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长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唐时星光
既然如此,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他有与陈修好,休养生息,保境安民之意,好打消她目前的疑虑。
至于这其中省略的其他内容和目的,聪明如她,许是已经想到,也或许未及远思。
只是若今后他再也无法瞒她的时候…
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敢去想…
尘落哪里知道他想了这么多,听到他要保境息民,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真的认真思考起与陈国修和的事情来了。
这陈主是个厉害的人物,要不也不会有机会回到陈国当了皇帝,周国有意休养生息,估计陈国也想,只是修和之事索取最大利益是一方面,让对方看出诚意更重要。
思索了好半天,她突然眸中一亮,得意地看向他:“是要多下些功夫,不过这事有什么好麻烦的?我记得当年魏时,有很多江南人被俘虏来了长安?”
宇文邕似乎料到一样,微勾着唇:“夫人倒是知道不少?”
“这又不是秘密。”尘落继续道,“邕哥哥有没有想过放那些人回去?”
宇文邕没有说话,只是微敛了眸子,为自己添了一杯茶。
尘落望着他的样子,不解道:“我说错了吗?还是邕哥哥不想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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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邕自顾自饮,饮罢才摇了摇头:“没有,把当年没入宫中的官婢全部免为良民之事我都已经想好,诏书都让人拟了,只是有些人我并不想放还,偏偏陈顼还提了名…”
“原来邕哥哥是因为这个才苦恼,话只说一半,还让我猜后面的。”尘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满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宇文邕放下杯子,捏了捏她的鼻子:“知道夫人聪明,给点提示就能猜出来,所以便让你猜了。猜对了可有成就感?”
尘落脸一红,拨开他的手:“没意思,都是你想到的,哪里还有成就感,你看着我刚刚的得意肯定一直在偷笑…”
宇文邕扬了扬唇角:“我是笑我夫人聪明。”
“那你不想放谁?”尘落嘟着嘴。
“夫人这么聪明,继续猜猜?”
“快说,快说,你周国那么多南人,我怎么想得出来…”尘落耍赖地摇了摇他的手臂。
宇文邕将视线移向桌上的玉杯,淡淡开口:“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就说王褒和庾信吧,他们满腔才华,现在我周国正是用人之际,我怎么舍得放他们回去给陈顼用,当年宇文护同意让陈顼回国已经是大错,现在岂可一错再错!”
“陈顼在你这里当了这么久的质子,你应该蛮了解的吧?”
“他那么能装,当年我都看走了眼…”
“邕哥哥会看走眼倒是少见。”尘落搅着自己的小辫子,想了想继续道,“邕哥哥,其实留下他们不难?你想留他们因为他们满腔才华,陈顼要他们也无非如此。这些南朝的文人,思念的故土是自己世家起源之地,可那里已经不是萧梁的南朝,而是取而代之的陈朝了。儒家之人讲究忠君,他们想忠的又岂是陈顼呢?陈顼想要他们助他兴国,可若是让陈顼觉得他们不会忠于自己,是否敢继续用?而且,若是陈顼猜忌他们,你主动挽留,晓以大义,我觉得他们碍于天威和性命也不敢强行离去。”
宇文邕凝着她的神色:“还有呢?”
尘落思索了片刻,拍了拍胸脯:“为了夫君你,我倒是可以当次坏人。不过这事可能皇后姐姐出面更好,毕竟我做有些越权。”
她眸色稍暗,但很快便对他一笑:“你亲政不久,请皇后姐姐隔三差五邀请诸位王公大臣的妻室入宫,名义上闲聊茶话,增进感情,借此多了解些大臣们的事情,也传递些信息,方便他们的妻子吹些枕边风。我没记错的话,王褒之妻是梁朝的宗室之女。如今梁国为周国藩国,依附得而生存多年。他们这些梁朝的宗室在周齐尚能得到礼遇,若是回到南朝,会比这里好吗?说动了王褒之妻,王褒就好办了。琅琊王氏早已不复当年的繁荣,他满腔才华,在北地已经得名利,回去还能有什么?看着那衰败的乌衣巷缅怀?至于庾信,我没有把握,不过我听说他与你那些弟弟关系不错,你可以多找几个帮手去劝。然后你再借皇后姐姐宴饮之际,找庾信陪驾观望,透露你的挽留之意,多说些关于萧梁被陈朝取代的遗憾之事。他是有智慧的人,想必应该明白怎么做。”
“如你所说,王褒应该不是问题,可庾信若依旧执意离开呢?”
