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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正负电子对撞机
忽又看向沉先生,恭敬道:“素闻沉先生才学,妾身也是佩服的,刚才在门外听文达……”说着还狠狠地瞪了李大仁一眼,弄得李大都督又往后缩了缩,只听她继续道:“……讲当日情形,大体是不错的,若我与芷兰妹子事先知道这其中种种自然不会去捉弄他……”说着也显出难为情的表情来,她又看了一眼李大仁,缓缓道:“他们二人当时共事,自是互相了解,可这个中秘辛外人又从何而知呢?那时这陆景贤可是没什么好名声的,二位只是听他讲了许多,才有所了解,我和芷兰妹子却无从得知了。不过那天回去后芷兰也是后悔的。”
她端起一杯酒,那动作和李大仁别无二致,她看向自家丈夫,微微笑道:“你方才说我是芷兰请来的保镖,那可大错特错了。”又转向沉、武二人:“二位有所不知,芷兰本是姓程,出自江南武术世家程氏。自幼习练家传武功,莫说是我,就算是他也不是对手。”说着一指李大仁,李大仁憨憨一笑,算是默认。
“芷兰除了武功颇有造诣,琴艺也是登峰造极,若不是如此便也不会认识那陆景贤了,这一节方才文达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时陆景贤名声实在太坏,民间都传是他诬陷范将军一家,还将范小将军害死了,芷兰与我听说后皆是义愤填膺,我更是恨不得当场杀向东厂,取了陆景贤的人头。”
“芷兰却不像我这般莽撞。她早就听闻陆景贤琴艺冠绝,之前多次相约倒也是出于真心,后来出了小将军一事让芷兰更盼着陆景贤能接受邀约,她赢了之后便可好好羞辱他一番……谁知陆景贤真的技艺高超,她自愧弗如,回来后说起时也是心服口服的。我好奇这恶名昭彰的大太监到底生的什么样子,谁知向来豪爽的她竟然有些羞涩,这就奇了,毕竟她早已嫁人,陆景贤又是个……不过我当时还是姑娘,虽然好奇却也没如何往心里去。谁知那日之后,她便成天抱着一本书,又见她偷偷摸摸写信,我再叁追问下她才承认是与那陆景贤通信。”
“我大惊失色,劝她断了来往,她若有所思道:“这人才华出众,举止文雅,我总觉得他不是……“我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蔡京还写得好书法呢,那陆景贤戕害忠臣,他日下场也必定好不到哪去。”她听我说完张口欲说些什么,但终究未说出口。良久,她突然开口道:“他约我十日后在他府上弹琴论道。”
“这可真是平地起惊雷,我一听便怒了,压着火气又确认了一遍:“陆景贤?“她点点头。我马上劝道:“你千万不要去,他定是没安好心“谁知她突然笑了:“你也说他是……有什么打紧?“我“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全京城都知道,永平帝常常把罪臣的家属女眷赏给他,这阉人养了一屋子女人,当真该杀!“芷兰听了皱了皱眉,说道:“那就不去见他。”
讲到此处,穆娇妍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沉先生暗道:“这李夫人也确实好酒量,与李金吾真是一对”只听她叹了口气,续道:“偏偏我又突发奇想,想着何不趁这个机会好捉弄下那陆景贤。便道:“不,要去!但是莫要去他府上,另选地点,想个法子捉弄他,我和你一起去会会他。”
“我那时也是玩心重,做事不计较后果,芷兰虽然嫁为人妇,却也是骨子里跳脱潇洒之人,她那个丈夫则是可有可无,虽是尚书之子,却是个败家子,胜在管不了她。”
“之后便是那天的情形了。我第一眼看到陆景贤,只觉得他若不胜衣,没有一点男子气概,心中更添了几分反感,他身边那个傻大个倒是威武雄壮,只是他俩这衣服该当换换才对,一个红脸汉子穿了一身雪白,也真是惹人注目了。”讲到这里这穆娇妍轻轻一笑,竟然露出少见的小女儿的娇羞神态,李大仁则一挑眉神色甚是得意:“若不是如此,哪里吸引得到你的注意。”
穆娇妍又一笑,续道:“那陆景贤就平常多了,可芷兰那一对目光像是锁在他身上似的,两人聊得甚是投机。捉弄陆景贤芷兰是不太情愿的,回去后她后悔的不行,对我好一通埋怨,还说不管他在朝中是什么样的人,但面对你我时始终以礼相待,这般折辱他也太过分了。我当时也有些后怕,担心我二人这鲁莽之举怕是会招来他的报复。我越想越是冷汗直冒,却只听芷兰幽幽地道:“只怕这次是真和他断了来往了。”她竟然在担心这个!”
