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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楚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茗荷儿

    随从还没反应过来见菜刀已到了面前,躲闪不及,脸颊被刀锋划了条口子,而胳膊则结结实实地捱了一棍子。

    眼见着又一刀砍来,他不敢还手,只闪躲着求饶,“奴才实在不知道大爷在这儿用饭,就是借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耽搁大爷,大爷看在我家二爷面上饶奴才一命。”

    这番话说完,身上又捱了好几下,好在菜刀都躲过了,只是擀面棍揍的,并无大碍。

    周成瑾看他受了些皮肉之苦,便送了口,怒喝一声,“滚!”

    随从再不敢耽搁,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周成瑾“哼”一声出了厨房。

    罗掌柜扫一眼众人,喝道:“赶紧的,前头客人都等着上菜,别误了事。”正说着,脚底踩到尖锐之物,结结实实地硌了下,低头一看是块碎瓷,抬脚踢到旁边,一撩袍襟也走出去,顺势将后门关了个严实。

    周成瑾走出厨房就慢下了步子,眼睛瞟着井绳一个劲儿发笑,心里却在捉摸:孙月庭这杂碎整天卖弄风雅,却装着一肚子坏水,这事不能就这么完,少不得得给他添点堵。还有卫国公那老东西,不是两不相帮吗,总得逼他表个态。

    寻思罢,出声嘀咕道:“忠勤伯府什么时候缺人使唤了,为个伺候笔墨的丫头闹到这里来……肯定是孙老二的心头好舍不下了,回头得告诉太子表哥,有了心上人也不作声。”顿了顿,扬声指使寻欢,“沾了满手油腻,去打点水,爷洗个手。”

    楚晴两手握住井绳悬空吊着,听到纷乱的脚步声来来往往,既期待又害怕,盼望的是问秋她们赶紧找来好把自己拉上去,怕得是那个吓人的随从先找到自己。

    提心吊胆地等了这些时候,忽然听到外面的嘀咕声,心下一动,原来那俊朗的公子是忠勤伯府的人。狠狠地咬了唇,这笔帐不能不算。随即又生起无限的恐慌,听话音,那人跟孙老二非常熟稔,会不会真把自己当成丫鬟交出去?

    正忐忑不安地时候,忽觉头顶一暗,井口出现男子俊美无畴的面容,还有那身让人过目难忘的绯色衣衫。

    楚晴黯然地闭了下眼,落到孙老二手里固然不堪,可跟这位周家大爷有了瓜葛也不是什么好事。

    周成瑾的风流韵事,在京都可是出了名的,就连国公府内宅的丫鬟婆子都听说过。他虽是小妾所生,但是是沐恩伯的长子,自小聪明伶俐,加上相貌跟其祖父周镇极为相似,故而深得大长公主喜爱。

    大长公主在朝事上深明大义果敢刚勇,但对上自个的孙子,却只是个慈祥可亲的祖母,除了宠就是惯。

    周成瑾被骄纵着长大,学了满身纨绔习气,不是流连青楼就是章台走马。

    京都最有名的青楼百媚阁曾经有位名伶叫绿萼,弹得一手好琴,深受士子追捧。绿萼本是卖艺不卖身,可百媚阁的老鸨见钱眼开,又碍于周成瑾的身份,便将绿萼给了他。

    周成瑾在绿萼房里连着两天没出门,第三天老鸨发现绿萼光着身子死在床上。

    狎玩妓子倒罢了,他连公爵家的姑娘都不放过。

    前年镇国公府宴客,内宅办花会,外院办文会,周成瑾也去凑热闹。可不知怎地就在二门里与郑家姑娘搂抱在一处被人看了个正着。

    俗话说“一床锦被遮尽丑”,堂堂国公府的姑娘给周成瑾做个正室绰绰有余,两家结为亲家,丑事变喜事岂不皆大欢喜?周成瑾却不同意,郑家无奈主动放低身份要求作妾,周成瑾仍是不依。

    郑家姑娘没办法,绞了头发到家庙当姑子去了,而周成瑾照样吃喝玩乐斗鸡遛狗,毫不自在。

    可亲事却不顺畅,但凡有心的人家谁舍得让女儿嫁过去受苦。

    周成瑾并不在意,据说他曾放话,只要看中了谁,再没有不成的。

    这话大伙儿都相信,到时候万岁爷一道赐婚圣旨下来,哪个敢抗旨不成?

