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正负电子对撞机
“我也走上前去,用力拍了他一下:“我老李也要成婚了,可惜你不能来喝喜酒。”陆景贤如梦方醒般,突然笑了:“我本来就不能喝酒。”我一愣,随即也哈哈大笑起来,直到我感到脸上有什么温热流过。”
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尾声
故事讲到此处,已然是结束了,众人皆是默然。沉先生看向窗外,刚才还红彤彤的天,不知不觉已经收了最后一点光亮,室内昏昏暗暗的。正在此时,屋门开了,先前那个老仆进来,将房内的灯点上,屋里便又亮了起来。他又重新将茶沏上,升腾的热气如一缕飘香,宁静悠远。
沉先生突然叹息一声,打破了这静默:“陆景贤从司礼监掌印,到孝陵卫种菜,这前后时间还不足半个月啊!”
李大仁笑了:“哪里有半个月,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五天,而且一天都没有到任上过,他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也是任期最短的一位。”
沉先生摇摇头,甚觉可惜:“以这人的才华,若是能在这太平治世做一个肱骨之臣,后世评述起来,也能得一个贤宦之名,如今……却什么也算不上了。”又叹道:“这寻常内臣望之不可及的高位,他倒不在乎,可他原本的理想难道不是经世治国吗?如此任性反复,终究是那貂珰之辈的性子,可惜,可惜。”他大摇其头,又皱了皱眉,说道:“我曾听说,南京孝陵卫的净军终生不得踏出菜园一步,犯事太监平常还要戴着镣铐,前朝也有几个大珰被罚孝陵卫种菜,结果不足数月就因积劳忧郁病逝了,这陆景贤竟然坚持得下去。”
李大仁道:“这也多亏了范将军。范将军言出必行,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一路护送陆景贤到了南京,勒令孝陵卫管事太监给他安排管理账房一类清闲工作。南京的守备太监更是明事理,见他体弱,还特许其可不在孝陵卫居住,只是不得离开南京。”
沉先生点点头:“虽说仍是囚禁,却比一般囚犯好的多了。”
李大仁道:“陆景贤倒是看得开,他曾来信说,天朝上国自古以来都讲究编户齐民,本朝更是严格,士农工商,各有其位。无数农户一生也没有离开过脚下的土地,早已习以为常。他一介宦官,原本不在四民之内,如今不是农户却事农事,反倒像个寻常百姓了,也没什么不好。我与他时常通信,他左手写字,每日必练两大篇字,起初仍是歪歪斜斜,但很快便适应了下来,左手的字已不输过往水平。”李大仁拿出陆景贤所写荐书,拆开信封,取出里面信纸,道:“我不懂书法,不过他这字看着就舒服。”沉先生凑近了一看,一挑拇指,赞道:“的确颇有名家风范。”
穆娇妍忽道:“陆景贤固然可敬,可也别忘了,芷兰妹妹也陪着他一起在南京禁足,陪了他很多很多年。”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又笑了:“不过,后来也算苦尽甘来。”
李大仁点点头:“在南京第六年上,永平帝薨,圣上一道秘旨,宣陆景贤进京。他依诏进宫后,万岁爷与他密谈了很长时间,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他从宫里出来后,说自己从此以后便无须再守孝陵卫了,也不再是个囚犯。虽然没有官复原职,却从此逍遥自由啦。”李大仁说到此处,无比欣慰,他又续道:“陆景贤和那程家妹子,那时是他夫人了,虽然他们至今都未成婚……”
沉先生刚刚喝到口里的茶险些呛了出来,脸上又是惊讶又带点恼怒。李大仁笑道:“谨之说过,他连自己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父母高堂身在何处,他的夫人呢,娘家早就和她断绝了关系,婚姻总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两样他们都没有,再加上他觉得自己终究……这私定终身也可以免了,不过二人平日仍是夫妻相称。”
沉先生勉强道:“虽其情可悯……却也还是……不大像样。哎,对了,你刚刚说到哪里了?”
