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起邺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唐时星光
尘落清晰地看到了和士开当时憎恶的眼神,心中担忧,不知道此次这么多人向太后请命能否将和士开赶出朝廷…若是不能,只怕赵郡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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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日,尘落在府中都听到了赵郡王向太后上书之事,此事在邺城中闹得沸沸扬扬。
宴会后那天,赵郡王等人在云龙门集结,让元文遥入奏,往返三次,太后却依旧不肯妥协,并且召来和士开密议,至于三人具体说了什么大家不得而知。但是听说太后和皇帝闻后抱头痛哭,认为她们孤儿寡母若是少了和士开这个靠山,帝位定然不保。
之后自己的师傅段韶可能见一直这样僵持不是办法,就与太后说了什么,又让太后派她的族兄胡长粲传话,说:“先皇的灵柩还没有殡葬,行事不可太过仓促,还请几位王爷再商议。”
赵郡王等人闻听此言才拜谢离去。
之后胡长粲回宫向太后复命,太后深感族兄成就他们母子之恩,对他很是信任。不久又命他去封赏赵郡王等人,同时与他们说:“元文遥同和士开一样都是受先帝信任重用的臣子,不可去一个留一个,应当都出任州刺史。但现在殡葬未完,他们还是暂时担任原有的官职。等太上皇的陵寝完工,丧事完毕便将一起派出去。”赵郡王等人听到太后这么说,才将这件事暂时放了下去…
尘落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蹊跷,太后和皇帝先前都不愿意和士开离开,怎么会突然同意了,还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怕想不到这样办法的不是他们,多半是和士开。不知道他此举意欲何为,但愿不要再生出变故才好。她逗弄着鹦鹉,却有些心不在焉。
几日后,高湛躺在梓官中被送往了皇陵。尘落也是在那时再见到了终于赶回邺城的堂弟高俨。虽然他面色平静,可眉眼间还是能看出疲惫之色。毕竟,他也只有十二岁,面对父亲的离开,终究还是难掩悲伤。
丧事刚刚结束,赵郡王等人又开始催促起了和士开出发之事。胡太后闻言很是不悦,又推说要等过了先皇下葬的百日后再让他们走。
赵郡王对此很是不满,连续几日反复与太后上奏。太后苦口婆心地几乎到了央求他的地步,可赵郡王却丝毫不给太后面子。
尘起邺城分节阅读54
宫中有知道胡太后想法的太监,想阻拦他入宫劝谏,便对他说:“太后意既如此,殿下何宜苦违!”赵郡王听后义正言辞道:“我以国家之事为重,何避其生死,若贪生苟全,令国家扰攘,那才不是我的志向!况我受先皇遗旨,委寄不轻。如今陛下年幼,岂可使邪臣在侧。如果不守护陛下走上正路,要如何面对天颜?!”,言罢他便又进宫苦苦劝谏太后去了。
听说胡太后为缓和气氛,叫人酌酒赐给他,谁知赵郡王正颜厉色道:“我今天来是为了谈国家大事,并不是为了一杯酒!”说完,便拂袖离去……
面对如此情势,和士开已经无法随意出入皇宫,太后也有些无力再去与赵郡王周旋。
一切似乎进展的比较顺利,现在只要百日一到,和士开出任外州,朝中的风波也许就能平静下来。
这日,尘落正在府中抚着琴,管家突然进来禀报道:“殿下,和大人求见…”
尘落的手微顿,心下叹了口气,让管家请他进来,自己便往前厅行去。
和士开步履匆匆地走进来,看到她便恭敬地行了礼:“公主。”
尘落摆弄着手中的茶盏,言道:“和大人今日倒是很懂规矩,不仅让人通传还这么有礼,倒让我不太适应了。”
和士开勾了勾唇:“公主殿下是在取笑我吗?”
“我是不敢,只是和大人突然造访,让我心里难免要嘀咕几句。和大人今日来所谓何事?若是让我帮忙,只怕我没这个能耐,帮不了和大人。”
“殿下多虑了,我是来与殿下辞行的……”和士开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另外臣已经向陛下建议,将河间王改葬,不知道殿下意下如何?”
