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三人也正色还礼,然后于慎行便立于末位,继续听师父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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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昊讲到口干舌燥,见外头两个憨憨还不进来,便怒道:“你们打算在外头睡觉吗?!”
三师兄赶紧跑出去,把躲在西库房里讲题的两人叫回来。
于慎思进来时,一脸欲求不满的对弟弟道:“无垢,要不你先回去,哥哥正在兴头上呢。”
“三哥,我不回去了。”于慎行便笑道:“我已经拜先生为师了。”
“啊,真的?”于慎思吃惊的看看弟弟。他可是知道,弟弟从来都对这些奇技淫巧之学不屑一顾的。
然后他又望着赵昊,心说,莫非先生真有经世致用的学说?
“他已经拜师了,你这个铁憨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赵昊便断喝一声。
于慎思很顺溜便双膝跪地,磕头拜师。
其实他自从被三阳和小赵刺激后,赵昊就是拿棒子撵,都撵不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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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仪式感
于慎思拜师之后,便到了向师兄敬茶的阶段。
他先给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依次端茶,然后就要收手。
“咦,为何不给你四师兄端茶?”大师兄便奇怪问道。
“啊?”于慎思嗔目结舌,看看弟弟又指指自己,匪夷所思道:“难道俺不是四师兄?”
“不,你不是。”三师兄便面无表情道:“要是按照年龄,俺……我该当大师兄。”
“不错,先入门为兄,后入门为弟,这道理明明白白,不含糊。”华叔阳赶紧点点头,要是按年龄,他就成老幺了。
“可是,那是俺亲弟。”于慎思指着于慎行道:“你们问问,他敢给我当师兄吗?”
“五师弟你就别犟了,师父还看着咱们呢。”便听于慎行一本正经的劝道。
“呃……”见弟弟还真敢,于慎思险些背过气,便一脸委屈的看向赵昊:
“师父,你得给俺做主啊。俺们孔孟之乡,可是最看重长幼辈分的。要是让俺爹听到,俺管俺弟叫哥,俺弟管俺叫弟,非得把俺俩皮都扒了不成。”
“不让他听到不就得了吗?”赵昊笑眯眯道:“本门一大传统就是各论各的。”
说着他一指王鼎爵道:“好比我管他兄长,翰林编修王元驭叫世兄。他也没管王元驭叫师伯啊,还是一样叫哥哥。”
“我没有他那个哥哥……”王鼎爵嘟囔一声。
赵昊被噎得一愣一愣,没想到这厮还没消气。不过要强的人气性一般都大,可以理解。
有道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于慎思只好委委屈屈的给弟弟端了杯茶。
“师弟你放心,回家我还会管你叫哥的。”于慎行认真答道。
“哎,多谢师兄。”于慎思苦笑不已,谁让自己不进门就拜来着,非要折腾这么一出,真是苦果自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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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慎思敬茶完毕,拜师仪式进入了最后的重头戏,赐号环节。
兄弟俩便重新跪在师父面前,赵昊笑眯眯看着于慎行道:
“为师的入室弟子,字号中都有一个‘阳’字。为师十分敬重的大诗人柳河东,曾有诗曰‘以兹正阳色,窈窕凌清霜。’,便赐你字号为‘正阳’,愿你以柳河东为榜样,做个不屈不挠,一心为民的好官。”
“是,师父!”于正阳闻言,只觉一股热流涌遍全身,胸中仿佛多了一口浩然之气。
然后赵昊便看向于慎思,在五弟子满脸期待的目光中笑道:“你个铁憨憨,就叫烈阳吧。”
“是,师父……”摊上这样爱记仇的师父,于烈阳也只能老老实实受着,争取早日扭转自己,在老师心中‘铁憨憨’的形象。
三阳侍立一旁观礼,小声交头接耳。
“怎么感觉师父有些偏爱四师弟……”大师兄道。
“我也觉得,莫非我们平时嘴太碎?惹师父烦了?”二师兄也道。
“那是你,不是我们。”王鼎爵笑眯眯说着,他的心情很好,这才干了半个多月,就来了师弟,而且还是一对。
果然要强的汉子,运气都不会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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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结束后,赵昊便让三阳陪着二阳去山东会馆搬行李。
“啊,还得住校啊?”于慎思感到十分意外。
“何止要住校,还得穿校服呢。”大师兄白他一眼道:“就你话多,怪不得师父修理你。”
“哦……”于慎思便乖乖低头不敢说话了。
赵昊背着手站在门口,看着五阳坐着马车离去,心中暗笑道,不让你吃我的住我的花我的,怎么让你觉得欠我的?