李大仁哈哈大笑:“沉先生你可别打断我了,他夫妻二人的事,旁人何必操心。话说陆景贤和他夫人在京中有逗留了多日,内人和程家妹子每天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当时还正值重阳,她俩还去那香山看红叶,都不要丈夫了,嘿嘿。陆景贤则成日奔波,没有登高秋游的兴致,永平帝薨后,他身边的那个太监梁睿,就像条失了主的狗一样,不吃不喝,没几天也死了,这梁太监的身后事就是陆景贤代为办理的,倒是让这老太监体体面面的下葬了。”
穆娇妍道:“我始终不理解,他是不是天生劳碌命?就算喜欢当好人,这也太没有必要了。”
李大仁笑道:“陆景贤说,梁睿内书堂出身,自幼读遍经史子集,胸中自有一番见识,可惜就是太过愚忠。他说的时候,还甚为遗憾,又说这梁太监也是永平帝当太子时就在东宫伺候的,日常还负责督促太子读书,自己也受过他的指点,算半个老师了。嘿,我是真没想到那个又丑又胖又粗俗的老太监竟然还是读过书的!”
李大仁又道:“此去一别,就再也没见过面了,虽然偶有书信往来,却终究抵不过面对面促膝长谈。陆景贤虽已经是自由之身,但他夫妻二人却仍是住在南京,很少离开。”他说着突然看向武通:“不知他可还好?”
武通露齿一笑,恭恭敬敬的道:“回李都督,小人在姑母家停留时间不长,这段时间,姑父姑母一切安好。陆先生每日清晨去孝陵卫画卯,及至日中便下值,我常见他拿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馒头、熟食、时令瓜果一类,都是他下值后买了带回来的。我姑母喜欢吃鱼,他便时常到附近的市场上,称一尾鲜鱼,买几颗小葱,我姑母又不通炊事,他们便常常请隔壁邻居张大娘代为烹饪,刚捞上来的鱼,大火清蒸了,铺满葱丝,淋上滚烫的热油,鲜美得很。”
“陆先生的书法在南京城小有名气,那些文人贵客都对他礼遇叁分。他依靠给人题字撰文所赚的钱,足以在南京生活无忧。我原本以为他是迫不得已才要去那菜园子当值,直到有一天,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来拜访他,我才知道他早就不必去那菜园种菜了。我十分好奇,便问他为何还要每日如此辛苦?”
“他微微笑着,说自己早已习惯菜园子那个地方,况且古之圣贤早就有言,敬授民时,食为政首,除了五谷杂粮,这时令果蔬也是生计所必须。耕田种地,也如读圣贤之书,人生道理全在这一方菜畦之中。何时播种,在何地播种,事事样样皆是学问。如在城郭左近,务必多种瓜、菜、茄子等,有所盈余还可以就地卖出;小葱、萝卜和葵,六月播种,才是天时。不违时令,因地制宜,这便是古人所谓天人合一。若想真正参悟,则需身体力行,如《齐民要术》所言:智若禹汤,不如尝更。”
“我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仿佛真的是个农户。我又好奇问他,这孝陵卫到底种些什么蔬菜?陆先生眼睛亮了起来,像孩子一样,扳着手指数着:“那可多了,这里有莴笋、大葱、萝卜、冬瓜、笋、茭白、芹、百合、蒌蒿、防风菜、菘、颇陵、雪里红、箭杆白菜、萝卜、瓢儿菜、白芹、大头菜……”他的语气亲切极了,就像念着老朋友的名字那样,一口气报出许许多多样菜蔬。”
“我武通年幼,对这世间男女之情没有什么体会,但那一刻,我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姑母会和他在一块,尽管我那时未能真正明白自己的感受。今天听李都督和穆将军讲了许多,我终于明白了。”武通说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着:“陆先生实在是个非常有趣的人,没有女人会不喜欢有趣的男人。”
“只是,他似乎没有你们说的那么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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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结局番外:公公彻夜未眠
陈达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得耳边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铁器碰撞声,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锦衣卫模样打扮的人正将墙上挂着的镣铐、铁链一类的家伙事取下来,整整齐齐地摆在身前的桌子上。陈达倏地心中一惊,“腾”地站起身来,这一下起的猛,眼前发了一阵黑,险些一个倒栽葱,他扶着身侧的灰墙,好不容易站定后,才尖着嗓子喊道:“你要干什么?”
