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陆子冈心说,当时可没看出难为情来。
不过堂堂长公主殿下,为了让初恋情人解开无谓的心结,居然真能豁得出去,也让陆子冈不得不佩服。
他便微微摇头道:“殿下言重了,何况老朽也不是演戏,我说的那个人,是真的。”
“哦?”长公主闻言惊讶的看着陆子冈道:“还当大师是说给赵郎听的呢。”
“并非如此,她叫绣娘,柳尚宫兴许还能有点印象。”陆子冈看看侍立一旁的中年宫女道:“听陈公公说,你们是同一批被选进宫的。”
“绣娘么?”柳尚宫仔细回忆一下,歉意的摇摇头道:“一入宫时战战兢兢,彼此都不敢说话,还没等熟识就被分到各处了。”
“这样啊……”陆子冈略感失望的笑笑,然后从怀中摸出个锦盒,双手奉上。
“殿下,玉佩已经合好。”
柳尚宫接过来,打开锦盒奉给长公主。
也不知陆子冈用的什么手法,竟将这玉佩修复的完好如初,就像‘守正’、‘宁安’,从没分开过一样。
长公主拿起那枚圆形的碧玉佩,迎着阳光端详起来,上头依然看不到丝毫的瑕疵。
“真是神乎其神啊。”长公主满意极了,欢天喜地的将那玉佩贴身收好,然后对陆子冈笑道:“大师这次帮了大忙。你的事只管放心,下次进宫我便会劝皇兄,放你回苏州。”
“那老朽就提前谢过殿下了!”陆子冈闻言欢喜道:“老朽老矣,哪怕是在苏州,依然可以为陛下雕玉,不一定非要留在宫里的。”
长公主点点头,感同身受道:“是啊,那种地方对大师这样的人来说,实在太压抑了。”
~~
陆子冈是被隆庆皇帝请来的不假,但给他打下手的工匠、所用的玉料,可大都出自京中的皇店。
因为有当年一段缘分,这将近一年来,长公主对陆子冈多有照拂,两人也算成了忘年交。
见赵郎迟迟不肯开窍,长公主居然异想天开的请陆子冈帮忙点化。正好陆子冈也想求长公主帮忙,劝隆庆皇帝放他回苏州……老人家知道青梅竹马的爱人,早已死在紫禁城里后,每次进宫感觉都要窒息了。
那天她让陆子冈在银锭桥等着,自己带着赵守正一路找去,这才有了那场十六年后的重逢。
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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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金学曾,你驴丢了
光阴荏苒,转眼半月过去。
半个月来,徒弟们每日早起晚睡,用功不辍,已经完全进入考前的状态。
只是整日里不见了师父的音容笑貌,徒弟们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尤其是大师兄,居然施展妙笔丹青,凭着记忆给赵昊画了幅肖像。挂在桌前每日请安汇报不说,居然还弄了个香炉,要给点上香。
好在被师弟们联手阻止,这才让赵公子没有十几岁就开始受香火。
大师兄对此十分不忿,振振有词说,凭什么雪浪可以给师父塑金身,我就不能给师父提前上柱香?人家还有给官员立生祠的呢!
“师父倒是受得起,可这不科学啊!”三师弟死死抱着他。
“就是,科学门里搞迷信,我看你这个大师兄很不称职啊!”二师弟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香炉道:“我看师父不在这段时间,不如由我来暂掌本门事务。”
“师父定的门规还在墙上贴着呢,你这是要造反!”大师兄拼命挣扎起来。
众人正闹腾间,忽听后院砰地一声炸响,吓得他们齐齐一哆嗦。
回过神来后,他们赶紧跑去后院,赵士祯和张鉴的实验房查看。
打开门,屋子里蒸汽扑面而来,众人忙开窗通风,这才看到赵士祯和张鉴两个,沮丧的坐在墙边,皆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屋子中央,有一具仍在燃烧的煤藕炉子,上头歪着个一尺多高的铸铁罐子。
罐体上现出长长一道裂缝,仍不断的涌出蒸汽来……
“没受伤吧?”
师兄们赶紧扶起两人,见他们只是被打击的够呛,人并没什么事儿。这才放下心来,问道:
“又失败了?”
