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你说的连家的大公子是不是这位?”
突然一个冷厉的声音从厅外传来,项珂和项砾听到这个声音全身都突然发冷起来。
他们僵硬的回头去看,便见到项墨身穿盔甲走了进来,他的身上还有斑斑血迹,但看他的样子便知道,那些血迹定不是他的。
姜璃看见项墨进来脸上就焕发出光彩,虽然她有收到他的消息知道他一切平安,但此时看到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高兴和激动。
项墨似乎察觉到姜璃的目光,转头对着她微微安抚的笑了一下,便继续对着项珂道:“你说的围住了王城的连家大公子是不是这位?”
他的声音冷峭,项珂听了他的话如坠冰窟,不,他不是听了他的话如坠冰窟,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在项墨后面被押着满身血迹的连成实,再后面他还看到本应该在他们手里,此时却跟着项墨进来,看他的时候眼睛恨不得飞出毒刀来的项砚。
一败涂地。
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多重并施的计划却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一败涂地。
可是这还没有完,项墨冷冷看着他,对他道:“你煽动月支国和回鹘,让他们支持你西夏夺位,许诺若是你做了西夏王,便会开通边界,增加榷场,减少五成西域诸国之人经商要交的交易税,并允许他们驻扎西夏,进攻大齐。又对月支国的大王子和回鹘的四王子分别承诺,只要你得了西夏的王位,便也会倾力支持他们争夺王位。”
“二伯,我告诉你,你用不着支持他们了,月支国王前些日子已不知被何人刺杀,大王子和二王子争位,分国而治两相对立,怕是还有的打。回鹘四王子谋夺王位不成,已被废,回鹘已经立了七王子为太子。所以,你所说的西域诸国会派人攻打西夏,也不会有了。”
老西夏王也还是第一次听说项珂对西域那边的承诺,只觉得疲惫的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个儿子,是彻底养废了,这样枉顾西夏的死活,也配肖想西夏王的位置?
他挥了挥手,就命人把项珂和项砾带了下去,而已瘫坐在地的姬兰丝和姬兰柔,不待他们吩咐,那边看着母亲姬王妃服了解药之后的项烟菱便已经恶狠狠的让人把她们叉下去了,看她的样子,这两人必是不死也要被她剥皮抽筋的了。
项珂和项砾被带了下去,老西夏王看向整件事情中一直沉默不语,站在暗影中的项硌,招了招手让他上到近前。
他看着脸上尽是压抑着痛苦之色的项硌,叹了口气,道:“阿硌,你是个好孩子,你放心,你求我的我全部都会答应你。你的父亲,虽然恶毒至斯,但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儿子,他成为今天这样,也是我教养不当所致。但我会饶他们不死,但二房所有人,除了你,都将会被终身圈禁,再不得与世人来往,你,可接受?”
项硌跪下,落泪道:“谢祖父,孙儿并无异议。只是孙儿无心留在王城,此事后,孙儿就会离开王城,浪迹天涯,行医为善为父亲和兄长以赎他们的罪孽,还请祖父成全。”
老西夏王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你想做什么都随你的意吧,但阿硌,你记住,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你没有做错,也不必为他们的罪孽而惩罚自己,好好的做你想做的事情就行了。你记住,王城,西夏王府,永远都是你的家,欢迎你回来。”
项硌含泪应诺。
却是先时项珂和项砾与西羌族和西域密谋囚父夺位,此事被项硌知晓,项硌久在西夏西域各处行走,心性豁达慈悲,知道父亲所做之事并无成功的可能性,只会将西夏拖向损失惨重之路,便在事前就跟自己的祖父老西夏王告发了他们。
只是项珂和项砾毕竟是他的父亲和兄长,项硌虽然觉得自己做的原则上是对的,但仍然受到良心上的折磨,他告发他们的同时也求了祖父饶父亲兄长侄子侄女们的性命。此时他得到祖父允诺,就决定离开王城,在不能原谅自己之前,再不愿回来。
项硌离去,项墨便上前扶了老西夏王,道:“祖父,孙儿来晚让您受惊了,您也受累了一天,还是先回去歇息一会,此事待孙儿善后吧。”
老西夏王拍拍孙子,又是骄傲又是心痛,这个孙子已经成长为一个出色的西夏王,他死而无憾了,可是他没想到自己临死前,三个儿子竟然两死一废,他心灰意冷,也已觉得了无生意。
老西夏王点头,道:“阿墨,我是累了,你把事情处理了,回去安顿好你媳妇,晚上过来我这里说话吧。”
说着也不让项墨相送,便让内侍扶着回了内室。
项墨目送着他离开,看着自己眼里一直刚强坚韧,那些病痛阴谋都没能磨损他丝毫锐气的的祖父仿若瞬间苍老了十数岁,项墨心里也是十分难受,他甚至怀疑自己这样放纵二伯让他蹦跶到现在最后将他钉死顺便一举打击西羌族的势力是否是一件正确的事?
