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起邺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唐时星光
祖珽得齐国几代帝王爱戴皆因其文采,他又好钻研,有远见,早在二叔当政时就看出了九叔非池中之物,便借着献画的机会去了九叔的长广王府。九叔见到以胡桃油所做的画,甚为喜爱,祖珽便借机对九叔说:“长广王殿下您有非同寻常的骨相。我还梦见殿下乘龙上天。”九叔闻后笑说:“如果真是这样,今后当使老兄你大富大贵。”当然这件事情是在九叔登基后才传出来的,否则九叔恐怕早已经遭了不测…
九叔被他言中荣登了九五之位,也依言重用了祖珽。可惜祖珽不懂韬晦,皇建二年的时候(公元561年)九叔在后花园玩乐,让他弹琵琶,和士开跳胡舞,之后各赏赐了他们百缎绫罗。和士开因此对祖珽深深忌讳,不知道对九叔说了些什么,没多久就将祖珽外放为安德太守。不过九叔不久又将他调回了京师,回京以来他与和士开两人一同谄媚于九叔,弄得九叔不亦乐乎。现如今他又借着天象蛊惑众人,比起和士开的单纯谄媚,这样的小人真真让人更为厌恶…
“妹妹,该回去了…”延宗拍了一下有些失神中的尘落,“看什么呢?大家都散了。”
尘落收回神思,起了身,再看向刚才传说中神明的方向,那“神”也已经消失,她随意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神灵长得真是诡异…”
“妹妹还想它长成什么样?”延宗不屑一顾道。
“我看根本就不是神明,分明有人装神弄鬼!”孝琬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到两人身边,他的声音有些大,不少人向他们这边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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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尘落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看看周围各样的视线,暗暗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吧。”
尘落又侧头望了下九叔的方向,此时和士开和祖珽正在他身边,他们果然也在看这边…心中无奈,看来三哥这话又要被添油加醋了……她忙恭敬的对着九叔的方向一拜,示意自己要告退。
孝琬和延宗也跟着行了礼,紧随着退下了。
高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看看跟上去的孝琬,摇了摇头。
三人出宫后行了一段,孝珩和长恭才追了过来。
“三弟!”孝珩叫住了孝琬。
孝琬停了下来,无奈地看向身后:“二哥,你若要教育我就免开尊口了…”
孝珩无奈地摇了摇头,拾步跟了上来:“我说了也是白说,只是让你当心些小人…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针对祖珽,估计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孝琬正要说什么却被尘落拉住了袖子:“三哥,回府再说吧…”
几人点点头,明白了她的顾虑,遂也不再多说什么。
宫中,高湛还在为鬼星之事烦恼。前两年天有异象,他找借口杀了高百年,如今还能有谁可能夺他的位子?
苦思中,他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梦中又看到了刚才那神明,他刚想请神明示下,却突然地动山摇起来,眼看着石头就要滚下来砸到他,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动弹不得…他吓得惊醒过来,满头虚汗…
和士开从刚才起就在殿外有些踯躅,这会见到高湛惊醒,忙走了进去。
他边走边想着祖珽和他说的话…
众人散去时,他正要离开,祖珽拦住他道:“陛下对我们的宠幸,自古以来无人能比,定是遭到很多人的嫉恨。陛下若一旦驾崩,我们该用什么办法来保全自己?”
这一问让他有些恍惚和心惊,他确实没有想过。
祖珽见和士开脸色变化,不以为意的笑笑:“和大人莫急。我已有了对策,只是此事还需您出些力才行。”
“请讲。”和士开难得对他恭敬。
“文襄、文宣、孝昭等皇帝的太子,都最终没能继位为帝,这是因为父辈死了,叔辈权利太大,太子又地位不稳。所以和大人可对陛下说应早早令皇太子登皇位,决定君臣之分。如果事情成功,皇后、皇太子一定会感激您,这是万全之计。请您稍稍劝说陛下使他有所领会,我会从外面向陛下上表继续说明这件事。”祖珽眼中闪过金光,和士开见了有些厌恶,但表面还是毕恭毕敬地称赞了他一番才离去。
和士开帮高湛倒了杯水,又递上了锦帕,说了几句请陛下保重龙体才犹豫地将这些话告知了高湛。
高湛听后有些犹豫,太子高纬虽是他的长子,但是生性懦弱,难当大任,倒是二儿子高俨甚得他的心意,只是现在让他如何按着曾经的设想改立太子…:“士开,你觉得纬儿比起俨儿来,可有帝王之才?”
