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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阁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待家丁卸掉箱盖,王国光便见铺满木屑的箱子里,躺着两根长长的工字型铁轨。
“就这玩意儿,死沉死沉的铁疙瘩。”管家从旁道:“搞不懂送这玩意干啥?”
“你这傻缺,这可是千金不换的宝贝啊!”谁知王国光却两眼放光,趴在箱子上,双手抚摸着那光滑笔直的轨面,喃喃道:“对我们山西来说,更是万金不换的无价之宝啊……”
他曾经亲自去西山考察过门头沟铁路,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铁轨来。
不过门头沟铁路的铁轨比这个要得多,一根足有五丈长,让他没法让人偷一根回来研究,这会儿才能亲自一睹实物。
唐山钢铁厂生产铁轨的标准尺寸是16米长,每米25公斤重。
铁轨要尽量的长,这是赵昊亲自要求的。这样一来可以大大减少接头,便于安装也让行驶更平顺。
而且防盗效果杠杠的。因为以这个年代的车厢载重量来说,用30公斤以下的轻轨便绰绰有余了。铁轨要是造的太短,被盗的风险就会大大增加。在大明,铁,可是很值钱的!
单根铁轨来到16米长,重量达到800斤,虽然会给运输带来很大困难。但对常年运送动辄数吨重原木的集团来说,并不是太大的麻烦。
却足以让外人绝了偷铁轨的歪心思,这种锯不断、砸不烂的玩意儿,就是能偷回去你也没地儿藏啊!
赵昊这是为了给老王展示铁轨,才让人截了两段一丈长的样品下来。
~~
王国光让仆人赶紧把褚鈇和刘东星叫来家里一起吃凉面。
醋党三巨头一边端着面碗哧溜哧溜的吃面,一边看着几个山西老铁匠现场鉴定那两根铁轨。
等他们吃完面,几个铁匠也有了结论。
“说说吧。”王国光拿起帕子擦擦嘴,对那个为首的欧铁匠道:“这玩意儿你们造得多少钱一根?”
“多少钱都造不出来。”欧铁匠叹气道:“这玩意儿整段都是钢质的,而且从断面看,里头也是钢的。”
“噗……”褚鈇一口茶水喷老远:“你胡说什么!”
他是工部侍郎,对大明的钢铁工业并不陌生,知道最先进的渗碳法,也不过是把熟铁外面一层变成钢。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欧铁匠一脸绝望道:“我们山西一年炼出的钢,也打不了这么几段……”
“卧槽……”王国光一头汗道:“这不暴殄天物吗?”
“这么说,我们还是远远低估了江南集团?”刘东星也震惊道。
“太可怕了。”褚鈇半晌方回过神来。他分管兵器局,深知钢材对军事的重要意义。
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钢制的刀刃兼具锋利与坚韧,可以大大提升士兵的战斗力。但大明的钢产量实在太低了,只有将领亲兵和边军精锐能用那种‘钢刀’。
至于把钢材用在火枪火炮上,更是想都不敢想。
江南集团却能用钢材铺铁道,这意味着什么?褚鈇不敢往下想了……
王国光和刘东星也陷入了沉默,厅堂中弥漫着恐惧的气息。
其实马拉货车的铁轨用熟铁便足矣,后世欧洲国家用普德林法生产的熟铁,铺筑的铁路达到七万多公里。但由于半凝固态冶炼的根本弱点——劳动条件恶劣和熟铁品质差,在转炉炼钢法诞生后,普德林法即被迅速淘汰。
赵昊已经能用转炉炼钢法大量生产廉价钢,自然一步到位,跳过熟铁轨上钢轨了。
不过生产轨道钢用的不是唐山的铁矿石,而是从马鞍山开采的铁矿石,在芜湖铸造生产的。
经01所试验发现,马鞍山铁矿炼出的钢含磷偏高,磷增加了钢材的脆性,尤其是县主降低了钢的低温韧性,称为冷脆。故而无法用来铸造武器。
但同时,磷又能显著提高钢的抗拉强度,也能提高钢的耐腐蚀性,十分适合制造轻轨用钢轨。赵昊便因地制宜,在芜湖生产起轨道钢来。
不明就里的老西儿,可分不出什么是轨道钢什么是工具钢,已经被赵昊送来的这两段铁道,彻底震慑住了。
~~
八月初四,便是太师张文忠公移榇南归的日子。
万历皇帝派太仆少卿于鲸,吏部、礼部各出一名员外郎,加上锦衣卫指挥佥事曹应奎,四名文武护送回南。赵太夫人也同时南归江陵,护送的是司礼太监陈政。
