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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妆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村口的沙包

    苏容意笑看他剑拔弩张的样子,“您不需要慌,都是年轻时候的旧事了,我就是去衙门里告状,差役们也是拿不到证据的,怎么,都这些年了,邱老板心中还是放不下曾经这点小事吗?”

    “小事?”邱晴空冷嗤。

    说得真是轻松。

    有多少个夜晚,即便他已经睡在了自己三进三间的大宅子里,午夜梦回还是会想起那段刀头舔血的时光,想起自己手起刀落,砍了多少人下马,眼前红雾弥漫,他觉得自己都不是一个人了。

    他自觉罪孽深重,因此这些年来一直茹素自省。

    “当然是小事。”苏容意提高声音,“你们当年从马匪变为西北到金陵商路上走散镖的,到后来建立了自己的车队,直到如今在金陵城里开了这间南北通货行,一路走来,多少不容易,多少艰辛,人这一辈子,能有邱老板这样轰轰烈烈的一段经历,也算是值了。而邱老板如今面对我,却丝毫未染半点市侩气息,执意不肯与我做生意,岂不就是怕我血本无归?”

    “您心中道义未灭,纯心不改,这就够了,就算您前半生做过马匪,这对我来说,自然只是一件不足一提的小事。”

    她这几句话一说,邱晴空说不动容是假的。他的这段经历,除了当年少数几个一起拼杀的兄弟,就是跟在身边最得用的徒弟都是不敢提的。

    做马匪的经历是他心中的污点,可同时也是世人眼中的污点。他这是第一次遇到一个人,说看重的是他的本心,而非过往。

    却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啊……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邱晴空当年为何会不再做马匪,其实也没有人比苏容意更清楚了,当年他们打劫的就是薛家的货物,她彼时还小,宋叔在教她如何管事,这帮人第一次遇到了钉子,被全数捉住。

    她还记得当时只是个少年的邱晴空,被抓了之后,依旧唱着歌喝着烈酒,扯下一只大雁腿笑着递给她的样子。

    当然她立刻就被人拉走了。后来是她找到宋叔,说这帮人杀了犯不着,交给官府讨不着好,不如想个法子留他们下来出点力。

    宋叔从小就很尊重她的意见,也不知是怎么安排下去的,邱晴空和几个兄弟就凭着一身武艺渐渐在西北商路上做些卖力气的活,直到后来攒了些银子决意开镖行,他才真正地和那段日子挥手了。

    第27章 她要做生意?

    他当然不会记得她了,她也不是想挟恩相报,因她确实了解邱晴空的人品不差。

    邱晴空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极貌美的少女,抱臂说:“小姐这么不遗余力地夸我,到底是什么事,别人不能做,只有我能做?”

    “您虽说不做运镖生意了,不过,却还是有两个弟兄在做吧……”

    看着邱晴空陡然肃穆的神情,苏容意又道:“放心,不是要做杀人越货的勾当。”

    像邱晴空他们这样的人,完全漂白是不可能的,如橼货行能在短短几年间在金陵挣得一席之地,必然有它的过人之处。

    西北之地不太平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因此西北的珍稀药材、动物皮毛就显得更为珍贵了,能在猖獗的胡人、流匪手下顺利地做通货生意,邱晴空手里的镖队自然不能废。

    运镖的在大周属于三教九流的江湖营生,这些人连金陵的外城都进不了,这些被视为下等人的江湖汉,不仅喜好逞凶斗狠,手里也少不得几条人命官司,不过暗地里他们为各大商行店铺走私货,确是不能缺少的。

    “邱老板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今日是我有求于人,难不成会用这个威胁您不成?况且您是通过威胁能就范的人?”

    邱晴空重重地“哼”了一声,心里不太愿意承认这小姑娘很会说话。

    “我想做香料生意。”苏容意终于道明来意。

    邱晴空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她:“我劝你一句,小姐想经商,也该好好打听清楚行情才是,说做什么绸缎铺、饭庄这些稳赚不赔的生意岂不是更好,衣食住行人人皆少不得,可是能用得起香料的人又占多少?”

    他本来不会和一个黄毛丫头说这些,可是看在这小丫头几句话说得中听的份上,邱晴空还是决定做一回好人,替这小姑娘的父母教教她。

    “且不说各行各业能做的生意,在金陵几乎已被占尽,就说卖上等香的琅玕斋这家,你拿什么去和人家竞争?而大周素来香料匮乏,好的香料都是西边过来的,你在那里又有什么路子?商队到了东胡西胡的地方又有哪个能囫囵个儿出来的?”