何况根据教育学理论,学生的集体生活是很有必要的。
首先它会形成一种以老师为核心的集体意识,自动在学生中形成尊师重教的舆论风气。
其次,可以迅速增进师生之间、学生之间的感情。哪怕只有一段时间的集体生活,都会让每个成员产生一种较为牢固的家庭意识。
最后,学生们生活在一起,每个人既是教育的客体,又是教育的主体,通过互相请教,可以形成优良的学风。
尤其是这帮天才学生,有什么问题彼此一讨论,很快就能解决,可以大大减少老师的工作量。
当然,唯一的缺点就是学习进度太快,搞得老师压力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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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五阳回来时,蔡明已经带人,在大西屋里又支上了两张床,加了两个柜子、两个书桌、两把椅子。
一个大明朝的学生集体宿舍,终于成形了。
大师兄一声令下,四阳都换上了窄袖大青布棉袍,黑梭布扎脚棉裤,还有黑棉靴子小毡帽,然后昂首站成一排。
然后王武阳也换上了同样的装束,夹着跟小棍子从四人身前走过。
看着越来越多的师弟,他不由想到大半年前,自己拜师时的情形,不由感觉十分满足。
之后他才站住脚,用小棍指着贴在墙上的字幅道:
“念!”
四位师弟便一起高声念道:
“尊师重道、晨昏定省、师命不可违,出必告返必面!
长幼有序、兄友弟恭、手足不可凌,痛戒讦短毁长!
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切实笃行之,不可空谈坐论!
刻苦自励、志存高远、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
实事求是,独立思考,实践出真知,乃是科学精神!
科学兴邦,学以致用,知行需合一,修齐莫忘治平!”
待他们念完后,王武阳便一脸郑重道:
“此乃家师亲自拟定的本门规训,我等门人当日日念诵、时时反省、身体力行,休要为本门蒙羞。”
“是,师兄。”四阳一起昂首应声,读了这篇规训,他们感觉热血沸腾,仿佛加入了一个了不得的门派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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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昊站在西屋门外,从帘缝往里窥视,看到这一幕,不禁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规矩墙上一贴,齐声这么一读,所带来的仪式感果然不一般。
在大明朝当老师,就是这样困难又简单,痛苦并快乐着。
赵士祯跟在他身后,满脸羡慕的听着里头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叔,我也想跟您拜师。”
“等你中举人再说吧。”赵昊背着手,随口答道。
“啊……”赵士祯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不服道:“可是王大哥、华二哥、还有于五哥,都是秀才的拜师。”
“哦,是吗?”赵昊转回头,笑着伸出手,勾了勾他的鼻子道:“你可是姓赵的,能跟他们一样吗?”
“是,我会好好学习的,叔父!”赵士祯登时热血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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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雷厉风行顺天府
等立完了规矩,王武阳便给两人安排床铺,然后上演本门传统节目——教师弟做家务。
谁知人家兄弟俩二话不说,让干啥就干啥,完全毫无怨言,那勤勤恳恳的忠厚样子,让三阳没了欺负的快感。
而且他们也太高大威猛了,三个江南弱书生,还是不敢玩的太过,以免挨揍。
“你看看人家,任劳任怨。”华叔阳手抄在袖中,瞥一眼在看书的王鼎爵。“哪像你当初,推三阻四,干点活好像要你命似的。”
王鼎爵翻翻白眼没理他。
“你说的是自己吧。”王武阳丢个苹果给华叔阳。
“师兄,当面不揭短。”华叔阳接过苹果,喀嚓咬一口,讪讪道:“我不是从小让人伺候惯了吗?总得有时间转变。”
“师兄请抬下脚。”这时,于慎行拖地过来。
二王盘腿坐上桌子,王鼎爵便问道:“正阳,你家里没人伺候?”