张居正的六个儿子自然一并南返丁忧,他的女儿女婿也扶棺同行,一行人护送着他的灵车,浩浩荡荡离开了张居正居住二十二年大纱帽胡同。
从大纱帽胡同一直到正阳门,沿途不但摆满了各大衙门特意设置的香案,更有数以万计的京城百姓赶来送行。十几里长街的两旁,挤满了跪地痛哭的人们,场面十分令人动容。
被这万民哀悼的气氛感染,赵太夫人哭晕在张筱菁的怀里,张筱菁也泪水涟涟,回望着长街尽头的大纱帽胡同。
那里,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小阁老 第四十二章 一条路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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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送灵车的队伍离开京城后,行至城南六里桥,便见前方冠盖如云,七相五公。
那是定国公徐文璧和内阁首辅赵守正率文武百官,等在送官亭送张太师最后一程。
在场的文武官员,除了徐文璧这样的勋贵之外,包括赵守正在内,大半都是张居正提拔起来的。此时送别,既有对太师过往的感念,又有对未来前途的惶惑,自是哭得情真意切,催人泪下。
趁着前头具酒致祭的功夫,王国光在青衣角带的人群中找到了赵昊。
一番眼神交流后,两人便起身走到赵昊的车里说话。
赵昊倒一杯利口酒,从冰桶中加上冰块递给老王,然后自己也倒一杯,先提议敬太师一杯。.
“敬太师。”王国光忙肃容举杯,呷一口橘子味的利口酒,发现这酒甜甜的,很适合老年人喝。
“世伯有何贵干啊?”赵昊端着酒杯坐在单人沙发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特来请问小阁老,昨日送那两截钢轨给老朽,不知有何深意?”王国光缓缓问道。天官,自有其派头在。
“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赵昊笑着呷一口酒。
“贵集团,真能用钢材铺设数百里的轨道了?”王国光轻声问道。
“截至到今年,集团铺设轨道总里程,已经超过一千里了。”赵昊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五百公里的铁路的确不算什么。集团受限于江南水网纵横,岭南又山岭密布,又不欲太惹眼,才在本土铺了这么点儿里程。
赵昊没说的是,集团在海外十八省,铺设铁路已经超过了一千公里!未来二十年,还有上万公里的铁路线规划呢!
“真是……太厉害了……”王国光掏出帕子擦擦汗,咽口唾沫道:“那小阁老是要给我们修铁路的意思吗?”
“还稍微差点意思。”赵昊语带戏弄的笑道:“我是要告诉你,我已经随时可以给你们修正阳铁路了,就是修正太铁路,也不在话下。”
言外之意——给不给修,另当别论。
“小阁老还真是,拿一条铁路,钓了我们二十年啊。”王国光无奈苦笑一声。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赵昊露出缅怀的神情道:“当时的天官还是杨襄毅公呢。”
杨襄毅公就是杨博,万历二年去世后,他获赠太傅,得谥‘襄毅’。
隆庆二年,杨博将刚刚崭露头角的赵昊请到吏部衙门,求教如何更好利用山西的煤造福一方。
当时赵昊给了他一条路线图。先垄断太原的优质煤矿,扎稳根基后,在井陉道修筑一条铁路,彻底打通山西与中原地区的联系!
有了这条铁路,山西就能与繁华的中原融为一体,老西儿的这盘困局一下子就活了!
当时赵昊满口答应,日后为山西修建这条铁路。然而二十年过去了,赵昊才给了老西儿们两截铁轨,加起来才两丈长。
“我们老西儿盼望这条铁路太久了。”一如当年的杨博,王国光也动情道:
“我晋省偏居西北,少水多山,不通舟楫。内地车路所达,唯由太原东至阳泉,西至永济,北至大同,其余皆驮脚所历、担夫所涉,运路艰阻百倍。省内歉灾偶告,便饿殍满地,流民如潮,官府全无济术。盖因购米临省,一石之费高至数石!买不起,也运不进来啊!”