可是他不是一个犹疑的人,那一刹那的怀疑不过是一闪而过,他知道,他的祖父也是赞同他这个做法的。
因为他的祖父不仅是项珂的父亲,还是西夏的王,也是项璜和项琮的父亲,而他的大伯和父亲,在祖父的心里一直都超过了他二伯不是一丁点。
只是项墨也没想到他父亲会死,他的功法突破十层,前世的记忆慢慢呈现。前世里,他的父亲也是为了项砚而死,却不是死在去京都的路上,而是在韩忱杀项砚之时救项砚而死,他以为既然韩忱已死,前世的局便已破,没想到,父亲还是为了项砚死了。
因为早已忆起了前世种种,而前世的他经历的死亡太多,杀戮太重,那些冰冷的记忆反而让他对他父亲的死悲痛和震动没有那么大,也许不过都是宿命而已。
姜璃走到看着老西夏王背影发呆的项墨身边,唤道:“阿墨哥。”
项墨低头,眼神瞬间柔和下来,他伸手微微触了触姜璃的头发,就收了回去,怕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冲撞了孩子,他们的孩子。
想到姜璃现在有了他们的孩子,他的心就是无比柔软,只恨现在无暇场合也不对,不然他只希望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他可以抱着她安慰她这些时日的煎熬。
项墨柔声道:“阿璃,你今日也累了,先回去荔园歇息,我会尽快回来看你。”
姜璃点头,却不顾他的避让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好一会儿,然后才低声道:“阿墨哥,我等你回来。”
她一直在等他,他也一直在寻找她,所幸,这世他们寻找到了彼此,将会一直在一起。
定昭三十六年六月,大齐皇帝景帝崩,太子姜缵继位,为熙帝,翌年定国号为德昭,奉生母阮皇后为皇太后,尊号慈圣安懿。
定昭三十六年七月,西夏王项琮得知景帝驾崩,携四子项砚,四儿媳玉阳公主赴京祭奠,途经陕西遭西羌族人刺杀,为救四子项砚而亡。
同月,老西夏王次子项珂谋反,勾结西羌族以及西域月支国回鹘欲围杀西夏王府,事败,阖府终身囚禁于西山别院。
定昭三十六年八月,大齐新帝熙帝册封西夏王世子项墨承西夏王位,为大齐朝第七任西夏王,册封原西夏王世子妃皇贵瑾惠郡主姜璃为西夏王妃。
养妻手札之蝉衣记分节阅读144
翌年德昭元年三月,西夏王妃姜璃产一子,其曾祖父老西夏王赐名曜,为日出光耀之意。
德昭元年四月,项曜满月礼之后,老西夏王病危。
老西夏王卧房,他命众人退下,独留下了项墨,道:“阿墨,祖父不行了,但祖父看到你成为一个出色的西夏王,祖父很欣慰,你做的很好,比你的父亲,比我,比历代的西夏王都要好,祖父希望你能永远这般善待百姓,爱护将士,相信我们西夏必能走出世代的困局,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再世代流离困苦,饱受战役之苦。”
项墨单膝跪在老西夏王床前,饶是他自幼时起便从不落泪,此时对着从小教养他守护他的祖父,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他哽咽了一下,哑声道:“祖父,您好好将养,必能长命百岁,您还没有看到阿曜长大呢。”
老西夏王笑着摇了摇头,道:“阿曜有你,有瑾惠就够了,你们会好好将他养大,他,必将是我们西夏最强大的王。”
项曜天生体质异样,为武学奇才,至少他的武力值一定是西夏历代最强大的王。
说到这里老西夏王的面色却慢慢严肃了起来,他看着项墨道:“阿墨,你知道,我们西夏王府其实早就控制了西夏的政权和军权,若我们想自立为国,大齐根本拿我们没有办法,但我们历代西夏王却都没有这样做,甚至我们故意表出暴戾好武之性,却是为何?”
