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长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唐时星光
宇文邕静静听着他的发泄。
“…我何尝想反你?我难道不想和你这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兄友弟恭吗?在我开始佩服你的时候起,在我决定帮你一起除去宇文护的时候起,我曾经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便已经消散了…我是真心实意愿意帮皇兄你,愿意对你俯首称臣!…可是全是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逼我的!你为了你的女人,为了你的儿子,甚至毗贺突那家伙!一次次逼我!”
“…以前你和毗贺突一起,感情深厚,我介入不了,可诛杀宇文护后,我自认为比他更值得你信任!但你呢?你把大冢宰之位给他…你给了我什么?一个听起来好听的地官,看起来高高在上…我努力想要做好!想要让你认同,可你却又疏远我!你不再让我随意出入禁中!将我的府邸拿去做了东宫!甚至为了你儿子不分青红皂白地夺我权力!还有…为了你的女人,你当众打我!…”
宇文邕看着眼前的人边笑边声泪俱下,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也觉得眼角一湿,他努力抑制着,平静道:“就因为这些?许是朕有不对的地方,但你就没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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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错又如何?误射你的女人是我错,可人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我知道你在乎那个女的,可我未想到你竟会因为一个女人打我!从小到大,父亲没打过我,母亲没打过我!只有你!我尊敬的兄长!”
宇文直见他不语,继续道:“…前些日子,我为了你的废佛道之事日日操劳,受着下面的唾骂,还要被你的儿子巧言令色地耻笑,你为此不问缘由,夺我权,将我禁足!你可曾问过我为何会打人!”
宇文邕抿了抿唇:“不伦对错,伤人在先,难道朕罚得有错吗?!寻常人家尚有家法,尚有赏罚,尚有尊卑,更何况是皇家?…”
“呵,你说得简单,你是皇帝,一句话便能决定一切!什么尊卑?你以为你儿子就懂吗?说到底,终究在你眼中我做什么都不对。而你偏袒毗贺突,他怎么做都对!无论什么,我怎么做都不如毗贺突!你每每对他称赞,可考虑过我的感受!既然怎么都比不上,我为何要去改变?!为何要迎合你们!我自己坐上皇帝的位置,便无人敢再瞧不起我!我也是宇文泰的儿子!和你一样非嫡非长,你能坐得,我有何坐不得!”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如此大逆不道!”
“我当然知道!”宇文直笑道,“皇兄,江山美人,自古难两全,你想要江山,注定你的女人会恨你一辈子!你不是爱她不想失去她吗?既然如此,就让我替你完成其他的!弟弟这么做也是帮你分忧!”
“住口!”宇文邕斥责道。
“怎么,被我说中了吗?!皇兄,你不杀我,如果我出去终究还会反你!不过那时候我会让你心爱的女人陪你一辈子!不论生死,你都不孤单!”
“够了!”宇文邕闭上眼,“执迷不悟!你不要逼朕!”
“逼…”宇文直肆意道,“到底是谁逼谁…”
宇文邕胸口起伏,他默了默,语气不辨喜怒:“朕再给你一月时间,你好好想想…”
说完,他转身出了屋子,只留下宇文直仍然在屋中放声狂笑。
作者有话要说:
再虐直哥两章,便开启东伐新篇,准备开虐女主。。。
ps:宇文直的谥号剌可能多源于他的行为,不思忘爱、愎佷遂过或许是直哥自取灭亡的致命缺点,但直哥给人的感觉却是个很感姓的人,他拿出这么大勇气来造反,总觉得他的心思不是单单的怨恨那么简单,多少会掺杂着很多其他的情感在里面。
第75章 煮豆燃萁
简介:同气连枝欲赦免,谋逆事败遭诛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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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无声,却让长安城骤然冷了下来。
尘落立在廊间,感受着水汽一阵阵扑面而来,又一次回想起了宇文直说过得话。