“山西百姓确实苦啊,不然也不会走西口。”赵昊叹气点头道。
“不是灾年,百姓也苦啊。本省干旱贫瘠,出产有限。煤铁之良,亦因无路皆成弃品。别看我晋商之名,似不弱于徽商苏商,然贩货吴楚,水陆挽载,运费之贵,十倍于本。商贾秘迁,畏而裹足。客货不入,土货不出,是无路之难啊!”王国光起身朝赵昊深深一揖道:
“兴修正太铁路,实乃救晋省转运艰阻之苦,即所以立富强之基,而通中原之干轨也!必可一扫晋省贫弱之源,开风气窒塞之故也!老朽拜请小阁老,救我一省百姓吧!”
说完他居然噗通跪倒在了赵昊面前。
“老天官快快起来,这是干什么。”赵昊赶紧扶起他,观其老泪纵横,自有几分真挚。
人是很复杂的动物,老王虽然贪财好色爱少妇,但他身为醋党领袖,对家乡的热爱和责任感,却与杨博是别无二致的。
“这铁路到底什么时候修,小阁老给句准话吧!”王国光却不肯起来道:“不然老朽也要像杨虞坡那样死不瞑目了……”
“唉,这事儿闹得,怎么感觉我倒成恶人了?”赵昊叹息一声。
“老朽绝非此意,小阁老修桥铺路兴学济贫,乃天字一号大善人!”王国光赶忙摇头道:“完全是那张四维太不识好歹,总想着跟小阁老别苗头,才让小阁老对我们产生了些误会。”
“哦,居然是张四维在背后捣鬼?真是没想到。”赵昊一脸我跟他不熟的神情,仿佛小维三起三落与他无关一般。
“他也已经作古了,而且全家都死于灾后的瘟疫,实在太惨了……”王国光叹息道:“要是有铁路的话,也许就不会死那么多人,造成瘟疫了。”
赵昊却暗自冷笑,还不是因为那位山西首富为富不仁,见死不救。想借着饥荒大发一笔,结果玩脱了……
“真是天妒英才啊。”他不动声色的点上根烟。
“当然,除了张四维,还有些其它的因素,让我们没法跟公子走太近。不过逝者已矣,我们也该重新开始了。”王国光语带双关道。
“重新开始吗?”赵昊不置可否的重复一遍。
“是极是极。”王国光忙点头赔笑道:“其实小阁老一直是山西公司的股东,我们从没真正的分开过。”
“你不说我还忘了呢。”赵昊掸掸烟灰道。
老西儿当年成立山西公司倒蜂窝煤,给了他半成股份,却一直不肯给他分红。
赵昊岂会任人白嫖?万历四年,他写信给杨四和,通知他自己要将那5%的股份,转到张筱菁名下。
杨四和这才乖乖过户,又亲自送了张五十万两银子的存单过来。过去多年的分红非但一分没少,还给按每年两分息,搁那儿利滚利呢。
见老西儿如此上道,赵昊才消了这口气。杨四和便趁机提出修建正太线,却被他推脱了……
“小阁老看这样行不行。”王国光提议道:“我们以一两银子一股的价格,向小阁老定向增发二十万股,换取这条正太铁路如何?”
眼下山西公司在大栅栏交易所的挂票价是二十八两白银一股,总股本一百万股。要是赵昊接受了,在修铁路的大利好刺激下,山西公司的股价涨到五十两也不稀奇!
赵昊稳稳大几百万两银子的资产到手,老西儿得到这条关乎晋省命运的铁路,还能享受到股价翻番的好处。
定增之后,赵昊在山西公司的股份增加到20.8%,成为单一最大股东,但晋商们仍握有将近70%的股份,依然是西山公司绝对的主人。
老西儿们的算计向来精明,这次也不例外。
可惜赵昊也贼精。他掐灭了烟蒂道:“我不能再以个人名义入股了,那是损害集团利益的。所以一切合作都应该在山西公司与集团之间进行。”
“小阁老说的是,是老朽考虑不周啊。”王国光忙点头不迭。虽然在他看来,赵昊就是江南集团,反之亦然。
“至于股权多寡、定增数额之类的细节问题,还是交给下面人去操心吧。”赵昊淡淡道:“我们还是说点正事吧。”
“是是,小阁老所言极是。”王国光赶紧点下头,做洗耳恭听状。
“大家日后便成了一家,就要共同进退,荣辱与共了。”便听赵昊缓缓道:“切不可再两面三刀,干那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了。”
“小阁老放心,绝对不会了!”王国光面惭耳热道:“我们定以小阁老的马首是瞻,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要的就是这个态度。你大可放心,我赵某人从没亏待过自己人!”赵昊笑笑,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道:“哦对了,听说世叔那位同乡张科长,对我们集团意见好像很大啊。”
“明天就让他卷铺盖滚蛋!”王国光昨晚,就跟刘东星和褚鈇,猜出赵昊的目的了。却故意说道:“还有那位潘部堂,我们一定保下来。”
“潘部堂就算了。”赵昊却摆摆手道:“皇上既然已经开了口,做臣子的怎好害他食言?再说潘部堂年纪也大了,早就没了这方面的心思,是冯公公非想让他起复的。”
“这样啊……”王国光仿佛刚明白过来,一脸恍然道:“小阁老可是要我们保住冯公公?”
