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星球没有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蒹葭苍苍
画未料到了,说:“他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找你,我倒没什么,但他是你的老师,会不会……”
于采薇扬眉一笑:“就算他是校长市长,他也没权利抢别人的荣誉呀!我也正要找他呢。”她眨眨眼,轻快而去。
晚自习下课,画未急切地去找于采薇,问她:“马老师找你怎么说?”
于采薇摇头:“没事,衰男不用在意。”
608一个叫小安的女生立刻接话:“衰男可不是什么好鸟,采薇你小心点总没错。”
于采薇从床头柜里摸出三条巧克力,一条给小安,一条给画未,一条自己剥了,她咬了一口,笑着说:“怕什么,他还能一口吃了我呀?”
于采薇的口头禅就是“怕什么?”
别人说:“你吃那么多,会长胖的呀美女。”她吃下一大口:“怕什么?”
别人说:“都快期末考试了,你怎么还在追《康熙来了》?”她笑得乐颠颠的:“怕什么?
她是于采薇,所以什么都不怕。
《茶花与少女》获奖的消息也在学校传开了。大赛组委会公布了名单,也将作品上传。校园论坛里也有人转载了画作,热烈评议。
于采薇解释:“这不是我的作品!这是姜画未的!”
很多人看到了,纷纷猜测是怎么回事。也有人用难听的话对于采薇和画未进行攻击。
于采薇气得跳起来。她说:“怎么办,画未?我们只有向大赛组委会投诉,说明学校在报名时作弊!唯有这样才能还你清白!”
画未按住她:“何必这么激动?什么清白不清白,我还没那么脆弱。我在乎的只是你,其他不重要!”她看出来了,如果于采薇执意公布真相,那就等于和美术班作对,处境会意想不到的难堪。
于采薇想了想说:“好,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报考美术班。我们的梦想是一样的,只要有机会,我就要带着你一起飞!”
夏天,穿裙子的季节到了,艾莉莉又爱又恨,她爱的是可以穿裙子,恨的是学校规定必须穿校服套裙:“你看,白衬衣,蓝裙子,简直穿越回三十年代了!”
画未笑盈盈地听她吐槽。她却很喜欢校服,它至少让她看起来像普通女生。而冯小娥买给她的衣服,要么大红大绿俗气到死,要么又长又大像面粉口袋。她本不该挑剔,可她的小学和初中都没有校服,那些大红大绿的面粉口袋,让她看起来滑稽极了,它们是她自卑的帮凶之一,她真的受够了。
但她从未向冯小娥要过钱自己买衣服。为了买画具、交学费,冯小娥不知骂过她和姜爸多少次,有时骂得非常难听。
画未对冯小娥的感情很复杂,骨子里确定是爱的,但她懂事之后,她无法理解冯小娥,她鄙薄冯小娥沉溺于麻将,也因冯小娥不分轻重的辱骂而伤心,也为冯小娥对姜爸的怨愤指责不平。她不敢直视自己对冯小娥的感情。全天下所有生物,不是都应该单纯热爱并由衷赞美自己的母亲吗?
周末,画未依然穿着蓝白校服裙,一个人去逛街。于采薇回家了,艾莉莉忙于感情事业。梁阮阮忙于她的保护弱势女生的事业,也不再和她说一句话。
画未买了画笔、颜料和网点纸。于采薇送了她一本漫画教程,她也开始学着用铅笔画动感漫画,这看似简单,但很费功夫与神思。
她还买了一只发卡,蓝白色的假水晶蜻蜓。为了买画具,她一直很节约,类似的东西很少买。她很珍惜地将发卡别在额头前,走在后校门的小街上。
她望见了小街尽头的小阁楼,她想着那阁楼里的男生。
明明是阳光灿烂的天气,忽然飘来一朵乌云,大雨倾盆。
画未跑向屋檐下避雨。屋檐旁的墙头冒出一丛蔷薇,花朵繁盛。
魏泽川骑着一辆半旧的单车匆匆而来,车后座挂着一个足球。他跳下车冲到屋檐下。他看到画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表情惊喜。
“好久不见。”他说。
“嗯,好久不见。”她说。
“《茶花与少女》是你画的吧?”他说,“我在网上看到时,第一眼就确定,画者只能是你。”
画未抿嘴笑,他就在她身旁,距离这么近,这感觉真好。
魏泽川只顾着说画画的事:“我也学过几天,不过又笨又懒,只好半途而废了,但我记得教我们的老师说过一句——你画的不是画,而是自己的心。那幅茶花所表现出来的,其实是你自己。”
她满心感激惊喜。每一次,他都能敲响她的心。他说出来的话,都是她内心所想。
她侧头看他。他正望着茫茫大雨。他侧脸冷峻又骄傲。
雨停了,地上的水洼里竟然映出五颜六色的光芒。魏泽川喊起来:“看,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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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高高地伸着手臂,她循着他的手臂望出去,哇,一道彩虹弯弯地挂在半空,温暖耀眼。
他们屏神静气,满怀欢喜地望着彩虹,直到它消失不见。
他们同时侧头,望着对方一笑。
画未脱口而出:“你好像在躲着我?”
