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吾家有女未长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赏饭罚饿

    “他只怕已经猜到是我了。”

    “不一定,你不要多想。”

    “他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陆阳摇了摇头,“我比你更了解他,若不揪出内鬼,只怕我出不了城。”

    他当时沉默了一瞬,很快,就认真道:“不妨事,我有办法。”

    等听完那段计划,陆阳震惊不已。

    “你……”

    “我本来就是为这一天而准备的。”他神色平淡,“是你的影子。”

    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狠,又这样果决。那时的陆阳作为定王的间人才不到半年,而岑景则是潜在端王身边五六年的内线。

    他埋得很深,几乎从未被任何人怀疑过。

    “你是端王身边最信赖的人。”岑景伸手拍上他肩膀,面容肃然,“城中的兵马你能调动,我不能,所以你必须活着,王爷需要你,懂我的意思么?”

    他曾经冷血无情,为了权势无所不用其极,像现在这般牺牲个把人是何其正常的情况,但陆阳的确动摇了,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动摇。

    岑景与他只有短短几面之缘,他甚至记不起他的模样,可他还记得当时自己说过话。

    “你这个人情,我欠下了。若有来世,我定会还清。”

    皇城郊外的大雪漫天飞卷,简陋的客栈中,北风无孔不入。

    夜已经深了,灯烛还亮着,岑景抬手遮了遮,他睁开眼,手臂上缠着的布条映入视线。

    恍惚了一瞬,由于睡醒而迷糊的大脑闪过白天那些惊心动魄的场景,突如其来的烟雾,人群中的躁动,还有蒙面的刀客……他挣扎着起来,窗边坐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他手边摆着酒,杯子握在掌心,却迟迟没有饮下去。

    岑景问得很迟疑:“你……为何要救我?”

    他不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会有那么好心。

    “没什么。”陆阳终于把杯中的酒喝光,淡声道,“不过是欠了债。”

    “债?”岑景越发不解,“你欠我的?是什么债……我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平静道:“人情债。”

    *

    鹰眼的事情告一段落,容萤还是被困在宫墙里,每日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

    岑景走后她就大病了一场,头烧得滚烫,浑浑噩噩的睡了几日,原本和亲的时间也只好一再往后推延。

    端王只当她是想自尽,将太医院里的御医全都塞到她的寝殿,一天换一个诊脉,什么人参灵芝,用起来眼睛都不眨,不仅如此连宫女侍卫也增加了一倍。

    她现在完全不知宫外面的境况,心里着急又忐忑,病都是自己给自己惹的。

    夜里睡得昏昏沉沉,隐约发觉有人用冰凉的手掌覆在她额头,舒适得像是淌过一条溪流。容萤迷糊着抬起眼皮,那张脸近在咫尺,布满了血丝的眼底能看出他这些天过得有多艰难。

    她微微一笑,正想告诉他自己没事,陆阳兜着她的脑袋,轻轻吻了下来。

    没有太多的动作,只是唇贴着唇,细啄慢吮,如待珍宝。

    就着他停顿的功夫,容萤低低道:“当心过病气给你……”

    “你等我。”

    陆阳探进被衾,摸到她的手,沉声重复,“你等我。”

    “嗯嗯。”容萤点了点头,随后把他的掌心放到自己胸口。

    温软的触感让他有一瞬失神。

    她笑着说:“等你……”

    陆阳说过,以他的功夫要进宫很难,想必已经是豁出去了,门外听到巡夜人的脚步,容萤松开他的手。

    “四叔不会让我死的,小病而已,你放心。”

    她伸手抱了抱他,“咱们来日方长。”

    “嗯。”

    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陆阳站起身,将离开之时又恋恋不舍,回头亲了亲容萤的唇角,这才离去。