“一是,大家怎么说也有些交情,我不能见死不救。”赵昊点点头,也不否认道:“二是皇上拿下冯公公一党,怕是非但不会满足,反而胃口越来越大。”
他看着车窗外跪哭的百官,还有那巨大的金丝楠棺材,轻声道:“那样就太难看了。”




小阁老 第四十三章 秋天里的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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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师的灵车离京之后便一路南下。
京城距离荆州府江陵县两千六百里,又全程是陆路。哪怕晓行夜宿,马不停蹄,也得走上一个半月。何况还有年届八旬的太夫人。
只能耐下性子缓行,每天走不过五十里路,幸好秋高气爽,风雨不兴,没有因为天气困在路上。
这是赵昊第三次走这条官道南下。通常他南来北往都是都是坐船的,只有实在没办法才会走陆路——头一次是隆庆三年六月,跟爷爷去高家庄请高胡子出山。
第二次是万历六年四月,随岳父大人回江陵归葬。
一转眼,这两位叱咤风云的权相都成了古人。
高拱早在五年起便卒于家中,比历史上多活了四年。
其实高拱在高家庄天天含饴弄儿,本来可以活更久的。然而万历十年,太上皇山陵崩的噩耗传来,高拱一下子就崩溃了。
他整日以泪洗面,絮絮叨叨说自己对不起太上皇,不久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了。
次年在张居正的周旋下,万历皇帝赠复原官,谥蚊香……呃,是文襄。
估计现在,高文襄和张文忠这对老冤家,已经在九泉下再度相爱相杀了吧。
想到这儿,赵昊又是一阵感伤。这些年,作古的故人越来越多。每一次的讣告都在提醒他,人生短暂,时不我待啊!
~~
搁在往常,这种漫长的旅途简直就是谋杀生命。赵昊感觉自己一年有一半的时间,白白浪费在了路上。
但现在有无线电,一切都不一样了。不管他身在何处,都能通过设在北京和苏州的两处电台,与朝廷和集团总部实现即时联系。这样即便在旅行途中,他也依然……逃不了加班的命运了……
这天中午,赵昊刚刚应付完了小秘……带来的一堆文件,正准备在车上小憩一会儿。
万历八年开始,全国官道都进行了大大翻修。这条贯通南北的主干道,还是张相公回家的路,自然是以最高标准修筑的。
这几年,沿途官府也对养路工作格外上心,唯恐南来北往的张家人跟太师抱怨说,哪里刚修的路又坑坑洼洼了……
橡胶轮胎、独立悬挂、弹簧避震的四轮马车,行在上头甚是平稳,十分适合困觉。
谁知高武敲了敲车门,又送进来一个带机关的钢匣子,那是张鉴设计的装电报稿用的。
“夭寿啊。”赵昊郁闷的呻吟一声,对高大哥抱怨道:“从前在路上,还能名正言顺的偷偷懒。现在倒好,连睡午觉的时间也不给我了。”
心说幸好才是无线电,要是弄个微信出来,肯定半夜都有人骚扰……
高武嘴唇翕动一下,拿起电报箱准备撤退。
“放下吧。”赵昊没好气道:“给我点跟雪茄。”
高武点点头,熟练的准备起来。怕他不清醒,还给他倒了杯咖啡。
赵昊翻翻白眼,也转动机关,打开了钢匣,取出里头的电报纸,倚着靠枕读起来。
第一份电报来自京城,但这并非来自京城的第一份电报。赵阁老天天都给儿子发电报,问他到哪了,昨晚睡得怎么样,今天有精神么?有没有想爸爸呀之类……
此外也会顺道说一点正事儿。
比如潘晟在遭到雷士祯等七名言官弹劾后,便被万历皇帝勒令致仕。
~~
得知潘晟半道上就被撵回家,正在病中的冯公公登时急火攻心。
那潘晟入阁是承他的面子,由张太师临终向皇帝求来的。怎么张太师的灵柩前脚刚离京,皇上后脚就免了他的官呢?类这似弄撒赖?做戏给谁看啊?
