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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玖拾陆

    依信上说的,杜怀让在岭东任职,也算平顺,家中也是喜事不断。

    杜云韬的媳妇颜氏进门一年多了,半个月前诊出了喜脉。

    而杜云瑚半年前及笄后,早两年说下的婆家已经算好了日子,五月十八过定礼,来年开春便嫁过去。

    “祖母,我就要当姑母了,大嫂要给我们添小外甥了呢,”杜云诺一副欢喜模样,又道,“大姐秋天就出阁了,二姐是明年春天,可真快呢,我啊,闭眼一想,还是我们小时候一道玩闹的事体呢。”

    说完,杜云诺深深看了杜云瑛一眼。

    果不其然,见杜云瑛的樱唇抿了一抿,杜云诺咯咯笑了,她就知道,杜云瑛装得再淡定,也是忍不住的。

    “老太婆闭眼一想,你们可都还是糯米团子一样呢!哈哈,这可都是好事体呀!”夏老太太并未察觉异样,她笑意更浓了,到了这个年纪,最喜欢的就是香火繁盛,姑娘们能谋个好亲,“云瑚的婆家,是沈编修家中吧?”

    廖氏听得津津有味,杜云诺借着长房的家书让夏老太太欢欣,她也觉得有脸面。

    况且,廖氏和杨氏关系不错,长房又在岭东,与她平素里没什么摩擦,见他们一家都好,她心里也还爽快。

    见夏老太太问起,廖氏眯着眼儿笑着道:“老太太说的是,就是岭东当地的那个沈家。我们二姑娘是配给了沈家长房的二郎,是沈编修的亲弟弟。”

    这么一提,夏老太太记清楚了,连连点头道:“所以我说啊,怀让媳妇的眼睛就是厉害,当时一听是沈家,你们都说不好,就怀让媳妇咬着牙把亲事定下了,现在呢?”

    提起这桩旧事,连杜云萝都有些印象。

    沈家在岭东是世家,可也是败落的世家了,这些年没少变卖土地房子,只留下几屋子都堆不下的书。

    连杜怀让都说,要不是看杜家留下的几个读书人还算灵气,那个杜家早晚成了一堆书呆子。

    两家议亲时,杜家这儿大部分都摇头,到最后还是杜公甫说了一句公道话。

    卖田卖地不卖书的人家,可见是有些骨气的,成与不成,不要让人觉得我们势利眼。

    这句话,在杨氏手中成了令箭,说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莫欺少年穷,一个人拍板定下了,更是想着法子暗悄悄接济沈家,让沈家大郎赴京赶考。

    沈家大郎入京时来过杜府请安,作为晚辈,规矩不可免,况且,科举除了学问运气,还要些人脉,杜公甫在京中虽不及从前呼风唤雨,但也还是那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两家已然订了亲,夏老太太放了话,亲戚走动,不许露出些鄙夷和怠慢来。

    杜云萝自然没见到沈家大郎,但杜公甫一见之下很是喜欢,又问了杜家情况,晓得杜家二郎年纪不大,学问却比做哥哥的还要好,不禁越发满意。

    到了发榜那日,沈家大郎金榜题名,得了个二甲,入了翰林院当了编修,杜家这儿欢喜的有,妒忌的也有。

    沈家大郎留在京城,逢年过节时从没有疏忽了礼数,廖氏有一回在夏老太太跟前提过,说着大郎已是出色,不晓得做弟弟的如何。

    夏老太太笑容满面,杨氏能一挑一个准,她这个老太婆还要费什么心思?

    “今时不同往日了,沈家已经有一个进士,等将来新姑爷再谋了功名,咱们稍稍帮衬些,二姑娘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太太了。”廖氏顺着夏老太太道。

    “与其说是沈家运数到了,不如说是我们云瑚旺夫,”甄氏开口道,“沈家败落了几十年了,刚刚和云瑚订了亲,立刻就时来运转,蹦出一个进士来。要我说啊,都是我们云瑚厉害。”

    第19章 风言

    甄氏的这番话夏老太太爱听,连声道:“说得不错,说得一点也不错。才定亲就如此了,等云瑚过门,二郎保不准能得头甲呢。”

    夏老太太高兴,身边丫鬟婆子赶忙迎合奉承。

    一人一言,说那沈家大郎进京时是二十三岁,有儿有女,因着从前沈家困难,他作为长子要扛起家业,至于仕途,只能是梦里想一想了,就盼着多攒些银两,莫要耽搁了弟弟的前程。

    直到和杜家定亲,眼瞅着日子变化了,杜家大郎才听了家中劝,重新捧起了书册。

    也是命该如此,春闱时中了。

    这些话说得老太太心花怒放,杜家的姑娘,本就该有如此好命数。

    苗氏坐在一旁,脸上堆着笑,心中却忍不住啐了一口。

    进士,进士是那街口的烧饼,想得就得了?

