得反正是陆景贤,他官越大才越好呢。”李大仁笑了笑,继续道:“下了朝,陆景贤让我和他一同去东厂一趟,那条路我们之前走过无数次,此番历经波折,重回正轨,让我一时感慨万千,有无数话想说,他却一路上都沉默不语,我和他说话,他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是盯着车窗,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
“马车停到衙门胡同口,我们下了车,推开衙门大门,发现院子里……内人早已等候多时,我见了大感意外,正想问她怎么来这个旧衙门找我,就见她视我于无物,奔着陆景贤就去了……”
穆娇妍白了他一眼:“我能不急吗?芷兰也受到罗康成牵连,一起被流放了,不找他找谁?”她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甚是愤愤不平:“我当我说完他也会如我一般着急,谁知他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无动于衷。我让他去想想办法,他只淡淡道:“此案归刑部和大理寺,东厂刚刚复开,与此案无关。”我听了这话瞬间便觉得全身冰冷,尽管怒火中烧,我却仍是极力忍着,咬着牙道:“你怕连累到你?”陆景贤道:“陆某刚才说得很清楚了,穆将军若是没有其他事了,就请回吧。”我哪里肯放过他,一把抓住他……受伤的那只手,他疼得脸色瞬间就白了,我却不管了,道:“芷兰当初为了你,不惜盗取罗家的账簿,你现在见死不救?你还是人不是?”
“陆景贤只是忍着疼,仍是默不作声,后来幸亏李大哥把我拉开了,不然他免不了要受伤。”穆娇妍有些难为情的笑笑,又道:“陆景贤转身便要走,我见状,蹲下身去,抓起一把雪,攒成一团,朝着他扔了过去,正中他的肩头。哎,虽说幼稚了点,可那时我是真气坏了,那日兵部大牢的情形,我后来也听芷兰说了,还觉得二人情真意切,心中感动。可没成想他竟然如此……那天他看着倒是人模狗样的,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冷血。我见他轻轻抖落掉肩上的雪,之后便进了屋门,只有我还在兀自生气,对他大喊:“陆景贤,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她学着当日的语气,那神态仿佛再现一般,在座叁人无不感到好笑,沉先生心中暗想:“跑到东厂大咧咧的让人家徇私,这李夫人也是关心则乱。”
李大仁笑笑:“你那是也是忒着急了,我就信以谨之的为人,断不可能为了怕牵连自己而坐视不管。我告诉你吧,你走没多久他就急急忙忙进宫了。又过了两、叁天,他卖了城东那处宅院,雇了几辆豪华大车,谁也没打招呼,自己一个人上路了,要不是我正巧因公事四处寻他,他连我也甩下了。”




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风雪夜归人(上)
众人说了一天,太阳早已西下,黄昏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纸洒进室内,照在李大仁脸上,那张红脸熠熠生光,他也好似越来越兴奋,眉飞色舞的说道:“那几辆马车通体漆黑,车厢里面宽敞无比,能坐十几个人,每一辆车都由四匹高头大马拉着,走在路上甚是威风。便是京城的王公贵族出行都不会如此排场,反倒像小地方来的暴发户头回进城。陆景贤一向低调朴素,这番阵势也是让人十分不解,马车队走在路上十分扎眼,故而我寻他也是不难。”
“我在城南郊外拦下了陆景贤的车队,我见他貂裘大衣里面穿着那身大红蟒袍,头戴貂鼠皮帽,上面嵌着一个金蟒珠石,脚上蹬着一双崭新的皂皮厚底靴,从头到脚板板正正,便当他有什么紧要的任务,本打算交代完公事后便离去,不过本着好奇,我仍是多问了一句:“陆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陆景贤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接人。”我一头雾水:“接什么人?万岁爷的吩咐?”陆景贤摇摇头,望着远处皑皑白雪,道:“我还要赶路,这雪下的太大了。”
“那天京里京外正下着鹅毛大雪,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一夜,仍不见丝毫要停的意思。大雪纷飞,落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都能没过小腿。这种天气若无要紧事断不会外出公干,圣上又知道他伤筋动骨,要他好生养着。我心中隐隐不安,一步跨上陆景贤所乘的马车,与他相对而坐。他看了我一眼,也没说让我下去,这马车里生着炭火,他右手边还放了一个暖手炉,左手拿着一卷书,这番准备倒是齐全,像是大户人家出游。陆景贤仍是不说话,拿起书卷专心致志的看了起来。车子徐徐发动,我掀开布帘看向外面,这雪越下越急,道路旁的树都被压断了枝,城郊的农田已被积雪覆盖,远远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苍白。”
“我正兀自盯着雪景出神,陆景贤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我去接芷兰。”这话随着寒风的呼啸声直灌入我耳,我仍是看着窗外,却惊得连下巴都合不上了,漫天的风雪直灌进我口中,好一个透心凉!”