冯公公当了一辈子太监,看过三朝的风云变幻,深知在政权交接之际,最容易杀机涌动。甭管你是权倾朝野,还是皇上干爹,一个弄不好就会翻车。
从潘晟的变故中,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在床上烙了一宿的大饼,第二天便不顾病体,让人抬着自己回到了久违的司礼监,命当值太监取来那几份奏章的底本一看。
只见那道‘收回前命,仍令潘晟回籍闲住’的上谕,乃是内阁次辅申时行出票,司礼监首席秉笔张宏批红。
冯保当即大怒,将闻讯赶来的张宏劈头盖脸臭骂一顿。说他貌似忠厚、实藏祸心,这么大的事情不提前知会自己一声!
张宏自然叫起撞天屈,说自己也不知道潘晟是兄长的人,才没有打搅你养病啊。
“他是张太师推荐的,你总知道吧?!”冯保将雷士祯的弹章甩到他脸上,骂道:“‘晟乃元辅遗疏特荐’这八个字,也是你批的!”
“冯公公,这都是皇上的原话。”张宏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垂首道:“咱家跟潘部堂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何苦趟这浑水呢。”
“哦……”冯保心中咔嚓一声,一道霹雳炸开。没想到竟是他昨晚想到的最坏的情形——一切出自万历皇帝授意!
他忽然想起那年的泼墨事件。皇帝那一瞬间掩藏不住的怨毒眼神,刹那间清晰无比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冯保仿佛一下被抽干了力气,想要跟张宏说句硬气话,却半分力气都欠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便直挺挺晕了过去。
“老祖宗!”跟班的干儿孙赶紧扶住他。
“快把冯公公抬回去吧。”张宏叹口气道:“都病成这样了,还置什么闲气?真是不要命了。”
~~
等冯保悠悠转醒,已经是下午了。
闻讯赶来的徐爵、冯邦宁等人,在床头围了一圈。见他醒来忙七嘴八舌的请安,张大受又端来了太医开的安神汤,请干爹服下。
“都什么时候了,还喝安神汤?”冯保却一巴掌将药碗打落在地上,颓然道:“再不想辙自救,咱爷们儿都要喝孟婆汤了!”
“啊?”徐爵等人全都吓坏了。其实这阵子他们也不是全无感觉,张鲸那帮家伙气焰嚣张,已经丝毫不把冯保这个老祖宗看在眼里了。手下也是人心惶惶,都私下议论是不是要变天。
冯保又强撑着病体,连夜到赵家胡同求救。
回去后他便按照赵昊的指示,再次向皇帝告老。这回可不只是单纯告老,他还向万历皇帝表示,皇上和太后因为给潞王营造王府,花费巨万,内库亏空不小。老奴便将这些年积攒的钱财全留给陛下,稍稍弥补下亏空了。
万历之所以不让冯保致仕,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垂涎他搜刮的钱财珠宝文物。现在听冯保主动说要把财富献给自己,自然龙颜大悦,便假假道:“那怎么好呢,大伴还是留着自己养老吧。”
“老奴已经没几年好活了,吃不动喝不动。又无儿无女,要这些钱财作甚?”冯保半是心痛半是难过道:“斗胆说句大不敬话的,老奴与陛下虽属主仆,但老奴看着陛下长大成人,早已将陛下当成自己最亲的人,不留给陛下又留给谁?”
这一幕可谓感人至深,就连一直恨不得冯保去死的张鲸,也从旁偷偷抹泪开了。
“你又哭什么?”万历奇怪道。
“奴婢这才知道冯公公纵有千般不是,但心里只有陛下啊。”张鲸早得了老西儿的好处,要助冯保平安着陆。便一反常态的表演道:“想到冯公公教训我们,对皇上头一件事就是忠心,因为我们这些人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原来他说得都是真心话。奴婢以前,真是不应该那样说他……”
说完呜呜哭了起来。
因为之前关于冯保的坏话,八成都是张鲸说的。让他这一哭,万历难免犯起了嘀咕。心说莫非自己真对冯保太绝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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