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傀

    这个人，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修炼的功法。

    但他竟然撼动我的道念，坏我道心！




第一四四章：不是约定的约定（求月票）
    他竟然能撼动我的道念，坏我道心？

    我还有事儿，下次与你详谈。

    说完，苏小月掉头就走，留下方笑云目瞪口呆，好一会儿回不了神。

    怎么回事，这是我的台词啊？

    修道一事好比栽花种果，道心做土，道念为种，中间经过施肥浇水除虫剪枝，还要防风防雨防冰冻，无尽汗水方能换来开花结果。

    种个花尚且如此，道果作为修行者至珍之物，其艰难可想而知。修道之人无不对道心道念视若生命，培养出来艰难而且漫长，毁坏却有可能发生在一瞬间。这方面，几大修炼体系采用的方式存在差异，互有长短；比如蛮巫相信魂为一切之源，专注于魂道的他们比较容易养出道念，祭司偏重精神，表现出来的道心异常坚定。与二者相比，炼气士修行时注重全面性，譬如开元突破明窍时有豁通，法术神通细分五行风雷，以此为基础，养成道心道念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缺点在于生成比较艰难。

    所谓乱花迷眼，博而不精，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具体到个别人，天赋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各大宗门宗族在对弟子进行资质考察时都会考虑进去，从而在选择功法修炼秘术乃至外物时加以筛选。目的只有一个：使之朝着更容易走的道路靠拢。

    苏小月天生道骨元胎，资质称得上千年难遇。别人修炼首先要感受天地元气，冥想打坐才能吸纳，她只要呼吸就能增长元力，速度比别人入定还快。再如修炼法术，别人需要一点点尝试，逐步打通所需窍穴，将法力按照固定方式施展方成神通，她从降生就已全窍通达，对法力的敏锐触觉无与伦比，绝大多数神通看一眼就能学会，根本没有难度。

    假如修行只有这么多要求，苏小月足可称得上古今第一人，十三岁入通玄，顶多二三十年就能成为圣人。

    然而事无绝对，大道难求，上苍永远都不会凭空造出一个完美之物，也不会生出完美之人。绝世天资，往往意味着绝对缺陷。拿苏小月来说，道骨元胎有个天大麻烦，如不能解决，她不仅无法闻道，还有无法想象的巨大危机。

    那种危机不仅仅在于她个人，而是涉及到全体人族。

    事实上，无论苏老太君还是秀策真人，都有意控制苏小月的修行速度，不让她全力发挥。若若更是专门为她所准备，不然以苏老太君七百年人生加苏氏的庞大力量，哪里需要把她送到秀女峰修行。

    这份危机的根源在于，道骨元胎为纯粹之物，生来绝情断欲，情之一字，对它而言乃是无解之毒，造成的结果不是死亡，而是在释放**的那个瞬间成魔。

    注意是成魔不是入魔，入魔指心性，成魔是真正的魔物，人族的死敌！苏小月如若动情解欲，可能会变成真魔。最为奇妙的是，元气成魔好比阴阳两面，为大成之术，成魔之后反而可以无视道关，以她的资质而言，甚至有可能成长为魔王。

    成魔之路注定不可选，只好在不动情的前提下修行。然而情之一字为人之本性，不仅难以避免，还是问道之路必经的关口。数万年修道历史，有不少人斩情断欲，其中也有成圣得道者，但他们都是先有经后断，方能心意通达，道心空灵。

    这道理太简单了，没经历过，哪来的斩与断？

    动情成魔，不动则无法成道，对着这样的难题，苏老太君寻遍古籍，参照破界法典中的两句真言，再与秀策真人参详数日，斟酌良久，方才找出一条不是办法的办法。

    整个方案分三个方面，其一是若若，它是天生地养的灵物，自带道根，苏小月与之融合，道心道念不修自来。二是功法，苏小月除了主修功法，另外修炼一种名为忘情诀的秘术。三是封印，苏老太君与秀策联手，在苏小月体内施展一道强大封印，目的在于控制修为，悟道未成前，不至于因为修为的自然增长强突关卡。

    有了这三条，苏小月下山入世，一方面增加阅历见识，巩固心性，另外有个极富挑战性的任务：问情而后忘。

    简单的说就是放开情关，一边体会一边忘记，只留感悟。按照老太君与秀策的想法，情分千万种，苏小月若能通过别的寄情方式求得圆满自然最好，非得涉及男女的话，忘情诀可以保证她不会陷入太深。除此之外，两人都认为，以苏小月的资质悟性外貌出生以及背景，天下哪个男子能入其眼？

    好比凤凰看到一群鸡鸭，心情好的时候有可能觉得其中两三只比较好看，没准儿可以一块儿戏耍，但绝不会生出做伴侣的念头。

    这样一想，两人反倒担心无视天下，与情字彻底绝缘。好在苏小月天性活泼，想来接触到的人不会少，见多识多，总有一两个顺眼的人。

    即使出现最最极端的情况，两人还为苏小月准备有一重后手，只不过那种方法伤人伤己，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

