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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楚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茗荷儿

    “这是下定之后裁的,姑娘听说读书人不喜欢穿得花哨,特地选了匹天水碧的料子,也没绣月季牡丹,只绣了玉簪花……其实姑娘穿水红色最好看。”

    女为悦己者容,原来娘亲是喜欢父亲的。

    楚晴泪眼朦胧,却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免得花了纸上的墨。

    文老夫人连着三天没让众人去请安,楚晴也连着三天窝在四房院忙乎,终于把娘亲赵氏的嫁妆单子整理好,库房里的东西也翻了个遍,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令人怀疑的纸张。

    楚晴纳罕不已,娘亲手里究竟有没有楚晓想要的东西?

    如果真的重要,怎么也应该交代给杏娘,或者留下只言片语也好。

    楚晴对着嫁妆单子费心思量,却不知已经有人打起她亲事的主意……

    ☆、第25章 说亲

    宁安院的东次间。

    珍珠轻手轻脚地将换过新炭的青绿色古铜炭盆放至墙角,又执起茶壶往炕桌上的茶盅里续了水,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炕柜上供了只水晶梅瓶,瓶里斜插一支遒劲的梅枝,枝头上花苞待放,沁出清幽的淡香。

    身穿豆青色如意纹褙子的妇人端起茶,浅浅地抿了口,指着梅瓶笑道:“这花儿真香,供在屋里,连熏香都免了。”

    “都是孩子们的孝敬,”文老夫人露了笑,“知道我这几天不爽利不爱出门,天天折了新梅送来,”侧身指着高几上的梅瓶,“那是昨天折的,刚开花,正灿烂着,这枝赶明儿一早怕也就开了。”

    妇人“啧啧”出声,“老夫人有福气,也会教养人,就是平常爱藏私,鲜葱似水灵的三个孙女儿硬是拘在家里不让出门见人,亏得我脸皮厚,国公爷做寿不请自到,否则还见不到面儿呢。”

    说话的是镇国公郑家的儿媳妇郑氏。

    镇国公与卫国公先祖曾有同袍之谊,太祖皇帝得天下论功行赏,两人都高居国公之位。可惜郑家后继乏力,连续几代未能有个出类拔萃的弟子,只空有个爵位,却无人在朝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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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郑家与楚家早就断了往来。

    没想到这次国公爷做寿,郑家竟然主动上门了,还送了不菲的贺礼,大有重续前缘的意图。

    国公爷觉得多一个朋友多条路,能再往来总比生分了好。

    所以,这次郑家媳妇上门求见,文老夫人就吩咐人热情地引了进来。

    郑氏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三言两语说得文老夫人心头开花,再一番插科打诨,老夫人更是欢喜,笑道:“哪里藏着掖着了,我倒是想让她们出门见识见识,可一个个的都胆小怕露怯。”

    “老夫人这话可不公允,姑娘们哪里怯场了?”话头一转,“别不是老夫人怕出门被人瞧中了抢过去吧?”

    老夫人隐约听出点话音来,借着喝茶,躲过了话头。

    郑氏也跟着啜口茶,半是正经半是戏谑地道:“不瞒老夫人,这孩子大了藏着也没用,还真有人瞧中您家的孙女儿了。”

    老夫人放下茶盅,不咸不淡地说:“侄儿媳妇就爱说笑。”

    “不是说笑,”郑氏敛了神色,“是安国公府的谢老太君托我来的。”

    安国公府,谢老太君,谢贵妃……

    会不会是四皇子?

    老夫人心头跳了跳,试探着问:“安国公府里有待婚配的小子?”据他所知,谢老太君三个孙子都已经成了亲。

    “怎么没有?”郑氏拍一下大腿,“就是谢家二房的那位,今年刚十五,可不正说亲的年纪?老太君自打那天见到府里五姑娘喜欢得什么似的,回去就夸个不停,小模样长得又漂亮又喜庆不说,礼数也周到,又孝顺,说咱要是不抓点紧,没准就被别人抢了先……谢家公子生得也是一表人才,读书又好,今年乡试刚中了举人,过了年想下场试试,说不定就能中进士。”

    老夫人想起来了,郑氏说的这位公子叫谢成林,确确实实是住在安国公府里。

    谢成林的祖父与安国公是亲兄弟,当初分府后,安国公这支枝叶尚算繁茂,而分出去的二房却枝凋叶零的,连着两代都只有一个男丁不说,安国公的弟弟以及谢成林的父亲都是刚过三十岁就死了。

    谢成林年纪小且要读书,怎能独力支撑起一房来,所以就跟寡母一同搬到安国公府,据说吃住用度都与谢家子弟并无二致。

    这样的家世,若是求娶的是楚暖倒还有商榷的余地,可楚晴……

    文老夫人期许的本是皇子,不成想换成安国公府隔了房头的孙子,两者相较,差距的确有点大。

    故而,她心里很有几分不悦,面上却不显,只做惋惜状,“谢家那孩子我知道,将来必有大出息的。只是,晴丫头的亲事我做不了主……我们府里的事儿想必你也清楚,老四就这么一个闺女,只把她疼在了心尖尖上。早先去游学之前就说,晴丫头的亲事谁说了都不行,得他亲自看过才作数。晴丫头岁数也小,刚十岁,上头几个姐姐都没定亲,所以晴丫头也不着急。你看着要是谢老太君能等,就过阵子等老四回来再行商议,要是不能等……”

