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胡可青
肖蒙被她这一谑,忙避开脸,大窘:“苏妹妹如今事务烦重,一时抽不开身再寻常不过了,我岂会怪你呢!”
“那就好!”苏苏一笑带过,并没有注意到肖蒙眼中的神彩比之以往有那么些不同。
然肖雪看到了,她瞥了一眼苏苏,捎见苏苏身后的艾芙正冲她使眼色,肖雪一下子意会,知道艾芙在示意她抓紧劝苏苏尽快想开,早日为侯府添丁,只是,话是那么说,可她还有一个对苏苏情有独钟的亲哥哥杵在这儿呢,王洛尧是不是该先让一步!
肖雪这里正念想着,铺外匆匆跑进来两人,一个是吴光,另一个是艾蓉。
苏苏扭头,眉头蹙了蹙,这两人此时跑来汇珍楼是要作何?
且二人皆是面色焦急,艾蓉甚至一进门就开始瞪着她,苏苏顿时预感不祥:府里出事了?
“小姐,家里出事了?”艾蓉跑进来,已然音带哭腔,站到艾芙身侧去,艾芙一把扶住了她。
“哪个家里?”苏苏上前一步,面色渐白。
“苏家庄!”艾蓉沉声吐出三个字。(未完待续。。)
第206章 难产
闻此三字,苏苏一颗心随之就是一沉,她瞥向艾蓉的手,其间攥着一封未开封的信,看来除了信,苏家庄还派了人来送口信,艾蓉不想让他知道汇珍楼的事,只拿了信来。
看着那信,苏苏想伸手抢过自己看,但伸不出手,她微定心神,静吐一口气,问出声:“出什么事了!”
艾蓉觑了一眼艾芙,艾芙亦是一脸紧张地盯着她,她不敢耽搁:“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没了!”
“什么?”就在转瞬之前,苏苏有想过好几种可能,比如太祖父突然离世,或者崔三带土匪打劫苏家庄,甚至父母双亲,还有苏贝,但就是没有想过钱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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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难产。”艾蓉几若蚊音地答应。
难产?
苏苏小腿一软,她竟忘了这一茬,钱文青正该在最近足月临盆,她忙得把这事给忽略了,原本一家欢喜地期待新丁的降临,不想却是等来这个噩耗。
常听人说难产难产的,也偶尔会听到哪家哪家妇人难产而死,却从没有想过这样的事会真的发生在她周围。
钱文青,一个多月前才见过的面,那会儿她满脸都洋溢着即将当娘的幸福,原以为她的好日子终于来临,不想结局如此残酷。
真是可怜可悲之极!上天何以如此残忍,就不能垂怜这个弱女子?
苏苏想着,眼泪溢满眼眶,不在楼里逗留。朝门槛走去,艾蓉看着她,跟着走去,出得门槛之际,她启口吱唔:“小姐……二少奶奶人没了,但是小公子无恙!”
闻此,苏苏再是一愣,转而摇头一叹:“岂能无恙,一出生即没了亲娘?”
艾蓉讪讪缩回舌,扭头寻艾芙。却见艾芙失魂落魄地呆立原地。不由面上一紧,过去将她扯出汇珍楼。
回府的路上,苏苏将信拿过研看,信是苏贝写的。甚是悲伤。
稳婆本来都跟二哥说。二嫂难产。大人小孩只能保一个,二哥坚定保大人,但是二嫂却在关键一刻。自己一剪下去,后来孩子出来了,血却止也止不住了。
苏苏好一阵痛哭,钕语言青那份决然不会没有来由的,若搁平常女子,丈夫都说保大人了,那孩子就放弃了,少年夫妻,来日方长,偏她那么狠决,不给自己留个余地,二嫂那么敏感多情,二哥的心思她不会识不出来,她这么做究竟是因为孩子,还是因为二哥!
到了素园,她即拔了珠钗,簪了一朵白花到发鬓处,是晚到颐园同老祖宗说了一下,两下一片唏嘘,毕氏让苏苏张罗着给家里送封回信并一些丧礼表示慰问,苏苏照办不误,只是其后一连多日皆提不起精神来。
然她闷闷不乐,不代表外面不精彩。
三年一度的江南花魁大赛再次让江宁城热闹得如火如荼,官府下令,将今年的大赛提前至二月底,是以元宵一过,各个花坊楼馆就开始张罗得选拔头牌,届时代表本楼本馆出战大赛
三年一次的热闹,多难得,可有两人却无福消退,二月初就结了伴到京都赶赴春闱,王洛尧和袁尽欢给他二人践行,杜耀楠不无可惜:“哎,便宜你们俩家伙了!我们俩在外头奔波赶考,你们俩在家风流快活!回头可得把过程仔细讲给咱俩听,听到没有?你们两个?”