“我听了无语凝噎。又过了几日,倒是风平浪静,陆景贤那边也并无异动。我见芷兰又在写信了,写好后便送到那个常人避之不及的地方,我劝说几次都执拗不过。不过这次那些信都如石沉大海,陆景贤是再也没有回复过半个字,让我稍稍有些心安。”
“芷兰妹子十分失望,我真是想不通了,成日苦口婆心地劝她,说那陆景贤声名狼藉,天底下擅音律的又不止他一人,你又何必总去主动招惹这号瘟神。她却摇摇头:“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是否如传闻一般,不得到这个答案总觉得不能安心。”她叹了口气又对我埋怨道:“那天就不该如此捉弄人,我们这样可真有点欺负人了。”
“我听了直接气乐了,没好气的说:“哎呦,我的好妹妹,听听这话,这世上哪里有人能欺负得了这不长胡子的活阎王,他东厂不去找别人麻烦别人就已经感激不尽了。现在民间都流传新人生四大喜事,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芷兰困惑的看着我,问道:“什么新人生四大喜事。”我道:“这人生四大喜便是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还有一个就是东厂上门抄家,开门问“张叁在哪里”,你大声答道:“你们找错了张叁在隔壁。”
“芷兰听了拍着桌子笑得直不起腰,笑过一阵后,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他若不是陆景贤就好了。”我无奈道:“看你这懊恼劲儿,都是当姐姐的不是,行了吧?你难不成还要为了他和我绝交?”芷兰摇摇头,笑了:“那怎么行呢?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坏咱们姐妹情谊。”我脱口而出:“他是个太监,算不得男人!”芷兰瞪了我一眼,我知道她不乐意听这个,当下便不再多嘴了。”
“我俩正相对无言,只听屋外一声轻咳,那人随后轻轻敲了两下门。芷兰皱了皱眉头,还是起身开门,原来是她那没本事的丈夫,六品主事罗仪。”说到这里穆娇妍“啪”地一声,把刚盛满的酒杯按在桌上,霎时间溅了半杯酒出来,她愤然道:“芷兰虽出自武术世家,可这越大的世家越少在江湖上走动,而多亲近朝廷,自古都说侠以武犯禁,江湖与朝廷向来格格不入,到了本朝却是大不相同了,那些武术名家与官员相交也是平常事。芷兰的父亲为了搭上户部尚书,便将她许给了户部尚书的儿子。其实刚开始她还是欢喜的,那罗仪生的高大俊朗,是个讨人喜欢的样子。要我说,他可比陆景贤长得顺眼多了……”李大仁紧皱眉头,大摇其头:“那个酒囊饭袋给谨之提鞋都不配!”