和士开想到每每见到高俨时他投来的厌恶眼神就不禁打了个机灵,忙道:“陛下,太子仁孝,当是帝王的不二人选!”
“此事容朕想想,你先下去吧…”高湛对和士开摆了摆手。
和士开犹豫地退下,想起高湛有意改立之事,忙向皇后寝宫行去。
胡皇后见了来人,自是满心欢喜,一番**过后才和他谈起了正事。和士开说了刚才陛下的意思,也说了自己的担心。如若高俨继位,恐怕他们都没有好日子过了…胡皇后虽然疼爱二子,但也知道二子对和士开的厌恶,更知道他深恶自己的行为…她爱和士开,也不希望他有不测,遂决定向高湛死保大儿子的太子之位!
次日,尘落还在府中练着字,便听到了今日朝堂上传来的消息。
孝琬下了朝就憋着一肚子的火跑到了她的府上,也不管她在做什么,就开始说起了一早太史官上奏的事情。
太史官说:“彗星,是除旧更新的迹象,应当有皇帝传位的事发生。”紧接着祖珽便上奏给皇帝说:“陛下虽是天子,但还不是极贵,应该传位给皇太子,以顺应天道。陛下自己为太上皇,荣享尊位。”他又将北魏献文帝拓跋弘自为太上皇,传位给儿子的故事在大殿上讲了一遍。陛下听后竟然同意了禅位于太子高纬,自己做齐国的太上皇,明明正直壮年的年龄,怎么会如此荒唐地要禅位呢!?
尘落听着三哥的牢骚,心里却松了一口气,虽然荒唐了些,但这次不会有谁死了…可想到三哥言语间对奸佞小人的不满越来越强烈,心中也渐渐不安起来。三哥是父亲的嫡长子,又是魏朝孝静帝元善见的外甥,本身就以身世引以为傲,加上他爽直的性子,许多时候都会口无遮拦,难怪二哥那天要担心他…
“妹妹,你有在听吗?”孝琬一口气说了很多,只觉得口干舌燥。这会儿子终于说完,忙令人上了一碗酪来解渴。
尘落放下了笔,将镇纸拿开,看着墨迹未干的字对三哥说:“三哥,陛下让位给太子虽然有些荒唐,不过也不是坏事,你就别生气了。太子也算是仁孝之人,想必会用心治国的!”
“妹妹,我说了这么多是想让你想想办法让陛下不要听信那些小人之言,你怎么反而同意了…”孝琬放下碗,要走过来。
尘落闻见屋中弥漫开的奶味有些恶心,她皱着眉:“三哥…屋里奶味太大…我们出去说吧…你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酪的那个味道…”
“那我去院子等你…”孝琬无奈地摇摇头,边出屋子边说,“妹妹你怎么也是柔然的一半血统,为什么会讨厌这个味道?”
“谁知道呢…就是每次闻到都有些恶心…”尘落说着也拿起了刚刚的纸走了出来。闻道清新的空气,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她来到孝琬边上,声音不大的说,“三哥,我不反对这事是因为这样就不会有人死了…”
孝琬闻言呆愣了一会才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这字送给三哥…”尘落将刚才的作品递给他,上面只写了一个“禅”字。
“这是?”孝琬疑惑道。
“三哥需要静静心,我觉得这个字对你有帮助。”尘落笑着说。
孝琬满头黑线:“就算三哥信佛也不至于要参禅吧…”
尘落笑着:“本想给你写个‘忍’字,但是想想,写了你也做不到,所以就改了…”
“妹妹,你竟然嘲笑三哥…”孝琬欲哭无泪中,想要上前去揉尘落的头。
尘落赶紧跑了几步避开了孝琬的攻势,对着三哥做着鬼脸:“三哥,赶紧回去好好领悟一下!过几天我去你府里检查成果哦!”
