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尊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浮生默客
“狗爷,这衣服是您穿啊,还是谁穿”掌柜的问。
“俺爹、俺娘……还有俺姐,都给我来一套,麻溜的……一会儿我还有事呢。”狗杂种毕竟还是孩子,对穿衣打扮的那些事并不是很懂,但是毕竟手里有钱了,使唤人也有了底气。
“得嘞。”掌柜的很快挑出了三套衣服用一块粗布包好,从腰间抽出一个袖珍的金算盘,一边打着算盘一边报着价格,算完后笑呵呵说道“狗爷,诚谢惠顾,一共六百文钱。”
狗杂种很干脆的数了六百文钱递给掌柜的,拎着包裹离开了不装。
“狗爷慢走,下次再来哈!”掌柜说完,转身回到柜台抽着烟,沉声说道“这小杂种,也不知从哪座坟头里刨出来的钱,看给他尾巴翘的。”
在闹市里转了约摸半个时辰,狗杂种打了两斤烧刀子,买了些吃食,哼着悠哉的小曲便朝城西家宅所在的方向走去。
临近家门时,天色已晚,太阳西斜,远方飘在空中的那几片云彩仿佛火烧一般甚是好看。
“爹,娘,我回来了!”狗杂种还走在院外,便高声喊着。通常这个时辰,狗杂种的爹娘早应该在家,本以为会听到爹娘亲切的迎接声,但他没有想到,院子里没有任何回声。他转念一想,也许爹娘可能没有听见,于是又扯着嗓子喊道“家姐,我回来了。这一趟镖,小李爷可是给了不少赏钱,快出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院子里依旧没有人回应,狗杂种丈二和尚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么晚了,爹娘和雪至去哪儿了,难不成还会去叔伯家蹿门了不应该啊。那些叔伯姨娘从来也没拿正眼瞧过咱家,平日里大家很少有来往,爹娘总不至于闲来无事去他们家找罪受吧。
“爹,娘……”狗杂种话喊到一半,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冲着鼻孔钻了进来,他浑身一怔,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院门是开着的,狗杂种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了院子,他有些情急地喊道“爹,娘,雪至,你们在哪儿”
踏进堂屋门槛的那一刹,狗杂种像是一根木头愣在当场,他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沉重地呼吸声起伏不定,双手不由地一松,手上拎着的东西全部摔在了地上,一声清脆的酒壶破碎声响将狗杂种拉回到现实中。
只见堂屋的地上,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躺在血泊中。狗杂种双眼猩红,水雾升腾,转眼间,泪如雨下,他不顾一切扑到在中年男子面前,不停地推着中年男子的胳膊,“爹……爹,你怎么了”
狗杂种见他的亲爹没有任何反应,身体冰凉而又僵硬,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不敢相信。他像是着魔了一般转身扑倒中年妇人身前,微微晃动中年妇人身体,他带着哭腔急促地喊道“娘,娘,您别吓孩儿,娘!”
这时,只见中年妇人微微抬起手,吃力的睁开双眼,“孩……子……”
狗杂种听到亲娘的声音,眼中燃起了一团火苗,他连忙抱着亲娘,抹了一把眼泪,哭着说道“娘……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如此残忍,伤害您二老。”
“孩……子,快……快救救……你姐姐,救……”狗杂种的亲娘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身体渐渐失去了温度,变得越来越僵硬,狗杂种抱着亲娘的尸体哭得昏天暗地,撕心裂肺,突然一阵眩晕,不省人事。
“醒醒,快醒醒!”
梦中,狗杂种在床上呼呼大睡,感觉身边有人在推自己,声音是如此熟悉……是娘的声音!狗杂种翻身裹了裹被子,喃喃地说“娘,再让我睡会儿。”
迷蒙中,那股推人的力道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急,狗杂种心中坐起身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抱怨道“娘,我刚走完一趟镖,您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嘛。”
“喂,狗杂种,快醒醒!”
