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楚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茗荷儿
“嬷嬷都唠叨好几遍了,”楚晴在镜子里对着徐嬷嬷撒娇,“就是到阿琳屋里看两眼水仙,顶多再到花园里转转,而且阿琳必然指了丫鬟领路,不会往僻静地方去的。嬷嬷尽管放心就是。”
徐嬷嬷叹一声,又看向问秋,“记着一定跟紧了姑娘,就是千万紧急的事儿也不能留姑娘一个人。还有眼睛警醒着点儿,别教不相干的人往姑娘跟前凑。暮夏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多看少说。”
问秋也无可奈何地笑:“都记住了,嬷嬷实在不放心也跟着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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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想,”徐嬷嬷捏几把腰身,“要不是身子不得劲,真要跟着姑娘去。”
前世看过的宅斗小说,每逢吃饭必有人洒汤或者泼茶,然后趁着换衣服算计人。再就是逢湖则必有人落水,女配湿哒哒地被纨绔救上来,被迫结亲。
这些龌龊阴暗的事儿让人防不胜防。
前世她是不折不扣的宅女,也是个大龄剩女,三十四岁才通过同事介绍认识了老公。认识三个月就结婚,婚后老公不算热络但也并不冷淡。对孩子却挂念得紧,每月算着日子与她同房,第三年头上终于怀孕,生了个可爱的小公主。
她三十八生孩子,差不多算是大龄产妇,本来就恢复得慢,加上公婆身体都不好,只能自己带孩子,所以更觉得累。
老公就体贴地跟她分房睡,直到女儿满周岁,她才恍然跟老公将近两年没有夫妻生活了。
那天她早早哄完女儿,换了件极显身材的衣服进了老公的卧室。
她已记不得老公原话是怎样说的,只记得他冷淡到极点的眼神,厌恶到极点的神情。
他说要不是公婆非要个孩子,他绝对不会与自己结婚。
他说看到女的就讨厌,尤其是欲求不满勾引男人的女人。
他说以后各过各的,让她管好孩子收拾好家务就行,他的事情不用她管。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是什么,终于明白条件不错的老公为什么要跟自己结婚。
她哭喊着要离婚。老公说离婚可以,孩子得留给他。
孩子是他用来掩盖自己性取向的遮羞布,是他应付父母的道具。
她怎么可能舍下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又含辛茹苦长大的女儿。于是抱着女儿往外走,老公在后面拉扯她,厮打中,老公错手一推,她跟孩子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她最后的意识就是女儿戛然而止的哭声还有台阶上一滩鲜红的血,滴答滴答地往下淌……
再度醒来,她成了被明氏选中的徐嬷嬷。
当看到楚晴的第一眼,突然就落了泪。前世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重活一世,上天竟然又赐给她一个孩子。
尽管她不是楚晴的母亲,尽管楚晴永远不会叫她一声妈妈,她还是决定要用尽全力照顾好她,以弥补前世的错。
而对于男人,她已经失去了兴趣。
只一晃神间,楚晴已经梳妆完毕。
徐嬷嬷上下打量着没出什么纰漏,依依不舍地送她出了门口。
楚晴是要先给老夫人过目的,正巧在宁安院门口遇到了楚晚跟楚暖,三人便一齐进了门。
老夫人审视般看了看三个孙女。
楚晚穿件大红色织金缠枝纹的褙子,月白色挑线裙子,墨黑的长发挽成如意髻,插了支镶了红宝石的赤金凤钗,耳朵上带着红宝石耳坠,看上去富贵大气。
楚暖则如那天说的一样,鹅黄色收腰小袄,亮蓝色蓬蓬裙,裙摆上一层层钉着鹅黄色的牡丹花,头发梳成流云髻,娇媚而不失秀雅。
楚晴穿件粉色四喜如意纹妆花褙子,藕荷色挑线裙子,头上梳着双螺髻,插两朵南珠镶成的珠花,又别一朵大红色的绢花,看着喜庆可爱。
老夫人略过楚晴,视线在楚晚与楚暖间来回逡巡几次,终于开口,“早点去吧,别迟了让人等着。”又对贾嬷嬷道,“你跟着去,好生看着这几个丫头。”
姐妹三人,每人带着两个丫鬟,再加上贾嬷嬷,一行坐了两辆马车。
前头的是镶青铜狮子头缀素色狮纹绣带的朱轮华盖车,后头则是辆普通的黑漆平顶车。
沐恩伯府离卫国公府不太远,约莫一刻多钟也就到了。
正门历来是不开的,只开了角门,有两个管事婆子带着四个看着很老成的丫鬟在等着。见到马车停下,婆子满脸笑容地迎上前,丫鬟则麻利地放好车凳,扶着几人顺次下来。
进了角门绕过高大的青砖影壁,往左通往外院,往右则是通向内院的抄手游廊。
周琳穿一身玫瑰紫的衣裙站在二门门口,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高兴地迎上来拉了楚晴的手,“怎么才来?”又热情地跟楚晚与楚暖打招呼,“二姑娘、四姑娘好,都说国公府的小姐最是端庄娴静轻易不出门,我还担心请不动你们。”
楚晴笑道:“都应了要来肯定会来的,只是出门前祖母特特嘱咐一些话,让乖顺懂礼,别丢了国公府的脸。”
周琳“哈哈”大笑,“我们家也是,每次出门我娘都念叨半天,翻来覆去那些话,我都背熟了。”
几人正往里面走,忽听身后传来说笑声,却是孙月娥与另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结伴而来。
周琳笑道:“你们俩怎么凑到一处了?”
