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这也是唯一可行的传播途径。在这个阶段,只能择最精英的人教育,播下更多科学的种子。然后让这些种子去生根发芽,最后逐渐改变整个大明的土壤。
而这本《几何初窥》,同时也是赵昊为授业设下的门槛,如果一个人看过此书毫无感觉,那说明他根本没有科学的天分,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相信,如果有天才存在,一定会为这本《几何初窥》抓狂的,因为他只给了定义、公理、公设和命题,没有给证明的过程……
这就像有的作家挖坑不填一样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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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三人沉浸在科学的世界中,对外界的时间毫无察觉。
不知不觉,便到了冬月十五,客船终于抵达了通州。
虽然通州还有水路可以直入京城积水潭,但为了保障漕运畅通,所有民间船只都不许驶入。
就算船上插了举子黄旗也白搭,估计换成钦差龙旗才能行……
一行举子只好在通州码头下了船,然后凭黄旗去驿站索要车马。谁知人家潞河驿鸟都不鸟他们,推说车马都派出去了,便把去要车的举子撵出门去。
举子们这才明白,什么叫‘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儿小’了。堂堂举子放在乡里,可以横行霸道,跟县老爷分庭抗礼,谁知还没进京城,在通州就现了原形。
“诸位不用自卑,这潞河驿乃是天下第一驿站,来来往往的部堂高官、天子钦差见多了。就连进京述职的知府,出京办差的郎中,都要时常受他们的鸟气。”有那老成的前辈举人,缩着脖子笑道:“咱们这些举人算个球,还是老老实实去车马行雇车吧。”
幸好通州乃进出京城的要津,满大街都是车马行。
而且那些车马行的态度,可比驿站强多了。车老板们给在冰天雪地中,冻得瑟瑟发抖的举子们端来姜汤,煮上面条,一个人还分给两个鸡蛋。
这下可把举子们感动坏了,只觉这些车老板们,比扬州的盐商还可爱。
等到举人老爷们填饱肚子、暖好身子,便跟车老板商量雇车的事情,问多少钱能雇一辆?
“什么钱不钱?给老爷们拉车,是小的们的福分。”车老板们大手一挥,尽显北方爷们儿的慷慨大方。“哪能要钱呢!”
“就是,要钱还是人吗?是人能要钱吗?”
“哎呀,实在太感谢了。”举子们自从中举以来,态度还没这么好过呢。感激不尽的直拱手道:“我们三十个人,给我们八辆车就行。”
“八辆车怎么够?老爷们什么身份?怎么能跟人挤一辆车?起码一人一辆,三十辆车!”车老板们简直就是活菩萨啊。让初次进京赶考的新举子们,对北方人的好感直接爆表。
“多谢,多谢,跟诸位一比,什么徽商浙商,都是小气鬼。”举子们把车老板捧上了天。
“一人一辆怎么够?难道让老爷们和行李坐一车?再每人加一辆行李车!”车老板们听了举人老爷们的奉承,愈发豪气干云,居然给他们一人配了两辆车,这是什么样的待遇啊!
但那些二进宫、三进宫的老举子们,却只缩在棉袄里哧溜哧溜吸面条,根本不感动。他们存心要让后辈知道知道,什么叫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新举子们心中未免腹诽,老前辈们太世故了,人家非但雪中送炭、还如此奉承,怎好如此无动于衷?
可当他们出发时,这才明白了车老板为何过度热情,前辈们为何无动于衷?
盖因人家只要借他们黄旗用用。这样带货进崇文门,可以不用课税……
每辆车上,都装满了不同种类的货物,塞得满满当当,只给举子们留了搁屁股的一点地方。车老板们还美其名曰,这是怕冻到老爷们。更过分的是,拉车的只有一头骡马,却在车厢后,还挂了一个斗。就是车老板们许给他们的行李车了。
那行李车上,同样塞得满满当当,也就刚刚够他们搁下行李而已。
举子们戴着厚厚的棉帽,裹着臃肿的棉袄,一个个身形扭曲的挤在货物缝隙中,哪还有半分举人老爷风流倜傥的做派?
