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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君正当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明月听风

    她记得她十六那年,父亲想将她嫁入王家,那王公子好|色败家,妾室通房不少,还时时上妓馆。安若晨自是不愿嫁的,但她不能与爹爹明说。她用上王家做客与王家小姐玩风筝戏耍的机会,探听到王家生意似乎亏了不少,小姐院里每月的月钱少了,发的衣料子等物也不如从前。安若晨寻了机会趁无人偷偷进账房看了账本,确认无误,然后故意跟来她们安府制衣的衣娘漏嘴了王家的事。那制衣娘也是对此事略有耳闻,毕竟城中大户制衣多是找她家铺子,用什么料能花多少银子,她自然知道,经安若晨这一说,便添油加醋又到别处说去了。

    于是安府的婆子知晓了,仆役知晓了,安平便也知晓了。这事当然也传到了安之甫的耳朵里。安之甫仔细一打听,果然王家是个外表风光实则没甚油水的。安之甫可不愿吃这亏,当即找了个借口退了婚事。

    安若晨记得那时自己躲过一劫后的喜悦心情,仿似昨日。可似乎又甚是遥远了,仿似上一世。

    她自以为有些小聪明,自以为有些小运气,自以为有将军贵人相助终会逃出这老鼠窝。可是最后,竟是如此……

    安若晨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她听到了母亲的哭泣声,她说娘,莫哭,女儿挺好。但话音未落,却又听到了那个投井自尽的丫环的惨叫,她记得那惨叫,她奔过去,看到了那口井,但她不记得那丫环长什么样,她知道她不该去,但她仍到了井边往下看,井里很黑,可她竟然看得清楚,水面浮着一个人,那人忽然翻过身来,却是她自己,是她安若晨的脸。

    一瞬间,她似乎不在井边上了,她在井里,在水中。她喘不上气,她要死了。然后她又听到了四妹的尖叫,甚是凄厉。

    “莫碰我妹妹!”她怒声喝着,也不知怎地又不在水里了。她手里变出匕首,她什么都没有想,只一把将四妹拉至身后,用匕首狠狠捅向面前那老男人的胸膛。她甚至不知道那是谁,没看清是不是钱裴,她一刀接着一刀,血喷溅出来,喷进了她的眼睛里。她放声尖叫,大声叫,她发现血是她的,她的眼睛鼻子嘴里,全身上下都在流血,她尖叫着,完全停不下来……

    “小姐!小姐!”

    安若晨猛地醒了过来,大口大口地用力吸气,缓了好半天才发现自己在做梦。丫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小姐,做噩梦了吗?”

    安若晨茫然地点点头,神智一点点慢慢归位。是梦!却像真的一般!

    这一日安若晨病了,一觉醒来,发现冷汗又浸湿了衣裳,头重脚轻,眼睛发疼,嗓子也哑了。婆子帮她报了病,请了大夫来瞧,煎了药与她喝。她没有出屋门,安若芳却是跑来看她。

    安若芳看上去毫无异样,想来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安若晨默默祈求老天,望爹爹与那钱裴谈好,容安若芳晚几年进门。

    “姐姐怎地病了?”安若芳用她新绣好的帕子给安若晨擦了擦脸,“这是我新绣好的,送姐姐吧,姐姐你要快些好起来。”

    “好,姐姐很快便好了。”安若晨微笑着摸摸安若芳的小脑袋。之前她将安若芳送的钱袋还回去了,小姑娘有些不高兴,可听到她病了,却还是为她忧心。她的亲人里,也只有这个妹妹对她真心实意地好。她这么小,才十二。

    离十月十五还有五日,安若晨心里很难过,她不能逃了。

    她要嫁给钱裴,为妹妹拖上几年。这几年她再想办法,给四妹张罗一门好亲。她不信这中兰城就再没有能娶四妹而又压得住钱裴的。对了,龙将军。爹爹用心巴结不就想攀上龙将军吗?龙将军的话他不敢不听的。她是逃不了啦,她要再找机会厚颜去求龙将军,龙将军出面,为四妹说门好亲。他手下这么多部属,或是他认识的其他好人家的公子,他定有路子的。她给他磕头,她再求他,让他救救她妹妹。还有几年时间,怎么都得十五及笄才出嫁吧。三年,三年够了。她拼了命也要在三年内把事情办成。

