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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这个寡我守定了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秋华胜

    其实平日里朝臣与公主相见并不用行此大礼,只是如今圣上病重,又是在天子所居的天极殿中见面,这礼自然而然就比往日郑重了许多。

    “老大臣们不必多礼。”薛云图双手虚抬,她挺直了腰杆,无所畏惧。然后亲自上前掺起了打头的卫太傅。

    薛云图确定,自己在老太傅已经浑浊的双目中看出了满意。方才举动其实十分莽撞的薛云图终于微微舒了一口气。

    而此时她才真正庆幸自己没有为了一己之私毁了与卫瑜的婚约。不然此时面对的,大概就是卫、闫两家联手的打压了。

    薛云图松开扶着卫令的手,微微向着朝臣们福了福身。她站直身子,毫不畏惧地迎上了朝臣们探究的神情,她的目光从这些大黎朝的中流砥柱们的脸上一一滑过,在看到大多数人恭敬地低下头后终于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众位稍安勿躁,本宫先去探望父皇,待见过御医之后再与众位详谈。”

    此时太子南巡、贵太妃未归、中宫无主、贤妃被贬,卫、闫两派相互制衡,在薛云图到来之前竟无一人敢先开口去询问明德帝的病情。

    见到公主镇定自若举止有度的模样,心中同样不安的朝臣们到底舒了一口气。

    卫令与闫申对视一眼,到底是由卫令上前一步开口道:“那便劳烦公主了。”

    “这本就是本宫当做的。”薛云图艰难得扯出了一个还算自然得体的笑容,昂首挺胸地从众人分开的道路中走进了明德帝的寝宫。

    寝宫中往日的龙涎香气已被浓重的药味所遮盖。薛云图才踏入一步便觉得鼻头酸涩,险些掉下泪来。她仰起头收回了眼泪,强令自己平静下来。

    “公主娘娘!您可来了!”接到传报的赵德水急急忙忙从内室跑了出来,他行了个礼忙将薛云图引了进去,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圣上在朝会上突然剧咳呕血,随机晕厥,那之前正在斥责闫阁老玄孙在京中纵马伤人强纳民女逼死人命一事。”

    薛云图一愣,点了点头。她脚下不停依旧向着室内而去,心中的不安却愈发膨胀了起来。

    从皇兄出京后的这一切在前世都不曾发现,已经全都脱出了她的掌控。

    临近内室之前薛云图终于停下了脚步,她转过头望向身前为她开门的赵德水,轻声问道:“御医怎么说?”

    赵德水手上动作一顿,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赵公公留在外面候着吧。”薛云图越过赵德水,径自推门而入。

    内室侍候着的宫女们也在赵德水的眼神下全都安静退了下来。

    药味愈发浓郁了十分。

    薛云图在门前站定,稳了稳心神之后才一步步走向被床幔半掩住的龙床。

    这还是她七岁之后第一次走进这里。

    “父皇……”甫一开口薛云图就被自己干哑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清了清喉咙,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在龙床前跪坐下来。

    不过半日没见,她的父皇就已苍白憔悴得像是另外一个人一般了。

    薛云图深吸了口气,伸出手为明德帝掖了掖被角。她还未抽回手时,就对上了明德帝艰难睁开的双眼。

    “父皇——”薛云图咽下了哭腔,尽力保持着冷静的声调,“父皇,你喝水么?阿婉去给你道盏茶来。”

    “阿婉……”明德帝的手从被子中探出,颤抖着抓住了女儿的手腕。他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被连串的咳嗽打断了。完全无视了喉头的甜腥,明德帝摸了摸女儿的脸颊,认真道,“阿婉,快去拦下……宣、宣辽东王世子进京读书的旨意!”

    悚然一惊!

    薛云图一双杏眼猛地瞠得溜圆。她使劲点了点头,这才换来明德帝放心的笑容。

    “如若拦、拦不下,万不可……让闫申与辽东、结成、结成一气。”明德帝再撑不住力气一般重新阖上了眼帘,低哑的声音几乎不能分辨明白,但其中的懊悔与心疼却清清楚楚的表露了出来,“是父皇……是父皇太急躁了……可怜我的阿婉,要、要面对这般险境……”

    薛云图的泪水已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她强压住哽咽的声音:“父皇放心,阿婉一定会做到的。”

    “别哭……哭的朕、心疼……”明德帝抬起的手终于无力支撑,从薛云图被泪水浸染的面颊上滑落了下来,“想办法,速召你皇兄、回京。”

    “是,嘉和遵旨。”薛云图俯身跪在床榻之下,以额触地。她认认真真地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重新为明德帝整理好薄被,“父皇,您好好休养,一切都交给女儿。”

