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这个寡我守定了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秋华胜
他撩袍跪下,一丝不苟地叩首行礼:“臣卫瑜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德帝的精神已比方才好了许多,在宽大的龙袍遮盖下瘦弱的身躯完全不损他帝王的气势,他也不叫起,直接问道:“卫瑜,你应该知道朕因何召你前来。”
“是。臣知道。臣惭愧……”卫瑜又磕了个头,这才直起身来笔直跪在地上,这才接着道,“蒙公主不弃,臣……是来领旨谢恩的。”
卫瑜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藏在内室的薛云图几乎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呆了!她眼前飞快闪过前世的一切,却没有一幕是两人恩爱和顺的景象。
成亲之后她便隐约察觉到他心有所属。虽然依旧温柔小心,但无处不在的小细节都表露着这个与自己一同长大如今同床共枕的男人心里仅仅是将她当作妹妹。而那时愚昧的自己却陷在情爱之中无法分辨,直到皇兄暴毙这一切才被暴露在眼前。
直到卫瑜扶着薛安上位,自己才知道他从少年时就爱慕着徐阁老家的大姑娘!
世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薛云图牙根紧咬,连脸颊都微微发疼。
薛云图重生之后第一次生气了质问卫瑜的心,她想要冲去问他就算不顾两人青梅竹马的情分,为何连与皇兄的忘形之契也全都丢在脑后。
她手中刚刚剥好的橘子被捏的稀烂,橙黄色的汁水顺着如玉般洁白细腻的手指滴落在正红色的裙子上,浸出的颜色反倒比那正红还要更鲜艳三分。薛云图急喘了两声,今年初才刚刚隆起的胸脯与露在外面的雪白脖颈都上下起伏着,如她强忍着的怒火一同平息了下来。
薛云图紧盯着茶桌上切割水果用的小竹刀,只恨那不是削铁如泥的匕首。若不是他姓卫!若不是他是卫令的孙子!若不是父皇龙体不安不能动摇群臣之心!
而接下来传进内室的一句话,却将薛云图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再次点燃。
“臣对公主……恋慕已久……”
与卫瑜这句话同时响起的,还有门扉被骤然关上的一声巨响。
卫瑜下意识抬了抬眼,在对上明德帝目光时又飞快垂下了眼眸。瞬间就明白了那声关门声从何而来的卫瑜耳根通红一片,想来垂着的一张俊脸也是如此。
坐在上首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的明德帝十分满意地摸了摸胡须,终于叫起赐座。
“嘉和任性惯了,怀瑾你日后要多担待些。”明德帝虽是抱着老丈人看女婿哪里都是毛病的心态,但也不得不承认除了卫二郎这般好性再没几个人能忍得了被自己纵容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
公主和离虽然容易,但到底不好听。
卫瑜只虚虚坐了半个屁股,他咽了口唾沫只觉在方才一声响后自己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紧张再次翻涌了上来:“公主天性洒脱,臣仰慕还来不及。”
自己刚才的话,想来公主都听到了,也不知公主会不会觉得自己孟浪。卫瑜的心中一时甜蜜一时焦灼。
这边两人一问一答渐渐进入正轨,那边冲出门去的薛云图喝退了一直跟在身边的盼儿独自一人在御花园中横冲直撞着。
她满心的怒火与沉淀了近十年的委屈无从发泄,只能迫害着园中可怜的花花草草。
嘉和公主所经之处,无不柳折花残。
横冲直撞的薛云图刚从御花园紫红出来就直直撞进一个人的怀中。
她惊呼一声,险些摔倒,却被揽住了腰肢险险站住。薛云图方一站定就伸手推开了揽住自己的人:“大胆!”