“嗯……”张鉴本来就没自信,此时更是万分沮丧道:“师父都已经把图画给我们了,依葫芦画瓢还做不好,真是太没用了……”
赵士祯也两眼发直道:“叔父说,这东西得造两丈高才能有用,我们现在连个一尺的模型都做不好……”
“起来,都起来!”大师兄拍着两人的脑袋,把他俩拉起来,笑着鼓励道:“师父不是经常教导我们,失败乃成功他娘吗?你们这才失败了几次?这就灰心是不是早点了?”
“就是,如此神奇的成就,岂能让你俩半个月就收入囊中。”二师兄也笑道。
“等我们春闱之后,帮你们一起想办法!”三师兄王鼎爵也安慰道。
“我觉的这很正常,师父常说科学是很深奥的,你们还什么都没学呢……”四师兄的安慰,总是那样的理智又充满建设性:“你们不妨先把能搞掂的地方做好,等师父出关后再请教难题就是。”
至于五师兄……呃,他此刻并不在后院,而是被门卫叫去了西院大门口。
~~
于慎思走到门口,便见大门外的拴马桩前,围了好些街坊百姓,嘻嘻哈哈在那看热闹。
他分开众人来到近前,便见个家丁护着拴在那里的灰毛驴,跟上次那个金猴子起了争执。
“什么事?”
于慎思走上前,冷冷瞥一眼那金猴子,心说这小子胆儿够肥的,还真敢一个人来。
“他要抢咱们的驴。”家丁赶忙对于慎思道:“还说我们侮辱他。”
“我们怎么就侮辱你了?”于慎思低头看着小个子。
“我叫金学曾,你给这驴起个名字,也叫金学曾,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金学曾气呼呼道:“现在就连杭州会馆的人,都知道你们养了头叫金学曾的毛驴。”
“哇,原来他就是金学曾的主人……”
“他居然也叫金学曾,还有这么巧的事儿?”
“别说,都瘦瘦小小,灰不溜丢的,还挺像……”
围观人群便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金学曾脸皮再厚,也受不了这个啊。气得他跳脚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这岂是读书人所为!”
“你这姓金的少含血喷人。”于慎思啐他一口道:“家师好心让我们把你的驴拴在门口,等你来领。怕你不知道,还写上大字广而告之,怎么就成了有辱斯文?”
“那也不能在驴身上光写我的名字啊。”金学曾跳脚道:“起码写个‘金学曾,你驴丢了’之类吧?”
“谁说我们没写来着?”于慎思冷笑一声,一拍毛驴的左边屁股,那驴便转过身子,将靠墙的一面对着众人。
“之驴……金学曾之驴!”众人哄然大笑道:“人家只是实话实说,确实不算骂人。”
“……”金学曾呆了半天,也噗嗤笑了,摸着脑袋道:“没想到,你们师父还是个妙人儿。”
“我师父的妙处多了。”于慎思冷笑一声,解下缰绳丢给他道:“带着金学曾之驴滚蛋吧。”
这驴已经展览了半个月,每天慕名前来参观的人,可比去看科普展览的多得多。这会儿,北京城已经有成千上万人,都知道春松胡同有一头叫金学曾的毛驴了。
不然,也不会传到金学曾的耳朵里。
既然恶气已出,还扣着人家的毛驴,做驴肉火烧吗?
街坊们见没热闹可看便散了,于慎思也转身准备进门。
没走几步,他发现那金猴子,居然跟在身后,想要一起进去。
“干嘛?”于慎思一转身,金学曾便一头撞在那胸口上。
“哎呦,进去拜师啊。”金学曾揉着脑袋,呲牙咧嘴道。
“你不能进去。”于慎思断然道。
“为何不可?我最近又解出了十道命题,能再去两次呢。”金学曾仗着身子小,想从他腋下钻进去。
“说不行,就不行。”于慎思一缩手臂,夹住他的脖子,将金学曾丢出去道:
“当初让你进你不进,现在想进了,没门。”于慎思冷笑一声,就要关上大门。
“我觉的你这话不对。”金学曾又厚着脸皮挤上来,探进门里半边身子道:
“那封信是你送给我的吧?咱师父要是不想收我,干嘛还要费劲给我写信?”
“是我师父,不是你师父。”于慎思先强调一句,然后冷笑一声道:
“再说师父也不缺你这个徒弟,他写信只是想告诉你,你那天做了件天大的蠢事而已!”