    为名声而计,楚晴是再不敢与这位爷有半丝关系的,可事与愿违,偏偏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他。

    周成瑾笑吟吟地朝下看,果然是个聪明的,许是怕手吃不住劲儿,将井绳在腰间缠了一圈后又握在手里,两脚抵在井壁上,露出小巧精致的墨绿色绣鞋。

    明明姿态很是狼狈,脸色也有些苍白,一双眼眸仍是清亮亮的,满含着警惕。

    小小的丫头怎么会这样镇定?

    周成瑾坏心顿起,扬了声喊,“井里有水鬼啊,不对,是个人,快叫孙二爷来,看是不是他家丫头?”

    ☆、第30章 发现

    果然他是这样的心思。

    楚晴绝望地阖了下眼,只这一走神,手松了力,身子便往下坠,楚晴慌忙抓紧绳子。井壁生了青苔原本就滑,又冻了层薄冰,楚晴一慌神,抵着井壁的双脚竟然滑脱,原本横着的身子直竖竖地吊着,两脚晃晃悠悠地,离水面不过一尺有余,看着甚是惊险。

    周成瑾吓了一跳,几乎要伸手拉绳子,又觉得心有不甘。

    这丫头最能装,头一次见到她是在闻香轩门口,跳着脚去够梅花,笑起来咧着嘴肆无忌惮,一看就是个不安分不守规矩的。第二次见她却是在宁安院门口,装扮得跟个小媳妇般低眉顺目,请安问好也细声细气的,要不是见到她头先的样子,还真以为是个温柔知礼的。

    楚晟在国公府过得不如意,对一众兄弟姊妹都淡漠疏离,唯独提到这个五妹妹时,眼里多了温情。

    五姑娘在府里处境也不好,怎可能有心思对别人好?

    周成瑾看过装模做样的内宅女子太多,真不相信一塘烂泥中能生出嫩藕来,铁了心要揭开她的假象,免得楚晟被欺骗利用。

    眼下见楚晴明显是慌了神,却仍勉强维持着镇静,周成瑾决定看看她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难不成死到临头还不显真相?

    周成瑾好整以暇地等着,罗掌柜却不忍心了,瞧这姑娘脸色白得吓人,两只手冻得青紫,万一抓不住掉到水里,这可是寒冬腊月啊。

    急忙回身去摇辘轳,刚一使力,楚晴又往下秃噜两寸,罗掌柜猜到楚晴怕是已脱力,不敢用力太过,缓着劲儿一寸寸慢慢地将楚晴往上拉。

    周成瑾见状,一颗心忽地提了起来,双眼紧紧盯着楚晴,大气儿不敢出。看着楚晴已触手可及,正要伸手去拉,暮夏跟问秋寻了过来。

    眼瞅到那件熟悉的青碧色袄子,暮夏“啊”一声尖叫,撒开脚丫子冲到井台子跟前,一把攥住了楚晴胳膊。

    问秋紧跟着过来,合力将楚晴拉出井台。

    紧绷着的弦骤然松开,楚晴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一下子散尽了,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暮夏“哇”地扑过去哭喊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没事,”楚晴急喘几口粗气,“就是没力气,歇会儿便好。”

    问秋将斗篷给楚晴披上,半蹲在地上,“我背姑娘。”

    楚晴摇摇头,“不用,我能走。”扶着暮夏的手臂站起来,朝罗掌柜端端正正地行个礼,“多谢老伯出手相助,来日定当涌泉相报。”