那锦衣卫停下手中的活计,轻佻的看着一脸惊惧的陈太监,笑着说道:“呦,吵着公公睡觉了,真是不好意思,李都督吩咐,这刑具都生锈了,让小人取下来打上点白醋,去去铁锈,您看这个——”他说着提起一个小桶,在陈达面前晃晃,老大的醋味让陈达伸手掩鼻。
陈达退后一步,这才长长吐了口气,踢了踢脚下的草席子,又一屁股坐了回去。那锦衣卫笑道:“公公别怕,咱们李都督亲自吩咐过,说您老身子骨不行,禁不住打,戴枷都怕压坏了,到时候我们也不好交代。而且您老怎么说也是司礼监的头把交椅,地位在那里,于情于理都不会对您用刑的,您就踏实的睡您的吧。”
陈达啐了一口,像是听到什么脏话,脸蛋子拉得老长:“听着这也不像好话,我这次被小人诬陷入狱,他李大仁一向觉得是我抢了他那宝贝前上司的位置,现在背后定是得意得很呢。”他顺了顺胸口的闷气,又道:“万岁爷定会明察秋毫,知道我是最忠心不过的了,不就是两间铺子,多大点事儿?无非是东厂新上来的那个王八蛋借机陷害,他早晚不得好死!”陈达说着激动的拍着身下的草褥,两腮的肥肉都跟着晃了起来。
那锦衣卫像看猴戏似的,眉眼高高吊起,笑出了声,不怀好意的道:“公公可别这么说,您好歹和咱们李都督都是一起从龙上来的,这可是有些年头的交情了,李都督哪能笑您。”
陈达不屑一顾:“你个打杂的知道什么?我心里明镜儿一样,李大仁、范成还有朝中那些自诩清流的老臣,虽然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心里对我这个掌印是不大满意的。一有事儿就念叨什么“要是陆景贤陆公公还在就好了”都八年了,还惦记着呢,真那么想他,怎么一个个不去南京陪他种菜啊?”
他越说越觉得愤愤不平,一只手捂着胸口,又道:“东厂那兔崽子自然对自己前任只字不提,手段也凶残多了,据说有些被查的官员,听到风声后就用鸩血将衣带染红,一旦东厂来抓人,就口允血带,立时便死,以免受到酷刑。你们李都督以后和他多接触接触,只怕会更怀念那姓陆的,嘿嘿。”他说着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又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那个狼崽子”这句是骂那新厂督的,却是全然没察觉这“兔崽子”与“狼崽子”之间的自相矛盾。
锦衣卫一听,笑得更欢,心中大不以为然,暗暗腹诽:这陈达现在就是丧家之犬,也只能过过嘴瘾。正想着,又听陈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有点想他了,若是他在,我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他定会秉公处理。”他说着,抬起头,愣愣地望着北镇抚司诏狱那低矮的天花板,神情甚为凄凉,看了一阵,又摇摇头,说道:“他不是那种整人的人。”
“那些人都以为我与陆景贤是死对头,我告诉你啊,其实根本不是。”陈达突然看向那锦衣卫,语气极为真诚:“我只是有些嫉妒。”
正在此时,牢房大门开了,一个兵丁模样的人进来掌灯,那锦衣卫则彻底放下手中的活,搬了个长凳过来。这陈太监入狱叁天了,每天晚上都会像说评书一样讲一些宫闱秘闻和朝中趣事,一讲就是一宿,成了北镇抚司衙门的欢乐源泉。这锦衣卫见陈达这幅表情,便知道他又要开始了,他坐了下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公公,这怎么说?”