    郑氏眨眨眼,摸不清老夫人此言是真有其事还是推脱之语,只笑道:“娘亲不在,当爹的多关心些也是应当。之前见四爷不经常回来,只以为他把五姑娘的亲事交给老夫人了……这事我讨了老太君的说法后,再来知会您。”

    凡是说媒,中意也罢不中意也罢,男方为示诚意总会再上门两三次。

    以后还有得是机会掰扯。

    因此文老夫人跟郑氏脸色均算好看,言笑晏晏地再聊几句,郑氏告辞,老夫人客气地让贾嬷嬷将人送了出去。

    楚晴浑然不知自己已被人惦记上了。

    她正坐在马车里唧唧喳喳地跟明氏说起楚晓,“……以前只知道大姐姐重颜面,却不晓得会看重到这般地步。为了在宁安院多待会儿,竟然不惜拿肚子里的孩子做文章。她一吆喝肚子疼,把翡翠跟珍珠两人吓得脸儿都白了,好一通忙活,又是端茶倒水,又要请太医,大姐姐死命拦着不让,后来二太太去把她们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后来翡翠姐姐才反应过来,恨得牙痒痒。”

    明氏眸中含笑,温和地注视着楚晴红润生动的脸庞,“大姑娘一向会算计,却不把人心当回事儿。奴才虽然卑贱,可也是人,她这样能折腾一回两回,要再有第三回估计就没人当真了。经管铺子跟管家也是一样,既要敢放权给掌柜,又得有能力制约他,要做到恩威并施松弛适度……这次翡翠的事儿你就做得极好,她所求不过是弟弟能有出息,不必一辈子待在门房,对文氏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她始终不松口。”

    “盛珣的事情能成还得多谢伯娘跟明表哥,”楚晴诚心诚意地道谢,“只是明表哥把身契给了我,他手头上不就缺了人?”

    “哪里就缺得了人使唤?”明氏笑,“京都有宅子有铺子,需要用人的时候找个伙计就行。怀远本不想在府里住,可老夫人盛情相邀,我也不放心他独自住,留在府里跟景哥儿和晟哥儿也能探讨下文章。”

    楚晴笑道:“这样最好,我怕表哥手头不方便又不好意思开口提。”

    “明远才不是这种吃闷亏的人,他性情像我大哥,最是无利不起早的。”明氏笑容里满满的全是自豪,“我大哥有两儿两女,一早就决定让老大怀中承继祖业,怀远虽精明可生下来就顺山顺水没遇到半点坎坷,未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大哥想让他以后外放做个小官吏磨磨性子。”

    楚晴想起明怀远一袭白衣谪仙般清雅高贵的样子,忽而一笑,“真想看看表哥因为农夫丢了一只鸡少了一头牛而升堂断案的情形。”

    明氏稍愣,笑意渐浓,抬手点下楚晴的脸颊,“你这个促狭鬼。”

    说话间,马车到了东街,缓缓停在上次来的那间银楼门前。

    楚晴低头打量下自己的衣衫,抻了抻并没有皱褶的裙角,戴好帷帽扶着问秋的手下了马车。

    掌柜记性很好,还认得楚晴,笑呵呵地拱手作揖,“见过东家,见过五姑娘。”亲自将两人引到楼上。

    楚晴掏出那只有蚊子的琥珀问道:“能镶成簪子吗?”

    掌柜打量几眼,“能,姑娘想镶什么簪?金簪、玉簪还是……”

    “依我看,用紫竹最好。”清越动人的声音自花梨木博古架隔开的隔间传出,只见隔间身形晃动,身着白衣的明怀远阔步走出,脸上挂着浅浅笑意,眸中光芒闪动,像凝聚着漫天的星子。

    “虫珀本是生灵所化,用金玉之物不免流于世俗,最相配莫过于木石,五妹妹若信得过,不如由我来镶这支簪?”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那双眸子温润又安静,美好得几乎让人错不开眼。

    楚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气息,张口说出,“表哥生得真好看。”话一出口,已意识到不妥,蓦地涨红了脸。

    明怀远挑起双眉,笑容清浅高雅,“别人也曾这么说。”

    呵,原来不止一人有这种的想法。

    楚晴松口气,掌心紧紧地握住琥珀,“听说来年开春表哥要下场,科举重要,不好耽搁表哥用功。”

    明氏笑道:“读书也需一张一弛,倒不好一味用功,有时候稍作松散,读书效果更好。”

    言外之意竟是希望明怀远亲手来镶簪。

    明怀远温润地笑笑,“姑母言之有理。”

    既然两人都这么说,楚晴便张开手心,将琥珀递到明怀远面前,“有劳表哥了。”