“俺家四百多个佣人。”于慎行随口答一句。
“你看看,怎么样吧。”二王便嘲笑华叔阳道:“懒种就是懒种,不要找理由了。”
“说我懒?谁给你洗了半年的犊鼻裈?”华叔阳冷笑看着王武阳道:“我可是连你喜欢什么颜色都知道的。”
“师兄们,‘手足不可凌,痛戒讦短毁长’啊。”以为他们要吵起来,于家兄弟便齐声告诫三人。
“呃……”三阳忙讪讪打住,各自看书。
多了俩这么一板一眼的师弟,日后怕是会少很多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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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赵守正回来,于慎思、于慎行又来给师祖磕头,并奉上孝敬——补血养气的阿胶膏。
见儿子又收了两个徒弟,可把赵守正乐坏了,心说我儿将来不愁没人养老送终了。
便笑眯眯的叫两人起来,又从钱箱子里拿出两张会票,一人一张道:
“老四,老五啊,师祖给一点见面礼。”
“多谢师祖!”
长腿兄弟忙双手接过会票,扫一眼上头的金额,眼珠子差点都瞪下来。
居然是一千两,而且是一人一千两。
这兄弟俩家里是山东有名的大地主,且家里光毛驴就养了几千头,阿胶庄都开到京城来了,大几万两的家底总是有的。
但于家家教严格,兄弟俩年纪又轻,老爷子担心他们有了钱在外头胡作非为,哪怕进京赶考,也每月只给二十两银子,多了一文没有。
现在见师祖随随便便就拿出这么多钱,两人吓得赶忙连连摆手,表示太多了不敢收。
“还能白让你们叫声师祖吗?你们师兄也是一人一千两,师祖我不偏不向。”及时雨宋二爷便摆摆手,表示不要客气道:“拿去随便花吧,不够再来问我要。”
长者赐,不敢辞。两人只好再次磕头,然后小心翼翼的收下。心说天底下只听说开书院收学生发财的,没听说拜师还能发财。
这时,晚饭时间到了,下人端上饭菜。
三阳变成五阳后,一张炕桌吃饭便太拥挤了。
赵昊就让人另设一桌,踢四个人到西屋吃饭。只留赵士祯和王武阳仍在炕桌上,也方便给他父子俩端茶倒水。
赵守正喝了一盅二曲,便开始叹气。
等了半天也不见赵昊接茬,他才郁闷道:“为父搭茬的本事一点,你就没学会一点。”
“那便该如何?”赵昊笑问道。
“听到我叹气,你就该说,父亲大人因何叹气,莫非有什么心事不成?”赵守正教训道。
“好,说吧。”赵昊点点头,让王武阳再给自己盛一碗银丝面。
“哎,你这孩子,都是当师父的人了,也不知以身作则。”赵守正苦笑一声,方又叹口气道:
“今日去文会路上,听到满街的哭声。”
“哦?”赵昊愣一下,问道:“哭谁呢?”
“是那些逃难进京的流民,在哭自己。”赵守正一脸同情道:“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顺天府贴出告示,限他们五天之内全部离京。五天后,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将全城搜查,凡无路引者皆杖五十枷号三天,遣返原籍。”
“这不胡闹吗?”赵昊闻言,脸上的轻松之色烟消云散。
“都是鞑子来犯时逃难进京的乡民,谁还会先去县城开好路引再出门?”
“是啊。”王武阳也愤慨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谁出门还开路引?咱们要不是进京赶考,也不会想起这茬的。”
赵士祯脸色苍白道:“我就没路引,官府会不会抓我?”
国初时,朱元璋制定了太多一拍脑袋的扯淡规定,这路引便是其一。要求凡军民离家百里,便需要先到官府开具路引,写明去向、目的,以及返程日期。倘若没带路引、逾期不归、或者去了别处,只要被官府查到,就会抓起来治罪。
几乎是他一死,这种荒唐的规定就成了一纸空文。起先时还会象征性的查一查,但乱跑的人实在太多,官府根本查不过来。于是从成化开始,官府便彻底放开不管。只是碍于祖制,一直没有废除路引制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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