    四下里很快安静了,床榻上,她直勾勾地盯着漆黑的帐幔,伸手在唇角上摩挲,半晌终于笑出声。

    也亏得端王下手狠,容萤的病好得很快。

    和亲的事不能再拖了,等到腊月初六,公主送嫁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出了京城。

    尽管算不上十里红妆,那仪仗与排场依旧展现出帝王之气。

    大队人马走过御街,像是一场巡游,街头巷尾的百姓望着这片奢华,有的点头,有的摇头,还有的面无表情。

    高高的城墙上,一个身影静坐在那里,目光随着那架马车移动,拳头越握越紧。

    城墙下也站了两个人。

    清瘦的那个正在读书信,眉头紧锁,不住摇头,另一个体格健壮,磨刀霍霍,一副随时准备大干一架的模样。

    除了他们,远在客栈中的某个伤残病患也挣扎着从床上起身,他摸到自己的佩剑,步履蹒跚地推门出去……

    *

    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容萤披着翟衣坐在车中,金玉满头,盛装打扮,这身行头大约得等到河间府才会换下来。

    陪嫁的侍女与她同坐在车内,几个姑娘的脸色都浮了层哀伤,一想到今后将远离故土,老死在关外,每人心中都是恐惧的。

    可容萤却与之相反。

    她脸上有说不出的轻松,鹰眼已经顺利前往丰河城,多日来的担忧烟消云散。不管成功与否,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该做的事,该救的人,一个都没落下。

    至于端王的生死,她只能把这一切交给未来。

    陆阳说,或许扶持定王登基是命中注定的结果,那么他的死也许也是命中注定的结果。

    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宽慰了许多。

    陪嫁的东西林林总总,赶路也稍显缓慢,走了四五天,眼看就要到河间府了,几个侍女终于忍不住窃窃私语。

    “听说城里有匈奴的使臣,大单于也在么?”

    “出了这片林子,今后就再也回不了大郕了。”

    “匈奴人都不是善茬,往后可怎么办?”

    这些日子她们极力掩饰着忐忑,但对于未知的异域到底还是害怕的。

    容萤依旧穿着繁复精致的衣袍,她挪到窗边,帘外是最后一抹绿色,天空开始变得辽阔了,有苍鹰展翅飞过。




吾家有女未长成分节阅读90
    在侍女们惶恐不安的表情里,她神情淡淡的哼起那首童谣。

    声音不大,虽没唱词,歌中却仿佛能听到海角与天涯。

    像是与她心灵相通似的,随行的马匹忽的惊叫起来,一切来得如此突然。

    “将军!是匪贼!……”

    车夫拽着缰绳,马车瞬间停住,里面的人摇摇晃晃没坐稳。两个侍女忙去扶容萤,一面又被方才那句喊话吓得不轻。

    “好好儿的,怎么会有贼杀出来?”

    “是什么贼,南边的反贼?还是山贼……”

    另一个安慰她:“别慌,有居将军在呢,咱们不会有事。”

    离边关越近,附近就越乱,这本是在居河意料之中,但没想到这还没到边关,潜在林子里的贼人就冒了出来。

    他没有多想,抽出佩剑就杀了过去,吩咐他的副将看好公主的马车。

    “将军请放心,卑职一定不负所托!”

    容萤稳住身形之后,当下从车窗探出头。

    灿烂的夕阳笔直地投射在她脸上,一瞬间,几乎睁不开眼。

    燕雀自树梢飞过,西风,瘦马,形成一副画中的景象。

    那个人正在为她厮杀,披荆斩棘,划开一条带血的路,就像这些年每一次挡在她身前那样义无反顾。

    饶是知道他会来,但看见这一幕,容萤仍旧百感交集。

    他如果活着,那一定是为她而活;他若要死,那也一定是为她而死。

    “公主!”

    “公主您去哪儿!”

    眼看贼匪数量并不多,副将正举刀喊着保护公主,却怎么也没料到公主竟自己打起帘子,跳下车,朝这些反贼跑了过去。

    所有的人都被这个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黄昏下的山林温和得令人心醉,她披着那身鲜艳的服饰,在晚风中发足狂奔。大红的衣袂猎猎飞卷,满头珠翠散落在地,青丝一水的落下,随着那些轻纱流动,缠绕缭乱。