    她不能逃,不能死。如若最后仍是不行,那她……她忽然想到梦中的情景,害怕得身上一阵发冷。

    这一日安之甫没有归家。安府没什么事发生。安若芳陪了安若晨一日。

    第二日安若晨好了许多,她听说安之甫一|夜未归,有些期盼,又有些害怕。中午她在自己屋里用的饭,今日安若芳没有来,安若晨没在意。她满脑子盘算着怎么办,除了龙将军,城里还有谁人能说上话的?

    这时候丫环忽然进来报,说四小姐不见了。安若晨吓了一跳。细细一问,竟是安之甫中午回来了,不止自己回来,他还带回了钱裴。两人谈笑风生,喜气洋洋。安之甫召了各房去宣布,安若芳和安若晨同日出嫁,同进钱家门。因着安若晨生病,所以没叫她过去。

    宣布婚讯时安若芳就在当场。究竟是何情形丫环说不清,她也是听别人说的。总之安若芳吓到了,不知是起了口角还是怎地,竟吐了钱裴一身。安之甫当场给了她一耳光,喝令她退下。安若芳退下了,再然后,便没了踪影。

    “现下大家伙儿正到处寻她呢。”丫环道,“门房说了,未曾瞧见四小姐出门。那定是躲在府中某处了。”

    安若晨听罢,速速换了衣裳,出院子找人去了。安若芳平素与她亲近,爱去的地方就那几个,她约摸着能猜到,但转了一圈,也是没找到。然后她忽然想到了,忙奔到四房院子后头。

    那处原有个小杂院,安若芳在里头养了一只小黄狗。那是她出门玩时捡的,她很喜欢,便带回来养着,起名小黄。她们一起在木工匠的指导下,亲手为小黄搭了个小木屋子。小黄与安若芳很亲,有次安荣贵为件小事喝斥安若芳,小黄冲安荣贵凶猛吠叫。之后安荣贵差人将小黄打死。安若晨偷偷将小黄埋了,骗安若芳说是小黄也想娶媳妇,悄悄走了。安若芳很伤心,那小杂院从此荒废下来。

    安若晨跑到了那杂院,小黄的木屋周围已经长满了野草,几乎齐腰高。安若晨拨着草寻半天终是找到了。弯下腰一瞧,看到一脸惊恐满脸泪的安若芳缩着身子躲在里头。

    安若晨心疼极了,差点落泪,她努力微笑,向四妹伸出了手:“芳儿,是姐姐。姐姐来了。”

    安若芳看到大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从木屋子里爬了出来,一身灰脏兮兮扑进安若晨怀里:“姐,姐!爹爹要将我嫁给那个钱老爷,他好可怕,好可怕……”她哇哇的哭,语无伦次,话也说不清了,只一再重复好可怕。




逢君正当时分节阅读21
    “没事的,没事的。”安若晨不知如何安慰,只紧紧抱着四妹,抚|摸她的后背。

    “他,他……”安若芳抽泣着,浑身发抖,“吃饭时,爹爹让我坐他身旁,他,他,他摸我的腿,我没忍住,我好害怕,我吐了……”

    “没事的,没事的。”安若晨将脸埋在妹妹纤弱的肩膀上,眼泪终于还是涌了出来。“没事的,会没事的。”这话不知是对妹妹还是对自己说的。

    姐妹两个相拥着哭了好一会。安若芳偎在安若晨怀里,忽然小小声道:“姐,求求你,我们逃吧。”

    安若晨一僵。她抬起头来,对上了妹妹的眼睛。

    安若芳含着泪哀求:“姐,我有钱银。我们逃吧。”

    安若晨的心怦怦直跳,开始考虑这个可能性。自己逃和带着四妹逃可是不一样的。她孑然一身,母亲已不在世,她没有牵挂。可四妹母亲尚在,她年纪又小,她带她离开,可妥当?

