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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楚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茗荷儿

    楚晴看了看,递给明氏。

    明氏略略皱了眉头,指着簿子道:“这几处记得不妥当,打柜子的木料都是什么料,多少钱一根,木匠的工钱是多少,还有粉墙用的什么灰,花了多少银子,小工的工钱又是多少,一项一项全得写清楚。”

    盛珣低着头连连称是。

    明氏又跟楚晴道:“快到年根了,通常东家辞人或者伙计辞工都赶在这时候,不妨商定出个章程让陈管事帮着找个掌柜与白案,这样过完上元节直接就能开业……铺子要经营得好,三分靠东西好,可有七分得看掌柜,掌柜会来事有人脉,生意便做得红火。”

    这一点楚晴已跟徐嬷嬷商量过,便笑着对陈管事道:“还得麻烦陈叔帮着掌眼,掌柜的工钱按惯例给决不会少了半分,此外掌柜每年可得五分红利。要是做满五年,红利加到一成,干得越久分红越多。”

    陈管事心思转得极快,桂香村也是点心铺子,每年至少有两千两银子的盈利,如果按这样算法,单是红利掌柜就能拿一百两,干满五年就可以拿二百两……五姑娘看着年轻,魄力倒是十足。

    东家同样是十岁开始管铺子,可也没像五姑娘这般大手笔。

    不愧是东家选中的人,前程不可限量。

    楚晴忙着为自个儿的新铺子打算,文氏也在为娘家的侄子苦苦哀求。

    郑氏前脚出了卫国公府的大门,贾嬷嬷后脚就把她的来意告诉了文氏。

    文氏一听着了急,楚晴是要留着许给文壮的,怎可能让她飞到别人家的枝头上?

    当下不顾自己正被老夫人要求闭门反省,换了件体面的衣裳急火火地到了宁安院,“娘,您可不能轻易将五丫头许人,壮哥儿惦记她好几个月了。”

    听听,这是一个当家主母能说出来的话?

    这是当伯母的能说出来的话?

    老夫人越发对文氏失望,眼皮都没掀,垂眸翻着经书,好半晌才道:“晴丫头的亲事自有她亲爹和我这个祖母做主,跟你这个隔房的伯母没多大干系。”

    “可我之前就跟娘说过,五丫头嫁给壮哥儿最合适不过,那是多大的好处啊,娘,您也是同意了的。”

    “是对文家有好处吧,可对国公府有半点儿好处?”老夫人终于合上手里的经卷,一双眼眸锐利地盯着文氏。

    文氏张张嘴,“对文家好不就成了,五丫头能对府里有什么好处?”

    “文家,文家,你能不能有点脑子,你现在是楚家的人,”老夫人好歹忍着没将经书砸到她头上,“就那天来贺寿的客人,五丫头随便嫁到哪家都比文家强。指望着你当家,这府里没有好的时候,就依着国公爷的话,你把账本子拿过来,这两天跟明氏一道把账理顺了,以后就由明氏当家。”

    “姑母,侄女已经管了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交管家权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要不侄女的脸得往哪里搁?”文氏一下子懵了。

    先前老夫人也说过类似的话,她只当是气话,等老夫人消了气回过神来,这家还得自己当。

    却不成想,竟是真要自己交出管家权。

    楚晚的嫁妆差不多是备齐了的,可旻哥儿成亲的银子还没影儿呢,楚渐只说是管着家中铺子,但账本都在国公爷手里,他一文钱都倒腾不出来。

    指望每月的月例银子,得攒到猴年马月才能给旻哥儿置办份像样的家底?

    文氏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交账簿。

    当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姑母,往后您怎么说,侄女就怎么做,再不会像从前那样没有分寸。您一向最疼爱侄女,这叫侄女还怎么在府里待啊?”

    说到伤心处,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拍着胸脯嚎,“姑母,好歹您看在旻哥儿的份上,旻哥儿可是你最亲近的孙子……”

    老夫人冷眼看着她,放佛不认识她一样,面上缓缓沁出层悲凉与失望。

    文氏以前也是水灵鲜嫩的大美人,跟细骨瓷雕成的一般,不过十几年已成为真正的黄脸婆,浑身洋溢着市井妇人的泼辣与蛮横。

    这就是国公府当家的儿媳妇?

    就是她曾经想娶给长子日后承袭国公府的人?

    就是她自觉愧对了的人?

    就眼前这副模样,连给二儿子提鞋都配不上!

    想当初文家也是京都有名的御宅屋,父亲在世时也请过夫子教授家里姊妹诗书礼仪,何曾有过这种放肆撒泼的行止?

    万幸当年没有真的许给老大,就这种品行能支撑起一个国公府?