    在容萤的记忆里,这或许她做公主的时候,最让她难忘的一刻。

    像是什么都抛在了脑后,什么也不用去想,她提着裙摆,只需要不顾一切的跑向那个人,看着他满身的鲜血和自己的衣裙融为一体。

    陆阳握着剑,目光柔和的望着她,晚霞把锦衣敷上了一层金色,整个人美得不像话,他微微张开双臂,准确无误地拥住。

    空气中有血腥味,有泥土的芬芳,如今还有她身上的气息。

    “陆阳……”容萤低声唤道。

    “嗯。”

    “陆阳……”

    “嗯。”

    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陆阳……”

    “嗯。”

    他的指尖还沾着血,胸膛有一道刀伤,狰狞无比。容萤咬住下唇,对他这身伤泪流满面。

    陆阳抬手替她擦干眼泪。

    “别哭了。”他轻声道,“不是想和我成亲的么?不哭我就娶你。”

    ☆、第57章 连理枝

    风从耳旁呼啸而过,背后似有什么破空而来。

    陆阳正要转身,一柄大刀横在他面前,唰的一下斩断袭来的长箭。

    岳泽打得满头大汗,一面隔开对面的士卒,一面埋怨道:“你们两个!这些事能不能回去再说么,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

    四下里杀声响起。

    容萤环顾四周,马贼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冲着那车上的陪嫁与一干侍卫酣战着。原来是真的有贼?她不知这些人都是从哪儿找来的,但近处的几个人都是熟面孔。

    岳泽、陆阳、天儒……还有岑景?

    马蹄声如惊涛骇浪,一波一波溅起滚滚烟尘。裴天儒不会功夫,又是个惜命之人,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眼看人已经救到,他甩鞭抽向身旁的一匹马,骏马吃痛地长鸣一声,朝他二人跑来。

    远处的居河见事情不妙,隔开马贼就想往这边追,怎料被一柄寒气迫人的长刀隔断,岳泽跳上车同他纠缠,陆阳则抱起容萤上了马,飞快朝来路奔去。

    日头没入了地底,最后一丝亮光也沉寂在了夜色里,他们将喊叫声甩在了身后,于林中策马疾驰,泥土在马蹄下飞扬,葱葱郁郁的树木自身边擦过。

    “天儒他们呢?”

    “我们商量好了碰头之处,他们会去的。”

    “怎么会有马贼?”

    他语气不冷不热:“裴天儒的主意。”

    容萤不再问了,看着视线中逐渐往后倒退的景物,一瞬间让她回到了那个凄迷的雨夜,陆阳曾经无数次救她于水火,可容萤一直觉得,在那个晚上,她的记忆是最深刻的。

    追兵随时可能找上来,他们马不蹄停地赶路,陆阳提前来把这近处的山头树林摸了个遍,知道哪里最容易躲藏,也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轻易甩掉尾巴。

    弯弯绕绕跑了一夜,到晚上气候更加冷了,马匹行路的速度也缓下来。容萤正靠在他胸前,察觉到马儿已不再奔跑,她抬起头,“到了?”

    陆阳摇头说没有,他声音低哑,胳膊显然在轻颤。

    “……只是有点累。”

    意识到他还受着伤,眼下那些口子早就凝固,容萤忙松手,“那歇会儿吧。”

    安静的山间听到了清脆的流水声,陆阳迟疑了下,点头道:“嗯。”

    他驱马行至小溪旁,翻身下去,脚刚着地,容萤就看见他身形不稳地晃了晃,心下不忍:“我自己下来,不用你抱。”

    话音才落,陆阳就揽着她的腰,轻轻松松地托下马背。

    容萤扶着他的手臂问:“你不疼么?”

    “不要紧。”

    陆阳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到溪边掬水洗了把脸,淡淡的腥红随清溪流动,他解开衣衫,想清理伤口,但因为皮肉与衣袍已连在了一起,这个举动令他不自觉颤抖。陆阳轻轻颦眉,撩袍从靴边抽出一把小刀,作势想割断衣服。

    容萤却忽然轻笑出声。

    他的手顿住,“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起……”她走过来,轻柔地从他手中去过小刀,眉目低垂,小心翼翼地划开伤口附近的袍子。

    “想起那时候,你也是这样的。”

    陆阳怔了许久才记起前情种种。

    是啊。

    他心道,那都是……八年前的事了。
1...5253545556...61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