项墨抿了抿唇,道:“因为西夏苦寒,地理位置并不好,西有西域,北有北辽,东有大齐,南为蛮族,西域北辽为异族之人,难以久和,唯有大齐可相互守望,这才可保西夏与西域北辽作战之时,可无后顾之忧,又可在无战之时,休养生息。”
老西夏王点头,道:“众人都道西夏是大齐手上的盾和刀,挡住了西域和北辽的攻击,为他们世代作战。但其实西夏的这个地理位置就注定了我们要守护住西夏,就要和西域和北辽对战,稳住大齐,就是稳住后方。”
“若大齐皇帝昏庸,我们能一举攻破大齐称帝,那是另说,但大齐历代皇帝却都还算得上贤明,治国素有一套,亦从来未轻视过武力军队的重要性,我们并无把握能攻入京都,所以就必须和他们维持着这样平衡互利的关系,尽最大所能争取西夏的利益。否则和大齐反面,即使一时得利,也是祸及子孙之事。”
项墨点头,这个,他是最清楚不过,因为他的前世,就曾做过这样的事。
他的前世,练的不是至情剑,而是绝情剑。
前世他被韩忱射杀,其实却并未死,而是被师傅救走,昏睡五年后才醒过来,五年后,世事变迁,他的祖父父亲皆已亡故,当时西夏为王的正是项翊,但二伯项珂联合西域,和项翊争夺王位,致使西夏一分为二,战争频繁,西夏境内寸寸都是焦土。
他醒来后,就召回旧部,先后杀项翊和项珂,收复西夏,灭西域月支国,攻破陕西,成立西夏国,自立为帝。
他的后半生都是在杀戮和征战中度过,曾将西夏的国土扩至最大,也践踏了无数人的家园,杀人无数,罪孽深重,然而征战的胜利辉煌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快乐和幸福,只有无穷无尽的暴戾。
最后他终于在接近控制不住自己的边缘回了绝情谷。
他的师傅,最后燃了自己的性命用秘法将他送回了这一世,并带回了自从玉蝉中溢出,便四处飘荡的姜璃的幽魂,同回了定昭三十三年春。
但他的师傅为了消去他身上的戾气,抹去了他的记忆,一直到他的至情剑练成突破十层,能够控制前世因修炼绝情剑产生的戾气之后才能逐步恢复记忆。
老西夏王看着低头沉思的项墨,继续道:“我知道,你一直做得很好,但祖父这么跟你说,也是因为你做的太好了,祖父相信将来你的成就必将超出你的祖辈,祖父就担心你的野心也会随之壮大。但祖父也绝不反对你壮大西夏,只是希望你行事之前切忌野心遮住了双眼,需慎思。”
项墨应诺,道:“祖父,您放心,我的野心从来都不是称帝的野心,我的野心是要西夏盛世安康,所以所有做的选择必是对西夏最好的选择。”
老西夏王点头,终于欣慰的合目,溘然长逝。
项墨感觉到祖父的逝去,单膝跪在床前,低着头,手握着祖父的手,感觉到手中苍老的手渐渐冰凉,心中既痛且涩,眼中却没有半滴眼泪。
姜璃走进房来,慢慢走到他的身边,跪坐道他身边,唤道:“阿墨哥。”
项墨转头,伸手将姜璃搂在自己怀中,姜璃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忍不住落下泪来,泪水滴进项墨的脖颈之中,似冰凉又似带着姜璃的体温。
项墨的心,终于慢慢充盈起来,这一世,他再不是握着冷冰冰的剑征战一世孤独一世被暴戾控制的他,因为他有了她。
德昭元年四月,老西夏王薨逝。
而西夏,却翻开了一个新的纪元,属于项墨和姜璃的盛世。<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多谢小天使们陪伴偶码完了项二和阿璃的故事,非常感谢。番外和小剧场会在年后在专栏另开的《番外合集》里面陆续免费送出,请小天使们收藏和关注偶的专栏接档新文《南王妃》会在年后开坑,欢迎跳到这只甜甜的欢脱蜜罐来
明日就外出了,要到年后才回家,这段时间可能就都在外面少上网了,偶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2017年万事大吉,事事顺心,万事如意么么哒,爱你们
养妻手札之蝉衣记分节阅读6
