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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姒锦
    “姐姐,灵儿不能说的。”灵儿委屈地看着她,咬着唇不说话。

    “好吧。”墨九对古人的固执服气了,“我们不熬汤,做粉蒸肉。”

    怎么都套不出话,她只好在旁事上折磨墨灵儿。于是这一餐早饭,花样翻新,她也享了好一阵福。可吃饱了,她却觉着尚贤山庄厨子好,愣不舍得走,非得再吃午饭。

    时下之人,一般仅用早晚两餐。

    可她习惯了三餐,墨灵儿又“欠了她”,无不尽心尽力的服侍,俨然提前过上了姑奶奶的生活。吃饱了,也没闲着,拿着罗盘就在尚贤山庄四处转悠,寻龙点穴,最后除了发现风水好,并没寻找与她穿越有关的东西。

    她不信邪,还想再住两日。

    可薛昉实在耗不起,崩溃得都跟她跪下了。

    于是,墨九良心发现,一行人终于启程。

    他们没回三江,直接在此处的渡口上船,前往楚州,与三江的送亲队伍和楚州来的迎亲队伍在对岸接头。

    墨灵儿要前往墨家神农山的总院,方向与她相反,二人也就此别过了。

    小丫头很喜欢她,临别时还拉着她依依不舍,“你若是然姐姐就好了,就可以不用嫁人,跟我一道去总院。”

    反复提及几次,墨九对这个然姐姐没了好脾气,“她到底是哪个?胆敢与我长得一样,最好不要让我看见,不然我非得削了她油炸不可。”

    墨灵儿撇嘴:“姐姐见不着了。”

    墨九稀奇了,“为何?”

    墨灵儿摇了摇头,“姐姐,再会!灵儿会惦念你的。”

    说罢小丫头打马离去。墨九不由唏嘘,这么小的姑娘,城府却深,不该说的事儿,一概不露。

    ——

    姑奶奶愿意挪脚,薛昉喜得嘴巴都合不上,领着十来个侍卫前头开路,一双脚就跟生了风似的,麻溜地快。

    墨九一瞧,拍拍额头,“我好想吃了宵夜再走啊。”

    薛昉乐呵呵笑,看样子学聪明了,“宵夜都为姐儿带着哩,一包金银卷,一笼水晶角儿,十个剪花馒头……饿不着您。”

    墨九负手走他身后,“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薛昉噎住,回头打量她一番,又弯腰拱手道饶:“墨姐儿玩笑了,使君吩咐送姐儿往楚州,只要你不跑,说什么便听什么。”

    墨九瞪他:“他还会怕我跑?”

    她如今不是不想跑……是不能跑。从密闭出来,她就得了疑心病,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蛊,若跑了,回头蛊毒犯了找谁去?入了萧家,好歹有一个“萧神医”,只要他不死,她总能保个命吧?

    吼完了,看薛昉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又摆摆手,“带路呗!愣着做什么?莫不是你准备背我?”

    她长得水灵娇气,模样也不过十五岁的姑娘,白俏俏的脸,一颦一笑,像似枝头新绽的花骨朵,俏得不行,嫩得不行,薛昉赶紧避开眼,脖子都红了,“启程——”

    墨九上辈子二十五岁,所以薛昉这种半大不小的男孩儿,在她眼底就像一个孩子,看他害羞,她反倒有些奇怪。

    一路无言,上了停在渡口的浆轮船,逆着河风往楚州而去。

    听他们讲,上岸不过几十里路,便是楚州城了。

    墨九懒洋洋坐着,难得沉默。薛昉瞟她好几次,低声道:“姐儿耽搁了行程,萧府接亲之人等久,一会见着,难免会使些冤枉气,姐儿不必辩白,听着便是。”

    赫赫有名的萧家娶一个没钱没势的寡妇,恐怕不只接亲时使些冤枉气罢?墨九盯了这小子一眼,“嘿嘿”笑着装傻,并不多说,只侧头眺向烟波浩渺的水面。

    对未来,她略有些犹豫。入不入萧家,也都是两难。不入萧家怕蛊毒,一入萧家深似海。

    不过她也好奇,萧家大郎到底什么病,连萧六郎都治不好?

    ——

    快到对岸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水面上的船只很密,渡口往来也很繁忙。墨九静静观察着不一样的世风,不经意发现离渡口不远的岸边停泊着一种与众不同的船只。这些船不大,帆篷也不华丽,却偏生挂红搭绿,早早就点上了灯笼,灯火倒映在水面上,泛着一丝水烟色的光芒,在水面上摇摇摆摆,添了一种说不出的胭粉气。

    她有些好奇:“薛小郎,那是什么船,好像不太一样啊?”

    薛昉年纪小,但随着萧乾走南闯北,比普通小子见识多。他只瞄一眼,目光闪烁着支吾,说不出口。

    边上几个汉子憋不住低笑,“薛侍统小小年纪,哪会知晓这个?”

    “呸!”薛昉涨红了脸,“哪个说我不晓得,不就是野娼?”

