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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姒锦

    回去小院的路上,刚走过湖畔荷池,她就撵蓝姑姑。

    “姑姑,你先回吧,我想自个走走。”

    “不行。”蓝姑姑当定了跟屁虫,“留你一个人,我不踏实。”

    “可你踏实了,我就踏实不了嘛。”墨九瞪她,“我要过单身party。”

    “啪什么啪?”蓝姑姑脸上的褶皱又多了。

    墨九望天,用忧伤的语气叹道:“明日我就要嫁为人妇,今晚是做姑娘的最后一天,我想单独走走,思考一下人生和理想。”

    蓝姑姑:“……”




孤王寡女分节阅读53
    每隔一段距离,有一个冰雕的仕女,她们表情各一,动作各一。或笑、或坐、或躺、或抱琵琶,或弹琴弦,或吹丨箫笛,身姿美妙且生动,在她们的身侧,有冰雕的椅子或其他器具,各有两名冰雕的丫环伺候,简直像一个声势浩大的冰雕世界。

    若不是火折子光线太暗,墨九真想好好欣赏。

    带着探险精神,墨九兴致高了许多。

    二人借助微弱的火光,一步步往前挪。

    室内的温度越来越低,她情不自禁地靠他越来越近。几次三番之后,她发现一个问题,在这冰冷的世界里,她每离他远一些,就会有心悸的感觉,靠在他的身上,就会有一种不由心支配的安稳感……很诡异!

    看着一座座美丽的冰雕掠过眼前,她莫名有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难道真是蛊虫作祟?

    若果然是蛊虫,她猜测它们的生理可能受温度的影响。在冰冷的环境下,蛊虫可能也会感觉到寒冷,也就格外活跃,格外不踏实。然而当两次蛊虫靠在一起时,他们彼此有了依靠,就不那么紧张了。

    她乱七八糟地猜测着,瞄了萧乾一眼。

    他也正巧看来,不知是否与她想法一样,对视时的一眼,彼此眼中的情绪都有些怪异。但两个人都没有多说,也没有推开对方,像一对结伴探险走在旅途的驴友,彼此依扶着,在这个巨大的“冰雕展览大厅”内行行走走。

    墨九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若她出去了蛊虫还这般发作,她不得随时需要找萧乾救急啊?而且这一次是冰,下一次谁知道两只虫子又怕什么,又要想什么?

    这不就是养了一只祖宗在身上?

    她顿住脚步,“萧六郎,你就没想过怎么除去蛊毒?”

    萧六郎想了想:“你我暂时应当无性命之忧。这事急不得,我找人去了苗疆,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墨九不知原来他已经有了行动,默默点下头,又反应过来:若一直解不了,她不是永远都离不开萧府了么?她清了清嗓子,“我有一个很简单的法子,可以对付它,且一劳永逸。”

    萧六郎低下头,隔着微弱的火光凝视她,“何法?”

    墨九很严肃:“把你杀了,再把我自己杀了,虫子不就死了吗?”

    萧乾:“……”

    墨九的样子,却不像开玩笑,摸了摸身侧的冰柱,还微微一叹,“只是,我也不晓得把自己杀了,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她这句话完全是有感而发,可萧乾听了,却想推翻先前的论断了——她不是疯癫,却实实在在的不正常,而且,还病得不轻。

    “停一下!”墨九突地指着一个抚琴的仕女冰雕,严肃道:“萧六郎,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坟墓里有这样多的冰雕,不会只是为了好看……这中间一定有深藏的秘密。”

    这完全是废话。萧乾没回答。

    墨九轻声对他说:“我发现仕女冰雕共有八座,是按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的八卦方位进行排列的。八个方位上,每个方位有一组不同的图案,但冰雕的数量却基本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坎位,多出一个丫头。此为冰室,冰为水,坎的寓意也是水。我认为,机关会设在坎位。”

    萧乾读过《周易》,虽不专业却能听懂她的意思,点点头,却听墨九又道:“萧六郎,把我怀里的罗盘拿出来……”

    她是带着纯洁的革命友谊说的,因为她举着火折子不方便。可说完半晌没见萧乾动作,这才反应过来,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啊,我没有把你当男人。”

    萧乾突然低下头,长发落在了她的肩膀。

    “咳,走那边。”墨九托着罗盘,指了指坎位。

    萧乾唇一掀,托着她走了几步,却突地看向她手上的火折子,“先灭了吧,省着用。”

    墨九大抵明白他的意思,“可看不见怎么走?”