赵氏像是想起什么,又深深看了女儿一眼:“难道你写信给你舅舅,就是为的这件事?”安王府的事情大小都瞒不过赵氏,这韩夫人一家拜访老王妃大夫人,又还是自家儿子引荐的,她自然了解了一下背景。
姜璃很吃惊赵氏的敏锐,她脑子要兜半天才想到的东西,母亲一句话就猜出来了,很有些沮丧,便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赵氏看她的样子觉得好笑,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她自是了解自己女儿,她心里想点什么,她也能猜得*不离十,不过最近女儿真的很有长进,她也觉得十分欣慰,就是这性子还得磨磨。
第9章 旧事
韩忱看着姜璃仓皇离去的背影有些莫名奇妙,她在怕自己,为什么?想到上次她颤抖紧捏的小手,难道她并不是因为喜欢自己,所以紧张,而是真的在惧怕着自己?他做过什么让她惧怕自己,她也并不是那样胆小的。
他垂下眼睛,手慢慢捏成拳。其实这并不是他和姜璃第一次的单独接触,只不过姜璃从来并不记得他而已。
他第一次见到姜璃,并不是在京都,而是六年前在蜀中被追杀的途中。那时候他让大部分护卫护着母亲和项翊兄妹逃跑,自己则带着几个护卫引开追兵,护卫全部战死,他精疲力尽,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看那些黑衣人,提着滴血的刀站在自己面前,他闭眼,他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再起身反抗,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却听得几声利箭穿过血肉闷扑的声音,他面前的黑衣人就砸在了他的身上,砸到了他的伤口,他连闷哼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看到橫扑在自己身上的黑衣人背上插了一支箭,他认出那箭头上竟是蜀王府的标志。
“咦,这里有活人。”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声音婉转软糯,很是好听。
韩忱知道自己应该闭上眼装死,可是却在看到小姑娘脚上的金丝线和闪着荧光拇指大小的东珠后,竟忘记了。
小姑娘跨上了前来,她身边的护卫忙上前一步,提剑就对向了他,防备着。
“哈哈,这有什么好防备的,你们不是自称神箭手吗,难道都射不死人,他身下的那个,看起来离死也不远了嘛。你看那血。”小姑娘已跟着侍卫走上了前,他顺着她藕荷色绣满金丝花纹图案的衣摆往上看,就看到了精致得不像真人的她。
那时候她还很小,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可是面前全部是死人,他也是浑身是血,她却浑然不觉,就那样睁着好奇的黑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他。
他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美丽的人,仿佛所有的阳光和日月精华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让他不自觉的眯了眼睛。
“小郡主,这是西夏那边的人,应该是西夏那边的纷争,我们不要参与的好。”他旁边的护卫检查了黑衣人和他身上的衣物,对小姑娘道,“三王子还在那边等着小郡主,不如我们过去那边吧。”
小姑娘“哦”了身,正准备转身离开,似乎犹豫了下,又从护卫身上拿了水囊和一些干粮扔在了他身上,对护卫骄横道:“这是在山里,要找到水和食物还要好一段时间,我们不干预西夏的事,扔点水和食物总没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