“臣愈矩。”傅砚之明显也惊了一跳。他早前与公主分开之后就一直心绪不宁,随意走走就走到了御花园的入口,故地重游反而让他起伏的心潮更生波澜。一向谨言慎行走一步看三步的傅砚之也难免发起了呆。
他也没想到自己被撞后下意识的一拉,就拉住了这个让他心神不定的人。
方才毫不在意的少女清香反倒萦绕在鼻端,所谓温香软玉抱满怀,说不得就是如此。
傅砚之藏在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拈动了一下,仿若回味指尖与细滑布料想贴的触感一般。
“傅砚之,你不在东宫收拾行囊怎么在这里乱晃?”真正乱晃的人反倒倒打一耙,薛云图瞪圆了眼睛气势汹汹,“皇兄头一遭出宫,一身安危都交托在你们手上,韵拾可不敢有丝毫轻忽。”
话一出口薛云图就觉得有些不对,这般随性的语气平日里只会对着皇兄,似是今日那一巴掌之后她与傅砚之两人之间反倒更近了一步。
真是奇怪。
“臣的东西已收拾妥当了。”明显成了撒气对象的傅砚之也真的没有着恼,他拱手轻笑道:“臣遵命。”
薛云图只觉胸中憋着的怒火也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果真长得漂亮的人就是占便宜,就算是做受气包也要比旁人沾光的多。
“韵拾既然有空,那便陪本宫在园子中走走吧。”薛云图整了整衣衫,抬着下巴先一步走回了园子。没有给傅砚之一点拒绝的机会。
傅砚之自然也不会拒绝,他应了一声跟在公主身后,半步之遥既不失亲密又不会坏了规矩。
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
御花园最大的好处,便是地广人稀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草木虽然茂盛,但都被修剪的妥妥当当,藏不了哪怕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既然已经平息了火气,那薛云图带着傅砚之来御花园中自然也不是为了闲逛。
“韵拾。你对父皇这次的旨意,有什么想法?”薛云图站定了脚步,却没有转过身看向傅砚之,“你随意一说,我随意一听,不论说了些什么都赦你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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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知父皇对于傅砚之的旨意有没有下达,所以也不挑明。只微阖着双眸立在那里等着傅砚之的回答。她有些怕,却又忍不住想听听他的想法。
傅砚之大着胆子抬起头直视着少女的背影,一身火红的宫装宛如嫁衣。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才轻声道:“臣斗胆猜测……想来圣上龙体欠安,才会如此激进。”
中了。薛云图的眼帘颤了颤,依旧没有睁开:“不过让皇兄巡幸江南,与父皇身体何干。”
“这是昭告天下,新君即是太子薛密。”
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的薛云图脚下一软,险些站立不住。还是身后的傅砚之眼疾手快地搀住了她:“殿下,事已至此,您想开些。”
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薛云图点了点头,拂开了握着自己臂弯的手:“本宫明白。”
她却不得不强制自己镇定下来。此事关窍傅砚之既然看得出,那自然也有其他人能看得出。若是让辽东一系或者其他心怀不轨之人抓住了这个天子病弱太子出巡的机会,只怕上一世的波折会来的更早许多。
薛云图终于转过身来,她面对着傅砚之目光切切:“韵拾,事已至此,我与卫家的联姻已是不能再推脱了。”
“是。但这却不意味着在太子坐稳帝位之后不能鸟尽弓藏。”傅砚之答的十分斩钉截铁,他接着解释道,“卫家势大,全靠老太傅卫令一人撑着。但太傅年迈,大悲之下恐天不假年,到时卫家势力分崩离析反会成大乱。还不如先行一步提前削弱卫家。”
他的话自是极对的,兔死狗烹虽然薄凉,有时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薛云图看着面前形容俊俏的少年郎,脑海中不由浮现当年睥睨天下的傅相。虽明知不该提起,但薛云图仍忍不住问道:“韵拾,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会不会有这一日?”
傅砚之的笑容极是好看,勾起的嘴角带着撩人的姿态,便是一双凤眼也是明亮亮的引人瞩目。他似是毫不在意,又像是十分认真:“若我真有那一日,惟愿公主前来送我。”
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的薛云图呆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就应了一声:“好,我记下了。”
是“我”,而不是“本宫”。
傅砚之闻言笑得愈发好看了。看着对方的笑容,薛云图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又往御花园深处走去,此时彼此间的距离又近了许多。
“你们远赴江南,自当小心谨慎。阿宁的生母季贵人便是江南季氏的旁支庶女,听说她入宫之前与本家的关系十分不睦。”身份是对的,关系却是错的。哪怕季氏进宫前与本家再是不合,诞下皇子升为贵人后也就和睦了。薛云图这么说也不过给傅砚之提个醒,让他记得远离季家,以免图生波折误了差事。
“臣记下了。”不明所以的傅砚之只将这话记在心中。他立在那里,做洗耳恭听状等着接下来的话。
薛云图斟酌再三,到底抬眼看他:“韵拾,我已许你一诺,你给我一计。”
☆、第24章 ·承你吉言
第24章
薛云图丝毫没有犹豫就将全部的疑虑都坦白在了傅砚之的面前:“韵拾,若父皇真有个万一我该如何?”