陈达歪着脑袋,咧嘴一笑,说道:“别看我如今身陷囹圄,可我这辈子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玩也玩了,就算明天万岁爷说,推到菜市口——咔嚓”他以手作刀,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又道:“我这辈子也值了。”说完,优雅地掸了掸身上的杂草,继续道:“寻常内臣可没有这个福气。同是奴才,但这养马的奴才和写字的奴才到底是不一样的,司礼监的奴才就是奴才中最高级的一种——万岁爷身边的家奴。”讲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换上了一副幽怨的表情:“可说到底还是个残废的奴才。所以我才看不惯这陆景贤,他也没多个什么,却怎么少了点奴才性儿呢?这么个不像奴才的奴才,还一路顺风顺水,我不服。他如果倒霉,那我比谁都喜欢他!”陈达斩钉截铁的道。
“圣上登基第叁年的时候,派我去南京巡视。南京的官儿们见我来了,一个个恨不得跪着迎接。这帮读书人,平日不管怎么自命清高,瞧不起我们内臣,可见了北京来的太监也得捧着、敬着。”他轻轻地“哼”了一声,续道:“南京兵部尚书设接风宴,那席上的稀罕物可多了,你们一辈子也没见过。”
陈达扳着手指数道:“有烧孔雀、炖穿山甲、猩猩唇、骆驼峰、熊掌、猴子脑……还有一大堆奇奇怪怪不知道是什么肉的东西。我看了心里大呼蛮夷,没有一点胃口。攒这个局的南京兵部尚书,我记得叫石威,后来被贬了官,抄了家。他还一脸的谄媚地说什么知道公公您来,这都是特意从外地快马加鞭运来的食材。”
“我看着这一桌东西,实在不想下筷子,就说道:“素闻前朝始建金陵十六楼,闻名遐迩,近些年来以西关中街南边的“醉仙楼”最为出名。咱家这次来,是替万岁爷视察南京这边情况的,体察民情自然也要体察到位,这十六楼,我看也有必要去走一走,看一看。”那石威见我对他安排的宴席不满意,早就筛糠一样,听我主动提议,便忙不迭的说:“是下官无能,怠慢了公公,下官这就派人去“醉仙楼”知会。”
“出了兵部,我刚迈出一只脚,准备上轿子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人,穿着灰布衣,头戴四方平定巾,跟个灰耗子似的。这人手里提着一尾鲤鱼,鱼是新鲜的,还活蹦乱跳呢,我定睛一看,这不是陆景贤吗?这副庶人打扮竟让我一时不敢认。他似乎也看到了我,却假装没看见,提着鱼继续往前走。”
“我哪里肯放过他,本着过往同僚之情,自然是要招呼一下的:“呦,陆景贤,陆公公,真是好久不见。这是要去哪里?”陆景贤皱着眉头,一脸老大不乐意,还是答道:“回家。”我想起当年跟他走的那个女人,别人家的老婆,便调侃他:“这么匆忙?是家里有人等着?”陆景贤沉着脸,摇摇头:“不是,就我一个人,你能不能让开?”我还没说话,就听一旁的石威对他不客气的道:“大胆陆景贤,竟然敢对陈公公不敬,还不快跪下!””