穆娇妍笑了笑,继续道:“那罗仪面色难看,进来后问我二人:“你们刚才说得罪陆景贤了?”芷兰没好气地道:“对,是我做的,东厂马上来抄家了,大家就等着吧!”罗仪听后神色巨变,夺门而出,我二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过了两个时辰,只见那罗仪垂头丧气的回来,进门就对芷兰埋怨道:“都是你惹下的祸,我方才去找那陆景贤,谁知他态度极为不耐烦,连我认他做干爹都被他一口回绝!还让人把我赶了出来,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我听的目瞪口呆,心想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芷兰冷冷一笑:“你可真是愈发不要脸了。”罗仪气急,握紧了拳头,芷兰笑了:“怎么,你还想动手?”这一句就让这七尺高的汉子立即缩回了手。这狗男人可是没少被芷兰教训,是以从来不敢管她,哎,可惜天下女子大多羸弱,没有她这般身手,只能任由暴戾的丈夫欺负。”
李大仁又插话道:“我可不是。”穆娇妍白了他一眼:谁说你了?!”李大仁嘿嘿一笑,说:“那罗仪抱着陆景贤大腿认干爹的时候我也在场,到后来都直接叫爹了,连干都省了,我真是干他爹的!那小子一脸奴才相抱着不撒手,还说:“爹,贱内能结交到爹,那是儿子无上的光荣,若是她有什么伺候不周之处我回去教训她!”饶是谨慎之东厂提督当久了,见多识广,怕也是没见过这种厚脸皮,直接让人将他架了出去。”
众人听了皆是大笑不止,笑过之后只听穆娇妍又说:“罗仪见威胁不成,兀自捶胸顿足:“东厂本来就在为赈灾款的事查我罗家,偏偏在时候节外生枝,不行,我要去找家父商议。”说完便匆匆出门了。”
“芷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甚是哀怨。我见她这样,心想自己才不要嫁人,宁可与父兄一起征战沙场。”李大仁夹起一块烧鸭正打算往嘴里放,听到这话那块鸭肉竟失手掉到了桌子上,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自家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想不到,这么一闹倒是陆景贤突然来了信,那信不长,只短短半页,大意就是让罗家不必担心,赈灾款一事东厂不打算继续查了。又在信纸底下写了一行小字“多少心事付瑶琴”。我心想可真是无病呻吟,况且这种大案,他说不查就不查?这种鬼话怕是连小孩子都不会信。芷兰将那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突然自语道:“不如向他问清楚。”
“说罢就提笔写了回信,我见那信上列举了整整十条陆景贤的罪状,谋害范小将军也赫然在列。芷兰说这些事真是他做的,那这个人就算再有才学,也不过是衣冠禽兽。写完之后也同样在信的最后写上一行“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嘿,她这还真是思君念君恨不见君呢。”
沉先生从刚才起便紧皱着眉头,听到此处才终于忍不住了:“这罗夫人到底是有夫之妇,就算丈夫德浅行薄,也该当多规劝约束才是,她这与另一男子如此暧昧,可是太不守妇德了。”
穆娇妍摇摇头:“我巴得不得她早日找到良人离开罗家呢,罗仪那种人哪里是能学好的?若与她书信那人不是陆景贤,是别的什么男子,那我才要拍手叫好呢。”
沉先生听了眉头皱得更甚,却也不再辩驳。只听穆娇妍又道:“这次信送出之后不久便有了回音。芷兰急急忙忙地展开信,却大为失望,陆景贤只对那十条指控回应了一条,便是关于霸占他人妻子女眷之事,他明言只是暂留她们府中,又说自己是胥靡之人,身份低微,自是从未亲近女色。除了这一条,其余概无回应,却在最后加上了一句“叹萋斐贝锦无休”。在信的最底下,照例一行小字:心事一琴知。我看了是愈发反感了,心说若有什么委屈何不直接说,还偏要引用《诗经巷伯》里孟子的遭遇说自己也是被冤枉的,这人当真不够坦诚。哎,当时那里知道他身上干系重大。”
“尽管失望,芷兰还是立即写了回信,却不是继续追问了,而是再次约他见面,地点选在城外“泉山寺”。上次如此不欢而散,我打赌陆景贤一定不会去。”
“果不其然,他没有再回信了。到了约定时间,芷兰却不死心,定要去那孤山小寺看一眼才作罢。我只得陪着她一起去,泉山位于城西郊外,坐落在一座小山上,沿山坡有阶梯及小路,可顺着台阶由山脚登临寺院。我们上得山后,绕着寺庙转了一圈,哪里有陆景贤的影子?正当她失望准备下山时,却正好看见那陆景贤在山脚下独行,提着衣摆,正要上台阶时,一抬头,二人正好四目而对。”
“我和芷兰皆是一愣,随后像是怕他转身就走似的,芷兰足尖轻点,一个跃身,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陆景贤见了那叫一个瞠目结舌,竟呆呆地站在原地。我也顺着台阶快步下山,向周围张望了一圈,发现他真是一个人来的,就问道:“你那个跟班呢?”陆景贤皱眉:“他外出公干……”李大仁突然插话道:“你定是很失望。”沉先生不满地看了李大仁一眼,示意他别打断。
穆娇妍也不去看他,继续道:“芷兰问道:“你为何不回信?”陆景贤的眉头更深:“我没答应见面。“许是发现芷兰在笑,他就又赶紧加上了一句:“我是来进香的。”
“你信佛?”