他们想要出言谴责无良奸商的虚假宣传,可这天寒地冻的,风刀子呼呼刮脸,要表现出的愤怒的表情都不能,更别说出声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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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昊他们却没中招。
因为伍记在通州也有车马行,他们从伍记的船上一下来,就从码头被接进了伍记的车马行。
享用一顿丰盛的招待后,他们便在通州分号掌柜的安排下,分乘六辆马车进京。另外还有两辆马车跟在后头,驮运一行人的行李。
而且八辆马车干干净净,没有夹带任何货物。
车老板虽然很不情愿空跑这一趟,但掌柜的吩咐说,这车上有东家的贵客。他们却也只能尽心竭力,小心侍奉着。
但哪怕如此,还是把一行人冻得瑟瑟发抖。
天上明明挂着惨白的日头,却还飘着零星的雪花。
地面无分远近,什么山峦、村庄、河流,田野,全都覆盖着白色的冰雪。
这让从江南水乡而来的人们,简直如坠入冰窟窿一般。
‘这小冰河,还真不是盖的……’赵昊暗暗心说,为了多活几年,也要回江南居住。
“怎么这么冷啊。”华叔阳抱着汤婆子,裹着厚被子,却还是直哆嗦道:“这还考什么试,直接冻死得了……”
“是啊,也不知道,贡院里发不发被子。”王武阳也哆哆嗦嗦道。参照乡试时的经验,入场考试时,衣服不能有里子,被褥必须是单面……
单面的被子,它怎么絮棉花?根本就是个被单罢了……
“发被子,你做梦去吧。”吴康远也冻得够呛道:“上回我就是冻得手直抖,弄脏了卷面,结果又跟你们再来遭罪。”
“都说年轻人火力旺,你们还不如我个半老头子!”赵守正却轻蔑的瞥一眼一众晚辈,他既没裹被子,也没怀揣汤婆子,端坐在车厢中,居然不怎么怕冻。
顿一顿,他又补充道:“当然,高武除外。”
此时,车外的高武身穿单衣单裤,头戴毡帽,大步流星跟在车旁,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一边用毛巾擦汗。
“你们别跟我爹比,他在京城住过好多年,抗冻得很。”赵昊瑟缩在最避风的车厢一角,制止了两个争强好胜的弟子,要效仿师祖,丢掉汤婆子和褥子的傻缺行为。
“原来如此……”车上众人恍然,正说笑间,忽然听到外头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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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县主(盟主加更)
纷乱的马蹄声,踏破了旷原的平静。
看看腾起的烟尘,起码有十几匹马在奔驰。
高武毕竟是戚家军出身,时刻保持着警惕。马上就打了个唿哨,十来个蔡家巷壮汉,马上呼啦跳下马车,从腰间抽出铁棒,团团护住了赵昊他们那辆车。
“怎么回事?”赵昊探出头来,远远望去。
“有十几个人,在骑马追一个。”高武正好组织好了语言。
“不会是马贼吧?”华叔阳不由担心问道。
“这是哪儿,怎么会有马贼?”王武阳白他一眼。
“还真不好说,京师上月才刚解除戒严。”吴康远忧虑的看一眼那队越来越近的人马,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宝剑。“难保有马贼冒充鞑子作乱。”
这也正是高武如此警觉的原因,大明朝的北疆,从来都不太平啊!天子守国门,并非区区虚言……
十几名蔡家巷的汉子,一路上被高武反复操练,防备的就是这种情况。
当高武率众以马车为屏障,结好阵势后,那些骑士已经到了近前。
所有人屏住呼吸、严阵以待,然而当先的骑士与车队擦肩而过后,其余人马便也紧追不舍,呼啸而去,看都没看赵昊他们一眼。
原来是虚惊一场。
至于那些人为何逃、为何追,就不是赵昊他们需要操心的了。
赶紧驱赶马车,在天黑前进城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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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过午。
通州距离京城四十里,冰天雪地马车又慢,紧赶慢赶也得两个多时辰。
所有人都想赶在天黑前到达京城,不然城门一关,又得在外头冻一夜,那可是要死人的呀。
可越是着急,就越是事与愿违,众人才到半路,竟然遇上了堵车。
看着前头望不到头的车马,赵昊简直要疯掉了,难道北京城从大明就开始堵车了吗?
“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吩咐一声,一个蔡家巷的汉子,便撒腿奔向前头,盏茶功夫气喘吁吁跑回来禀报。
“公,公子,前头有顺天府的官差设卡查车。”
‘是要办进京证吗?’赵昊心中暗暗吐槽,皱眉问道:“他们在查什么?收税吗?”