“我心里恼怒那石威胡乱插嘴,却仍是带着笑模样,一指陆景贤,对石威道:“石尚书到底是新来的,你让他跪下?他当年在京里的时候,可是多少人上赶着排着队叫他爹呢。”那石威讪讪一笑,面上无光,我又拍了拍陆景贤的肩膀,对一众官员道:“这可是我大晋朝第一位司礼监掌印兼东厂提督。”
“我一边说,一边瞥了一眼他,他虽低着头,可脸上却不见慌乱,只是阴晴不定的,似笑非笑的样子。我心想:倒也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如今我二人云泥之别,再去挤兑他反倒失态。再加上刚才听他说的意思,那女人也跑了,我不免生出点兔死狐悲的意味来。”
陈达说到这里,扫了一眼牢房,见又多来了几个人,有当值的锦衣卫,也有镇抚司里打杂的衙役。众人纷纷搬个小凳子,像听评书一样,巴巴地等着他讲,陈达登时感到十分满足,微微一笑,继续道:“我一把拉住他,对他说:“你也看到了,今儿你们南京兵部有饭局,你既然回家也一个人,不如和我一起来吧,兹当我请你了。”我这番邀请可是诚心实意的,是真觉得他怪可怜的。”
“他自然是拒绝。然而他如今戴罪之身,官衔全被胡噜了个底儿掉,我发话了,他哪有权利不从?我一把夺过他手里提着的鱼,交给石威,说道:“这鱼新鲜,一会儿到了“醉仙楼”让他们做成辣鱼汤。”陆景贤眉头皱的极深,说道:“那地方要去你们自己去,我不去。”还想伸手去夺那鱼,我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说道:“这“醉仙楼”始建于前朝,官办经营,以奉士人,可是风雅之地。我在京城就听闻“醉仙楼”有一花魁娘子,名唤陆小倩,和你陆公公还是本家同姓,听说琴艺了得,你在南京叁年若是没见识过,那可是真遗憾了。”我说完,便不打算与他多费口舌,直接让人将他架上了马车。”
“车行至西关中街“醉仙楼”门前,刚一进门,就见一只虎皮鹦鹉冲着里面喊“上茶”,有趣的很。这院子的妈妈自然是识人的,见我们来了,恭恭敬敬地引到雅间,叫了楼里面最出众的姑娘们开盘亮相。我一见,暗挑大拇指,果然名不虚传!更感叹这南京的女子比之京城,那真是别有一番风味了。”
陈达说到此处,脸上不禁显出陶醉之情,他看了一眼面前众人,见他们全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中甚是渴望,人群中还有人忍不住问道:“有何不同?”
陈达笑了起来,似乎很满意有人接他的话茬,得意地说道:“这京城酒楼女子,多靓装粉面,极重修饰,以浓艳为美。南京的则不然,着装自然清淡,仅略施脂粉,反倒让人浮想联翩。”
听了陈达这番话,有去过南京公干的锦衣卫暗暗点头,心道:“这太监说的不错,是这么回事。”也有人心中鄙视,暗道:“他妈的死太监阉人一个,花花肠子倒是不少,老子连北京的教坊都没去过,更不知道南京的妓女长什么模样,他倒是潇洒快活。”
陈达对众人这番心思浑然不知,继续说道:“我让人把那鱼拿到厨房去做了,选了一个叫做怜儿的女子作陪。这怜儿真是人如其名,真是我见犹怜,真是看得人心尖都颤,捧在手心都怕化了!其他各部官员也都各自挑选好了,这“醉仙楼”的姑娘们成天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什么人得小心伺候着,看穿的衣服就知道。那陆景贤一身布衣,灰头土脸的,自然没人搭理他。他也对眼前的莺莺燕燕视而不见,也不动筷子,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如同老僧入定了一样。”
“我心中冷笑,捏了一把坐我大腿上的怜儿,冲陆景贤一努嘴,她的眼睛瞪得溜圆,很是惊讶,见我坚持,只得一撇嘴,不情不愿地坐到陆景贤身边去了,刚一坐过去就立即换上了一张笑脸。”
“陆景贤仍是气定神闲,任凭怜儿如何挑逗,他都视若无物。怜儿又看向我,我向她点点头,她便端起一杯酒,拿到陆景贤面前,眉眼带笑,娇声道:“这位大人,奴家敬你一杯酒,哎呦……”
“只见陆景贤突然起身,怜儿的酒杯也没拿稳,全撒在了地上,一滴都没溅到陆景贤身上。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拿过酒壶,倒了一杯酒,端到我面前,冲我浅浅一笑,轻声说道:“陈掌印远道而来,摄行天子之政,巡视南京城一草一木,事无巨细,可谓不辞劳苦,陆某敬掌印。”
“这话在我听来,隐隐觉得有些不怀好意,可语气又谦逊乖巧,倒是让我有些发懵,便怔怔地接过酒杯,他嘴角上翘,又说道:“陈掌印走遍了南京官场,又深入市井风情,若是有空,也别忘了孝陵卫,陆某必定恭迎。”说着还弯腰,行了一礼。我心想,谁要去那菜园子看一帮入不了宫籍的废物?可他态度谦卑,挑不出毛病,我一仰脖,喝干了他递过来的酒,一指方才怜儿端着的酒杯,盯着陆景贤,说道:“再给他满上,让他也喝。”陆景贤仍是笑着:“不是陆某拂掌印的美意,只是我若是喝了,你就得抬我出去,扫了您这位“御史大夫”的兴,若是让万岁爷知道了,我这罪名可就又要加一等了”
“我打量着他,他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神态谦和淡定,说出来的话却都是拒绝。我心里不痛快,可总不能灌他不是?思虑再叁,念在他说话恭敬的份儿上,我也就不打算为难他了。我也一笑,端起酒杯,喂了那怜儿喝了,那大姑娘做出一副羞羞答答的样子来,可真是勾人儿!那陆景贤却只知道看着我微笑,哎,真是个瞎子!”