“你把帘子放下来吧,风大。”陆景贤说道,我依言缓缓放下布帘,车厢内霎时间便暗淡了下来,好在还有燃着的炭火提供一点微光。我转头看向他,见他悄悄用力捏了捏手中的书本,我皱着眉头,张口便问:“你刚刚叫人家什么?”听我这般问,他似乎有些难为情,眼神四处飘忽,我暗暗好笑:都直呼其名了还害什么臊?“
”我定了定心神,试探着问道:“圣上有旨?”陆景贤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理所当然的语气:“自然不是。”我听了心头一紧,赶忙道:“罗康成被判了斩首,其家眷流放尚阳堡,未经圣上许可,任何人都不可私自释放。”以他的身份断不需要我来告诉他此等常识,我的本意是要提醒他这件事的后果。他点点头:“我知道。”顿了一下,又说:“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若是从前他说这个话,我会把心牢牢放在肚子里,无论他说什么,相信他就完事儿,可当下我却有点拿不准了。陆景贤如今可是司礼监掌印兼东厂提督,私自出京不说,还要亲自私放囚犯,这罪名若是坐实,怕是一天要被弹劾八百遍,更何况这是圣上钦点的案子,他这举动无异于明目张胆违背圣意。”
“我正胡思乱想间,只听他叹了口气,道:“你真不应该上车。”我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他,他又道:“锦衣卫若发现有内臣擅自离京,该当立即捉拿归案才是,但我知道你不会动我,所以你如果现在下车还来得及,万一有什么事情,也不至于牵连到你。”我听了哈哈大笑,心想,原来你知道后果,还担心连累旁人呢。我忍不住调侃道:“锦衣卫把出城追自己小情人的司礼监掌印抓了,这要坐实了将来可比你陆大人造反的事迹要广为流传。”陆景贤听了瞬间满脸通红,张口结舌:“你不要乱说,什么情……”我乐了:“你都叫这么亲热了,还能是什么?总不能是红颜知己?”嘿嘿,不怕各位笑话我没大没小,谨之是我上司,又是我一向敬佩的人,可他当时那个样子,真忍不住想让人捉弄下。”
“玩笑虽玩笑,这后果却是实打实的严重,我忧心不已,正色道:“陆大人,如果要走,我希望你现在也回头,还来得及。”陆景贤坐直了身子,神情戒备起来,似乎以为我真的要抓他,我见状,叹了口气:“但你若执意如此,我也不会阻拦,谁让我……他娘的,不止把你当掌印,还拿你当朋友呢!”我一拍大腿,也是破罐子破摔了。陆景贤看起来如释重负,笑得极为真诚,说了声:“多谢。”
“马车踏雪出城,我再次掀开布帘,只见大地仿佛与天空连成一线,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不见一丝杂色。又过了不知多久,依稀看见前方有一队官兵,人人手持刀剑,压着十几辆囚车,在雪地里艰难的走着。我看向陆景贤,见他正闭着眼,似乎在打瞌睡,对窗外的事浑然不觉。”
“马车队不久便追上了前面的队伍,车子停了下来,陆景贤这才缓缓睁开眼。就听见外面的官差高声呵骂道:“哪来的贼子?连囚车都敢拦?”车门开了,一个年轻人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我认出他是陆景贤府上的一个干儿子,这人拱手道:“干爹,追上了。”陆景贤缓缓起身,不知是寒冷还是怎地,我见他那只完好的左手有些颤抖。我跟着他一起下了马车,刚刚还凶神恶煞般叫骂的官差一见他纷纷面面相觑,为首的军官一对眼睛在他胸前的蟒龙上打转,他纵然不认识陆景贤,却不能不认识这衣服补子。那军官一拱手,小心问道:“请问尊驾是?”陆景贤自腰间解下象牙小牌,自报了家门:“司礼监掌印,陆景贤。”声音冷冷清清,却威严十足。那军官听了忙不迭的跪了下去,其余官差一见,也都齐刷刷地跪为一排。”