狗杂种身体一怔,这不是母亲的声音!他立马睁开眼睛,吓了一跳,只见一个破衣烂衫的乞丐睁着那一双大眼睛盯着他。
“怎么是你吓我一跳。”狗杂种推了一把小乞丐,似乎想到什么,于是笑着说“赖利头,你这鼻子真是比狗鼻子还灵,我刚带了买了些吃食,你就来了。唉,东西呢”说着,狗杂种觉得两手空空,伸手一看,见到一滩血迹,这才回过神来,惊出惨叫。
赖利头与狗杂种年龄相仿,两人素来亲近。平日里,赖利头经常会跟狗杂种说一些漠烟镇里发生的大小事情。狗杂种每次走镖回来也会给赖利头带点吃的,两个人算是无话不谈的兄弟。
“你爹娘都被杀死了,你居然在这里睡着了,你的心可真大。”赖利头数落道。
狗杂种转身看着躺在血泊里的爹娘,心痛如万箭穿心,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他双手死死地握住赖利头的胳膊,“爹娘一辈子勤勤恳恳,从不与人有口角,到底是谁如此灭绝人性赖利头,你一定知道,快速告诉我,究竟是谁杀了我爹娘吗”
赖利头用力挣开了狗杂种的束缚,跪在地上恭敬给狗杂种的爹娘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归海家的小爷,归海一策带人干的。”
狗杂种擦了擦眼泪,身体不停地颤抖,他努力的平复心情,想到归海一策的身份,心中不免生疑。归海一策身份如此尊贵,怎么会屈尊来狗杂种他们所住的这片贫民区,他的爹娘平素从不与人争执,又怎会得罪归海一策呢。难道是因为雪至不可能,雪至待字闺中,很少外出抛头露面,狗杂种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觉睡得到日上三竿,算到今天是你回来的日子,想着晚上又能在你这儿蹭上一顿吃喝,于是索性又蒙头睡了一觉,直到酉时三刻前后,我这往外一瞧,天快擦黑了,心想着再晚就赶不上你们吃饭了,于是朝你家飞奔而来。”
赖利头不急不缓地说着,狗杂种却是听得心急如焚,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凶手是谁,于是立马打断道,“捡重要的说。”
“我瞧见你大伯、三叔领着归海一策和他的手下进入了院子,我觉得事有蹊跷,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远远听见你姐的哭声,你大伯他们进屋子后与你爹娘便发生了争吵,由于我离得远没有听清,争吵没过多久,就看见归海一策的一个手下拿刀杀了你爹娘,随后就强行把你雪至给绑走了。”
赖利头越说心中越是有气,骂道“你那大伯和三叔真不时东西,眼睁睁看着你爹娘被杀害,家姐被绑走却无动于衷,还谄媚地跟着归海一策离开了你家。”
“你知道我胆子小,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当时就慌了,离开了你家。但是,我又担心你回来做傻事,所以趁天黑了就又跑了回来。”赖利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见惯了那些大氏族公子横行霸道,灭绝的人性的行为,像狗杂种和他这般普通人又怎么能斗得过那些狠角色。
听完赖利头讲完事情的经过,狗杂种对这件事已经了解得**不离十,他非常愤怒,甚至是心寒。虽然平素与叔伯家极少走动,但毕竟大家都有血缘关系,大伯和三叔怎能如此丧尽天良,坑害自家人呢!