    悲凉渐渐转成怒火,又慢慢回复平静。

    文老夫人语气淡然地吩咐贾嬷嬷,“快让人把二太太送回去,闹成这样像什么话?顺便把府里账册都带过来,今儿就交给明氏。”

    文氏惊得连哭都忘了。

    贾嬷嬷却是对老夫人极为了解,她越是淡然表明事情越严重。当下,不敢多说半句,叫上翡翠和珍珠将文氏半扶半拉地搀了下去。

    ***

    楚晴回到倚水阁已是半下午,徐嬷嬷急得让半夏到大房院以及二门打听了好几回,终于见到人回来,前前后后仔细打量个遍才放下心来,“姑娘怎回来这么晚,没出什么事儿吧?”

    “有伯娘在,再说还跟着四个下人两个护院,哪里就出事了?”楚晴脸上染着兴奋的红晕,“我们到酒楼吃饭,还喝了半盏梨花白。伯娘懂得可真多,铺子隔成两间,正往上粉白灰,过几天就安上柜子架子……嬷嬷得空也去瞧瞧吧?”

    楚晴语无伦次地说个不停,倒真正像是个十岁的孩童了。

    徐嬷嬷乐呵呵地笑,“以后有机会,姑娘真该常到外面走动,多了见识不说,人也活泼多了。”

    “我也想,伯娘说下回带我往南市那边去,”楚晴脱下衣裳,指尖触到袖袋的纸条,急忙掏出来。

    不过二指宽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赵蓉,米面胡同西头第二家。

    赵蓉,是楚晴娘亲的名讳——

    ☆、第27章 偷生

    晚饭时候,文氏没有露面。

    当天夜里,倚水阁得到消息,说是文氏染了病需要闭门休养,府里一应事宜交由明氏处理。

    楚晴很为明氏高兴,“府里本该就是伯娘主持中馈,哪里有放着长媳不用,把家交给二儿媳管的?”

    上次周琳也婉转地提起,先前她以为明氏出身商户定然满身市侩,没想到看着却很端庄大方,衣饰也得体,很让人心生好感。

    可见,伯娘不当家,外头并非没有传闻。

    徐嬷嬷却不然,“其实大夫人不当家未必不是好事,就好比以前,老夫人姑侄俩把持着家事,纵然大夫人当家也被掣肘,倒不如落得个眼前清净。当然,当家也有当家的好处,至少以后姑娘出门就方便多了。”

    楚晴深以为然,她想亲自去趟米面胡同。

    平白无故地,那人为何写下自个儿娘亲的名讳?

    关于娘亲的死,楚晴曾问过明氏。明氏很直接地告诉她,确实是病故。

    赵蓉的父亲也即楚晴的外祖父赵珵曾经是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那时候的五城兵马司口碑尚好,常常会干些抓贼救火寻找被拐儿童等好事。

    赵珵祖籍登州,有着山东人特有的直爽豪迈,在衙门里声名颇佳。

    卫国公曾与他打过两回交道,看中了他的品行才做主替楚澍求娶了赵蓉。

    赵蓉嫁到楚家不到一年,京都连接出了几起抢劫案,赵珵在追拿凶手的过程中不幸身亡。

    赵蓉上头有两个兄长,长兄是个同进士,正托人四处活动,打算到外地谋个一官半职,二哥已取得秀才的功名,正准备加把劲考个举人。

    赵珵一过世,家中再无进项,两个儿子要守孝三年自不能入仕及科考。家里人一商量,觉得京都米贵生活不易,且要送赵珵棺椁归乡,索性将家中房屋家什俱都变卖,仆人也遣散了大半,准备回登州老家。

    岂知走到德州附近,遇上了劫匪,金银细软都被抢走不说,一家十余口也都死在劫匪刀下,无一生还。

    噩耗传到京都,当时赵蓉生下楚晴不过三四个月,身子本就未曾恢复,悲痛之余,病情急转直下,勉强捱过半年也撒手人寰。




嫡女楚晴分节阅读25
    赵家在登州虽然仍有族人,但关系并不亲近,久而久之,楚家跟赵家就断了往来。

    谁知,**年过去了,竟有人再度提起赵蓉,也不知有何用意。

    徐嬷嬷是绝对不肯让楚晴去的,“怕是登州那边来打秋风的,多少年没联系过了,不敢贸然上门就找到姑娘头上。依我看,真要有事姑娘也帮不上忙,倒不如让他直接断了这个念头。实在走投无路,到门上求见国公爷便是,没得这样拿姑娘声名不当回事的。”

    米面胡同在正阳门外,离鲜鱼巷跟豆腐巷不远,周遭都是穷苦百姓,也多外来客商和街头贩子。楚晴一个千金小姐万万不可能到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去。

    问秋道:“我替姑娘跑一趟,看他有什么事情,如果只是要点银钱,许他十两银子便是,若是再有其它,我回头报给姑娘知道。”

    徐嬷嬷笑道:“问秋也是个姑娘家……不如我也跟着跑一趟,两人做伴能互相照应着。”