“陆景贤扫了一眼队伍,视线停留在其中一辆囚车上,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见那程家妹子正坐在其中,她也看见了他,目光无比惊讶。陆景贤毫不迟疑,大踏步地走上前去,我见了也跟了过去。”
“囚车里的犯人并不戴枷,双手活动自如,身上却穿得单薄,在这冰天雪地里,人人冻得瑟瑟发抖。陆景贤看着她,似是心疼坏了,唤那军官:“把锁开了。”那军官看起来十分为难,却又不敢不从,迟疑了一下,还是取过钥匙,开了锁。陆景贤伸出左手,将她缓缓拉了出来,又脱下身上的貂裘,给她披了上去。我看了冲他干儿子吼道:“车里还有御寒的衣服吗?没看见你爹冻着呢吗?”那人一激灵,赶忙将自己身上的大袄脱下来给陆景贤披上。
“陆景贤却似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有了感知,眼中只有那程家妹子,她也看着他,十分费解的:“你怎么来了?”陆景贤斩钉截铁的道:“我来接你走。”又转向那军官,说道:“路途遥远,又下着大雪,你们和他们都一起坐马车走吧,把锁都开了。”程家妹子看了眼那几辆豪华马车,目光更加难以置信。”
“那军官面露难色,道:“陆公公,这恐怕不行,按律这流放的犯人只能坐囚车,押送的公人连车都不能坐,只能走着。”陆景贤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我说行就行,都上车吧。”说完便不再理会那军官,热切的看着程家妹子,说道:“你跟我上这辆车。”说着一指我们刚才坐的马车。
“程妹子却一动不动,盯着他看了好一阵,问道:“陆景贤,你这是做什么?”陆景贤微微一笑:“我不能只让你一个人上车,这样你反倒要为难,因此雇了几辆大车,所有人都坐车去那尚阳堡,免了这风雪中跋涉的辛苦。”我心想,他倒是想得真周到,可这周到的实在不是地方。他仍旧是看着她,目光灼灼:“到了尚阳堡,自有我的人前来接应,不必担心他们受苦,你随我走就是了。”他说这个话的时候,就像当初他谋划起事时那样,把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程家妹子听着,低头不语,一对柳眉紧紧拧在一起,过了半晌,才对上陆景贤那张始终微笑着的脸,道:“陆景贤,你是发疯了吗?”
“听她这般说,陆景贤瞬间敛去笑颜,一脸错愕:“有何不妥?”我心想,这还用问?这可是太他妈不妥了!程家妹子困惑的看着他,问道:“罗康成贪赃枉法,欺君罔上,圣上御笔亲判的案子,全家五十四口流放尚阳堡,你如今这般做可有圣上旨意?”陆景贤摇头:“没有。”我心下宽慰,好歹他没胆大妄为到假传圣旨的地步。”
“只听他又道:“可我不能看着你被牵连,跟着罗家的人一起被流放到那荒蛮地方。”说着竟然直接上手去拉人家,口中还道:“你与我走就是了。”我看的惊呆了,心想这众目睽睽拉扯女子的人竟然是陆景贤?这活脱脱一个当街抢人的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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