    杜怀平考了多少回了,还不是次次名落孙山,到最后只能顶着个举子名头帮着家中打理生意?

    官太太,苗氏做梦都想做官太太,家中妯娌们人人都是,就她头出角,什么都不是。

    这要是换作在寻常人家,出些银子捐个官,偏偏杜家“老实本分脚踏实地”,不肯捐官,让苗氏只能眼馋。

    她这辈子要当个诰命,大概只能指望儿子争气了。

    廖氏说了不少好话,突然话锋一转,道:“老太太,云瑚定了亲事,往下就是云瑛了呀。”

    苗氏抬眸看向廖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苗氏知道,杜云萝的婚事快要定下了,这等于是越过了杜云瑛和杜云诺。

    杜云诺心里好不好受,苗氏不知道,但她知道,她自己和杜云瑛心中是相当不舒坦的。

    “是啊,是到年纪了。”夏老太太若有所思地道。

    苗氏悄悄看了一眼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杜云瑛,暗暗叹了一口气。

    杜云瑛和杜云瑚只差了几个月,现在却是截然不同的状况。

    苗氏怕再说下去,女儿会越发不好受,赶紧转了话题:“信上说,云韬媳妇怀上了?”

    见苗氏盯着她,杜云诺便应声道:“二伯娘,信上是这么写的,说大嫂半个月前诊出来的。”

    廖氏弯着眼睛直笑。

    苗氏背后一凉,一下子明白过来,当即想甩自己一个耳刮子,她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果不其然,夏老太太深深看了她一眼:“云琅也不小了,早些定了日子,把馨丫头娶进门吧。你怕云琅没个正行,娶了媳妇,就不一样了。”

    苗氏讪讪笑了笑,想糊弄过去,见夏老太太一副较真模样,只好点头。

    馨丫头指的是夏老太太娘家外甥的女儿夏安馨,今年刚刚十四,比杜云琅小了三岁。

    要苗氏说,杜云荻和夏安馨的年纪合适些,再不行,杜云澜也成,却偏偏说给了杜云琅,夏老太太分明就是在安插眼线。

    这些念头盘旋在脑海里,苗氏就一直以夏安馨年纪小拖着。

    可眼瞅着来年夏安馨也要及笄了,她难道还能以年纪为由拖下去?

    苗氏应归应,多少有些坐立难安,干脆借口打理事物,带着杜云瑛先一步离开了。

    其余人见此,便也都散了。

    夏老太太独独留下杜云萝,道:“一会儿蒸粽子,你打小喜欢怀让媳妇包的大枣馅。”

    杜云萝笑着答应了。

    祖孙两人说了会子话,就听外头院子里一阵问安声,很快,有人打帘进来了杜云萝站起身,抬眸望去,是杜怀平。

    杜怀平绷着脸狠狠剐了杜云萝一眼,这才朝夏老太太问安。

    杜云萝一肚子的莫名其妙,却还是福身唤了“二伯父”。

    夏老太太看在眼中,恼道:“做什么?大中午的过来,连话都没说,先甩云萝脸色!”

    杜怀平晓得夏老太太偏心,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道:“母亲,您别生气,实在是……云萝啊,姑娘家最要紧的是名声!”




善终分节阅读16
    杜云萝皱了皱眉头。

    夏老太太的目光在杜云萝身上一顿,外头说杜云萝的无外乎骄纵任性,这家里人人知道,杜怀平这时候发什么脾气?

    莫非还有别的?

    夏老太太略一思忖,道:“云萝,别听你二伯父胡说八道,去西梢间里看会儿书,等会儿陪祖母吃粽子。”

    吩咐完了杜云萝,夏老太太又与杜怀平道:“还有你,给我好好交待,又听了什么风言风语的,跑来训斥云萝!”

    被冠以胡说八道名号的杜怀平心中火烧一般,碍于夏老太太,到底不敢放肆,垂着头在八仙椅上坐下了。

    杜云萝退了出来,在西梢间里来回踱了几步。

    杜怀平每日一早就会去铺子里,从不躲懒,却在这个时候回来,怕是在街上听说了什么。

    莫非……

    莫非是安冉县主?

    从她及笄起也有几日了,若要发作,也到时候了。

    这么一想,杜云萝推开了窗子,朝正与丫鬟们说话的锦蕊招了招手。

    锦蕊瞧见了,赶忙过来,笑盈盈道:“姑娘。”

    “你仔细听着,”杜云萝隔着窗沿,探出身去,附耳与锦蕊道,“今儿个一早锦灵就出府去了,你回去看看,她要是回来了,就赶紧让她到这儿来,我有事儿问她。”

    锦蕊一听杜云萝是找锦灵,笑容微微一窒,可她脑袋清楚,想起刚刚杜怀平臭着一张脸进了东稍间,多少就猜出了些什么,低声问:“姑娘,是不是今日街上发生了什么?”