    这些秘密，老太君与秀策不敢全部告诉苏小月知道，因此连她自己都不是太了解。当内心的悸动生成，她像以往习惯那样感受片刻，再以忘情诀炼化。

    结果却做不到！

    非但做不到，那种无形的冲击还有增强的趋势，进而形成某种共鸣。苏小月察觉到若若在体内微微颤动，脑海中竟有意乱神迷的感觉。

    道念不稳，道心被污！

    这个念头生出，苏小月内心警意大生，再也顾不上别的事情。让她无奈无语的是，此种结果至少有一半原因在于自己，战前打入方笑云体内的那缕灵光带有若若的气息，正是因为它与本体之间的感应与共鸣，苏小月对情绪的感触变得异常敏锐，程度与源头相当。

    也即是说，方笑云所体会到的，包括他从那一世记忆中得来的甜蜜与苦涩，感受与冲动，苏小月差不多复制过来，区别仅在于没有具体内容。

    情之一物，原本就不是什么具体的东西。因为忘情诀的缘故，她于此道如同白纸，冲击更为强烈，因此才会惊慌失措。

    如此复杂的缘由，方笑云一无所知，他瞪着眼睛望着苏小月逃命般飞奔到黑暗中，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没说啥呀，至于这样？

    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下次详谈，这是约定吗？

    喂？你在干什么？

    嗯？

    声音三次回荡，方笑云定了定神，才发现赫连纯美就站在面前，面孔微红而且微恼。

    人在眼前，视如不见。

    我有两件事要问，第一，你交给石大坚带给我的那句话是何目的。第二，之前你要我一起去三边，是随口乱说，还是当真有此打算。

    仿佛受到某种刺激，赫连纯美的话既快又急，此刻方笑云神思不属，听罢楞了片刻才理解意思。这样的表现落在赫连纯美眼里，无疑成了虚伪虚假的表证，神情越发恼怒。

    实在抱歉，刚才在想事情。

    怒火写在赫连纯美脸上，方笑云无法装作看不见，他诚恳致歉，方才认真说道。

    我写那句话，主要是想让你知道他们俩是由我送过去，这样你才能重视他们。那两孩子身上有冤情，资质心情都很不错，这是善举，交给你再合适不过了。

    你就那么肯定我会善待他们？赫连纯美皱着眉追问。

    是啊，怎么了？

    赫连纯美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论两人之间有何恩怨，方笑云以善举相赠，表达了某种观感，难不成对他说我偏不做这样的好事，一心为恶。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思？

    有啊，不过不是主要的。当时我决定在城内制造混乱，把那些想抓我想杀我的人引到一起去害文章，其中难免会有无辜的人被牵连，区区一个小县，对付不了那些人，你在那边闲着没事做，正好可以主持公义。

    你！赫连纯美险些气炸，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说！

    方笑云神色不变，说道：有什么不好意思？文章是个坏蛋兼变态，不信问你爹啊。如今你已知道我是冤枉的，那些追杀我的人要么糊涂要么贪心，也都不是好东西。当初你想抓我，不就是为了主持公义才受人蒙蔽，如今有了真正的好事，我干吗要不好意思？

    鬼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冤枉！赫连纯美气极又无话可以反驳，低喊起来。

    这个简单。跟我去三边，我会让你看到。

    顺带回答第二个问题，说完方笑云伸出手，握拳只留一根小手指在外。

    不相信我可以拉勾。

    拉勾？赫连纯美楞了楞。

    一种很厉害的誓言，从来没有人敢违背。方笑云严肃说道。

    没听过赫连纯美摇了摇头，随后想起什么。来自异界的誓言？

    是啊，还有誓词呢。

    也就是说，如果你最终不能证明自己无辜，就会遭到反噬。

    没错。方笑云端正表情道：相信我，那种反噬绝对没有人愿意承受。

    呃可是我不会。

    我教你。

    两根手指慢慢勾在一起，幽静的黑暗中响起一唱一和的声音。

    拉勾，上吊，一百年都不要



第一四五章：春与道前来
    从青峡南端走出，迎面是三岔路口，左侧可去丽水，右侧通往岭南，正当中的路直达青山。

    这一日的午后，青峡谷道中走出来一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持刀挂甲的军卒，还有个年仅六七岁的小女孩，有人身披锁链，有人被绳索捆住，因而看上去形状怪异，乱七八糟。

    三条岔道摆在眼前，人群中身披锁链者开口道。

    少主，咱们先去哪里？

    说了多少回，别叫我少主。

    方笑云颇为无奈地叹了声，知道没什么用，便又摆了摆手。

    随便你了这里谁对三边的情况最熟？

    回侯爷的话，末将知道一些。人群中那名统领举起手来，看到他，巨灵王立马撇嘴。这位统领是原先镇守军营的将官，巨灵王与阮养就是被他带人抓入玄甲军营，当时那种狼狈情形，巨灵王记忆犹新。