    她的手白皙柔滑,手指葱管般细长。

    明怀远扫一眼,指尖小心地掂起琥珀,“三日便可镶好,届时由姑母转交给表妹吧。”

    楚晴笑着道了声好。

    明氏与掌柜尚有事要谈,楚晴不便在旁,就让伙计找出几样新奇的首饰来。

    东西还不错,但并没有让她特别心动的。

    况且,她也不缺首饰戴,故而只打眼瞧了瞧,便让伙计收了起来,自己慢慢行至窗边,轻轻将窗子推开条缝儿。

    不经意地,又瞧见上次无礼地盯着自己打量的伙计。

    他站在对面铺子前,穿身灰褐色裋褐,双手抄在袖口里,两□□替跺着,显然是不胜寒意。

    这么大冷的天气,他等在哪里做什么?

    楚晴回头朝问秋招了招手……

    ☆、第26章 字条

    问秋点点头闪身往楼下走。

    楚晴将窗户开得稍大了些,凛冽的寒风呼呼地涌进来,突如其来的寒意逼得楚晴不由倒退一步。

    正想掩上窗,听到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其中夹杂着粗暴的呼喝,“让开,别挡道,爷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行人们纷纷往路旁闪,有孩童被挤掉了点心要蹲下去捡,旁边的大人一把抱起她揽在怀里,喝道:“不要命了。”

    孩童咧嘴便哭。

    还有个腿脚慢的妇人被人推挤着倒在地上,手里篮子被甩到一旁,里面滚出十几只鸡蛋,瞬间被踩得稀巴烂。

    问秋也夹杂在人群里,被摊贩们推来搡去像是秋风中摇摆的落叶。

    楚晴不由替她捏了把汗。

    马队来得急去得快,不过片刻,街面上已恢复成往日的平静。

    除去地面上残留的鸡蛋皮以及些许菜叶、点心渣子外,只有卖鸡蛋的妇人坐在地上锤着大腿哭嚎,“这些杀千刀的杂种,叫我怎么活啊!”

    “五城兵马司的人没个好东西,对上司惯会拍马溜须,在百姓面前就是横行霸道。这妇人还算命大,否则缺只胳膊断条腿也得白捱着。”

    明氏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越过她的肩头也往外看,忽地看到问秋,问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看路旁有卖松子糖的……”楚晴下意识地说了谎,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明氏。

    明氏只以为她因贪吃害羞,温和地说:“外头吃食不干净,回头让铺子里做点送到府里。”

    “太好了,多谢伯娘,”楚晴乖巧地道谢,眉眼弯弯,“徐嬷嬷这阵子也在折腾着做点心,但是总做不成,暮夏几人看到徐嬷嬷从厨房回来就找借口开溜,生怕被喊过去尝点心。”

    明氏莞尔,“到时候不见得非要徐嬷嬷亲自动手,请个得力的白案也成。”

    “嬷嬷说白案肯定要请,但她手里有几个极好的糕点方子不打算轻易外传,想自己做出来当招牌。”楚晴解释道。

    正说着话,问秋急匆匆地上来,脸色有些苍白,想必适才受了惊吓还不曾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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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极有眼色地让伙计端来杯热茶,问秋捧着喝了,脸色才渐渐恢复成原色。

    再略坐会儿,明氏便带着楚晴下楼离开。

    问秋寻个空子悄悄将掌心攥着的纸条交给楚晴,“……按着姑娘的吩咐正要找护院,可巧街面来了马队,我怕混乱中那人又给跑了,就私自过去想拦住他,不成想险些被推倒,倒是那人扶了我一把,塞给我这张纸。”

    楚晴不动声色地接过,藏在了袖袋中。

    马车没有回府而是到了南薰坊的白水街,楚晴要开的点心铺子就在此处。

    明氏给了三间铺面让她选,一处是在什刹海附近的簪儿胡同,一处在演乐胡同,还有一处则在白水街。

    簪儿胡同周遭尽是王孙公侯,这等权贵人家通常都有点心房,只有尝鲜时才会到外头买,而且口味是养刁了的,轻易入不了他们的口。

    演乐胡同多青楼,银子最好赚不过,只是楚晴一个小姑娘不可能在那边出入,便是有丝毫瓜葛也不妥,故而也舍弃了。

    白水街离着六部近,附近住户多是六部官员。家中养不起点心房,但也少不了吃点心,再者为官者多自科考而来,全国各地的学子都有,口味也五花八门,恰好符合楚晴与徐嬷嬷的设想—不求专一也不求精贵,什么好吃卖什么,什么赚钱做什么。

    铺子的一应手续都办好了,明氏手底下的陈管事还特地使银子托人将房契挂在了楚晴名下。

    按规矩,未成亲的女子不能立门户也不能有产业,除非有婚书,可以把产业算作嫁妆,才能归自己所有。

    盛珣是个机灵的,这些天跟着陈管事四处跑,学了不少眉高眼低,见到楚晴过来,先将账本捧了出来。

    买铺子花了两千三百两整,现如今正让人打柜子,做架子还得粉刷墙面,估摸着完全收拾妥当差不多需要五六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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