    明德帝含笑应了一声,再度昏睡过去。

    薛云图一步三回头得离开了内室,她擦干了眼泪退出了寝宫,面无表情地走向等候着她的、心思各异的大臣们。

    ☆、第二十七章 ·咄咄逼人

    第27章

    眼巴巴候在宫外的朝臣们再次屈膝行礼,薛云图这次却不再像之前一般故意放缓动作等着他们叩拜,反而一边一个扶住了卫令与闫申。

    “老大人们不必多礼。”薛云图毫不费力地就托住了两个躬身下拜的老人,她收回了手敛袖一礼,很是谦恭,“父皇睡下前特特叮嘱嘉和今后万不可托大,从今日起不论何事都要多多听从老大人们的意见,还请老大人们不要介意方才嘉和无礼。”

    身量未足的少女抬起头来仰视着两个已有些佝偻龙钟的三朝老臣,刚刚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格外的清透明亮。

    卫令、闫申二人自然连道不敢,他们身后两方阵营间本因着方才公主轻慢而有些古怪的气氛也都烟消云散。娇憨可爱的小女孩儿总是很容易就能讨得长者的喜爱与宽容。

    也最能让人放下防备之心。

    “公主千岁,不知圣上病情如何?”朝臣们急急探究的目光全都射向了薛云图。

    薛云图一脸懵懂无措,表情十分到位:“我一时慌乱,还不曾细问过御医,不若宣了主理父皇病情的院判来此,让他细细讲来的好。”

    这自然是极称众大臣心意的。

    而那院判所说的话,自然也是被赵德水着人细细教过的。

    只不过明德帝的病来势太过凶猛,又是在朝堂之上发作,实在没法在大处隐瞒。不过是拖得一日时间是一日罢了。

    “圣上既是久病沉疴,太医院为何迟迟不请圣驾静养!”卫令身为文官之首,在公主无意开口的情况下自是第一个发问之人。

    早就劝谏过无数遍的院判在这种情况下已不敢多做辩驳,横竖有脉案作证,算不得他隐瞒不报危害龙体。院判战战兢兢请了罪,偷偷向着公主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公主没有斥责的意思才大着胆子开口道:“圣上的病体本已渐安,只是今日心火大盛才会突然咳血。”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闫申面色一肃,他身后站着的闫党的气势也弱了三分。与之相反的则是卫党在关怀忧虑之下的扬眉吐气。这便是党派之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明知两方互相制衡,却也时时刻刻存着痛打落水狗的心思。

    薛云图虽垂眸敛神不发一言坐在那里,却也将众人形貌都看在了心里。

    院判说的并不算是瞎话,只是将本不是重点的重点提成了重点,又将早些明德帝吩咐隐瞒下去的病情继续隐瞒着。

    只是接下去的话,却没有一句出自真心。院判的声音明显沉重了许多:“圣上龙体贵重,此时耽误之极便是好好静养,莫再劳心伤神。”

    “那么……父皇龙体几时可愈?”薛云图抢先一步开口,将大臣们的急言训斥全都憋了回去。

    她只觉得自己牙根咬得生疼。所幸那些满心家国天下的臣子们的注意力全都被站在当中的院判拉了去,分不出多少精力来关注公主小姑娘的神情。

    在场众人中只有院判与已被赵德水通过气的薛云图知道,她的父皇、大黎的明德帝此次果真凶险已极了。

    “少则三、五日,多则……”院判抬起头,快速与公主交换了一个眼神,他重重磕了个头,声音里带着抖,“臣不敢妄言。”

    小小内殿之中,诡异的静默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

    最先反应过来的依旧是驸马祖父、太傅卫令。

    卫令越前一步,向着薛云图抱拳行礼郑重道:“还请公主决断!”

    “还请公主决断!”紧紧跟随着卫令的卫党即刻反应了过来,跟随着他们的党魁一同俯身行礼。

    不过两息之后,闫党也在闫申的带领之下低头应和。只不过是这一点差别,在有心人的眼中便已是天差地别。拱手低头的闫申一如既往地刻板守礼,但他心底的盘算却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出来。

    表面上的功夫从来都难不倒这些在宦海沉浮了数十年的老狐狸。

    年幼的嘉和公主就这么被有心无心地推到了最前面。如果她真的是那个被圣上娇宠着长大、从未涉足过朝政的十四岁的少女,在惊惧无助之下就必然会听从面前这些如同长辈一般的栋梁之才们的摆布。

    更何况这其中还有自己的老太公。

    这便是大黎的国之栋梁们,藏在忠君爱国下的蝇营狗苟。也难怪父皇会急急想在病重之时为皇兄铺平道路;也难怪前世皇兄登基时并未受到太大的阻力。

    那么父皇的病症,又是为何提前了整整一年多呢?




[重生]这个寡我守定了分节阅读26
    端坐在玫瑰交椅的薛云图藏在大袖下的十指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她一脸紧张的听着院判早就串好的台词,适时地做出放心或者焦躁的神情,然后在最恰当的时候做出决断。薛云图依旧稳稳端坐在主位之上,面色苍白却又平静。她待院正话毕又静了一刻,才沉声开口道:“嘉和年幼难撑大局,所幸贵太妃娘娘已在归京路上。父皇龙体欠安,如今只得移居静养。方才父皇吩咐,说南巡已至大半,余下并不十分紧要,叮嘱嘉和拟旨速请皇兄回宫主持大局。众位大人觉得如何?”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流转扫过众人,语调平平却不怒而自威。

    既是出自明德帝的吩咐,那自然没人敢说一个“不”字的。不敢说“不”却不代表着不敢有异议。

    朝臣们互相对视一眼,便有负责撰旨的中书舍人越众而出:“请公主明示,只不知召回太子的旨意上是写还朝监国还是辅政?”