少女很是活泼,快言快语地说:“在白水街时看到前面像忠勤伯府的车驾,催了车夫赶上来一瞧果然是孙姐姐。”侧眸瞧见楚晴等人,马上凑了过去笑眯眯地问,“这几位姐姐看着脸儿生,不知府上哪里?”
周琳忙给双方介绍,“这是卫国公府的二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这是承恩伯府的七姑娘方静……其实这名字取得着实不妥,应该叫方不静才合适。”
“嘿,”方静果然不安静,尖叫一声就扑了过去,“敢编排我,哼,让你尝尝我的厉害。”两手往周琳腋下一伸,就开始挠她。
纵然冬天穿得厚实,周琳也痒得喘不过气,一个劲儿告饶,直到应允午饭上两坛她亲手酿的梅花酒才脱了魔掌。
楚晴看着她们闹,默默地思忖着。
早先太祖皇帝按军功行赏,勋贵们都看好了积水潭附近离着皇城近,老早就把那块宝地瓜分了。后来恩封得爵的人家只能到稍远处置办宅邸。
忠勤伯孙家是太后娘家,承恩伯方家是已故皇后娘家,皇后是太后的亲外甥女儿,两家本就沾着亲,府邸也相距不远,都选在南薰坊。
四海酒楼也是在南薰坊,故而孙家老二孙月庭会隔三差五去喝茶吃酒。
看到孙月娥,楚晴免不了想到那个令人厌恶的孙月庭。纵然孙月娥未必知道她兄长的所作所为,可楚晴仍是无法对她喜欢起来。
约莫辰正,客人渐次到齐,楚晴约莫一打量,总共就十一二个人,大多都在国公爷寿诞那天见过。
果然勋贵圈子就是这么小,细究起来还多少都带点亲戚关系。
姑娘们彼此厮见完,周琳笑道:“想必这会儿祖母已用过饭,咱们一道去见见祖母。”
到别人家做客,进门理当先拜见长辈。
楚晴毫无异议,况且心里对这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大长公主很是好奇。万晋朝已历过五代帝王,和静大长公主是唯一带过兵打过仗的女将军。
和静大长公主的住处乐居堂位于沐恩伯府的东北角,占地颇大,进门是条青砖铺成的甬路,直通向正房门口。甬路左边是片极大的空地,四周围了一圈冬青丛,右边是几棵梧桐树,树杈剪得很低。
廊檐下,摆了几盆开得正艳的山茶花,红的似火,白的如雪,粉的像霞,为空荡荡的院落增添了不少亮色。
周成瑾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跷着二郎腿,脚尖一点一点,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椅子扶手。
大长公主喝完加了杏仁煮过的羊奶,慈祥地望着明显一脸烦恼的孙子问道:“今儿不当值?”
今年开春,他满十六岁,大长公主给他在金吾卫谋了个位置。金吾卫属于皇帝近卫,专司守卫皇宫并巡察京都,通常只有勋贵子弟以及武举选□□的佼佼者才能进入。
听得祖母问话,周成瑾抬眸漫不经心地笑笑,“常鸣家中有事,跟我换岗了。”
这样散漫的态度,大长公主却不以为忤反而笑意更深,“既然闲着就出去玩玩儿,这好几天没到那个什么添香楼百媚阁去了吧?”
“祖母——”周成瑾斜眼望过去,嘴里不停地抱怨,“别人家的祖母都唯恐孙子被带坏,又怕掏空身子,都拘着不许去,可没见您这样的,催着自个儿孙子往青楼跑,您这是亲祖母吗?”
大长公主“呵呵”地笑,“别人家的祖母哪有我这般的气度,也养不出这么出色的孙子?祖母知道你有分寸。”话音儿一转,“阿瑾有心事?”