狗杂种猜测,一定是他大伯和三叔串通好,引着归海一策带人来到自己家,想强行将家姐霸占带走,爹娘不同意,于是发生了争吵,这时惹恼了归海一策,于是爹娘便倒在了这血泊之中。事后,大伯和三叔一定得到了归海一策赏赐的好处,这两个老东西,简直丧心病狂。
归海一策是漠烟镇上归海氏嫡长子,仗着祖辈的余荫,在镇上胡作非为,色令智昏,性情极为凶残。他没少听闻有关归海一策做的那些不见入耳的事,漠烟镇上的百姓替归海一策总结出三大可恶嗜好,、饮人奶、食处子血,凡事被归海一策看重的女人,都没有好的下场。雪至现在落入归海一策手中,必然会遭到惨无人道的侮辱,忘川心神不宁,替雪至担心,雪至性情刚烈,他担心雪至会做出惊人的事来。
狗杂种拿起地上包好的吃食递给赖利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赖利头,谢谢你告诉我事情真相。这些吃食你拿去吧,以后我们家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
赖利头接过吃食,鼻子凑上去闻了闻,口水嘴角流了出来,“好香。”
狗杂种的平静让赖利头意识的哪里不对,于是他放下吃食问道“狗杂种,你莫不是想报仇吧我跟你说,你别做傻事,归海一策这样的人又岂是你我能惹得起的。”
狗杂种想起亲娘弥留之际的嘱咐“孩……子,快……快救救……你姐姐,救……”他一拳砸在地面上,心中暗暗发誓“爹娘,我一定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狗杂种,你别吓我。”赖利头见狗杂种冰冷的表情,心中不由地为他担心,他担心狗杂种一时头脑发热找归海一策报仇,最后反而落得个身首异处,在他看来,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没事,你拿着吃食走吧,我想一个人坐会儿。”
狗杂种有了撵人的意思,赖利头只好拿着吃食,嘱咐道“狗杂种,你可别做傻事,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现在在小李爷身边当差,也算是个体面地获儿,别一时想不开……”
赖利头还没说完,狗杂种如发狂的狮子一般吼道“够了,拿着东西赶紧滚。”
赖利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都说人有三大仇不得不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弑子之痛,但是狗杂种又如何能博得过归海一策呢,只当是生不逢时,命如纸薄吧。
“在这样一个人吃人的世道,你我除了逆来顺受,还能做些什么呢”赖利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悻悻离开。
狗杂种掏出火折子点了一盏油灯,堂屋里灯光昏暗,火苗在风中微微摇曳着,地上已经干涸的血泊里躺着两具尸体,甚是恐怖。
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地上,面对着自己的爹娘,身子不断的抽搐着,泪水一滴一滴的打湿了地面上这片黄土。他想放声哭泣,可是那声音到了嗓子眼儿却消失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一定要救回姐姐,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忽然,他起身走向一处阴暗的角落,拿出一把劈刀和一块磨刀石,打了一小盆水,在昏黄摇曳的灯光下,当着两具已经咽气的尸首,一遍又一遍的磨着刀。
嚯嚯的磨刀声,与阵阵抽冷刀子的西风呼啸交替,仿佛是死者在不甘地向黑夜哭泣,又好像是想要阻止狗杂种复仇。
狗杂种瘦弱的腰板躬在那儿,他那张蜡黄的脸上挂着可怖的笑容。
“爹,娘,黄泉路上你们慢些走……”
第3章 西风烈(三)
第二日。
秋风萧瑟,枯叶纷飞。
狗杂种在一家棺材铺订了三口柳木棺材,买了黄纸香烛等一应丧事用品。
回到家中,狗杂种将他爹娘的尸身擦拭干净换上新置办的衣裳,棺材前的木凳上摆放着两盏长明灯,屋外的丧幡随风飘荡,阵阵阴风吹过,刚烧完的纸钱在一个个旋风里吹得满堂屋的纸灰。
狗杂种披麻戴孝对着棺材拜了拜,随后离开了屋子。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准备去大伯家探一探底。到了大伯家,狗杂种推门直入,只听见屋里传来一阵笑声。
“三弟,没想到归海公子出手这么阔绰,只要雪至那鬼丫头好生把归海公子伺候好,你我这一辈子可算是吃喝不用愁喽。”狗杂种的大伯抚掌大笑。
“可不是。没想到归海公子能看上雪至那贱丫头,福分还真是不浅呐。”狗杂种的三叔眉欢眼笑地附和道。