陆景贤没说话,我们叁人随即陷入静寂之中,只偶尔飞过的鸟鸣声划过空谷。我都以为他不会说话了,却见他突然抬起头,望着远方的群山说道:“我本是占城人。”
我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他依旧看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山峦,缓缓说道:“原本是接邻安南的一个小国,古时大乘佛教曾盛行一时,后来又受天竺影响,习俗上多有相似。占城因地处要冲,久而久之成了一个海纳百川的地方,直到百年前归了安南。每年安南向天朝进贡,都会向占城索要许多贡品,象牙、金箔、檀香以及……人……”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远方,仿佛透过层层迭迭的群山能够看到自己遥远的故乡那样。他也许是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说完便径直走上台阶,也未再向我二人看一眼。芷兰突然拉住他的袖子,吓了他一跳,那样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只听芷兰说:“赈灾款一事你秉公办理便是。”说完便轻轻放开他,转身翩然离去。陆景贤则背对着她立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不知在想什么。”
“几天后,芷兰竟然收到陆景贤的信,随信还附赠一本厚书,信中说明这是他所作的琴谱,未曾刊印流于市,现下赠与有缘人。这语气怎么看怎么像是交代后事,十分不吉利。芷兰回信感激一番,却也再也没有回音了。直到一个月后,我们才知道他的近况,那时大街小巷早已奔走相告:
“陆景贤造反啦!”





他年我若为青帝(宦官文学) 相见时难别亦难(上)
穆娇妍将那市井小民凑在一起看热闹的语气学了个惟妙惟肖,让在座几人皆是忍俊不禁。众人一边谈话,酒菜也都用的差不多了,李大仁唤了家仆进来,撤了剩菜残羹,没喝完的半坛酒却是不动,仍是置于桌上。又命人重新沏好茶,恭恭敬敬地给沉先生递上。
沉先生啜饮一口清茶,说道:“这场战事原发于辽东,永平帝派去的矿监在当地横征暴敛,草菅人命,这才激起民变,霎时间全国各地响应者甚众。秦王便借此事举义旗,清君侧。”他看向李大仁夫妇,目光中带着崇敬:“二位都是当事之人,上过战场的,自是比我清楚缘由。不过,据我所知,那陆景贤似乎并未带兵打过仗,身上没有半点军功。”
李大仁点点头:“若论领兵打仗,这确实不是他所长,可要是没有他,这仗必是打不赢。这行军打仗,有一样东西最不可或缺,沉先生可知是什么?”