“宴席继续。我压低了声音问他:“差不多得了,别太拿乔,你们东厂就没这样的应酬?”陆景贤笑笑:“不曾。”我哼了一声,正在此时,只见房门大开,一队乐妓鱼贯而入。”
“十六楼的乐妓,通常不操皮肉生意,卖艺不卖身。出来也都是戴着面纱的,有点那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反倒让人心里痒痒。我们几个搂着自己怀里的人儿,笑着看着台上。中间那姑娘据说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琴女陆小倩,我心想,那就听听吧,又看向陆景贤,他低着头,一眼都没往台上看。”
陈达说着,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比划着“只见那女子伸出白葱一样的手指,纤纤玉手拨动琴弦,琴声便飘飘然然地从台上传了下来。我一听,真是绝!宫里可是没人比得上,这等人才,我若把她招揽进宫那也是一桩佳话。又仔细端详她弹的那张琴,那上面的雕花也都古朴得很,也是一张好琴。”
“我正欣赏着呢,突然见到陆景贤站起身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显得极为震惊的样子。只见他慢慢走到台前,我大惊,心想,这上面正演奏,底下客人再猴急也得听完了再去结交,这人怎么一点规矩不懂?那琴女对他视而不见,只是低头演奏,陆景贤伸出手来,颤颤巍巍地掀那琴女脸上的面纱。”
“我暗暗鄙视,心说,这陆景贤刚刚还一副柳下惠的模样,这会儿竟然直接动手动脚起来,也是个人面兽心的玩意儿。我刚想出声呵斥,就见陆景贤把琴女的面纱取了下来,我一见直接站起身来,也不顾得怀中的美人儿了。”
陈达一拍大腿:“那压根就不是什么陆小倩,是陆景贤那个女人!那个别人家的老婆,当年圣上命她和前夫和离的程芷兰!”
“这琴声断了,台下的人都愣在哪里,看戏一样看着这俩人的表演。陆景贤失了冷静,问道:“怎么会是你?”那程芷兰面无表情的说道:“等下再说,让我先弹完这一曲。”说完,又冷冷一笑:“一会儿再和你算账。”陆景贤两颊绯红,刚想张嘴说什么,却被那女人一个眼神制止了,乖乖地回到座位上。”
“我看着觉得真新鲜,这自古以来,家中悍妻到花楼捉奸的不少,自己冒名妓女来现场献艺也是头回见到。那女人长相倒也端庄秀美,不愧大户人家出身,可方才见她对陆景贤的态度,却分明是个不好惹的主儿。我让怜儿独自坐在一边,自己挨近了陆景贤,见他一脸吃瘪,心下大乐,低声道:“忘了告诉你,万岁爷特意嘱咐我,让我看看你,不是今天偶然遇上,我也要派人去请你。”他不搭理我,只是看着那女人,我又道:“这南京御马监缺个管事的,你最早不就是御马监出来的吗?想不想谋个轻省点的差事儿?”陆景答非所问:“有劳万岁爷挂心,圣上贤明,德感天地,这叁年风调雨顺,孝陵卫收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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