“怎么会呢?你又不是老虎。”魏泽川笑说。
他又跳起来折了一支蔷薇递给画未:“你是回学校吧,我也是,一起走?”
画未接过蔷薇:“好。”
魏泽川的单车被雨水淋湿了。他背对画未脱下衬衣,麻利地将单车后座的雨水擦干,再将湿润的衬衣飞快地穿了回去。他跨上车,回头对画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画未笑着跳上车。
风轻轻吹来,魏泽川的衬衣扣得太潦草,衣襟飞舞起来。画未的头发也飞舞起来,蓝白发卡闪闪发亮。她手中的蔷薇,香气幽微。
她还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凛冽清新,就像枝叶繁茂的树木在雨后散发出的气息。
她轻轻触碰他的脊背,即使隔着衬衣,她也感觉到滚烫。她想起十三岁那个黄昏,他们的约定。
“很多人都说我冷酷。”魏泽川忽然说。
“是啊,我也听过。”
“其实我不是冷酷,只是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让我燃烧。”他说着,回头看画未。他眼里有万丈火焰奔腾燃烧。这比“那个人就是你”更震撼。
画未垂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你知道吗……”魏泽川说着,却又顿住。
他奋力地踩动骑车,像风一样疾驰。
画未很想问,我知道什么,但她不愿出声,不愿打破在风中与他疾驰的微微欢喜。
他们到了学校后门,画未不想让人看见,免得又生出谣言。她急急地说:“让我下来。”
魏泽川刹住车,画未跳下来。她一抬头,看到魏一聪迎面而来。
魏泽川朝他喊:“魏一聪,你要去哪里?”
魏一聪看看他,又看看画未,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呆呆的,然后才说:“不去哪里。”
“那我去踢球了。”
“哦。”魏一聪还是呆呆的。
魏泽川用力地蹬起车,飞奔进校门,转个弯,消失不见。
画未也有点不好意思地朝魏一聪打招呼:“嗨。”
他敷衍:“嗨。”
“谢谢你送的茶花,它开得很好看。我很喜欢。”
“不客气……”他不在意地说着,眼里涌起悲伤沮丧,从她旁边匆匆走过去了。
原来他和魏泽川认识,那么他刚才看到她坐在单车后座了?他不会乱想吧?哎,乱想也好。她也不愿给他希望。
画未把蔷薇插在茶花旁边,看了看,觉得不协调。她又拔出来,插在她喝水的杯子里。她坐下来打开英语书,开始背课文。
魏泽川的气息、侧脸、飞舞的衣襟,不时掠过她的脑海。
门被重重推开,梁阮阮走进来,她走向画未,抓起杯子里的蔷薇往阳台外狠狠一扔,说:“我警告过你,离魏泽川远点!可你竟然恬不知耻地坐他的单车!还笑得那么贱!”
画未顿觉羞愤,但竭力平静地说:“我没有妨碍到你。”
“你还狡辩?怎么没妨碍?!”梁阮阮抓住画未的肩膀,拼命摇晃。
画未浑身的血气都涌了上来,她猛力推开梁阮阮,吼:“你究竟想干什么?!”
梁阮阮被推了一趔趄,撞在艾莉莉的床上。她大声说:“我和魏泽川从小就在一起玩,我被人欺负,他一定会帮我,他被人打,我捡起石头就会冲上去。我还救过他一命!我们一起经历的事,没有任何人能比!”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画未拿出少有的蛮横。
“我们有约定!”梁阮阮像握着必胜绝招。
“这约定是你提出的,还是他?”画未追问。
“是我,但那又怎样,他认真答应了我的!”
“你一直针对我,就是因为魏泽川吗?”
“是,那又怎样?他对任何女生都从没笑过,除了我。可开学那天他就帮你提箱子,我不允许!”