说着,他一脚就把金学曾踹出去,然后嘭得一声关上门。“留个终身遗憾吧!”
“开门呐,我错了还不行吗?”金学曾拍忙打着大门,央求道:“我错了还不行,我有眼不识泰山啊。要是不知道那封信后头的内容,我会试肯定会考砸的……”
“不要这么无情啊,给一个改错的机会嘛……”
可任他如何拍打,那大门却依然紧闭,没有丝毫要打开的意思。
“哎,真是悔不当初啊……”金学曾拍累了,便哭笑不得靠坐在大门边。
心说,人家请着不进去,现在求着进不去,自己还真是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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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出关啦
长公主府,绣楼中。
李明月百无聊赖的坐在锦榻上,双手抱着膝盖,轻盈的身子不倒翁似的左摇右摆。
晃得锦榻另一端的张筱菁,一阵阵眼晕。
“大小姐,能不能别晃了。我都没法好好做题了。”
“那有什么好做的?”李明月虽然停下摇晃,却又把张筱菁面前的《几何初窥》拿到手中,横看竖看道:“这分明就是天书嘛,一点都不好玩。”
“不是你非要我陪你,攻克科学难关吗?”张筱菁哭笑不得道:“怎么又成天书了?”
“哎,这阵子自我反思了一下,”李明月便一脸诚恳:“坦白说,我喜欢的不是科学,是讲科学的那个人儿。”
“噗……”张筱菁忍俊不禁,探身拧一把她凝脂般的小脸蛋道:“你真喜欢上他了?”
“对啊。”李明月大大方方点头道:“不是一点,也不是一些,而是很多很多了。”
说着她又开始左右摇晃起娇躯,撅着小嘴道:“都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赵大哥了,他差不多把我忘干净了吧?”
“你就是再喜欢,也不能整天挂嘴上。”张筱菁伸手弹她脑门一下道:“女孩子,得矜持啊。”
“为什么要矜持啊?”李明月却不以为然道:“我娘说,遇到喜欢的就的先占下,三等两看,就不知道让谁抢去了……”
“咳咳咳……”张筱菁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瞪大一双美丽的眸子道:“殿下还教你这个?你才多大啊。”
“也就最近才跟我提的。”李明月也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听得我怪害臊的。”
“嗯,害臊就对了。”张筱菁松口气。
“不过我觉得我娘说得对。”谁知李明月下一刻,却扬起头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该整的明明白白,清清爽爽!”
“好吧。”见县主拿定了主意,张筱菁便不再劝说,改为小声问道:“那……他喜欢你吗?”
“不知道……”李明月颓然低下头,把脑袋埋到腿里道:“赵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好像对女孩子没什么兴趣,我看他更愿意跟他高大哥,还有那些徒弟一起玩。”
“他才多大呀,还没开窍呢。”张筱菁忙安慰有些小受伤的县主道:“我娘说,男孩子就是比女孩子开窍晚,有的十六七还什么都不懂呢。”
“嗯,我娘也是这么说。”李明月点点头,便重燃斗志道:“没事儿,我会看好他,一直等到他开窍的。”
“呃,好吧……”张筱菁点点头,便继续对付面前的几何题开了。
~~
正寝中。
柳尚宫正无声的哼着小曲,拿鸡毛掸子扫掉珊瑚树上的浮灰。
赵守正快一个月没出现,她终于不用提心吊胆,心情自然好极了。
哪怕殿下像害了相思病一样,无精打采的歪在榻上……
“今儿个初几了?”长公主把玩着手里的团圆玉佩,今天不知第几次问道。
“殿下,今天初六了。”柳尚宫忙恭声答道。
“才初六啊……”长公主失望叹口气,掐着指头数算道:“初九进场,初八填卷头,最晚初七就得出关……”
说完她一个激灵坐起来,激动的叫道:“那岂不就是明天?”
“呃,这么快……”柳尚宫不由眼前一黑,仿佛看到暗无天日的时光又要来临……
没留神手上一使劲儿,差点把一棵半人高的珊瑚树给推倒。
她赶忙双手抱住那棵珊瑚树,两手被扎得破了皮也不敢松开。
这种品相的血玉珊瑚,一棵就值上千两银子,砸了她可赔不起。
还好,还好,没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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