“爹,三叔,你们说狗杂种如果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啊”屋里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狗杂种的大伯猛地拍了下桌子,“他敢!甭说他不知道,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就他那副唯唯诺诺的倒霉相,老子借他十个胆儿,你看他敢放肆!雪至丫头有幸伺候归海公子,是他们家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狗杂种不仅不该怨恨我们,还应该感激我们。雪至丫头现在跟着归海公子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不必他们家那光景强。万一归海公子高兴了,认了狗杂种这个妹夫身份,日后他还不是在漠烟镇横着走。如果狗杂种非要寻死,他应该去找归海公子,人又不是我们动手杀的,这笔账算不到我们的头上。”
众人深以为然,正打算着如何利用雪至这层关系,向归海一策投诚,紧紧与归海家绑定在一起,谋取更大的利益。狗杂种的大伯对身旁的男子问道“算着日子,狗杂种这两日也该回来了吧”
“爹,以他们的脚力,应该就这两日了。”男子掐着日子算了算说道。
狗杂种的大伯点了点头,在屋子踱着步子,思来想去,还是要找个理由将狗杂种给打发了。人言可畏,事情如果传出去,街坊四邻肯定要戳他们脊梁骨。忽然计上心头,郑重其事地说道“狗杂种如果上门要人,我们就将责任推到归海公子身上,他若是不知进退,自己去找归海公子理论去。”
“大哥,你的意思是……”狗杂种的二叔双眼冒光,冁然而笑。
“没错,祸水东引,让狗杂种跟归海公子斗。到时候归海公子自然是要除掉这个麻烦,我们在中间未尝不能谋点好处。”狗杂种的大伯阴险地笑了笑,回到座椅上端着茶杯老神在在的喝着。
“妙啊!爹……最好能将狗杂种打杀了,省得日后给我们家脸上抹黑。”狗杂种的堂哥一拍大腿,激动地说。
就在众人忘乎所以的算计着狗杂种时,狗杂种在门外将这番对话听了个真切。
“大伯、三叔,许久不见,近日身体可好!”狗杂种面若冰霜,双眼扫着屋子里那些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他径直地走到他大伯面前,从他手里夺下茶杯自顾自地喝着。
众人没有想到狗杂种提前回来了,而且堂而皇之的过府,一时间慌了神。他们不知道狗杂种是何时到府上的,是否将他们之前的对话全数听了去,万一他知道了事情原委,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狗杂种砸吧着嘴,将茶杯放到桌子上,玩味地看着他大伯说道“大伯,这茶若我猜得不错,应该是雨前的龙井吧,看来大伯最近没少发财啊!有没有好的路子,带着侄儿也见见世面!”
“狗杂种,休要放肆!”狗杂种的大堂哥嘡啷起身,指着狗杂种的鼻子骂道。
“狗杂种,大伯和爹面前岂容你放肆,还不跪下磕头认错!”狗杂种的二堂哥跟着骂道。
“两位堂哥,堂弟我过来看看叔伯,怎么……不欢迎”狗杂种淡淡地笑了笑,心中恨意滋生,大伯、三叔,你们本是我的长辈,害了我的爹娘和家姐还不够,居然还想设毒计陷害于我,真是够心狠手辣的。还有我的两位好堂哥啊,你们的心可真够狠的。平日里你们缺银钱,都是谁帮衬的现在你们不顾兄弟手足之情,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好啊,既然如此,那我便遂了你们的心愿。
“哼,狗杂种,你若是好心来看望长辈,为何要穿着孝服,这不是咒我爹和三叔吗!”狗杂种的大堂哥强词夺理地说。
“住口!狗杂种,说吧,今天来此所为何事还有,为何作这身打扮,难道家中出事了”狗杂种的大伯故作恼怒地呵斥了他的儿子,佯装不知情,忽然痛心疾首地说“我早就跟你爹说了,让他少做些活,身体又不是铁打的,有困难直接跟我们说,我们这些做兄弟的还能不伸手帮衬一把这些可好,他一命呜呼了,留下你们这些孤儿寡母,贤侄,不必难过,都是一家人,大伯不会看着你们孤儿寡母忍冻受饿的。”
“嗯”狗杂种故作狐疑了一声,随后叹声说“多谢大伯,只是您难道不知家父、家母在家中遇害了吗”
“什么!”狗杂种大伯惊呼,“是谁如此丧尽天良,贤侄,可知凶手是谁”
狗杂种这名字虽然有穷人家贱命贱名好养活的意思,但是狗杂种发起疯来真像疯狗一般恐怖。狗杂种的大伯如释重负,心中暗自庆幸,狗杂种并未将方才的话给听了去。其实,他心里还真怕狗杂种得知真相后,做出一些令人难以想象的举动。
狗杂种摇了摇头,“嘭”的一声跪在地上,粗布袖子掩面,带着哭腔说道“侄儿回到家的时候只发现爹和娘的尸体,并没有看到歹人……家姐也不见了……大伯、三叔,你们可有家姐的消息……若果有家姐的消息,求求您二老告诉侄儿吧!”
“你这孩子,快快起来!”狗杂种大伯连忙上前欲将狗杂种扶起来,但是狗杂种坚持不起身。
“大伯、三叔,我知道你们肯定有家姐的消息,如果不告诉我,侄儿……侄儿就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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