    他犹豫一下,伸手把她身上披风的斗篷拉下来,盖住她大半脸边,从额头到眼睛都遮住了,然后拿过火折子灭掉,淡声道:“跟着我。”

    再一次陷入黑暗。

    这样的走法,墨九有些紧张。因为人的方向感,主要靠参照物来识别,平常可以用眼睛的时候不觉得困难,但若无参照物,却一定会走岔路。她很好奇萧乾靠什么法子摸黑走到坎位,但他确实走得很稳。

    这时,他突地停下,放开她的胳膊,“站好。”

    墨九一怔,“萧六郎?”

    他没有回应,她不敢迈步,只原地等待,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低下来,耷在她肩膀上,冰冰的,凉凉的,慢慢地贴近她的脸——因为里面太冷,萧六郎也是冰冰的,而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墨九下意识就觉得是他。

    可他凑近她的脸是什么鬼?

    ……难道这闷骚是想偷偷亲她,欲行不轨?

    是抵死不从,还是被迫就范?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墨九还没有考虑好,隔了一层斗篷的布料,那脑袋就摩擦在了她的脸上。

    “做什么?”她耳根一红,正想骂一声登徒子,却见火光一闪,萧乾再次点燃火折子。

    有了光线,墨九不由瞪大眼睛。

    这是离坎位最近的离位,有一座仕女冰雕似乎被人为挪动过,又或者受了热气,头颅软软的耷下来,就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以为的“亲热”,只是这东西作怪。

    “难道冰室里还有旁人?”墨九奇怪地说完,推手去推靠在肩膀上的那只脑袋,却突然觉得不对,冰怎么会软?

    慢腾腾转过头,她瞪大眼睛,发现它缺了口子的地方,冰块正在迅速瓦解掉落,露出一截修长雪白的脖子。

    再转瞬,一个女人的身子就显现了大半。

    冰雕里居然是女尸?

    墨九心跳停了一拍,正要丢开手,冰尸却猛地睁眼。

    “啊!”她听见了自己的尖叫声。

    与一个死尸四目对视是什么感觉?那一刹那,她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考古数年,她下过大大小小的古墓无数,已腐未腐的尸体也见过不少,却从来没有像今儿这样恐惧过。

    冰雕不是冰,而是人。

    但也不可能是活人,只能是尸体。

    萧乾先前正是因为撞上冰雕,感觉触手有些不对,想到孔阴阳有可能也在这里面,方才走了过去,却也没想到冰雕里会是死人。

    看墨九目瞪口呆,像是被吓住,他抬手揽住她,再顺势一推,那冰尸就重重倒在地上,身上的冰块全部碎裂,露出里面鲜活的身子来……玲珑美好的肌肤,雪一样白,五官清晰,容颜美好,未着寸缕,却有着倾世之美。

    这具冰雕是受了震动,方才碎裂的。

    若没有料错,应是孔阴阳用她逃生了。

    久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事。

    地上的冰尸也无声无息。除破冰那一瞬,再也没有睁开过她美丽的眼睛。他们不知是谁设计的这座坟墓,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埋葬红颜,更不知道剩下的七个仕女冰雕,还有那些陪葬丫头,会不会也是冰尸做成的。

    火光微微一晃,萧乾看着冰尸的眼睛,沉声道:“她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为什么又生而复死?”

    墨九冷得嘴唇直颤抖,却已从被冰尸“亲热”的恐惧中回了神,她极有灵异感地盯住萧乾,鬼气森森地问:“六郎,你信这世上有鬼吗?”

    萧乾皱眉,“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个人太无趣了。墨九捋着头发,轻轻一叹,“她这是撑着一口阳气不灭啊。”

    萧乾对她的说法,似是有些兴趣,敛眉而视。墨九急着出去,也不再逗他了,解释道:“她并非死而复生,只是尸体被冰封之前应该还活着,体内憋有一股气压,那个睁眼的动作,属于神经反应。”

    “神、经、反、应?”他是一字一字问的,似乎在琢磨什么意思,墨九觉得这样科学的东西给一个古人讲会比较坑爹,于是简单道:“你听过殡葬的时候,有些人明明死了,却会突地从棺材中坐起诈尸的事吧,这其实是类似的原理。”

    萧乾久久没有回答。

    看他神色不对,墨九偏头:“这样看我做什么?”

    他问:“你为何懂这些?”

    拖着嗓子“嗯”一声,墨九严肃脸,“你们把我丢在那小院,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这些事儿,都是我家老祖宗在梦里告诉我的。”

    万试万灵的老祖宗又一次被她搬了出来,萧乾也不知信了没有,只抿紧嘴唇,指了指不远处坎位上的一只仕女冰雕,“你要找的可是她?”