    而且两人一起出逃目标太大,四妹的脚程比她更慢,一起离家怕是走不出一条街便会被追回,能否赶上蒋忠的车队都会是个问题。还有将军交代蒋忠时定是只说了她一人,她再带上一个,若是蒋忠不愿意可怎么办?再者说,之后若是被官府缉捕,她带着个小姑娘……两人一起逃,成功的机会几乎没有。

    安若晨看着妹妹。安若芳抿着嘴角用力抹着眼泪,一双大眼看着姐姐,那里头有信任,有恳求,有希翼。

    安若晨看着她,好半晌一咬牙,道:“你莫怕。万事有姐姐在。姐姐带你走。”

    安若芳猛地一震,惊喜地看着大姐。

    安若晨掏出帕子,仔细擦着她的脸,问她:“你可想好了,若离了家,便离了你母亲了。日后再见不到,你可愿意?”

    安若芳咬咬唇:“嫁到了钱家,怕是也再见不到母亲了。”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姐,我不想像小翠那般。”

    “小翠是何人?”

    “就是那个投井的丫头。”安若芳哭起来,“我打听了,她叫小翠,她才十四,只比我大两岁。”

    安若晨将妹妹抱紧了。她不知道那丫头叫小翠,她没敢打听。新来不久的丫头,也不在她院里,她甚至不确定她有没有见过她。

    “姐姐也不想像小翠那般。”安若晨捧起安若芳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姐姐也不会让你像小翠那般。姐姐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我们自己过活。姐姐不教别人欺负你。”

    安若芳眼泪又掉下来,用力点头。

    “只是日子会苦些。但无妨,我们会熬过去的,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新的日子……”

    安若晨话还没说完,忽听得身后草丛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安之甫的小儿子,年方八岁的安荣昆钻了出来,冲她们大叫:“哈,我听到了!你们居然想逃家!我要告诉爹爹去!”话一说完,转身便跑。

    安若晨与安若芳大惊失色。

    安荣昆动作极快,一溜烟便没了踪影。待安若晨反应过来,已是阻止不及。

    第十八章 (修订)

    第十八章

    姐妹两个瞪着安荣昆消失的方向,面面相觑,在对方的眼神里都看到了惊恐。安若芳开始发抖,慌得不知所措。安若晨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她不能害怕,不能乱了阵脚,她若是没撑住,四妹可怎么办?

    无论如何,是阻止不了安荣昆告秘的。这个安若晨心里清楚。安荣昆是家中小霸王,方才就算将他拦下,也不可能说服他守口如瓶。相反,他会更兴奋,更迫不及待到爹爹面前邀上一功。

    安若晨很快整理好心绪,她镇定下来,握着四妹的肩:“芳儿,你听我说。”

    安若芳慌乱:“大姐,怎么办,怎么办?”

    “荣昆还是个孩子。”安若晨的语速很慢,但语气坚定。

    安若芳点头,慌得去抓安若晨的手:“他一定会去告诉爹爹的。”

    安若晨顺势也将安若芳的小手握住了,用力捏了捏,与她道:“先莫慌,你听姐姐的,闭上眼,深吸三口气,从一数到十。”

    安若芳张大眼睛看着安若晨,不明白她意欲何为。

    “听姐姐的话,姐姐需要你冷静下来,下面的话很重要。”

    安若芳咬了咬唇,依言而为。她闭上了眼睛,深吸气,数到了十。待她再睁开眼时,虽然仍是害怕,但不那般慌了。

    “很好。现在,你仔仔细细地听姐姐说。一定要记住,一定要照办。”

    安若芳用力点头。

    安若晨捏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极严肃地道:“荣昆是个孩子,急性子,所以他定是耐不住听完我们所有的话。他只听到了后面几句,便是我说要带你走的那几句。然后他就跳了出来说要去告诉爹爹。”

    安若芳咽了咽唾沫,再点头。

    “爹爹此刻便在府里,全府上下都在寻你,所以荣昆这般跑去一说,很快便会有人来寻我们。我们时间不多了。你且记住姐姐的话,务必记住。”

    安若芳看着姐姐的眼睛,听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只是吓到了,很害怕,我寻到了你,怂恿诱拐你与我一道逃家。你没有答应,你不敢。你怎么可能离开你娘。”

    安若芳瞪大了眼睛,万想不到姐姐这般说。安若晨用力一捏她的手,道:“重复一遍,方才发生了何事?”