“那必是粮草,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沉先生道。
李大仁摇头,微微一笑:“是地图。一份精细的地图可全览地形地貌,以便战前有针对性的部署,管子有云:“凡主兵打仗,必须先看图,知地形,才不致失利”便是这个道理了。”他拿起桌上的半坛酒,倒了满满一杯,喝了一大口,这才继续道:“陆景贤早早就与秦王一同谋划军事路线,为此,他打着给永平帝献礼的名义大搞全国测绘,自辽东起,经蓟州、宣府、大同、雁门关、榆林、宁夏、固原、甘肃等地,从各地挑选制图测绘、天文演算方面的人才,又找了一些西洋来的人,让他们传授那边的技法,最后测出来的地图精细程度远甚从前。他献给永平帝一副名为《太平全览图》的全国地图,永平帝大悦,下令给边防守军将领人手一册。殊不知,他用来献礼的那图却是金玉其外、错误百出的假图,真图早就呈给秦王了。”
沉先生“啊”了一声,不由感叹:“这人当真深谋远虑。”
穆娇妍突然道:“我也是到了前线阵地,与父兄接洽后才知道这等机密,也是感叹这陆景贤真是老谋深算,一想到这节我就更为芷兰担心了……”说着还长长地叹了口气。沉先生暗想:“这李夫人虽与男子一同征战沙场,到底还是女儿家心思,说着如此紧要大事,却也能想到那深闺幽怨上去。”
只听穆娇妍又道:“秦王起事不久,家父因是范家军旧部,很快就站在秦王这一边,我就也暂别芷兰,同父亲和哥哥们一起建功立业。临行前芷兰托我将一封信转交给陆景贤,这信是封死了的,我也从未看过里面。我默默将信收了起来,想着见到陆景贤后交给他便是。刚知道陆景贤跟着秦王造反时,我二人皆感到不可思议,他的权柄出自永平帝,有何理由反对永平帝?即便秦王成功,对他人来说是从龙之功,他却无论如何都要担上一个背主不忠的骂名。哎,他这个人是真的让人看不透。芷兰除了困惑不解,还感叹陆景贤果真不是那奸邪之辈。我心中大不以为然,心想谁知道他究竟什么企图?转念又想,此次助力秦王,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所有人都生死都难料,那陆景贤说不准明天命都没了,他和芷兰之间如何也不重要了。”
“到了秦王军队,我与父兄汇合见过秦王后便将芷兰的信交给陆景贤,我见他一身戎装,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这身打扮非但没让他看起来多点阳刚之气,反而更显瘦弱。他从我手中接过信,脸上没有一丝情绪,道谢后便转身离开了。”
“那段日子我与芷兰时常通信,陆景贤在京中安插了大量驿卒,就为了方便从宫中向前线传递情报,幸好有他的这番安排才能让我们没断了通讯,能够彼此说些近况。起初,秦王与朝廷大军僵持不下,甚至略有劣势,朝中各派便纷纷观望。芷兰便将这些京中动态说与我听,说朝中陆景贤的干儿子太多,他这一反,弄得好多人不知所措。若是秦王落败,那永平帝必是不会放过他们,可如果是秦王胜了呢?于是这些老老少少的干儿子们不得已分成了两派,一派坚决支持陆景贤,也反出京去;一派坚决与陆景贤断绝关系,划清界限,誓死保卫永平帝。随着形势愈发明朗,第二派渐渐少了。”
“我见芷兰写的好笑,心想这京里可是乱成一锅粥了,不过局势越是混乱就越对秦王大军有利。又想到陆景贤这认干儿子的习惯倒是帮了不少忙,不过他认了那么多怕不是有什么毛病,说不定他都不喜欢女人,养干儿子掩人耳目……”
李大仁听了笑道:“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穆娇妍道:“谁让他总是神神秘秘的……芷兰也说如果真是如此,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朝也不少见了。芷兰信中还提到她不久也要投奔秦王军队,这就要说到罗家和她那个所谓的武林世家是多么令人不耻了。朝中两派泾渭分明,罗家这种没认成干爹的便尴尬起来,起初他们还暗自庆幸,起码能做个墙头草,在乱世中屹立不倒。后来眼见秦王大军势如破竹,这江山显然是要易主了,便开始不安起来,同程家商议,派出几百名武功高强的弟子加入秦王大军,也好混个从龙之功。”
