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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姒锦

    铜镜的面前,墨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姑娘是她吗?肌肤白得赛过屋外的雪花,又嫩又滑,柔柔的带了一点点桃花似的粉,完美得找不到半点瑕疵。只一夜之间,不仅醉红颜褪去了颜色,她的肌肤的光泽度比从前更好,颜色更为白皙。这感觉,便如同凤凰涅盘、蝴蝶蜕变,经过一段长长时间的煎熬,终于绽放出了艳美的容颜。

    “明日金瑞殿受封,打扮得美美的去……”

    昨夜在御史台狱里萧六郎是这样说的,当时墨九以为他与她玩笑,是奚落她,损她,根本就没有在意……可这才是真正的惊喜哩!她虽然弄不清楚是萧六郎昨晚上吃了她做的饭菜,被感动了良心发现为她解去的,还是确实醉红颜的时效到了,自动解去的,但醉红颜确实没有了,她再不是关公脸了。

    “太美了<="l">!我快被自己美哭了!”

    她哈哈一笑,笑不可止地亲一口铜镜,又将它捂在胸口,长吁一声,“萧六郎,我不该骂你大爷。我错了……我该感谢你八辈儿祖宗才对!”

    “姑娘在念叨什么?”蓝姑姑看她发疯就紧张,“萧使君人在狱里,又哪里惹着你了?”

    墨九抿着唇偷乐,也不解释,“你们年轻人,不懂。”

    突然从丑女变美人,这种转变让她实在按捺不住欣喜,突然觉得这身衣裳都配不上她的脸了,更觉得这张脸不能让萧六郎第一个欣赏,有些不合适,“算了,今日还是先低调点吧。玫儿,给我扑点粉,画画眉,不要太好看。”

    “姑娘……?”玫儿,“你没说错?”

    “没有。”墨九严肃点头。

    “姑娘……”蓝姑姑凑近,“你没发疯?”

    “疯了。”墨九瞪她,“不疯我怎么能让你这么拉低智商的家伙待在身边?”

    扮美难,扮丑也不易,尤其是墨九这种令人挪不开眼的绝美之容。玫儿不知她肚子里的小九九,只得依言行事,把她眉毛画粗了,添了英气,把她脸上扑多了些粉,看上去更加苍白,可即便这般,她们出门的时候,还是让无数墨家弟子惊呆得以为钜子又换了人。

    “都认不出我了?”墨九挑眉。

    “认,认得出,可也太……太好看了点。”

    “认得出就好。”墨九负着双手,大步出了临云山庄的大上,放下心来。

    如今脸上颜色一变,人家如何连她是谁都认不出,那就要出大事了——不等萧六郎从御史台狱出来,恐怕她也要因为欺君之罪进去陪他。

    ——

    这一天是南荣至化三十年腊月初一。

    寒风卷着飞雪,飘入临安府的千家万户。

    入了腊月,已有年味,集市上的商家也都上了年货,墨九马车经过街市,瞧着这番情,默默闭了闭眼,在心里默念一通,希望今日入宫一切顺利,希望这个年可以不必去牢室里陪萧六郎过。

    “让道!让道!”

    马车正往皇城方向行驶,前头突地传来一阵骚动。

    “三司使有急事入宫见驾,前方速速让道——”

    车夫甩着响鞭,长声吆喝着,惹得街上行人纷纷避让。可这条临近皇城的街市本就狭窄,今日适适赶集,来办年货的人又多,那辆宽大的马车冲过来,还是挤倒了街边的小摊子,撞得苹果、鸡蛋、枣子、花生滚了一地。摊主敢怒不敢言,可车夫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往前驶来,眼看便要撞上墨九的马车屁股,方才“驭”一声停下。

    “前方马车,闪开道来!”

    ------题外话------

    ☆、坑深106米 受封,突变

    震耳欲聋的吆喝声盖过了街上的嘈杂,重重落入耳际。墨九皱了皱眉头,还未吭声,驾车的阿陈便收了鞭子,将马车停在了路中。可他们的马车在前,三司使的马车在后,这样狭窄的街道,他如何让得过?

    阿陈踌躇道:“使君大人,告谦……”

    “阿陈!”墨九阻止了他,“道什么歉?你好端端驾车,又没撞着人,何错之有?”

    说罢她打帘子从车窗望出去,只见白茫茫的飞雪下,那辆横冲直撞的马车比她的马车大了些许,造型也很特别,盘踞在街面上,将街道挤了个满满当当。

    在她撩帘的时候,那马车的主人也正打开帘子来看。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正好对上视线。

    这一瞧,墨九愣了愣,随即“噗”一声,就笑了。

    后面的人很不高兴,抿着嘴,“你在笑什么?”