尘落迟疑了片刻,抬眸坚定道:“先礼后兵,他的夫人和他都在我们周国,不是吗?…”
“落儿,还好是我娶到的你,不然,我估计会更头疼。”宇文邕嘴角一松,环着她的手臂稍稍用了些力道。
尘落骤不及防地跌入他怀里:“怎么会?你那么厉害,这些肯定想得比我深。”
宇文邕嘴角的弧度更深。
尘落抬手顺了顺他的胡子,眸中渐渐染上些凝重:“不过你知道的,有些事情,我不喜欢。”
宇文邕将她的手裹在自己的掌心里,深邃的眸子望进她的眼:“恩,我明白,对不起,让你去想这些不喜欢的事情。”
尘落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没有避开。
她咬了咬下唇,突然抬手拦住他的脖子,轻吻上他的唇。
邕哥哥,为了你,我可以做我以前讨厌的事情…
你修好陈国我自不反对,因为我希望你好,希望周国好。
落儿为了你嫁入周国,必定事事以你为先…
但你还记得吗?我也是为了齐国才来的这里…
所以无论何时,我都难以放下齐国…
宇文邕对她突来的动作有些欣喜亦有些不解,但看着她微合着眼帘,笨拙地样子,很快便反客为主地回应起她。
落儿,谢谢你在我身边,谢谢你为我着想…
只是齐国之事,我终究无法放弃…
能这样瞒着你到何时我不知道,我只是想你少些难过…
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前段去蜀地,想到以前宪哥治理那里,有点小兴奋o(n_n)o
第49章 此起彼伏
简介:任城广宁心忧国,同救良臣收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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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广宁王府。
孝珩坐在院中轻闭双眼,手按古琴,指下划出美妙细腻的音符,随着秋风散尽在空中。
高湝拾步进来,正见到树下一袭白衣胜雪,抱琴而坐的男人。
一曲终了,他鼓起了掌:“好曲!好曲!孝珩你乐理上的造诣确实高超。”
孝珩闻言看向来人,忙放下琴,起身拱手道:“十叔。”
“刚刚见你抚琴,所以没让下人们通报。”高湝扬了扬手,示意他不用这么多礼。
两人在院中的软席上相对而坐。
孝珩令人看茶上来。
高湝随手接过,闻了闻轻咂一口才道:“这南人们的饮品还真是喝不惯。”
“十叔不喜,我让人上些别的?”孝珩客气着,嘴角始终挂着优雅的笑。
这位几乎与自己同龄的叔叔,近些日子是他府中的常客。
十叔少时就聪明异常,建国时拜为任城王。
他的母亲小尔朱氏是尔朱兆之女,魏建明皇帝元晔的皇后。当年尔朱落败,她被祖父收为妾室,后因与叔祖父赵郡公高琛私通,被流放灵州。十叔也因此被祖父冷落。
但十叔是个明察秋毫的人,不仅如此,他懂得韬光养晦,收敛锋芒,所以这些年他的叔叔间虽争斗不断,十叔却一直安享太平,升迁如故。
斛律光将军死后,十叔更从太宰被晋为右丞相,与十四叔冯翊高润一起作为宗室长辈,深受陛下器重。
与此同时,陛下提携了诸多宗室之人,如今,长恭官居大司马,延宗拜为司徒,他则晋为大将军。
不久前,陛下又以自己的弟弟北平王高仁坚为尚书令,特进许季良为左仆射,五叔高浟之子彭城王高宝德为右仆射。
而自高元海被贬后,祖珽专主要职,总辖骑兵、外兵军务,内外亲戚都得到显要的官职。
陛下常令亲近的宦者扶侍其出入,直至永巷,还常同其共坐御榻论决政事。
委任之重,在齐国,是其他臣子所无法比拟的。
而祖珽一改往日谄媚,致力朝政,想要努力实行汉人们的长久治国之道,对他们宗室之人也有意拉拢,希望为他所用。只可惜这胡汉间的矛盾在齐国存在已久,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消除…
像这样的人,时忠时奸,一直以自己的好恶出发,随性而为,对齐国究竟是福是祸?他终究不敢过早下结论。
但老实说,他很佩服祖珽,他的治政能力颇强,又推崇高望,使得齐国近段一改当年和士开在时的朝风,一时间官人称职,内外称美。
确实是奇才!