    楚晴点头许了,自衣柜底下的抽屉里找出两张十两的银票交给徐嬷嬷。

    第二天一早,徐嬷嬷跟问秋寻个借口出了门,直到中午快吃晌饭时才回来。

    问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得亏姑娘没去,那里真不是人住的地方,满大街的污水秽物……”那些粗野汉子也不管旁边有人,解开腰带就对着墙边小解。

    流里流气哼着小曲儿的男人,懒懒地站在墙根,目光邪恶地盯着每一个经过的女子,恨不得用视线扒开她们的衣衫。

    想起这种种情形,问秋恶心得几乎要吐。

    徐嬷嬷皱着眉头止住问秋,慢条斯理地说:“见到那人了,果然是从山东来的,姓赵,说有要紧的事找姑娘,问他什么事,说要当面告诉姑娘。给他银票他没接,说他四处打零工能养活自己……看着不太像坏人,我说姑娘不可能到那种地方去,他真有要事,就后天巳正在四海酒楼等着,若姑娘愿意去的话就见一面,若不愿意,让他以后别跟着姑娘了,国公府的护院也不是白吃饭的。他倒是应了,说后天一准儿在四海酒楼等。”

    四海酒楼在南薰坊,距离楚晴新购置的铺子不远,据说菜品口味不错价格也公道,每天客来客往生意很兴隆。

    身在闹市,想必那人也不敢有何不轨之心。

    而且之前那人盯着自己瞧的目光,虽然无礼,却并不让人觉得可憎或者厌恶。

    会不会是真的有紧要之事?

    想起楚晓莫名其妙地翻腾娘亲的嫁妆,楚晴毫不犹豫地开口,“我去!”

    明氏很爽快地允了楚晴出门,只再三叮嘱她,“不方便带护院那就多带几个下人,办完事情早点回来,路上要是遇到没事找事或者故意找茬的,尽管把国公府的名头亮出来。”

    楚晴一一应着。

    她置办铺子的事情还瞒着府里,故而没带护院,倒是听从明氏的话,带了徐嬷嬷、问秋、春喜和暮夏四人,车夫则用了跟徐嬷嬷相熟的石头。

    国公府的马车是有定制的,车门两旁缀着素色狮头绣带,车身嵌只青铜狮子头,旁边还有国公府独有的徽章,一看就知道是名门望族。

    稍有眼力的就不会贸然冲撞。

    饶是如此,楚晴仍然有几分紧张,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独自出门。

    为防万一,她还带了护身武器——一把淬过鼠药的银针。原本她是想带把短匕的,徐嬷嬷说楚晴人小力气小,通常不会让人警戒,如果亮出匕首来反而更让人防备,不如银针更能出其不意。

    楚晴颇以为然,她六岁学绣花,拿针最是得心应手。

    一路平安无事,马车先到了铺子,楚晴带几人进去看了看又往四海酒楼走。

    四海酒楼门头高约八尺,黑漆木门大开,挂了佛头青的夹棉帘子,门前蹲一公一母两只貔貅。行人经过,有不少会顺手摸摸貔貅的头。

    时辰尚早,还不到午饭时候,可酒楼的人却不少,大都是穿长袍的男人要了茶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处说话。也有年轻妇人与相公坐在一桌吃点心,甚至还有两个很年轻的女子,没戴帷帽,露着鲜藕般水灵的脸庞在低声谈笑。

    看到有女子在,楚晴暗中松口气,扶住问秋的臂,慢慢地上了楼。

    约定之处在二楼最西头的雅间。

    透过半开的门扇,恰可以看到里面的少年。他仍穿着头先那件灰褐色裋褐,站在窗前,身子绷得紧紧的,手指顺着窗棂上的雕花一寸寸抚过去。

    听到脚步声,少年迅捷地转过身,及至看到走在前面的徐嬷嬷,目光转瞬由戒备变成松懈。

    楚晴走进屋子,清清冷冷地问:“你找我何事?”

    她戴着帷帽,素白的面纱遮挡了脸庞,只露出少许小巧的下巴。

    少年俯视着她,忽而抬头扫视一眼门口簇拥的众人,“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声音不大,却有种不容人忽视的力量。

    两人离得近,楚晴透过面纱下缘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少年的衣衫,是普通的棉布做的,原先的灰褐色已洗得有些发白,膝盖处的棉布也磨得起了毛。

    很显然他生活得并不顺遂。

    楚晴想起上次他因为无礼被真彩楼辞退的事,突然就松了口,轻声对问秋道:“你们先出去。”

    徐嬷嬷狐疑地打量少年几眼,走到门口,却将木门开大了少许。

    这样,她们能看到屋里的情形,却听不真切所说的话。

    少年拉过把椅子坐下,淡淡地开口,“我叫赵睿,家父赵芃,论起来你该称我表哥。”

    楚晴静静地站着,并不说话。

    少年唇角微启,带着几分嘲弄,“想必你不知道赵芃是谁,那么赵珵你知道吧?赵珵是你外祖父,赵芃是你娘亲赵蓉的长兄。”

    楚晴身子一震,不由地摘下帷帽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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