“芷兰对他们这番心思自然不屑一顾,不过她恐怕是希望见到那个人,便也跟着去了,妻子要出征,她那个丈夫不仅没阻拦,反而大喜,认为此举是给罗家脸上大大增光了。”
“这日,秦王大军已逼近居庸关,驻扎在距离关口不到百十里的一处山谷。永平帝不仅在此处囤守重兵,更是雇佣了鞑靼人的骑兵作为突袭力量。陆景贤早已献上此处周密的地形图,周围多穷山峻岭,悬崖峭壁,是以弓弩手难以上山埋伏。两个山谷之间有一个空旷的平原,鞑靼人的骑射手更利于发挥。朝廷的雇佣军自西而来,东面有唯一一条狭长的山路可不经平原将粮草运送到位。”
“他又暗中派遣斥候探明了敌营,知道朝廷不仅雇佣了鞑靼军队,另有身手高强的武林人士相助。秦王召集众人在大帐中密谈,那天我和相公都在场……”说着看向李大仁,后者面容肃穆,只听穆娇妍继续道:“范成将军和那陆景贤也在。范将军对当初被押解一时仍是耿耿于怀,固然现在二人是同一阵营,对那陆景贤也没半分好脸色。”
“朝廷军给鞑靼军队运送粮草的山路早已被陆景贤探查清楚,众将便决定抽一队精锐轻骑兵截断粮草供给,范将军则率领由骑兵和重装步兵混搭的部队在平原上与朝廷军队正面交战。战略部署停当,秦王看向陆景贤,微笑道:“谨之有何意见?”众将皆是凝神看向他,在场的都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平日最怕镇守监军不懂装懂,指手画脚,又知这陆景贤深得秦王信任,是以人人心中不安,面色凝重,就怕他为了居功自傲胡说八道一通,耽误大事。”
“只见陆景贤拱了拱手,说道:“各位都是常胜将军,这里哪有陆某说话的份,一切都听诸位将军的安排就是。”又道:“这运粮的山路之前我曾与李千户走过多次,最是熟悉不过,李千户要与范将军正面杀敌,不能前往,陆某恳请随军行动,为诸位指路。”众人听他说得谦虚,神色皆霁,又听得他要上战场纷纷面面相觑。只听范将军不客气的道:“你会骑马吗?别到时候还要顾着你,误了大事。”陆景贤看了他一眼,不卑不亢:“少年时跟着御马监先监学过骑射,请范将军放心,陆某就算死也绝不会成为众人拖累。”
“他这番铿锵之言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我突然想到:“他可不能死了,不然有人怕是要难过。”只见他又转向秦王:“日前收到斥候探报,负责押送粮草的,除了官兵还有一众武林人士,个个身手不凡,恳请秦王让我带上东厂旧部,一同行动,他们武艺高强,定有助益。”秦王点头同意,议事便结束了。”
讲到这里,穆娇妍忽地叹了口气:“范成将军虽然神武,可我总觉得他心胸不够宽阔,当初陆景贤也只是听命办事罢了,他又何苦总是针对……”李大仁突然摇头,说道:“夫人这句话我却不同意了,范将军虽与谨之有过节,加之成见太深,一时难以改变,但也是一等一的好汉,这俩人都是坦荡之人。”穆娇妍笑道:“好吧,是我说错了,当罚酒一杯。”
说着端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动作一气呵成,甚是豪迈。只听她续道:“是夜,我率一队轻骑兵准备截杀运粮车,陆景贤则带着他东厂的人马居于侧翼。见到运送粮草的车队出现便冲上去厮杀起来,那些江湖人士本领自是十分高超,不过好在不擅长马上作战。陆景贤也是机灵,带了东厂众人绕道后方,手中火把掷向粮车,之后冲上去将负责看守的官兵尽数斩杀。余下江湖人士这才如梦方醒,纷纷下马朝他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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