    我也知道一点，只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安古谨慎说道。

    本侯在此打过仗，要了解的不是地形地貌。

    方笑云想了想，说道：先找个地方歇歇，大家把知道的都说说，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讲出来，集思广益好办事。

    与陆亢一战其实不像表面那样轻松，单单因失血就去掉大半体力，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真正麻烦的是精神。他以真阳之火点燃陆亢的神魂，事后发现灵识枯竭，精神极度疲惫。

    此外还有随行的人，比如安古何欢方天明等，还有巨灵王与阮养提到这两人，方笑云总是会感慨万千，谁能料到这个凶狠的女杀手竟然与巨灵王发生那种事情？

    因为与几方关键人物有了约定，方笑云暂时没必要急着逃亡，战后索性留下来整顿几日，一边养伤恢复，也能重新考虑未来规划。

    这一步是带哪些人走。相约三人中，老神仙次日就返回苍州，方笑云很想把他拐到三边，奈何没有足够理由，自能退而求其次，敲来几张神符作罢。赫连纯美已决定要去，但必须做些安排才能成行，临走时，她从玄甲军中选出五十名实力最强的战士，连同那个名为程正的老符师一起，说是给方笑云充当亲卫，负责守护其安全

    分明是要回去找老爹汇报工作，留下几个人监视我嘛。方笑云心里这样想着，不仅笑纳下来，还半开玩笑说不如将三把枪送给我，自己保证善待他们。

    结果换来一记白眼。

    虽然有了约定，不代表赫连纯美会就此放下防范之心，她觉得以三把枪与方笑云的恩怨，他多半会设法弄死他们几个，而且能做到让自己没话说。反倒那些个实力较弱但又远胜一般军卒的玄甲战士，方笑云应该不会胡来。

    因为他的确缺少人手，这些人世界上最优秀的骑兵，任何带兵的将领都舍不得浪费。

    人有了，马反而成了问题。当夜之后，几百匹战马伤残大半，纵然无碍也没了体力，估计得十天半月才能恢复。赫连纯美的那匹白马情况也很糟糕，事后程正以秘法查看，发现它竟然有了身孕。

    获知此事，赫连纯美既羞且怒，恨不得将方笑云碎尸万段，回头又不得不为送出去的五十名骑兵寻找坐骑，毕竟他们是骑兵，没有马，战斗力直接降低大半。

    期间有桩意外，原先镇守此处的童统领主动找到方笑云，希望能跟随他去三边建功立业。

    你不怕死吗？我可是逃犯。方笑云这样对他说。

    结果童渊这样回答：侯爷头顶华彩，面呈祥瑞，大富大贵之相。兼有破煞之睛，身带浑雄之气，必能成就不世之功业。

    为这番话，方笑云笑到几乎喘不过气，之后对他说：本侯手下正好缺少你这样的人，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童渊就这样由统领变成跟班，同行的竟然还有他的两个亲兵。

    等把这通事情忙完，方笑云想起苏小月，这两天，苏小月躲着不肯见人，他又一直忙，着实有些弄不清状况。等事情有了眉目，方笑云去她住的地方，隔着房门试探口风。

    等了很久，里边方才传出忿忿的回应。

    走开，等我准备好了，自会找你算账。

    自己啥时候得罪过她？方笑云莫名其妙，但也不好继续纠缠，自得揣着糊涂准备上路。

    一来二去，两天很快过去。方笑云不愿耽搁太久，于是就下令出发，出于某些考虑，他没有派人通知元武老铁他们，打算自己先四处走走，看看实际状况再说。

    这次去三边与以往不同，过去是打仗，只需要考虑如何击败事先拟定的对手，打完就走。如今不仅要立足，还要长治久安，立足高远，情况完全不同。

    任何规划都建立在掌握情况的基础之上，方笑云还在苍州的时候就考虑过，第一步是看。

    青峡有路，崎岖蜿蜒，通行并不容易，这支成分复杂的队伍刚刚组建，其中多人伤势未复，速度更加缓慢。等出了山谷，方笑云不再着急，便下命令稍事休息，顺带交流情况。

    找块干燥地方安顿下来，尚不在最佳状态的战马正好可以恢复脚力，人们则围成一圈，喝水的喝水，进食的进食，竟有几分悠闲意味。说起来，这是队伍组建以来第一次全体会议，颇有点战前放松兼动员的意思。

    交流进行得很顺利。

    青山是三边最重要的地方，当年圣祖挥师南下，不惜打通群山也要把王旗插到此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青山最南边境出产的元石。那里的地脉与十万大荒相接，当年蛮族强盛时，十万大荒一度被认为是整个神州大陆的脊梁。即使现在，那里依旧是众所周知的藏宝之地，此处说的宝不是炼制好的法器珍品，而是纯由天地催生天然灵物。修炼者所需要药草矿石妖兽奇木异金乃至各种难寻之气，几乎无所不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