扪心自问,她确实信了,因为那人是邕哥哥,是胸怀天下的帝王,而那些举措,确实不能忽略…
可是那日他回来的时候,她见他微微泛白的面色,眸中布满的猩红,还有额上的伤口,便不忍再说其他。
她小心地为他处理着头上的伤,却被他一把拉入了怀中。
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双肩的颤抖…
那时她有些恍惚,心里也有些痛,最终她开口为宇文直求了请,希望他给他一条生路…
他没有说其他,只是静静看着她,捋着她额前的碎发…
那之后的第四日,他又去了云阳宫,但这次却没带她同行。
她想他或许需要一个人静静…
他在云阳半月,丝毫不过问别宫之事,只是专心于政务。
为了拣选国之人才,他甚至下诏令自建德元年八月以前犯罪未被推纠,但于后事发失官爵者,恢复如旧。
而于她,宫里的这半月平淡无奇,她每日会准备些酒菜送去别宫给宇文直。
只是宇文邕走前似乎对别宫有所交代,侍卫每次都不让她进去,她也只得让他们将饭菜送进去,又在屋外吹上一首《梅花落》,再悄然离去…
每每那时,当年的上元之景便浮现在眼前。
那样温馨的午后,兄弟和睦,母子情深…
真的不会再有了吗?…
一阵风过,冰冷的雨滴吹打在脸上,让她清醒了许多。
犹豫片刻,她撑了伞,迈出思齐殿的门槛,向延寿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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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宫,宇文邕令人摆好了素酒和棋盘,才屏退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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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到宇文直对面,拿酒壶斟了两杯酒:“半月不见,你好像憔悴了不少?听说落儿每日给你送膳,你还真是辜负了她的好意?”
“若是皇兄被关在这里半月,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宇文直的样子颓废,可眼中的狡黠丝毫不退。
“看来你还未想清楚?…”宇文邕放下酒壶,眸色深沉。
“有何可想的?我唯一想不清楚的是我为何会败!”
宇文邕将一杯酒递给他:“上次和你这么喝酒下棋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母后丧期在即,不能畅饮,今日便以这素酒代之,你我兄弟再来一局如何?”
“呵…”宇文直接过红玛瑙的酒杯,望了望杯中的酒。
那液体在杯中宛如鲜血一般。
“只怕皇兄这酒是鸩酒吧?”
宇文邕摇了摇头:“若要杀你,我也不急于今日。”
宇文直轻哼一声,仰头饮尽,又将杯子重重放下:“皇兄倒是好兴致,这别宫简陋,我一刻都不愿多呆,你还有心情与我在此下棋。是在讽刺我吗?!这象戏是你所作,我自以为自己可以胜过你,却未曾想次次都在你的布局之中,这次,我定不会再受制其中!”
“是吗?”宇文邕勾起唇,“经历这么多,你还是如此执念,若此次真能胜了朕…”
宇文直啪地将劈木掷出:“我便赌上这性命,今日定要赢了皇兄!”
宇文邕静默下来,望着盘上渐渐展开的局势,越演越烈。
宇文直的手掌逐渐握成了拳。
“看来胜负将定。”宇文邕端起酒杯小酌一口,无视了他的咬牙切齿,“或许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若是求胜心切,失去判断能力,深陷其中的话…”
“皇兄总是以这样的口气在教训我…”宇文直鄙夷道,“就算我现在回头,还是输了,技不如人我至少还能心服,退缩的话,岂非丈夫!”
“丈夫?丈夫就是你帮着宇文护对付我这个兄长?就是你整日找毗贺突的麻烦?就是你不动头脑地拥兵造反?…”宇文邕将视线移向远方,“豆罗突,你这不是险中求胜,而是自取灭亡…从小到大,你一直被母后宠着,这是朕永远胜不了你的地方…你并非是失败者,只是自己不自知…而为了你心里想要的胜,你到底可以牺牲多少?在你心里,胜负又到底有多重要?是何意义?”
“意义?”宇文直嘲讽道,“若是不赢,心里岂能痛快!”
“就为了这痛快,你知道自己至今为止都在做什么吗?!”宇文邕隐隐来了怒气。
“当然知道!”宇文直顶嘴道,“皇兄有何权利在这里指责我?你认定的事情又何曾放弃过!我们还不是一样的!…”
“豆罗突,别逼朕…”宇文邕直视向他。
宇文直隐隐感觉到些寒意,却依旧不服气:“逼?…皇兄如今都把我关在这里,把我逼到这步田地,还在此说让我别逼你!”