    墨九看那货虎视眈眈的眼,严肃、冷峻,却还是忍不住发笑。

    她这时还不晓得三司是做什么的,也不晓得三司使是个什么样的官职,可那一张白雪光晕映衬下的俊脸,分别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正太啊?肌肤白里透红,嫩得像可以掐出水,穿了一袭朱红色的锦袍,头发上还簪了朵花儿,让她不由想到了西门庆。

    当然,车里的俊美正太没有西门大官人的淫荡,他长得还要华贵些,精致些,那五官像一幅能工巧匠精心雕琢出来的画儿似的,怎么看怎么可爱,若非他刻意摆出的威仪,墨九会以为是哪家的漂亮男孩儿偷跑出来了,上去掐一掐他的脸。

    可古人早熟,小正太也是一样。

    他虎着脸,对她的嬉笑极是不悦。

    “小爷在问你,笑什么?是我长得好笑?”

    “咳!”墨九收敛住笑容,目光烁烁看他,“我笑可笑之事,与你何干?”末了她也不多言,只看了看两边被糟蹋的街市,“这位小……大人,你有没有发现,不是我不肯让你过去,而是根本就过不了?那你若非要我让,可有麻烦你高抬贵车,从我头顶上抬过去了?”

    “啰嗦什么?还不快点前进?”

    俊俏的小正太虎着脸,很严肃,可墨九漆黑的眼中却全是笑痕。

    她盯住小正太,慢吞吞的吐口气,看热气受冷空气之后变成一团白雾,好玩地扇了扇,方才不紧不慢地道:“我原本是要走的,是你的人凶巴巴的不让我走。现在你让我走了,我却又不想走了……都阻在这里好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

    “放肆!”小正太又是一喝,“你胆子好大,竟敢藐视朝廷命官?再不前行,别怪小爷不肯饶你!”

    “吓死我了。”墨九做了个怕怕的表情,尔后冷笑着也严肃了脸,“小大人既然自称朝廷命官,便当为朝廷做事,为百姓谋福祉。可你看看你的行为,不,你手下这些人的行为。一路飞车过来,吆三喝六,把街上都撞成什么样子了?我还真不信,这皇城根下,也会没有讲理的地方……”

    那小正太听她说完,微微仰首,这一回,却未动气。

    安静坐着,他看她的目光深了深,“你待如何才肯走?”

    “我不如何。”墨九今儿打扮得精神,长发绾了个简单的发髻,白皙修长的脖子,尖细漂亮的下巴,精致的五官,这般往外一伸,那一双冷眸里,绽放的光芒便显锐利,连言词也强势了几分,“大人什么时候赔偿摊主的损失,什么时候给人道歉,我这辆马车就什么时候走。”

    “好大的口气。”小正太嘴角轻勾,“我若是不哩?”

    “那你要么高抬贵车,从我马车顶上抬过去,要么退回去绕道走。”

    “好有意思的小女娃。”小正太自个年岁也不大,却叫墨九是小女娃,“那小爷便等着好了,看你能待多久。”

    说罢他懒洋洋地靠在车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墨九姣好的容颜,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情态很是闲适。

    墨九撑住额头,笑道:“小孩子果然固执,好啊,耗着呗。”

    听见“小孩子”三个字,那小正太立马黑了脸。可墨九却不理会他,径直放下了帘子。

    这光景让墨九不由想到后世汽车发生擦刮之后,谁也不服谁的场面,失笑地摇了摇头,却不肯与这厮在这里干耗。

    她的车在前方,围观的人又多又杂,两辆马车都被挤得水泄不通,她从马车前方撩了车帘,朝阿陈招手,待他凑过头来,小声道:“他们不赔钱,你就等在这里,不许驾车离开。”

    “可……”阿陈似有犹豫,“那是三司使。”

    “我管他死不死。”墨九眉轻轻一挑,小声道:“按我的吩咐做。”

    吩咐完,她又从帘子探头出去,朝那小正太飞了个似笑非笑的眼风,像一只占了便宜的猫儿,慵懒、妩媚,小正太一愣,脸微微一红,便“扑”的放下帘子,不再看她。

    这正中墨九下怀。

    她抿了抿唇,眸底精芒乍现,对玫儿道:“你与蓝姑姑在这,等会与阿陈一道来接我便成。”

    “姑娘要做什么?”玫儿看着她的笑容,心底发瘆。

    “时辰差不多了,我得去金瑞殿听封啊?”

    墨九扬起笑容,舒服地伸个懒腰,借了蓝姑姑的身子挡着,从马车前门自去了。

    ——

    第一次踏入南荣的心脏,皇城的金銮殿,墨九心底有些小激动。

    考古的人,对任何有考古价值的东西,都抱有兴趣。

    更何况,这并非影片,并非史料,而是活生生亲历?