    邱晴空收回适才在心里夸她的话,这何止是天真,简直是无知无畏啊。

    苏容意横插一句:“邱老板又岂知我全然没有人脉?”

    邱晴空一愣,轻轻一叹,“你父母亲可知道你此举……”

    他以为她还是靠家里的娇娇小姐。

    “我既然说要做,便一定会做到,别人没做的事,我才要做,邱老板说到琅玕斋,真是巧了,我的确手里有些东西,能够完全比下琅玕斋的苏合香。”

    邱晴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不得不说,不管她是不是空口说大话,这气势还真有那么两分意思。

    “这是个能赚大钱的买卖,邱老板若肯信我,便听一听我的计划,若不肯信,我也不留您,总归您只是听一听,又不花钱,连饭钱都不需要您付。”

    这话说的,邱晴空不由瞪了她一眼,是他来讹她这顿饭的吗?

    “你说吧。”邱晴空道。

    其实他心中已经隐隐被她说服了,他自己也是江湖出身,知道人不可貌相,这小姑娘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来求他的,反而……

    像是要给他一个好机会似的。

    邱晴空摇摇头,把这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开。

    ……

    邱晴空沉吟半晌,不像初时抱着应付应付这丫头,也好给付掌柜卖个面子的想法,是开始真的认真思考这件事。

    条理清晰,话无赘述,清楚地明白操作一个铺子的一切手续。

    他心里吃惊,却不得不承认,自己适才真是看轻了这小姑娘。

    “……你到底是哪家小姐?”邱晴空忍不住问道。

    苏容意回复:“我姓苏。”

    邱晴空没有太大的吃惊,付掌柜是苏家的掌柜,这点他也是知道的。

    难不成她自己的私房还不够嚼用吗?

    邱晴空的神色很难言。

    “你是苏二小姐?”

    这等相貌,又有如此头脑,莫非就是传闻中那个和镇国公定亲,声名满金陵的苏家二小姐?

    后头的鉴秋忍不住了,“我家小姐族中行三。”

    三小姐?没听过。

    鉴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家小姐可是独一无二,谁也比不上的好吗。

    “容我回去考虑考虑吧。”邱晴空想了一番,终于松口了。




伪妆记分节阅读23
    其实此事对他是有极大的好处的,他的几个小兄弟说是走镖,其实来钱还大多是运私货赚的,这事儿不被告发还好,若是日后搂不住,的确有点麻烦。

    但是有苏家的名头,即便是不拿官引,只做挟带,他们的风险也少很多,而苏容意想要的,不过是通过如橼货行转个手,在明面上她的铺子不仅和自己,也和苏家摘干净了。

    看来这丫头对自家人有很重的防备,否则何必处心积虑反而来便宜他这个外人?

    这些深宅大户,总有些说不清的隐晦阴私,邱晴空也不想多问。

    “苏小姐可寻到合适的商铺了?”

    苏容意微笑,“多谢邱老板垂问,已有属意。”

    邱晴空觉得自己多此一问了。

    话谈得差不多了,邱晴空便起身告辞,他也不是真的想留下来和她一起吃饭,这太别扭了。

    苏容意叫鉴秋坐下一起吃。

    鉴秋却制止她,“都凉了,小心伤了脾胃。”

    苏容意筷子一顿,“这么讲究?”

    鉴秋鼻子一扬,“当然了,您是苏家三小姐,怎么能不讲究!”

    她看来倒是对“苏三小姐”很介意。

    苏容意笑了,“你来得时间短,可能不太清楚,我的名声不太好,旁人对于苏容锦自然知道得更多些,没什么好介意的。”

    鉴秋觉得自己反正是比大多数人聪明了,别人怎么都看不出她家小姐的神奇之处来?

    苏容意没吃几口凉了的素斋,叙夏就急急忙忙地来扣门了。

    叙夏一向稳重,肯定是苏府里有大事发生。

    “小姐……九小姐她……不好了……”

    第28章 救命之法

    “怎么回事?”匆匆回府的苏容意沉着脸问伺候苏容筠的丫头们。

    旁边的二太太陶氏哭个不停。

    丫头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回、回三小姐的话……九、九小姐是失足跌进池子里的……”

    一个畏畏缩缩的小丫头开口。

    掉进池子里?好好地走路会掉进池子里?