    几个汉子异口同声地大笑,意指他是未经人事的稚儿,薛昉红着脸急了,“墨姐儿跟前,不得放肆!仔细使君回头剥了你们的皮。”

    一听萧乾的名字,几个汉子都住了嘴。

    可墨九却明白那些小船是什么营生了。她们不像青楼那么正式,有鸨儿带着,习得琴棋书画,会歌舞伎巧,接待达官贵人,她们只是一些日子不好过的妇人,使了自家的船出来,暗地做皮肉营生,赚一些活命钱。当然,价格肯定也低廉,估计接待的都是渡口两岸来往的力气汉。

    她虽是女子,却不如薛昉那般不自在,心底无所谓,但说不得也要“害羞”一下。于是她把帷帽往下按了按,背过身去,将怀里的袖珍罗盘掏出来把玩。这个罗盘她极是喜爱,上面一层锈色已被擦掉,显了些光亮出来,更显莹秀可爱。

    很快,浆轮船慢慢地靠近了渡口。

    渡口上方有一群披红挂彩的队伍,他们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正往浆轮船看过来,队伍的前方,停有一个缀了金银色的大红喜轿。

    ------题外话------

    一入深坑深似海,看着亲手挖的坑,二锦也是醉了哇……啥时候完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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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坑深025米打成筛子

    墨九不动声色地轻瞄一眼喜轿,继续垂头擦罗盘。

    她是个镇定的人,手很稳,可罗盘上的指针却突然转而不止。

    “转针?”她低喃。

    转针乃罗盘奇针八法之一,又叫欺针,是指针头往同一个方向不停旋转,久不停止。一般风水师用罗盘查探风水时见到转针,都会认为此地不详,有衔冤滋生,居则伤人。所谓风水在于一个“气”字,也就是气场,冤气怨气也是一种气,罗盘在配了八卦、阴阳、五行之后,可以灵敏地感知这种气场的存在。尤其在古代,没有现代化机械、工业、磁场等干扰,认知感会更强。(注1)

    可渡口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怎会这般大的冤气?

    她正思考,船工已经将缆绳固于码头。

    蓝姑姑和玫儿跑得最快,跳上船上伸手扶她,“姑娘,仔细些。”

    墨九踏上岸,不经意侧目,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约摸二十来岁,个头高颀,五官分明,眉角那条小小的疤痕也格外醒目。尽管他唇上留了一抹浅浅的胡碴,但瘦马的经历太特殊,墨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谢丙生手下的辜二。

    可他为何会从花船下来?

    辜二也看见了墨九,不知是心虚害臊,还是天气太热,他黑脸上倏地一红,额头都紧张地滴了汗,“萧家大嫂,你也在这儿?”

    这个称呼墨九不高兴,“请叫我九姑娘。”

    辜二呆一下,“哦。”

    墨九看这个人还如初见一般,脸上无淫渎之气,人也老实巴交,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上花船找野娼。而且,她听说南荣的国家公务员薪俸都挺高,他就算有需求,也应当找个好地方么?

    她歪着头瞅辜二,“你上那船,干啥去了?”

    这样问其实是她真的疑惑,可薛昉几个却以为她不懂,不免尴尬地咳嗽起来。辜二更尴尬,他红着脸支吾一下,像是恨不得马上找地缝溜走,一双眼睛左顾四盼,“回九姑娘,辜某有些急事。”

    墨九了解地点头,“看来是很急。”

    多看了他一眼,她拎着裙裾走了。不几步,想想又回头,语重心长地叹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辜二:“……”

    薛昉:“……”

    渡口有一段十几级的台阶,昨夜下过大雨,台阶有些滑,接亲的人都没有下来,只蓝姑姑和玫儿一左一右扶着墨九往上面停轿的地方走。可还没踏上最后一级,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就来了。

    “淫怠胚子,临上花轿,还扯着汉子勾勾搭搭,一步三回头,恁大的骚性儿,与那花船上的野娼有何不同?”

    这般骂人的婆子,墨九就认识一个——宋妍的奶娘吴嬷嬷。

    宋妍被萧乾和宋骜带去了京师临安,吴嬷嬷却从三江驿站跟着蓝姑姑他们一道过来,自然不晓得情况。当然,依她的身份,也不会有人专程告之。

    墨九抬了骂,也不急。她像近视眼似的,走近瞧半天才恍然大悟,“哦,老虔婆,你还没死呢?”

    末了,看吴嬷嬷气黑了脸,她又严肃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说你也是喂奶的,人家也是喂奶的,都靠身体活命,怎的人家就卑贱,你就尊贵?莫非你的奶好些?”