    说罢,紧了紧斗篷,对问秋道:“那人走了没有?要是没走,还得寻个法儿避开才行。”

    问秋答道:“应该走了,刚才看到那个随从脸上带着伤,像是被谁揍了。”

    楚晴松口气,又问:“嬷嬷怎样了,伤得厉不厉害?咱们快过去看看。”

    至始至终就没有搭理周成瑾,连一眼都没有扫过,就像眼前根本没这个人。




嫡女楚晴分节阅读32
    众人齐声行礼问安,和静大长公主笑着让大家起身就坐,放眼看过去,大多数姑娘都认识,只有几个陌生的脸孔。

    想起一大早周成瑾在乐居堂磨蹭着不肯出去,而刚才听说客人来又像燎了尾巴的猫似的躲开,大长公主审视的眼光就落在了楚晴三人身上。

    周琳忙上前一步,恭敬地介绍,“是卫国公府的姑娘。”

    大长公主微微点头,似是想起了往事,“楚将军高八尺有余,力大无比,一杆长枪出入敌营若无人之境。当年父皇殿前接见,我扮成小太监在门口偷窥,楚将军一眼扫过来,吓得我几乎软倒……没想到他的后人生得花朵儿般的娇嫩俊俏。”

    楚晴心中明白她口中所说楚将军是指曾祖父老国公爷,现今的国公爷却是没上过战场。

    大长公主慈爱的目光一一扫过三个姑娘,她先拉了楚晚的手笑着道:“看着就是个心直口快的好姑娘,跟我家阿琳的性情差不多,你们定能玩到一处去。”

    接着打量楚暖,啧啧赞叹,“这身打扮既别致又好看,生得也温婉秀美,可见长了副玲珑心肝儿。”

    这话一点不漏地落在周成瑾耳朵里,他鄙夷地“哼”一声,心道:祖母果然是成了精的人,真会说话。

    他跟楚晟交好,没少往国公府跑,即便跟内宅的姑娘们接触不多,可也听下人们碎言碎语过。

    楚二姑娘脑子不好使,脾气也不好,动不动就甩脸子给人看。

    楚四姑娘看着怯弱温顺,可心眼小的跟针鼻儿似的,整天就知道哭丧着脸装委屈。

    但被祖母这么一夸,个个都成了花儿。

    楚晴听着也觉得大长公主实在是个妙人儿,不觉眸中露了笑意。

    这一笑,腮边小小的梨涡立刻生动起来,随着笑容忽深忽浅,像是五月微风带着温润的湿气,轻轻柔柔地,又犹如滔天巨浪中突然出现的漩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生生将周成瑾卷了进去。

    大长公主初看只觉得她生得皮肤雪白眉目精致,再一瞧,发现她长了双好眼,水眸跟墨玉似的,又像是水晶,干干净净,透透亮亮。

    楚晴微仰着头,带着甜美的笑容,落落大方地任她打量。

    大长公主抬手摸摸她的发髻,“长得真齐整,是个好孩子。”

    回头吩咐身边站的身穿管绿色比甲的丫鬟,“头一次见面,把那几个手镯子拿来给姑娘们玩儿。”

    丫鬟约莫十五六岁,名叫浅碧,不大会儿端着托盘出来,墨绿色的姑绒上摆着三只镯子,另外还有只楠木匣子,“找镯子时看到这匣子绢花,一并找了出来,给姑娘们分分。”

    大长公主故意沉了脸,“你倒乖巧,专会拿我的东西做人情。”

    浅碧笑道:“这不都是您给纵的?平常有年轻姑娘来,您恨不得把箱子底儿都翻出来,奴婢也就是把您的吩咐提前了一步。”

    说话举止都很随意,一看就知道是大长公主身边得力的。

    大长公主虚点浅碧脑门一下,“就你会来事儿”,将匣子交给她去分绢花,托盘却是放在八仙桌上,伸手取过滑腻如牛乳的羊脂玉手镯给楚晚戴上。

    楚晚躬身福了福,“多谢大长公主赏赐。”