孝琬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担心他还不直说,送什么字呀…
几日后高湛派太宰段韶手持符节,捧着皇帝的玉玺和绶带,传位给了太子高纬。太子在晋阳宫即皇帝位,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天统。又下诏封太子妃斛律氏为皇后,高湛则被奉以太上皇帝的尊号,军国大事依旧会向他报告。同时以太保贺拔仁为太师,太尉侯莫陈相为太保,司空、冯翊王高润为司徒,录尚书事、赵郡王高睿为司空,尚书左仆射、河间王高孝琬为尚书令。瀛州刺史尉粲为太尉,斛律光为大将军,东安王娄睿为太尉,尚书右仆射赵彦深为左仆射。任命胡皇后的妹夫,黄门侍郎冯子琮、尚书左丞胡长粲为辅政大臣,准其在宫中出入,专门职掌奏章一类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开始没想直接写到禅位结束,后来还是努力压缩进来了。祖珽已经登场,这个多才多艺的堕落天才真是不知道该说他好还是坏,其实想到他几次的大起大落也挺惋惜其人生的。
☆、时光匆匆
齐天统元年(公元565年)盛夏,齐国迎来了意外的来使——突厥人。对于他们的主动示好,满朝文武都有些吃惊,毕竟不久前才刚刚传来他们要与周国联姻的消息。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突厥人遣使前来的理由很容易明白。第一便是邙山大战后,他们看到了齐国的实力,不想太快摆出自己的立场,与齐国为敌。第二,突厥人贪得无厌,虽主动示好,却是想借机从齐国讨得更多的好处,然后再以此为借口向周国去提更多的要求…奈何他们武力强大,两国又都想巴结,所以大臣们心里明白却也不敢多言。只是想到如此循环就真应了突厥可汗醉酒的那句戏言:“我在南方有两个孝顺的儿子,不用发愁贫穷的问题。”,便让人有些不爽。
尘落在府中听说了这些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隐隐地她心里却有些庆幸于狡诈的突厥人不守信用…
好不容易送走了突厥的使节,已经是夏末了。
邺城刚刚安宁下来,天空却又一次有鬼星出现。起初的时候,它出现在文昌星的东北,像手一样大,后来渐渐变长,以至一丈多,持续了一百天才消失。本以为这天象又要引起些麻烦却没想到这次齐国倒是异常平静。可能因为江山刚刚易主,所以没有了之前的各种人心惶惶,大家都只把这现象当成上次的延续,茶余饭后随意聊聊也就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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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过匆匆,气温骤降,纷纷扬扬的雪花也来得突然,转眼已经换了两季。
尘落行在宫道上,一席白衣,融进了白色的世界中。她看着漫天飞舞的纯白雪花,伸出手轻轻接住,任它们因掌心的温度融化成水…
过了这个冬天,她便是十八岁了,如今的年龄早该被赐婚,可是她却因为诸多事一直未谈婚嫁。
二叔当年说自己是他养大的女儿,必然是被抢着要的女子,可是现在还有谁敢要她?…虽然因着九叔的关系没有人敢当面瞎说,可是自她从周国被救回来后总不免有些闲言碎语。表面上那些话是在说她在周国时的刚烈之举,但却可以感觉出那些话中有些嘲讽和不屑,还隐隐透着“谁知道你在周国实际做过些什么”的意味…
几个哥哥闻听此言后都很生气,孝琬和延宗更是恨不得出去砍了那些嚼舌根的人。尘落自己倒是并不在意,毕竟嘴长在人家身上,他们说什么怎么可能去管,而且自己做得问心无愧,又何惧他们的流言。几个哥哥见她这样也就放下了心,不再说什么。唯有长恭还有些担心,因为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妹妹与周帝有着感情…
尘落表面上一直装作若无其事,但是她心里却也知道自己爱着宇文邕,即使他骗过自己,伤过自己,但是他终究对自己很好,还放她离开了周国。她没法忘记与他的点滴……虽然她也明白永远不能和他在一起,却还是会经常看着面具满心欢喜地回忆那些往事…她的心已经不知道如何去容下其他人了…