“你记住,我不允许!除非你杀了我!”梁阮阮说完摔门而去。
十六岁的梁阮阮天真骄纵地以为,只要她想要的,无论那是什么,就一定会属于她。只要她不想要的,无论那是什么,她一定能够拒绝。
画未愣在原地。她悲伤地想,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
她心里猛然涌起羞愧,因为,先遇到魏泽川的人是梁阮阮。他们一起长大,而自己十三岁才遇见他,何况,他都忘了那次相遇。
如果在荷花池边,在看到魏泽川第一眼的同时,她就知道,这个男生已遇到了另一个女生,他们还有那样的约定,她会在心动那一刻就永绝此望,她会拒绝他为她拎行李,她不会去他的小屋过夜,更不会去足球场找他,更不会认出他。
更不会有这些后来。
可是没有如果,种子发芽树木拔节,没什么能阻止得了。
何况,他们也约定,他那么认真,她也当了真,她还在维护这个约定。
她要奔向他。尽管通向他的路荆棘丛生,她赤足也要奔向他。
她将沉默,深情,满怀委屈,坚定不移。
她感觉身体里住着两个精灵,一个是好想哭的脆弱小女孩,一个是好想坚定爱的变形金刚。
傍晚,画未去开水房打水。开水房是低于路面的一间大平房,呈半封闭式,连接着它与路面的,是几级水泥台阶。这条路是通往足球场的必经之路。
画未一直望着路的那头,期盼能看到魏泽川。她打了开水走上水泥台阶的时候,魏泽川真的出现了,他不知何时已换上蓝色球衣,她只看到一片令人心醉的蓝色在盛开,根本没注意到一个女生正从台阶上快步跑下来。
女生不知为何,跑得又急又快,两人迎面相撞,女生跌坐在台阶上,画未往后一仰,手里的水瓶飞了出去。她摔倒在地时,水瓶嘭的一声,在她的脚边爆炸了。滚烫的开水带着碎片喷涌出来,浇在她**的小腿上,碎片也扎了进去。
女生惊恐尖叫。
她痛得撕心裂肺,小腿一片鲜红,血从碎片刺进去的地方渗透出来。
打水的同学都围了过来。
女生带着哭腔喊:“谁来帮帮忙,送她去医务室!”
魏泽川越过台阶,直接从路面上跳了下来。
打水的同学扶起画未,魏泽川蹲下去,说:“我背你去!”
她们又把画未扶到他背上去,他一路飞奔。
画未本来没有哭。可她欣赏的男生背着她在飞奔,耳旁呼啸而过的风中,有他的呼吸与汗水气息。
这份受到呵护的温暖,让她不自觉地脆弱了,她落下泪来。
因为是周末,医务室没有人。魏泽川又背起她,跑到学校对面的小诊所。一路上遇到的同学都对他们侧头相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医生为画未取出碎片,清洗伤口,涂止血药,涂烫伤药,魏泽川在一旁看着,汗如雨下。
医生温和地说:“问题倒不大,以后你可要小心点哟,女娃娃要穿裙子的呀,留下伤疤就不好了。”
画未低着头,红着脸,心想:我受伤,也不过是因为多看了你一眼。
医生将伤口处理妥当,画未拖着腿艰难地走到诊所门外。
魏泽川在她面前蹲下:“我背你回去。”
高大骄傲的他就蹲在她面前,他的声音又软又暖。
“我很开心又遇见了你。”她心里的声音在说,然而她嘴里说出来的却是:“不用啦,我自己能走回去,又不是骨折。”
他笑着站起来:“那我扶你走。”
“不,我自己走,我不想被人看到……”画未不想被梁阮阮看到,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梁阮阮会逼迫魏泽川,就像刚才她逼迫自己那样。
画未能感受到魏泽川的真诚,他的矛盾,挣扎,左右为难。她心疼,心酸。她绝不会逼迫他,也不忍心他被别人逼迫。
她想用暂时的退步,换来以后的开阔天空。
魏泽川不再坚持,他也懂。他双手插进裤兜里,歪着脑袋:“好吧,那我只能看着你了,过马路看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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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看着画未走,她的衬衣和裙子上还有水渍,她的头发有点凌乱,她的蓝白蜻蜓发卡闪着光芒。她穿过马路,穿过车流和人群。她身体瘦小,形单影只。雨后的夕阳映在她的头发上,柔和美好。
魏泽川轻声自语:“你等我,等我们再大一点,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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