    吴嬷嬷在信王府颇受信王妃待见,宋妍也尊她重她,出了王府便顶着乌龟壳装王八,这一急不得了,指着她的脸就跳着脚的骂,“贱蹄子也不知是哪个膫子半路屙出来的野杂种,没爹教没娘管,老婆子今儿便撕烂你的嘴,教化你做人……”




孤王寡女分节阅读29
    “吴嬷嬷!”打断她的人不是墨九,是一个顶着梳云髻的妇人,面颊白皙,略有肉气,显得很福态,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着装大方得体,笑容也端庄,一举一动颇有古代贵妇的气质。她笑道:“墨姐儿怎么都是萧家娶来的长房长媳,嬷嬷你看这也不是信王府,萧家在楚州也有些脸面,若你在这里打了墨姐儿的脸,也就是打了萧家的脸,回头月娥也不好向老夫人回禀。”

    这妇人话里软中带硬,吴嬷嬷尴尬地笑笑,瞪了墨九一眼,就退在了她身侧。

    “还是二夫人这种簪缨世家出来的贵人会说话。”蓝姑姑适时踩了吴嬷嬷一脚,又笑着扯了扯墨九,“姑娘,快叫二婶娘。”

    萧家人丁不算兴旺,萧六郎他爹共有兄弟三人,他爷爷萧老国公死后,他爹萧运长便当了家,但这位二夫人袁氏是临安望族袁家的嫡女,娘家有人,出了名的厉害,二房从来不比大房弱。

    墨九低眉顺目,“二婶娘大老远来接九儿,劳心了。”

    看她乖巧,袁氏也笑得慈爱,“不碍事,婶娘早听说大郎媳妇儿生得俊,这不巴巴向老夫人讨了吉利,先来得个眼缘么?果真这小模样儿,比我家二郎媳妇福分多了。”

    萧家孙辈的排行是三房人排在一起的。所以,萧大郎其实就一个同父的弟弟,便是萧六郎。不过萧六郎是外室生的,因他命格四柱纯阳,乃大煞大克,不巧他出生那一日刚好大郎发了猛病,他父亲便不许他娘俩回本家,一直养在外面,从来不怎么过问。

    说来,外室子比庶子的地位更低,若不是萧六郎如今飞黄腾达了,大郎的病又没有起色,恐也落不到回归本家的命。

    那是闲话,暂且不提,只说这袁氏似乎不太待见儿媳妇,说起她来便阴了脸。

    墨九默默为二郎媳妇儿点个蜡,咧嘴笑道:“婶娘真瞅着九儿好吗?”

    袁氏一愣,自是笑着点头,“好好好,怎么不好?水做的人,云画的骨,这眉,这眼,这小嘴儿,便是九天仙女下得凡来,也不过如此。”

    墨九猛地凑近她,“那挑子里的果子可以给我吃嘛?”

    众人都风化了。

    挑子里的果子是喜果,过礼用的。

    他们从来没见哪个新嫁娘馋成这样,路上便闹着吃喜果的。

    被人当猴子似的瞅着,墨九也“害臊”了。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小扇似的扑闪着,“我饿嘛。”

    她娇软的声音很讨喜,袁氏轻笑着拍她的手,看来真把她当成进化不完全的傻子了,“傻东西,喜果不能吃的。姐儿先忍着,一会道上有个小镇,婶儿让轿夫歇个脚,给你弄些吃食。”

    “哦,婶娘人真好。”墨九眼巴巴瞅着那红红的果子,上了喜轿。

    旁人倒没什么,只薛昉有些纳闷。他备的吃食墨姐儿也没吃完,怎就看上喜果了?她当然不晓得墨九在扮猪吃老虎,为免一出场就被人宅斗得三集阵亡,先讨得袁氏的好。

    “起轿!”

    一行人各就各位,准备抬轿离开。

    可吴嬷嬷却突地捂着脸,杀猪般“哎哟”了一嗓子,引来了众人的瞩目。

    袁氏客气地笑问:“嬷嬷怎么了?”

    吴嬷嬷左右看看,放开捂脸的手,只见她肥胖的左脸上像被什么重物击打过,青紫一团,却偏生没寻着人,便恨恨尖骂:“哪个不开眼的小崽子掷我?让我老婆子逮到,非得扒了他……”

    “啪!”一颗铁丸子砸在她后脑勺上。

    这一次力道更重,登时冒出一块血包。

    她痛呼着恨恨调头,看向花轿,正巧墨九也笑看她,还朝她耸了耸眉头。

    吴嬷嬷大怒:“贱蹄子,是你干的?”

    等袁氏循声回头时,墨九已经放下了轿帘,只有几个轿夫在憋笑。吴嬷嬷吃了暗亏,“哇”地跺脚,就要去揪墨九,袁氏也是个有威仪的妇人,目光登时就阴了。

    “嬷嬷,墨姐儿恁的老实,怎会干这等事?恐是哪个顽童的玩笑,您大人大量,就莫计较了罢?没得误了时辰,耽搁了大郎的病,那老夫人数落下来,月娥就担不起了。”

    吴嬷嬷气极,又无奈,抚着脑袋离喜轿远了一点。

    轿子里,墨九轻抚着一个从尚贤山庄顺来的小弹弓,笑得弯了眼睛。这不是一只普通的弹弓,墨家出品,质量有保证,加了弹簧,加了小机轴,用铁丸射击,威力颇大。若非她手下留情,非得当场溅血不可。

    “老虔婆,再惹姑奶奶,打成筛子做烂肉豇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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