高湝看着眼前样貌清秀,若有所思的侄子,扬了扬嘴角,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孝珩眉宇间的云淡风轻,和大哥高澄当年的锋芒毕露如此不同,但这泰然自若的样子却如出一辙。他的智慧和才能绝不逊于大哥。
他们同是才华无处施展,如今渐渐上位,真想和他联手改变齐国的现状…
他如是想着,却难免泛起惆怅。
这些年,他们诸兄弟病死的病死,被杀的被杀,算到如今,竟只剩下他和十四弟两个人,偶尔会怀念起当年少不经事的年龄,那时虽然父亲很少关心他这个儿子,母辈间也存在些明争暗斗,但他们兄弟间的感情尚可。他们高家虽不是帝室,却比帝室显赫,位及尊荣。哪里像如今这般光景,兄弟叔侄间猜忌不断,三代基业也渐渐颓败…
“不知十叔今日来,所为何事?”孝珩见他沉默不语,开口问道。
“陛下前几日从晋阳回来,给我看了《玄洲苑御览》,他似乎还有意继续扩建,所以找你来说说。”
孝珩面上平静,心中却无奈。
这玄洲苑是在城南华林园的基础上修建的,除此苑外,还扩有仙都苑等其他苑。
当时封土为五岳,五岳间引漳水汇为大池,又分流穿池造为四海,内可通船。
通船之行及二十五里,有中岳嵩山,山之北有平顶山,东西有轻云楼、架云阁十六间。南有峨嵋山,山东头有鹦鹉楼,西头有鸳鸯楼。北有华山,其南有元武楼,北有九曲山,山下有金花池,池西有三松岭,次南有凌云城,西有阶道,曰‘通天坛’。
一园之内,包罗天下五岳四海。其中殿宇楼阁更是不可胜计。
不仅如此,园中还有密作堂,以二十四架大船浮于池中,堂内有木制机关人雕,奇巧机妙,自古未有。
如此浩大的工程自是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和财力…
他记得当年武成皇帝时常行幸,游戏温泉,姬妾成群而伴。偶有酒宴,他还会召小妹同去,只是小妹并不喜欢那里,所以多数时候会找不适的借口推脱掉…
“我没记错的话,茹茹的淮安公主府也在城南,陛下似乎有意借用她府里的水堂龙舟,一并并入仙都苑的山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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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湝的话将孝珩拉回了现实,他手下一顿,心中微愕,下一秒便平静道:“小妹她早已不在齐国,那府邸空着也是空着。陛下想要收回,孝珩自不敢违。只是那水堂龙舟是我们兄弟几人当年小聚之所,我担心延宗…”
高湝轻叹口气,视线不知道在看哪里,声音飘渺得让孝珩觉得很不真实:“陛下他,和九哥比起来,更让人担心…”
他摇了摇头,抿了一口茶,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散开…
“说到茹茹,听说她先前来了信?看来她在周国呆得不错?”
孝珩见他转移了话题,也顺着他的话答道:“周主亲政,想必小妹是比先前活得自在些…”
“那孩子也不容易。”高湝感慨了一句,却突然话锋一转,“听闻周主前段派使臣去了陈国,而且半年中去了不下三次,此事你怎么看?…”
“连横合纵?”孝珩将这四个字脱口而出的同时,也是心中一惊。
高湝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认为,毕竟过于频繁。可这些说与陛下,他却宁可听信陆令萱他们的言辞,也不听我这个叔叔的,再多说反倒会遭来怀疑…早前陛下拒绝了与陈国合力伐周之事,如今周陈重新合纵,对我们必将是威胁。今时不同往日,段韶死了,斛律光死了,齐国不再是二哥建国时的富强,陛下也无祖父兄长们的壮志雄心,只愿偏安。周主前段因为斛律光之死大赦天下去庆祝,可见其心所向。今日再想起斛律将军当年的感慨,国无吞并关陇之志,如何在这乱世长久而存…”
孝珩看着自己叔叔渐渐泛白的指节,心里也甚为忧心,想到如今的各种荒唐,他真恨自己不能做更多的事情。
可如今内宫被陆令萱牢牢把持,外殿祖珽的势力还不够强大,所以也需要依赖陆令萱这个官婢出身的人…
试问哪个国家的帝王要受制于官婢?!可偏偏齐国就是!
前段斛律皇后被废,后位空虚,陆令萱想立穆夫人为皇后,胡太后则想立自己的外甥女胡昭仪为皇后,但因先前失德之事,她力不从心,竟放下身段,厚礼请求陆令萱,想和她结为姊妹。
陆令萱知道胡昭仪荣宠在身,恐强立穆氏使得陛下不满,所以她找祖珽商议了对策。
表面上他们恳请陛下立胡昭仪为皇后,但胡氏被立不久他们便又与陛下言:“岂有男为皇太子而身为婢妾者!”
只是陛下宠幸胡氏,一时难以离间。
之后,陆令萱借祈福找人进宫实行巫蛊之术,使得旬朔之间,胡后突然变得精神恍惚,言笑无恒,陛下也因此渐生厌恶。
陆令萱抓准时机,找了一夜,让穆氏穿着皇后的衣服,坐在华美帐中,遍置珍宝玩物于其内,与陛下说有一圣女,想请他去看看。
陛下心生好奇,随之而往,见了穆氏果然圣心大悦。
陆令萱便借机献言道:“如此人不作皇后,还有谁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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