    “你倒是机灵!”杜云萝睨了她一眼,挥手道,“有没有发生事体,要问了锦灵才晓得。”

    锦蕊颔首:“好嘞,奴婢这就回去寻她。”

    说完,锦蕊快步走了。

    杜云萝半关了窗棂,走到帘子边,竖起耳朵听了听,却是没有声响。

    毕竟隔着中屋,杜怀平只要不高声说话,这儿确实听不见。

    杜云萝只好死了心,按捺住性子,在书桌边坐下,顺手取了一本书,随意翻了翻。

    却是半点儿看不进去。

    无奈地把书放下,杜云萝揉了揉眉心,这才醒来一个月左右,整个人就有些浮躁了,连静心都做不到。

    等了一刻钟,中屋里传来脚步声。

    杜云萝过去,悄悄掀开帘子一角看了一眼,只见杜怀平一脸苦闷地往外走,大步流星,全然不知周围动静。

    杜云萝愕然,杜怀平这就走了?

    直到透过窗户瞧见杜怀平出了莲福苑,杜云萝才算确定,他已经离开了。

    这火气冲冲地来,又闷声不响地走,这唱得是哪出戏?

    第20章 风语

    杜云萝闹不明白了,正琢磨着,就见兰芝进来了。

    兰芝是夏老太太的左膀右臂,从小丫鬟做起,一步步到了今日的大丫鬟,为人本分又踏实,在府中人缘极好。

    “姑娘,”兰芝福了一福,笑了,“老太太乏了,请您先回安华院。”

    夏老太太要打发她走?

    杜云萝上前挽了兰芝的手,凑过去笑道:“兰芝姐姐,刚刚二伯父为什么生气呀?是不是连祖母也恼了?”

    兰芝笑容不减:“姑娘放心,老太太没有恼,就是有些疲乏,姑娘只管回去。老太太还吩咐了,让奴婢去小厨房里瞧瞧,看那粽子熟了没有,熟了就给姑娘送去。”

    兰芝不肯露口风,她能在莲福苑里站住脚,最要紧的是嘴巴严实,不管来问话的是老爷太太、还是丫鬟娘子,不能说的事体,她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杜云萝晓得兰芝性格,也就做了罢,只道:“姐姐再帮我多盛一碟红糖。”

    兰芝扑哧笑了:“姑娘这般爱吃甜,也亏得牙口好呢。”

    说笑了两句,兰芝先出去了。

    杜云萝定了定神,她细细琢磨着刚刚杜怀平说的话,怎么想都应该与安冉县主有关,只是这都是她的猜测,在有消息之前,做不得准。

    夏老太太既然推说乏了不肯见她,杜云萝干脆往回走,指不定半途能遇见锦蕊和锦灵呢。

    许妈妈送了杜云萝出院子,转身回了东稍间。

    夏老太太斜斜靠在罗汉床上,半阖着眼养神,听见动静,也没有睁眼,道:“云萝回去了?”

    许嬷嬷在脚踏上坐下,主动替老太太捏着腿:“回老太太,五姑娘回去了。刚还一个劲问奴婢,老太太是真乏了还是生气了,急得都要掉眼泪喽。”

    夏老太太心情不畅,听了这话,面色才好看了些:“真是孝顺孩子,没白白疼她。”

    杜云萝受宠,许嬷嬷也不介意平日里随口帮着说几句好话,况且又能哄得夏老太太高兴。

    “五姑娘是个好孩子……”许嬷嬷说到这里顿了顿,悄悄睨了夏老太太一眼,见她面上不现喜怒,斟酌着道,“老太太,二老爷说的事体,一来真假不定,二来,便是真的,五姑娘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哼!”想起杜怀平的话,夏老太太就冒了火气,“怀平气急败坏地回来,难道还能是空穴来风?”

    许嬷嬷讪讪笑了笑,想起刚刚杜怀平说的那些事体,她也觉得难堪。

    “我晓得,这和云萝无关,她自己还半懂不懂的,能惹出什么闲话来?”夏老太太摇了摇头,很是无奈,“我也不怪怀平,换作是谁,在外头听了那些话,都要生气了。”

    “那位县主说话做事素来如此……”许嬷嬷说到这里,也就不往下了。

    安冉县主再怎么不是,她一个做奴婢的,也不能长短都挂在嘴上,即便是这里只有她和夏老太太两个人,许嬷嬷也记着谨慎两字。

    夏老太太说话则直接许多,安冉县主的名声,她也是听闻过的:“我原本以为,世人编排总有夸张的时候,外头说我们云萝不也是那么几个词翻来倒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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