    就这般边赏边走,等墨九到达金瑞殿时,里面的人都已经齐活了。

    至化帝召她来,自是排在政事之后,故而她辰时进去,皇帝和权臣们都闲了下来,君臣之间小议着政事。今时不同往日,气氛有些紧张。尤其那些与萧家走得近的大臣,脸上都略略带有惨淡之色。不过,几日过去了,皇帝并没有对萧乾动手,也未深查萧家党羽,让他们又怀了一丝希望。

    一个位高权重的臣子,要动他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哪怕他是皇帝。

    第一涉及稳定,牵一发而动全身,萧乾落马,将有无数人受其牵连,到时候,恐会动摇国之根基。二来削弱了萧家,便会成全谢家,一枝独大的局面,恐怕也并非至化帝愿意看见的。宋熹已是太子,外戚太强,必将尾大不掉,危及江山,届时太子岂非受谢家掣肘?第三没有任何人相信萧乾会真的谋逆。

    乱臣贼子的骂名,并人人可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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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乾手握调兵之权,可若他是个聪明的,就算有什么想法,这时谋逆也绝非良机,更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为了一个根本就没有把握的结果铤而走险,就算把皇帝拉下马,他自己坐得稳?

    故而,他们都认为,英明如至化帝,定有自己的思虑与盘算。

    “禀陛下!”殿下值事官大声道:“墨家钜子到。”

    “宣!”至化帝正襟危坐,语带笑意。

    “喏。”值事官尖着嗓子,高声喊:“宣:墨家钜子觐见。”

    大殿之上,回音很响,声音传出去,很快便有脚步声传来。

    几乎霎时,殿内众人的视线都齐刷刷望向殿门。

    墨九迈着沉稳的步子,不徐不疾的入殿,面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云髻堆翠,双眸晶亮,身姿曼妙,风姿无双。尤是那一袭海棠色的罗裙,将她白皙的肌肤衬得光洁如玉,盈盈一握的腰身,有小妇人的妩媚,又有男子才有的飒飒英气,可谓国色天香,欺梅赛雪,天然一段风韵处,勾魂夺魄如仙来,便是这些见惯了美人的男人,也个个惊愕。

    他们震惊于她的变化。

    也吃惊于她绝美的容颜。

    这世上,竟有生出如此美艳的妇人?

    众人心有所想,目光便挪不开。

    墨九却似未觉,继续往前方走,目光略过众臣,看见了列班前方的东寂。

    今日小朝,太子也上殿议政,与穿着官袍的众臣相比,宋骜身上明黄的太子蟒袍,便显得尊华不少,看见墨九走过来,他刹那入魔般微微一怔后,面色如常的笑了笑,俊美的脸上,便不余其他情绪了。

    墨九唇角翘了翘,潦黑的眸子望向龙椅上的至化帝,拜道:“墨九参见陛下,愿陛下安康吉祥,福寿延年。”

    她声色清脆,语调沉稳,却不跪。

    至化帝老眼缓缓眯起,眼角的皱纹似乎都带了凛冽。

    可他没有责怪,却是抬手,“钜子平身。”

    “谢陛下。”墨九再施一礼,便直起身子,静静而立,她没有第一次上殿面君的紧张,可灯火下的美艳面孔上,也有几分傻乎乎的迷茫,似乎与往常那个“疯子墨九儿”没有任何区别。

    看她这般样子,至化帝又松口气,“李福,颁旨。”

    他声音出口,李福却没有动静。

    至化帝转头看去,只见那宦官直勾勾看着墨九在发傻。

    “咳!”至化帝声有嗔怨,“颁旨,赐金宝。”

    宦官回过神来,吓得脊背生凉,弱弱的应“喏”,赶紧捧过圣旨,高喊唱起,从“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便开始,大概意思是说到墨家传承千年,为了国家的政事操碎了心,墨家钜子又文武兼备,是国家的栋梁,朝廷的柱石,特地御赐金印一个,望今后好生与朝廷合作,共创南荣盛世云云。

    念旨的声音抑扬顿挫,很有节奏,大殿里半点声音都无。

    待他念完,便有小太监奉上明黄绸缎盖着的一方金印上前。

    人人屏气凝神,看向墨九和那方金印。

    有了它,墨家钜子位便再无疑虑了。

    宦官看墨九直愣愣站着,眉头微蹙,“还不跪下谢恩?”

    墨九晓得怎么也逃不过这一遭,慢慢拎着裙子跪下,拜了拜皇帝,双手慢慢抬起准备接金印,嘴上高声道:“墨九谢陛下恩典。”

    “陛下!”

    这时,殿外却传来值事官的声音。

    “三司使苏逸求见。”

    南荣的政体特点是中央集权,自皇帝以下,设有中书、枢密、三司三部门,分别掌管政、军、财三件国之要务。所以,宰相、枢密使、三司使三个人的事权几乎不相上下。三司使的官职等级不如宰样,可权限却不小。虽然三司是最开始是为了分割宰相的财权而设立的,可发展到如今,已经成了一个无所不管的部门,职权范围涉及到兵、户、工、礼、吏部的事务,且包办地方州县所有的财政事务,甚至掣肘监察部门的职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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