“臣有两言赠与公主。”傅砚之应了一声,垂首躬身而立。
“你说。”薛云图虽是见惯了傅砚之在她面前时时认真地模样,现下也是精神一紧。
傅砚之再次应了一声,郑重道:“其一是尽快请贵太妃回宫主持大局,其二便是公主身娇体弱,当病则病。”
薛云图眉梢微挑,看向傅砚之的眼神带了些深思。
被这般看着的人却恍若无觉一般定定立在那里,身姿挺拔、不卑不亢:“臣虽逾矩,却是肺腑之言。”
其实傅砚之心底知道,当听到公主的问题之后他就已经将自己推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若非发自真心,以傅砚之如今的身份地位是断不敢如此直接说出来的。他不是不会圆滑处世,只是那些圆滑却不是对着公主的。
或者说,从一年前在这里与公主视线相接的那一瞬间起,他就已无法自拔了。
现在立在这里等待的不过是一场宣判,面临的不过是终身□□与死刑两种选择——倾尽所有永远沉浸在对公主的钦慕之中,亦或是因公主的不信任而死无全尸。
公主确实从一开始就没真正信任过自己。傅砚之的嘴角攀上一抹苦笑,随即被自己收敛了起来。
“你且解来与我听听。”薛云图的声音伴着微风卷来的花香飘进了傅砚之的心里,“本宫身娇体贵,你且莫胡说。”
傅砚之不用细想就能清晰的分辨出公主一贯骄矜的声音中深藏的无措。
他听在耳中只觉心中一紧,本已想好的对答被快速的重新整合,化成了更加柔和的词句。
傅砚之退后一步,拱手行礼:“且待臣细思。”
说是细思,早有成算。完全抑制不住却又不得不压抑着喜意的傅砚之觉得,从今天起,他的人生才真正完满起来。他微微抬起头,不自觉勾起的唇角化去了五官中天生的冷漠。只这一笑便如春花晓月,比身旁和煦的春风还要温暖宜人。
为公主排忧解难,或许便是他生而为人唯一的意义。
他到底得到了公主真正的信任。
对对方心意毫不知情的薛云图看着胸有成竹的傅砚之,只觉得惶惑不安的心都莫名平静了下来。似乎身边只要站着的是他,自己对茫然的前路就再无惧意。
傅砚之修长的手指穿过发丝,拂过凤眸下多情的泪痣。在春日的微风蒸腾之下,一身锦绣华服含笑站在那里的傅砚之恍若嫡仙,温柔的一点都看不出眼中曾有过的狠厉、看不出他将会是日后那个满手血腥的权臣傅相。只因他心中含着爱意,便是说出满腹算计之时也带着款款温情。
将所有筹谋全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话将尽时傅砚之才从就亢奋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他终于发现自己方才所讲的话大多都不合时宜,不应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面前讲述。傅砚之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他涨红着脸面不敢看向公主,更加放缓了口吻试图用一些温和的小故事进行注解说明:“臣幼时居于村野,见过不少市野百姓的纷争。世间只有堂兄弟争祖业,叔伯强插一脚就成了丢人事了。而家中的老夫人,自然就是这个主持公道的人。”
本来认真听着对方分析利弊的薛云图被这突然改变的画风惊的一愣,然后就忍不住以袖掩唇笑出声来:“傅砚之,你才多几岁?就敢说这些幼时如何的话?”她眼波流转笑颜如花,在这一瞬间从知道父亲病重的阴霾中跳脱了出来,灵动顽皮的真似一个活泼的少女一般,“你何苦硬撑着那少年老成的壳子。傅砚之,你不累么?”
哪怕是直呼其名,也不带丝毫轻呼的意味。这样的亲近,是今日之前的傅砚之从不敢想象的。
所以他本就涨红的面皮更加红润了三分,少年特有的羞涩十分难得的出现在傅砚之身上。
可当最后一个问句落地时,薛云图短暂的喜乐也消失不见了。她敛了敛笑容,将话题重新绕回了正题上。
谁都没有再提方才那个玩笑一般的问题。
但傅砚之却在心中偷偷做了回答——他自然是累的,只是一切辛苦若能换的公主平安喜乐,那便甘之如饴。
不过短短数语,两人间的距离就已拉进了不少。薛云图随手摘了一朵芍药簪在鬓边,只衬的人比花娇。她闲坐在石凳之上,眺望着远方的天极殿,话中含着犹豫:“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自父皇登基以来祖母就退居靖和宫不问庶务。此时……想来也不会多做牵扯。”
薛云图等自幼称贵太妃为祖母,只是这龙子凤孙的“祖母”却不是当朝太后,想来若传将出去定会惹得无数文人闲话。
薛云图也因此一直摸不透贵太妃的想法。太过疏离,太过冷漠。
前世父皇龙驭上宾之时皇兄也曾在登基前命人请祖母回宫,却被祖母婉拒了。从此之后贵太妃便长住寺中,直到寿尽都再未踏足皇宫一步。这也成了日后篡位的薛密污蔑皇兄不孝的依据——贵太妃到底在薨逝之后的几年内被她另一个孙儿薛密追封成了皇祖父的第三任皇后。
所以对于是否请贵太妃回宫这件事,薛云图一时难以决断。
她怕这个一生将自己摆在皇权之外的老太太并不是一个可以寄予希望的人。
“贵太妃身份尊贵,有她老人家在便是万无一失。”傅砚之明显看穿了薛云图的想法,他摇头认真道,“公主许是不知民间有句俗谚——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糙,理却不糙。”
他的语气太过意味深长,以至于薛云图几乎要以为他是真的知道些什么秘辛了。薛云图看着他,脑海中突然浮现那个前世在佛堂日日相伴的背影。她闭了闭眼睛,将这些琐事全都抛之脑后。
以老祖母的阅历,若能将她迎回坐镇后宫,说不得真能将这动荡的人心压上一压。在傅砚之的注视下,薛云图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待你们一走我便请旨父皇,亲去迎回贵太妃。”
只要祖母的心不偏到辽东皇叔那里去,此举就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弊的。
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她要如何病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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