“没有,”周成瑾绝口否认,只是无意中想到胸前那只小小的花梨木匣子,心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儿。
有气愤也有恼怒,自己并没做什么亏心事,凭什么她阴魂不散地纠缠着自己,就连……就连梦里也能看到那双黑白分明包含着恨意的眼眸。
大长公主仔细地端详着周成瑾的神色,越思量越觉得欢喜,正要开口,忽听门外丫鬟清脆的通报声,“二姑娘带着各府姑娘来请安。”
周成瑾被火烧了屁股般“嗖”地站起来,“我到里屋避避……”
☆、第34章 偷窥
楚晴夹在众人中间进了厅堂。
厅堂很开阔,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幅净水莲台观音图,图下是张紫檀木的八仙桌,旁边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约莫六十多岁的妇人。
妇人身穿紫红色绣着宝瓶纹的褙子,与寻常褙子不同,并非广袖或者直袖的,而是做成了利落的箭袖。头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个平髻,鬓角戴了两支碧玺石镶成的珠花。
不愧是大长公主,装扮虽然简单,仍依稀能看出当日纵横沙场的风采来。
楚晴暗暗点头,目光扫过她乌黑的头发不由感叹万千。
她已是花甲之年,仍是满头乌发,而祖母要小上四五岁,头发已经白了大半。
周成瑾躲在内室,悄悄将石青色绣着万寿菊的锦缎门帘掀了条缝儿,厅堂的情形便清清楚楚地落在了眼中。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楚晴站在很不起眼的位置。
瞧着比头些时候憔悴,脸色也苍白,一身粉色的袄子倒是喜庆,但明显有些肥大,显得整个人纤纤弱弱的。
神情很拘谨,双手端端正正地垂着,可一双眼眸黑珍珠般骨碌碌地转动,似是打量着周遭的摆设。
这丫头,早知道她不安分,却偏偏装成守礼的样子。
周成瑾恨恨地想,浑然不知自个儿唇角早已弯起,而眼中也偷偷沁出了几许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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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掌柜回过身再瞧向窗外,只见井边已没了人,也不知是真跳了井还是藏到了别处。
而一身短打扮的随从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
院子只这么大,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没见到人,随从不甘心地跺跺脚,阔步走向厨房后门,飞起一脚把门踹开径自闯了进去。
周成瑾猛拍一下扶手,“这狗娘养的,也不看看谁的地盘?”霍地站起身,招呼寻欢作乐两个小厮,“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寻欢与作乐都是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平常跟着周成瑾没少胡闹,情知这位爷是大长公主跟万岁爷的心肝宝贝,就是捅破天都不怕,立时豪迈地答应声,欢快地跟在了周成瑾后头。
罗掌柜体态胖,穿得又多,小跑着跟上去,适才一身汗没散尽,又出了一身。
周成瑾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小院,瞥了眼井台,脚步滞了下,忽地一乐,暗道:“那丫头小小年纪一肚子心眼子,难怪不长个头儿。”
厨房后门先前被随从踹开,倒省了周成瑾动脚。
他站在门口往里一看,随从正扼住厨子的脖子问话,“……亲眼看到跑进了这个院子,一个小丫头能跑到哪儿去?告诉你,窝藏逃奴是重罪,轻则剐刑重则受死。”
厨子憋得脸通红,想说话却开不了口,眼珠子一翻晕了过去。
随从扔开他转向旁边打下手的小童。
小童不过十岁出头,吓得浑身哆嗦,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条理却还清楚着,“爷,实在是没,没瞧见……掌柜交待过,厨房是重地,等闲人不得入内……别说是个大活人,就是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随从怒喝声,“小兔崽子,敢骂爷是苍蝇?”伸手便是一巴掌。
“啪啪啪”,第一声是巴掌声,另外两声却是寻欢与作乐摔了两只陶瓷罐子。
众人的目光顿时投向后门口。
周成瑾吆喝声,“大半天了,爷叫的菜还不上,敢情是都不想活了?”伸手又摔了只瓷碗。
周成瑾是四海酒楼东家这事,满京都知道的也不超过五个。
厨房里的人只管着做菜,往前头走动得少,更没人认识他,不过看他一身打扮,又看着两个小厮满脸嚣张,便知道是位不好惹的主儿。不由都暗暗叫苦,今儿怎么这么倒霉,前头这瘟神还没走,后头又来了位夜叉。
罗掌柜呼哧带喘地也赶到了,他是个老油子,听声儿就知道了周成瑾的意图,先点头哈腰地冲周成瑾赔笑,“厨房油烟重,别熏着大爷,爷先上去喝着茶,菜马上就得。”说罢挺直腰杆,脸色立刻拉了起来,“都杵这儿干什么,没看到周家大爷等着用膳?都麻利儿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厨房里的人不认识周成瑾,却都认得罗掌柜,适才捱了巴掌的小童便捂着腮帮子道:“大伙儿正忙活着,这位爷踹了门进来说找个私自出逃的丫鬟,吴师傅说了声没见着,就被打得晕过去了。”
厨子被掐得一口气没上来所以晕倒了,可头碰到地面又疼得悠悠醒转了,此时听小童这般说,半是真半是假地又合上了眼。
周成瑾是京都一霸,随从自然也认识他,适才的戾气顿散,笑着解释道:“二爷书房伺候的丫头,昨儿摔了砚台被二爷教训两句,谁知丫头气性大竟敢逃了出来……”
周成瑾仿佛这才看到旁边五大三粗的随从,也不听他解释,冷冷地说了一个字,“打!”
话音刚落,寻欢与作乐一人抄起擀面棍,另一人拿了把菜刀冲着随从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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