“朕只是把你贬为了庶人,只要你现在回头,朕可以派人送你离开京师,让你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离开京师…”宇文直轻笑着,“皇兄当真会放我走吗?”
宇文邕闭上眼睛,许久才淡淡道:“你毕竟是我的亲弟弟…我终究不能像对宇文护那样…”
宇文直微微怔楞,眼中隐隐有雾气,但很快便被他逼了回去。
皇兄,太晚了,我不可能再回头。
你知道的,我向来有仇必报,你曾经对我不好,我可以因为今日这些话原谅你,可事已至此,隔阂早生…况且你的儿子如今都已不把我放在眼里,有朝一日他上了位,又岂能容得下我…
我不想过卑躬屈膝的日子,我要那个最高的位置,就是拼死也要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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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之中,宇文赟正与郑译等人玩着投壶。
他本想投出贯耳,可不想瞄了半天,掷出去的箭竟然插在耳口后又反弹了出来。
他有些扫兴地将箭递给了郑译:“不玩了。”
郑译道:“殿下近日事物繁忙,想是累了,不如宣些侍女过来。”
宇文赟来了些兴致,但转念便遗憾道:“想是想,可是父皇回来了…”
“殿下放心,臣以为,今年的收成刚出,殿下正是了解民间百姓情况的好时候,不如臣去外面买些生面孔,让他们扮作百姓入宫…”
宇文赟闻言笑了起来:“正义真是懂得本宫心思,那此事就交给你好了。”
郑译领命退下,不多时就找来了两个百姓打扮的女子,可不想刚一进宫就碰到了尉迟运。
郑译解说了缘由,尉迟运也不好阻拦,只得让他带人进去。
但思及陛下的嘱托,他终究觉得不妥,还是跟了过去,准备劝谏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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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赟屏退了诸人,招呼两人近前侍候。
两个女子低着头走到他身边。
宇文赟正要抬起胳膊等她们宽衣,却突然听到大殿外的唤声。
他有些无奈道:“本宫正在议事,有事一会儿再说。”
他一把搂过旁边的女子。
“可是殿下…”尉迟运在门外犹豫道。
宇文赟来了怒气,正想抱起一个女子向内殿去。
突然望见女子发间隐隐的寒芒。
他心下一慌,推开了女子:“你是何人,发间可是藏了凶器!来人!来人!”
女子见状,忙解了发间的匕首向他刺来。
另一个女子见她出手,也拔下发簪,向他扎去。
尉迟运听到声音,闯门而入,拔刀飞出,直插上其中一个刺客手臂。
那女子尖叫一声,软倒在地。
宇文赟借机退开,忙呼救命。
另一个女子不肯罢休,上前拔下刀,又要来砍宇文赟,但很快就被冲进来的侍卫擒住。
宇文赟松了口气,确是暴怒不已。
他一脚将两个刺客踹倒,又上前抬起一个人的下巴,眼中寒芒乍现。
可待他看清这人的面容,却一时愣在原地。
“媛妹?…怎么是你?…你要杀我?”
他抬手示意侍卫抬起另一个人的头。
这个人倒是眼生,但显然是自己妹妹的侍女,不然为何要帮她一起…
正义这家伙,这次未免太不小心了…
“都是你!若不是你,我父亲怎么会反,怎么会让我们家流落到现在的地步!”宇文媛挣扎着。
“六叔自己造反,关我何事?父皇没追究你们的株连之罪,你逃都逃了,干嘛自己回来送死。”
“我…我…”宇文媛满眼委屈,不自觉地哭了起来。
她因为躲避追兵流落街头,结果被人贩子抓了。
本来她想着等人贩子睡了以后和自己的侍女逃走,却不想刚好有宫里的人来买人…
听郑译说是太子要来问话,他猜想这般偷摸定不是好事,所以就偷偷把匕首藏在了头发里,蒙混进宫。
当她到东宫看到这个太子堂兄的轻薄之举,再想起父亲因为他被抓,心里起了想挟持他去换父亲的想法…
可是没想到还未行动就被发现了…
宇文赟见她哭个不停,揉了揉额头,对尉迟运道:“带她去别宫吧,和其他人关在一起,再通知父皇。”
尉迟运领命押着人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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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
延寿殿门口,尘落正踯躅着要不要进去,却被一个声音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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