“不像,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那汉子当兵时干过斥候,看到的东西要比一般人多一些。“我看真正的官差没几个,大部分倒像是谁家的豪奴。”
“怕是跟刚才的事儿有关。”赵昊轻叹一声,这北京城还轮不到自己耍横,也只能慢慢排着队往前挪了。
在寒风中苦等了大半个时辰,赵昊他们方才看清,前头百多步远处,有四五个帽插鸟毛的官差,在一个穿着六品服色官员的带领下,拦住了进京的马车。
但上前搜查车辆的,并非那些官差,而是一些个穿着杂色劲装,凶神恶煞般的武士。
看来确实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赵昊没心思遐想,只盼着赶紧过去这一段,谁知前头响起了争吵声。
而且还不能视若无睹。
因为其中一方,是应天来的举子。
待到赵昊等人下车时,便见情绪激动的施近臣、唐鹤征等人,拦在那些武士面前,不让他们靠近马车。
“你们瞎眼了吗?没看到这是插着黄旗的公车,官府不得搜查!”
“就是,赶紧放我们过去,关了城门要冻死我们吗?!”
那些劲装武士同样满脸焦躁,但谁敢在天子脚下,对天子门生动粗?
他们便将目光,投向那名从六品的官员。
那名官员暗叫倒霉,硬着头皮拿出票牌,朝举子们抖一抖道:“本官乃顺天府推官,封上峰命,盘查所有进京车辆!”
“这黄旗是皇上赐我们的便利,一路从南到北都没人查过,你顺天府也一样不能查!”
要是按照赵昊的想法,顺天府爱查就查去呗,赶紧查完上路才是正办。
可举人们却极其看重这面黄旗带来的特权,仿佛事关他们的尊严一般,根本不容商量。他们一个个寸步不让,义愤填膺的指责着顺天府越权,结果人越聚越多,把出城的那半边路,也堵得死死的。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队要往通州去的人马,来到了近前。
见官差和举人争执不休,整条路被堵得水泄不通,打头的护卫便放起了静街号炮。
砰地一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但神奇的是,气焰嚣张的双方,居然都没了脾气。
因为有资格放号炮的,除了州县亲民官之外,就只有四品以上大员了。
那推官赶忙转身看去,不由吓了一跳。
原来那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护卫,腰间挎着绣春刀,罩袍下还露出飞鱼服的一角。
居然是一名锦衣卫军官。
虽然自陆炳死后,锦衣卫威名大衰。但这名堂堂锦衣卫,居然只是给后头的人充当护卫……
能让锦衣卫充当护卫的,除了内阁大学士和七卿之外,就只有皇家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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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哪一种,都不是他个小小推官能惹得起的。他赶忙一面命人清出道路,一面上前陪着笑解释。
那锦衣卫只是个护卫,正主是十几个劲装护卫簇拥下的一对兄妹。
“原来是长公主府的小爵爷和县主殿下。”推官赶忙躬身施礼。
那所谓小爵爷和县主,穿着神气的猎装,一个骑着黑马,一个骑着红马,都是通体没有杂色,体态矫健、四肢修长的名驹。
两人脸上都涂了厚厚的防寒蜂蜡,又穿着只露口鼻的严实冬装,也看不出具体的长相和年龄。
他们耐着性子听完推官的解释,去路也被官差清开了。
小爵爷便晃晃马鞭道:“我们走了,办你们的差吧。”
听声音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众随从听命,簇拥着两人便要东去。
路过那些举子时,那县主忽然看到马车上的黄旗,不由对那推官冷声道:“连我也知道,举子们的公车搜不得,你们顺天府做事也太霸道了吧。”
“妹妹,少管点闲事吧。”小爵爷无奈的看着妹妹,催促道:“再晚了,就到不了猎场了。”
“不差这一会儿。”那县主的声音听着更稚嫩,可却是个任侠的性子,她白了兄长一眼道:“举子们山水迢迢,千辛万苦好容易到了京城,就这样迎接他们?丢的是舅舅的脸,你看见了还不管?”
“好好好,我管我管。”小爵爷看来是怕自家妹子的,便苦笑着转过头来,狠狠瞪那推官一眼道:“还不赶紧放行!”
“是……”推官显然不敢得罪这对兄妹,忙挥挥手,命官差让开去路。
那些武士还不甘心,却被推官又狠狠瞪了一眼,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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