    老大夫为苏容筠看了病,连连叹息摇头。

    “大夫……怎么样了?啊?”陶氏抹着眼泪忙问。

    老大夫被陶氏失态地揪着袖子,面色很不好看。

    苏容筠灰白着一张小脸,昏迷不醒,这会儿感觉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大夫,求你救救我女儿啊……她、她是个好孩子……大夫……”陶氏哭得很狼狈。

    “夫人,”老大夫也很无奈,“溺水之人,救得及时便无大碍,救不及时,便是立时进了阎王殿,九小姐半点水性也不会……这,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陶氏如遭雷击,顿时便陷入了两分癫狂,“不、不可能,你看,她还有气啊,还有气啊,大夫,您开药好不好,再贵再好的药都成……”

    旁边不知哪个丫头高叫了一声:“九小姐身子发凉了!”

    陶氏立刻扑到女儿身上,喃喃着说:“怎么会,怎么会……”

    老大夫心中暗道:此命休矣。

    苏容意一直站在边上,此时屋里一团乱,她对那胡子花白的大夫道:“既然有气,就还能活,您连试都不试就撂挑子,岂不是枉为医者。”

    老大夫行医数十载,一直都受人尊敬,此番听了她这么不客气的话也冷下脸道:“古来孩童溺亡者之众,超过成人远甚,想必小姐心里也清楚,水边阴寒之气重,孩童落水,即便一时并非为水呛死,却也因寒邪入腑,得救后也难有足够的精气抵御,渐渐地整个人便衰竭而亡,灌什么汤药都是徒劳,此时非要再吊着一口气,又能撑几个时辰?医者医病不医命,此是命数,小姐莫不是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苏容意探头看了苏容筠一眼,“我没有法子,不过我却见过有人治好。”

    她跟着学过几日本事的老藏医便曾救过几个落水的孩童,只是藏传密宗,她无缘得见,不知他是用的什么法子。

    这大夫说得没错,苏容筠浑身的生气正在一点点衰竭,是其自身精气不足以抵御寒邪,因此身体也渐渐冷了下来,断气不过是须臾的功夫。

    老大夫冷嘲道:“若是此刻有个道婆给她收一收惊,进些丹药,或有一救。”

    他也不过是说说的,哪个正经人家府里随便能找到道婆。

    丹药性热,倒是未必没有道理,不过这道婆……

    苏容意仔细地考虑了一下这个可能性。

    那里陶氏已经哭喊着让人去拿手炉脚炉灌热水的汤婆子来了。

    “无用之功。”老大夫摇头感叹,“天下慈母之心多如是。”

    “天下医者之心却不尽皆如您这般。”苏容意接口。

    “你!”老大夫横眉怒目的,人家却已经走开了。

    “二太太,你身上有没有去佛寺或道观里求的符?”苏容意问道。

    此时陶氏哪里还听得见她说话,只顾扑在被褥上嚎啕大哭。

    她还真是……

    苏容意蹙眉,直接接过旁边一个丫头手里的黄铜手炉,猛地往地上一摔。

    “哐啷”一声巨响。

    满室杂乱的哀嚎声骤止。

    陶氏抬起脸,微微张着嘴,两只眼睛红肿地吓人。

    “别哭了,筠姐儿还没死,你再哭下去,耽误了功夫,她就真得死了。”

    苏容意拍拍手,丝毫不介意四周看她的目光,又再问了一遍:“有没有开过光的符,最好是那种驱邪保平安的,若是没有,镇宅转运的也能将就。”

    陶氏还是愣愣的。

    苏容意蹙眉,“到底有没有?”她转向陶氏身边的妈妈,“你去找。”

    雷霆之势当如是。那妈妈只觉得两股战战,立刻应诺下来,躬身出去了。

    苏容意又吩咐旁边伺候的两个丫头:“把二太太扶到次间里去,请老大夫也过去坐,记得上茶,这里收拾干净,都出去。鉴秋留下。”

    “你、你这是要……”

    陶氏一向怕她,可这关乎到自己的女儿,她如何能让苏容意胡来。

    苏容意瞟了她一眼:“我要救她。”

    话一出口,那老大夫先嗤笑一声,“三小姐可要老夫也替您把把脉?这话却也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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