这些年九叔不喜别人提她的婚事,她又以守孝为由拖着,倒是过得安心自在。可是若九叔不在了,不知道她的堂弟会将她赐给谁家?…
“公主…”身后传来了声音。
尘落收回神思,看向身后走来的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和士开。自大哥高孝瑜死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单独见过这人,虽然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但是大哥的死总和他脱不了干系…
“和大人…”尘落对他轻施一礼。
和士开恭敬道:“太上皇已经等您多时,请随我来。”
尘落笑笑,伸手示意他带路,很快便随他行至乾寿堂。她步入堂中,果不其然见到高湛正在饮酒。待到随从都退出去,她方轻轻行礼唤了声:“九叔。”
高湛抬起头来见到是她自是开心一笑,示意她坐到身边,看到她穿得有些单薄,他皱着眉问道:“大雪天的,怎么穿得这么少?”
尘落走过去跪坐在了他身边,拿起酒壶帮他斟起了酒:“茹茹又不是那些娇气的千金小姐,以前冬日里不也都是这么穿的。九叔今日找茹茹来不知何事?”
高湛接过她递来的酒杯,嘴角轻勾着:“这些时日经常田猎,前日里打到上好的狐狸,所以想做件狐裘送给你。可是想到你很久没来看过我,便传你进宫里先来看看…”说着他吩咐侍从取来了狐狸皮毛置于桌案上,然后拿起那匹红色的狐狸皮在她身前比划着:“果然这个颜色适合你,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火红的颜色,可是这些年少见你再穿,这块你可喜欢?”
“九叔赏的,茹茹自然会喜欢。”尘落扫了一眼那匹红色的狐毛,对高湛笑笑。她多年不怎么穿这么鲜艳的红色只是因为这色彩太像血的颜色了……
“喜欢就好,那我便让他们将这些红色的合在一起给你做件披风。你自小体弱,之前的伤也落下了病根,冬天更应该保暖才是,今后可别大雪天穿这么少了。”高湛温柔地看着尘落,似乎在对着侄女,又似乎在对着情人。
“茹茹知道,九叔也应该注意身体才是…”尘落恭敬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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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祖大人求见。”门外有侍从禀报。
尘落正要起身,高湛却拉住了她,示意她坐着就好:“让他进来吧。”
“臣祖珽,参见太上皇!”祖珽进门后便对上首一拜。
“你来了。”高湛示意他不必多礼。
祖珽抬首时看到了尘落,有些诧异,随后便笑了。
待到祖珽坐下,尘落总觉得如芒在背,被人盯得很不自在。高湛眼角的余光瞥了她很多次,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僵硬,突然开口道:“茹茹,你先去偏殿休息休息吧。”
尘落听后如蒙大赦,忙称是离开。一路行出,她都感觉到祖珽投来的目光…她不知道那目光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心里发寒。
到了偏殿,她坐在屋中却能隐约地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心中叫苦,自己真的无心多听这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尘落突然听到他们的话题围绕起了二叔,不禁凝神细听起来。
“太上皇,关于修改文宣皇帝谥号之事…臣以为文宣帝性情粗暴,不可称‘文’。又没有开创基业,不应该称‘祖’。如果文宣帝是祖,陛下万岁以后又要怎样称呼?”
“朕也觉得二哥的谥号多有不妥,但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修改才好。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带人去想几个,回头朕再审。”高湛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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