    之前以为冰雕是冰的时候,墨九是坦然的。

    可这会儿,看着远近不同,大小不一的冰雕,她已经没法子再去直视了——可不管她们是冰还是人,她都得过去。

    接过萧乾手上的火折子,她暗自试了试腿脚,发现恢复了许多,慢慢松开他的扶持,自行站稳,微微笑道:“我已经好多了,你刚才拖着我受了累,就站在这里休息吧,我来开机关便好。”

    他轻“嗯”一声,并不反对。

    可墨九刚一迈步,他却又问:“你行不行?”

    墨九回头,冲他妩媚一笑,“行,我怎会不行。”

    他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只静静站在离她丈许外的地方,看她一手拿火折子,一手在坎位的仕女冰雕身上四处摩挲。

    墨九偶尔回头看他一眼,发现他专注时的俊美容色,比仕女美艳了不知多少,而且在这样冷的地方,他居然可以长久保持尊贵的气度,而不像她一样抖抖索索,实在不容易。

    “萧六郎。”墨九突然喊。

    “嗯。”他声音很淡,唇线也抿得很紧。

    墨九神情自若地呵口气,又甩了甩冰冷的手,再次回头冲他微笑,“你冷不冷啊?冷的话,就走一走,跳一跳,跑一跑嘛,运动可以让你产生热量的。”



孤王寡女分节阅读56
    她不愿意,可最终还是拗不过墨九。

    墨九为人其实很随和,虽然疯魔了一点,但在蓝姑姑看来,她是一个很好伺候的主子,不会随便发火,更不会打骂下人,比她见过的所有主子都好……可就是有一点,只要墨九决定的事儿,九头人都拉不回来。

    入了秋的夜晚,有些凉。

    墨九走在笼罩了一阵薄雾的湖畔,看夜下张灯结彩的萧府,别有一番滋味儿。

    当然,她不是来忧郁的,而是路过这里时,发现荷池中飘着一叶蓬舟。舟就靠在荷池岸边不远的四角凉亭下,随波光涟漪,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幽静。

    当然,她也不是来看风景的,而是舟里有馥郁的酒香与肉香飘出来,勾了她的馋虫。

    为了不气死蓝姑姑,她这才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先把她支开了。

    “喂,船上偷吃的人下来,我已经发现你了。”

    站在凉亭上,她探头朝舟上低吼。然后,目光落在了舟头的一个人身上。

    那人背对着她,看不清容貌,一头长及腰间的头发绸缎似的,披散在身后,白衣翩跹,像一只月下的鬼魅,带着一种奇诡般的色彩,让墨九不由深吸一口气。

    “是男是女?”

    那人慢条斯理,抬袖饮一口,一点点回头,声音有醉意,“姑娘在喊我?”

    墨九看清楚了,是一个男人。约摸二十七八的年纪,身量挺拔颀长。也许基于此处美轮美奂的景致,她虽然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却从他回头一瞥中感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威仪。那是一种长期居于高位养成的行为习惯,似乎天生自带的尊贵光芒,哪怕她在亭子上,他在水中央,却如同他在俯视她。

    国公府里什么时候有这样一号人?

    墨九看看天边远月,又看看薄雾蓬舟,问道:“你是人是鬼?”

    他静了一瞬,划着木浆将蓬舟靠岸,“是人是鬼,皆是有缘,姑娘可是要同饮一杯?”

    墨九先前以为是府里哪个厨娘或下人偷偷藏了东西,躲在这里吃独食,这才想分一杯羹,却没想到会是一个陌生男人。

    她戒备地稍退一步,半眯着眼观察他整洁华贵的衣裳,觉着他不像鸡鸣狗盗之辈,略略放心地吸了吸鼻子,“你吃的什么酒?”

    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梨、觞。”

    这个酒名有点格调,但墨九没有听过。

    她又问:“你吃的什么肉?好香。”

    他轻轻一笑,“桂花肉。”

    这个菜名墨九倒有听过,但从来没有吃过。

    她点点头,吸一口香气,“先说清楚,我吃了你的,可不会嘴短。”

    他一愣,遂又笑道:“以食会友,乃人间美事,何来嘴短一说?”

    “以食会友,说得好。”墨九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对吃有一种天生的执着,几乎把吃当成了身为人类可以享受的一种至高快感。可大晚上的,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喝酒吃肉,好像也不妥当昂?她不由又有犹豫,可那人却悠然道:“桂花肉是临安名菜,楚州可吃不到这样正宗的。梨觞还有一个名字,叫萧氏家酿,寻常人也吃不到。”

    墨九承认被诱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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