    又将碧绿如松针的翡翠手镯套在了楚暖腕间。

    浅碧刚端出托盘楚晚就看中这副翡翠镯子了,青油油的碧色配着她鹅黄色的袄子,更添一番娇媚。

    楚暖心里乐开了花,依着楚晚的样子也行礼道谢。

    托盘上只剩一只色红如鸡冠的玛瑙手镯。

    大长公主撸起楚晴衣袖,将手镯套了上去。

    雪白如嫩藕般的肌肤被鲜艳的红色衬着,别有一种不属于她这般年纪的诱惑,几乎令人头晕目眩。

    周成瑾心头一窒,不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到底是人小胳膊细,镯子套上去松垮垮的直往下掉。

    “先收着,等大大再戴,”大长公主亲自动手取下镯子,用帕子包好交给楚晴,“还是太瘦了,平常应该多吃点肉,小孩子不怕胖。”

    “我吃的不少,”楚晴笑着解释,随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早饭吃了两只肉包子和一碗红枣薏米粥,因怕中午吃不饱,在马车里又塞了两块红豆糕。”

    姑娘们到别人家做客,为免给人留下贪吃的印象,也是怕饭食不合口味,通常会在家里稍垫补一点儿。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但从没人公开说出来。

    大长公主不由莞尔,“不用担心吃不饱,你喜欢吃什么菜,回头吩咐厨房里做。”

    “烧鸡翅还有烧蹄膀,”楚晴不假思索地回答,顿一顿又道:“不用麻烦,我回家再吃。”

    这两样菜品都是需要用手抓着吃,稍不注意就会吃的满嘴是油,女客们在宴席上怕出丑极少有人会吃这两道菜,故而厨房也很少准备。

    大长公主乐得哈哈笑,“蹄膀我也爱吃,就是这几年牙口不如以前好,吃得少了。我这边有个扬州厨子,做红烧蹄膀最拿手,你在席上不方便吃,等散了席到乐居堂来吃。”

    “真的?太好了,那我席间少吃点儿,留着肚子到您这里来。”楚晴眸中猛然迸发出细碎的光芒,映花了帘边人的眼。

    周成瑾抿嘴盯着眉飞色舞的楚晴,莹白如玉的小脸上挂着甜美讨喜的笑容,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装,又是在装!

    在四海酒楼那么危急的时候,她能冷静地想到藏到井里,可见是个心思深沉的人,这会儿又来假扮可爱。

    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鬼心眼儿?

    周成瑾手一抖,门帘松开,重重地荡了荡。

    楚晴警戒地看向晃动的门帘,很快,伴随着“喵呜”的叫声,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从门帘底下钻出来,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走到大长公主身前,纵身一跃,窝在她怀里蜷起了身子。

    大长公主摸着油光水滑的白猫,笑道:“拘在我身边闷得慌,你们自去玩乐,只当心别磕着碰着。”

    楚晴冷笑,她离大长公主最近,清楚地看到门帘晃动的瞬间,有片绯色的衣襟一闪而过。

    况且,这个时间的猫儿最喜欢卧在太阳底下打瞌睡,除非有人惊动它,或者抱着它扔出来。

    而那个人,除了周成瑾还能有谁?

    既然大长公主发了话,众人便齐齐行礼拜别,楚晴与她们一道出了乐安居。

    问秋抱着羽缎斗篷在门口等着,见到楚晴连忙给她披上。

    周琳看她裹得严实,抬头看看天色笑道:“这会儿太阳升起来了,倒不觉得冷。”

    “今天天气当真不错,只是我前两天生病刚好,不敢大意,实在也是怕了涩苦的药汁。”楚晴四下瞧瞧身旁的姑娘们,有几个跟她一样披了斗篷包得严严实实的,更多的却只穿着袄子,显露出美好窈窕的身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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