    安若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安若晨喝道:“重复一遍!”

    安若芳抖着唇,小声道:“我躲起来了,姐姐找到了我,教我与你一道离家。我不答应,我害怕,我不能离开娘。”

    “没错!便是这般!”

    “姐!”安若芳眼泪又要下来。

    “一定记住!事情便是这般!是我诱拐你离家,你不愿。然后荣昆听到了,便告诉了爹爹。他是小孩儿,他记不清我们究竟说了什么,是我要带你一起走,要用你要挟爹爹。”

    安若芳落泪。

    “莫哭。”安若晨快速地说,“爹爹一定极怒,会打骂于我,这些都无妨,姐姐是被打骂惯的,姐姐不怕。但爹爹定会将我锁起来。你记住,抱着你娘哭,你娘会护着你。你甭管发生了什么,一口咬定你不想离家,你绝不离开娘。你不舒服,你头疼,求你娘带你回房。”

    安若芳点头,用力抹泪。

    安若晨接着道:“你在房里躲上两天,然后来找我。我铁定是被锁在屋里。你要小心,要避开其他人,莫要让他们知晓你来找我。”

    安若芳再点头。安若晨问她:“记住了吗?你且说说,一会爹爹打骂起来,问怎么回事,你怎么答?”

    安若芳哭着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然后呢?”

    安若芳再把安若晨的嘱咐又说了一遍。

    “很好,很好。”安若晨把安若芳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说:“无论如何,莫让爹爹和你娘将你关起来,莫要被关起来。你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没什么难处是过不去的,你记住!千万记住!离家的念头,莫教任何人知道,连你娘都不行。若你两日后仍不改主意,你来找我。”

    安若晨说着这话,想到了龙大将军。他说再不会给她第二个机会,而她真的再用不上那机会了。

    安若芳呜呜哭着,待要说什么,却听到了家仆们的叫喊声:“她们在这儿呢,找着了!在这儿呢!”

    安若芳猛地一震,抬头看向安若晨。安若晨冲她微笑,替她抚了抚发鬓。

    “莫怕。”安若晨对妹妹道,将她拉了起来,拍掉身上的泥灰草屑,牵好妹妹的手,“我们去见爹爹。”

    偏厅里,安之甫和各房早已等在那处,安荣昆得意洋洋咧着嘴笑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而另一边,坐着钱裴。他饶着兴味地看着安若晨姐妹两个走了进来,笑了。

    “芳儿。”四房段氏一见女儿便哭了起来,张开了双臂。

    安若晨暗地里推了妹妹一把,安若芳顺势扑进了娘怀里抽泣。完全不敢看钱裴和爹爹。

    安若晨不待安之甫发话,扑通一声跪下了。

    安之甫一脸怒容瞪着她,未及说话上来便是一个耳光。安若晨顺着力道倒在地上痛哭,“爹爹,女儿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安之甫上前又是一脚,“你好大的胆子!说!怎么回事!”

    安荣昆在一旁晃着腿叫道:“我都听着了,大姐说要带四姐离家。”

    安若晨一脸惊恐哇哇大哭,说自己糊涂。因着找不着妹妹着急,又受了惊吓,所以见着了妹妹便脑子发热,哄她说带她走。只是哄妹妹的,而且妹妹没答应,她并不是真想逃家。就是哄妹妹的。

    可惜安之甫今日不吃她这套了,何况钱裴就在一旁看着,待嫁过去的两个女儿居然说要逃婚,这还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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