    态度看着恭谦有礼,实际上却带着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中书舍人位卑职低,能站在这里不过仗着御前行走的身份。现下却不过是一枚丢出来探路的棋子罢了。

    “自然是侍疾!”薛云图终于在众朝臣的注视下站起身来。她居高临下看着中书舍人,如远山含黛般的长眉微微挑起,带着些审视的意味,“监国?辅政?大人真是说笑了。”她在脑海中过着这位热爱以丁忧避祸的中书舍人已老迈许多的脸,嘴角挂着不带丝毫笑意的笑容,“本宫若没记错,徐大人你虽为中书舍人理应日日留守翰林奉召拟旨,但因着徐老大人病弱时常告假,怎得连侍疾二字都不记得了?”

    素来以“孝顺”二字为招牌的中书舍人脸皮一红,呐呐应了一声:“臣无知。”

    “中书舍人行代君拟旨之职,徐大人既然不知如何撰旨,还是先回翰林院再好好念几本书吧。”薛云图的视线移向卫令,声音极轻,“卫大人,吏部为您所掌,本宫如此行事并无什么不妥吧?”

    卫令自然含笑称是,点头应下,助她点了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更何况这中书舍人本就是闫申一系。

    完全没被问到的闫申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笔直地立在那里,恭谨而自矜,就像前中书舍人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一般。

    将众人神情全都收入眼中的薛云图轻笑一声,转身重新坐回主位。宫装长而款的袖摆带着小女孩儿发泄火气的娇蛮险险滑过站在前排的大臣们的鼻尖。

    最后乖顺地垂坠在地面上。

    “另外——”薛云图拖长了语调,待众人都屏息静听时才继续道,“如今父皇无暇他顾,辽东王兄进京读书一事不如暂缓,以免慢待王兄引得皇叔不满。辽东王兄进京读书一事便先暂缓,待父皇痊愈之后再做打算。”

    “慢待”二字念得格外有声有色,意味深长。

    主理奏章承报的闫申跨前一步走出人群,垂首禀告道:“禀公主,今日早上才接到辽东驿报,辽东那边说,世子接旨当日便已出发了。”

    已经出发了?何时世子出行已经如此随意了?

    “王兄倒是急性子。”薛云图哼笑了一声,细长的手指在红檀的扶手上敲打着,一下下细碎的响声像是敲打在众人心头一般,“这事父皇尚且不知?”

    闫申的神色到底难看了三分,却又不得不答:“辽东驿报是今日待承的第二封奏章。”

    所以说,便是压在弹劾闫申纵容子孙的折子下面,以至于明德帝还未及看便被气得吐血晕厥了。

    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薛云图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的怒气与暴戾全都压下。

    已经在路上的世子,自然不能让人家灰溜溜的打道回府。

    薛云图的目光紧紧钉在闫申那张皱的连表情都看不清爽的老脸上,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出是否有何内情。可惜无功而返——老头不动如山,毕恭毕敬,完完全全地秉公回报。

    “那便罢了。”薛云图收回了目光,状似无意一般招来赵德水吩咐道,“辽东王兄千里奔波而来,辽东王府经久未修,便将馥香水榭旁的东平殿收拾出来与王兄住下。那里景色宜人且十分清净,离马场也不远,王兄跑马休闲也是方便——东平二字不好,本宫便做主改成安至殿吧。”

    赵德水自然给极了公主面子,正正经经半跪于地领了差事,声音高亢宏亮:“奴才遵旨!”

    众大臣甫一听到宫室名称之后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但看公主记得避讳也就不好再多劝谏些什么。藩王将成年的儿子住在皇宫中虽然不成规矩,但馥香水榭已在皇宫角落,说是对世子的恩宠也无不可。

    只有一直面无表情的闫申嘴唇阖动了一下,不过同样没有多话。

    薛云图突然想起,闫申曾有一个侄女被封做辽东王侧妃,只是随着辽东王落番没几年便病逝了。若没记错,前世闫家在皇兄在位时便已败落下来,后来薛安篡位也并没有欺负闫氏一族。

    她面上神情不变,只将这千丝万缕联系记在心底。

    此时的薛云图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将薛密隔绝在朝臣之外,安排妥当之后她便将这件事暂时置之脑后。在皇兄回宫之前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来安排,实在没有一丝时间可以懈怠。

    安至,既来之则安之;既安之,便也不要再想起什么歪心思了。以馥香水榭之偏僻,薛安便是想私会朝臣难度要比在宫外的辽东王府中大上许多。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十分地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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