尘落手中的杯子一抖,起身欠了下身:“如此我便多谢和大人了…”
“殿下不必感谢我,臣只是遵守当初对殿下的这个誓言而已…”和士开嘴角露出了邪魅的笑容,让尘落心中有些发毛,“我来此就是与殿下说这些,殿下的婚事,希望臣还有机会看到……”
“和大人……”尘落听他的口气,突然有些心软,“和大人去了外州当刺史,远离这风风雨雨,其实也是好事。”
“谁知道呢?……殿下,我先告辞了……”和士开找了个借口离去。
“我送送和大人吧……”尘落听他这话总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他如今已经没法出入皇宫,应该无法再改变外任的事实了…
行到府门口,尘落看到了两辆牛车。其中一辆上载着箱子,另一辆则被帘子遮着,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她疑惑道,“和大人这是……”
和士开再次告辞道:“这是臣的保命符,殿下请回吧……”
尘落看着他骑上马,竟然有些失神,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直到他带着两辆牛车消失在视野中,她才渐渐回过了神。和士开虽为奸佞,但与自己一直关系还可以,他这一去,将要如何?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阴沉,看不到太阳,这邺城的天空什么时候才能放晴呀?……
作者有话要说: 这节太历史,最后北史北齐书各种混。。。
☆、佞臣当道
邺城是怎么变得天谁也不知道。连续三天,天空被大雾笼罩着,让人喘不过气来,而赵郡王的死讯也在这时传开了……
闻听此讯,邺城霎时间有些人心惶惶,朝野上下无不悲戚和惋惜。
坊间传闻说赵郡王死前的一夜梦到一个人。那人身高一丈五尺,臂长一丈多,突然从门口走到他床前,用胳膊压住他。而赵郡王惊醒后,十分厌恶地坐起来叹道:“大丈夫的命运到今天就完结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他准备入朝再劝太后。妻儿们劝阻他进宫,他说:“国家的事情重大,我应当以死报效。我宁肯为先王献出生命,也不忍心看着朝廷如此混乱。”
待他到了宫殿门口,又有人劝他说:“希望殿下不要进去。”可是赵郡王依旧不听,说:“我上不负苍天,死也没有什么悔恨的。”
等到他入宫见到太后,太后重新说了自己的旨意,并劝说他与和士开共同辅佐皇帝。赵郡王的态度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更加坚决,最后他见久说无意便又拂衣离去了。只是不想他刚刚走到永巷,大批的侍卫们便突然涌出包围了他,又将他押往华林园的雀离佛院。刘桃枝等在那里,奉皇命以不臣之罪赐死了他……
皇帝高纬随后下诏允许以王的身份为赵郡王举行葬礼,但却没有追封给他谥号。同时,娄定远和元文遥被外放为州刺史,而和士开则重新被任命为侍中、尚书左仆射。
尘落听随从说完这些外面带回来的消息,手中的杯子一下掉落在地。她忙骑马去了和士开的府邸,却不想在和士开府门外遇到了娄定远派来送东西的人。家丁们正忙着搬运,她无意间竟看到了那日和士开离去时车上所放的箱子……有什么在脑中串联起来……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和士开见到她,像是料定她会来一样,只是请她进去坐坐,又吩咐人上来了酪浆。
尘落闻到那股奶味,强压着恶心的感觉,直入正题:“和大人做了什么?!”
“公主觉得呢?”和士开笑而不答,摇着手中的杯碗。
尘落咬着嘴唇,声音带着颤抖:“和大人不用和我打哑谜,你被官复原职,而赵郡王却被陛下诛杀,这绝非巧合……你难道忘记了答应过我的事情吗?虽然赵郡王并非祖父一脉,但他也是我高家的手足至亲,论起辈分也是我的堂叔。你为什么要害他!?”
“哼…”和士开放下手中端着的酪浆,“前些日子,我去找殿下辞行,殿下那时可曾担心过臣出任外州会死于非命?!若是我再不出手杀了赵郡王,没准这刻将被下葬的便是我了!殿下难道忘记了?赵郡王当年可也曾害过河南王?难道你不恨他吗?他能活到三十六岁,也算是长寿的了!”
“呵…和大人真会说话!我与赵郡王的仇恨用不到你来替我报!他虽害过我大哥,却一直是我敬佩的长辈!而且赵郡王只是让你离京,何时要残害过你!”
“殿下太天真了,一旦失去了权利,就只能任人宰割!更何况,在先帝的宠臣中,先帝待臣最重。陛下现在刚刚亲政,宗室大臣皆有觊觎。赵郡王他向来自视甚高,此次更是各种不顾及天家的颜面。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被外放,岂不是让陛下自断羽翼,岂不是辜负了太上皇的重托!”
“……”尘落竟然一时不知道如何答话,想到刚刚门口娄定远让人送的东西,她言道,“你那天的‘保命符’是利用娄定远?……”
和士开轻勾着唇角:“公主很聪明,我送了他美女珠帘还有一些玩物,感谢他从诸王手中保住我的性命,还让我出任外州刺史。娄定远见了分明色心大起,却还装模作样问我是不是还想回来做官。我只说在京中不自安,不想回来了,他便喜笑颜开的收下了礼物,还送我出门,最后还许了我进宫拜别太后和陛下。”
尘落觉得手心渗出了一片汗:“你利用娄定远进了宫,然后就借机鼓动陛下下旨杀了赵郡王,外放元文遥和娄定远……”
“没错,我都进宫了,怎么能让陛下他们再有其他的顾虑!陛下本就敬重我,太后更是对我言听计从,我只是觉得若我出邺城,京中必有大变,而我将无颜再见先皇。他们听我哭诉完,想到当年废帝之事,自然默许了我的计策。陛下当即按我的意思写了诏书。只不过太后顾念赵郡王是宗室老臣,本想劝劝他与我共事,但他却如此不识时务,依旧不知他的大势已去,分明是死有余辜!”和士开说得漫不经心,“不过娄定远还是比赵郡王明些事理,他今日把我送的东西都还了回来,还多送了我其他珍宝……”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和大人你手下留情,没有伤害其他宗室大臣!”尘落打断了他。
“殿下何必动怒,此事你本就不需要去参与。我是答应过殿下不再去害你的手足至亲,但是赵郡王之事我不动手也是死路一条,与其去担心天谴,倒不如杀了他自己活下来。况且我确实只让陛下杀了他一人,并未将之前弹劾我的王爷们一并解决,我这么做难道不是顾忌和殿下你的情谊?”和士开笑着看向她,“殿下现在应该安心考虑和亲之事才是,臣已经像陛下请奏过了,陛下会下旨封赏公主,为公主准备最体面的嫁妆……”
“呵…”尘落笑道,“和大人都这么说了,真真是我要谢谢你手下留情……至于和亲的事情,你应该了解我,这些不是我需要的。从前九叔在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只希望我的亲人能平安,我去和亲也只是希望两国能真的和平下去…既然和大人违背了对我的誓言,我便没什么可与和大人再说的了,我祝和大人今后官道通畅…告辞!”
尘落起身径直向外走去。
“公主殿下……”和士开叫道。
尘落脚下微顿,却没有回头。
“殿下这性子也该改改了,不然去了周国会吃亏的。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太上皇那样……”和士开略带笑意道。
“谢和大人提醒!我这性子随了大哥和三哥,看不惯的事情终归忍不了……我没法做到像和大人那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不会像和大人一样为了自保牺牲那么多的人!……”尘落语气有些生硬,“我知道我怪你是没什么道理,但是我也奉劝和大人一句,天道赏罚分明,还请你好自为之,衷心辅佐陛下……”
和士开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看着她抬步离去,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心中感慨道:殿下,若你不是太上皇的心爱之人,恐怕我不会留你到明年了……
冬去春来,本应该是万物欣欣向荣,越发茂盛的时节,可是邺城里的景色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空旷。
尘落和哥哥们坐在府中的水堂龙舟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往年的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是初夏的景色了,可今年的树木却刚刚开始泛绿。这个春天有些冷,而且来得似乎比往年晚很多。
赵郡王死后,齐国的朝堂陷入了一片混乱。
不久前,身为皇帝的堂弟高纬刚刚从晋阳回来。他去晋阳的时候把原来的并州尚书省改为了大基圣寺,把晋祠改为了大崇皇寺,以此来积累功德,求佛祖保佑齐国繁荣昌盛。而他整个人却越来越沉迷享乐,不理朝事。朝中的佞臣越来越多,他们经常劝皇帝及时行乐,因此深受皇帝信任,还日益得势,封王拜侯……
武卫将军高阿那肱本是才技庸劣,不涉文史之人,但因善于花言巧语先前便一直被九叔所喜,九叔还经常叫他去东宫侍奉那时还是太子的堂弟高纬,所以他也深得堂弟的宠幸。堂弟亲政后,他得以升迁并省尚书令,又封了淮阴王,现在不仅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也是和士开跟前的红人。
堂弟还甚是喜爱鲜卑武将韩长鸾。此人名凤,其祖父出身于六镇流贼,随葛荣(怀朔镇镇将,北魏末起义军领袖)起兵落败后归了尔朱荣(北魏将领,战功卓越,曾以挟帝自重、权倾天下,后被诛杀),之后又跟随了祖父神武皇帝征战天下,封官拜候。而其母是师傅段韶母家的亲戚,所以韩长鸾常以鲜卑贵族自居,而且他甚是厌恶汉人,经常将“汉儿”、“汉狗”一类的称呼挂在嘴边。九叔在位的时候,他被挑选为太子侍卫都督,所以从那时起便得了堂弟的赏识,如今更是累次升迁。
除此之外,堂弟对他乳母陆令萱的依赖也越来越深。陆令萱仪仗着恩宠和权势在宫中作威作福,甚至有与胡太后争权的趋势。而最让尘落吃惊的是和士开和高阿那肱为了讨好堂弟,竟然去当陆令萱的干儿子,整日巴结于她…恐怕如今大齐最尊贵的女人已经不是胡太后,而是她了!
尘落从以前起就认为这个女人不简单,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样的能力,以一介奴婢之身,去改变一朝帝王的想法…据说赵郡王之死不光是和士开和胡太后的决定,她也从中进了不少谗言。而之前,她引荐自己的儿子骆提婆进宫侍奉,骆提婆从早到晚陪堂弟一起嬉戏,甚是亲近,如今已经升迁到开府仪同三司、武卫大将军的职位…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想到之前她对自己的毕恭毕敬,尘落竟然觉得心里犯凉…
“妹妹,你又游神了……”延宗的话将尘落从思考中拉回了现实。
“妹妹,你又游神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叫道……延宗大笑起来,其余几人面面相觑地笑了笑。
尘落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五郎,不要瞎学…”
“五郎,不要瞎学…”五色鹦鹉又道……
“……”尘落叹了口气,“五哥…你送的这个鹦鹉也太八卦了……这要是我在周国说了不该说的,还不被它传出去……”
“太八卦了……”五色鹦鹉叫道。
“看来它还说不了这么长的……”延宗上前挑逗了一会儿,让侍女将鸟笼拿了下去。
孝珩听妹妹这么说,多看了几眼那只鹦鹉,道:“妹妹,若是你真要带到那边去,还是让驯鸟的师傅多教它几句恭维的话吧,不要让它听到你平时说的话,免得惹麻烦。”
“二哥…”尘落点了点头,“我明白……”
“妹妹,你之前刺伤宇文护的事情可有想好对策?”长恭放下手中的茶,看向了她。
“走一步算一步吧,这事现在担心也没用……”尘落端起茶杯,心里又是一声哀叹。
几人沉默下来。延宗率先打破了沉默:“若是担心,不如我去找陛下说说吧……”
“五哥又来了……”尘落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暗淡,“只怕现在我想留也不可能留下了……我因为赵郡王的事情与和士开基本决裂……要是我不嫁过去,估计他早晚要看我不顺眼……”
“妹妹?……”孝珩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会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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