王洛尧肩头一侧,将他搭在肩上的手移开,没好气:“需要我替小五教训你两下子么?”
闻此,杜耀楠豁地反应过来,直想咬舌,他平时在王洛尧面前洒脱惯了,一时忘了眼前站着的是他的大舅子,讪讪地闭了嘴,转眸看向潘欣文,盼着他说两句转移王洛尧的注意力。
潘欣文面色倒是有些凝重,心里还在记挂苏贝,不管春闱结果如何,回来首一件事就是去苏家庄提亲,却不知结果会怎么样。
“想来今年殿试,陛下是没法亲自给你们出题了!”袁尽欢抬了抬下巴,他们四个家里都是望族,消息灵通,三月初皇帝南巡的事老百姓们被蒙在鼓里,却蒙不住他们。
王洛尧点点头:“应该是由太子殿下代劳了!”
“那你说对我们是有利还是无利?”杜耀楠来了兴致,望着能投点机取点巧。
听言,王洛尧睨他一眼:“你以为今年殿试的题目老皇帝事先会不过目吗?怕是这会儿他老人家正亲自拟题呢!再者,太子殿下作为储君十年有余,平日御前辅政,你还指望能糊弄得了他么?”
杜耀楠颇有些泄气地摇摇头,摆摆手:“罢了罢了,还是靠我自己一身真才实学吧!”
袁尽欢艰难地吞下嘴里的茶水,清了清嗓子,没有说话。
临别之际,潘欣文将王洛尧拉到一边:“欣瑜两个多月来大门不出,二门没迈,你们暂且先别急,待我春闱回来!”
“呵,等你春闱回来做的事可不少呢!”王洛尧不无嘲讽。
潘欣文拱拱手:“若我此次高中,定然对你重谢!”
王洛尧轻笑一声:“全力以赴吧!”
他们哥俩一心准备等春闱结束后处理两件亲事,不想潘欣文才启程赴京,潘欣瑜就借口到庙里求签,从刘氏手下出了潘府大门,刘氏记着潘欣文的话,派心腹贴身跟着。
潘欣瑜气恼,却也无奈,只得装模作样地命车驶往灵岩寺。
揭了车帘,远远地看到前头的灵岩寺,想着来即来了,干脆就卜一签看看罢。
到得寺前,她不慌不忙地下得车来,伸手将襟领稍稍立起,遮了半张脸,一来可遮风,二来可遮面,一干丫仆们则左右跟侍。
这一日不逢什么正经日子,寺前没多少人流,她们这一行已是比较惹目的一行人了,潘欣瑜有些心不在焉,被关在家里这么久,她早就烦腻了,每每刘氏被她说得心软,结果总是半路杀出个潘欣文,潘欣瑜起初不解,与他生争执,后来潘欣文同他摆明路,潘欣瑜一听王洛尧已经识破她的奸计,事后忧心不已,也一下子老实不少。
但这些日子,她也想了许多,对于王洛尧,她是怎么着都不甘心,又觉得要是他们真有那样的把握,为何仅仅局限于恐吓?
脑子里胡思乱想,忽然,耳际传来一阵嘈杂声,不等她反应过来,循声看去,蓦地,一道灰色人影径往她这里冲来,一边冲来还一边扭着头对不远处紧追他而来的几个布衣男子扬声道:“输了就是输了,还抵赖不成,输不起那就别赌!”
潘欣瑜还有身侧丫仆一看灰衣男子就要冲撞到潘欣瑜身上,赶忙冲到她身前,替她挡下这一撞。
“哎哟喂,哪个瞎眼的!”灰衣男子理了理肩头上的挎包,边理边转过头来,迎面对上两个俊俏丫环,再有两个仆妇,眼睛一勾,看到她们四人身后的潘欣瑜,只一眼,他即知道这是位贵小姐,晓得刚才是他冲撞了,赶忙勾下头,长揖到地:“小的鲁莽,冲撞了几位!”
说完就准备脚下一溜,不等潘欣瑜命令,两个仆妇一把将他扯住:“哪儿来的泼猴,行止粗野,光天化日之下,险些冲撞了咱们小姐,以为一个揖便能了了么?”
灰衣男子刚才还一副趾高气扬,这会听仆妇说话的架势,知道他刚才冲撞了有权势人家的小姐了,这下麻烦大了,没法善了,索性膝盖一软:“求小姐饶过小的,小的实是无心,实是无心之过啊!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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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欣瑜根本连一个正眼都没瞧这灰衣男子,听他这没骨气没腰板的窝囊样,她懒得理会,本打算拍拍衣袖走人,突然,她的眉尖一蹙,似是意识到什么一样,目中精光一闪,转眸瞥向跪在地上的灰衣男子,扬起下巴:“你是徽州人?”
灰衣男子闻言一愣,倒也不觉多么奇怪,江宁跟徽州接壤,口音又有些相近,他的口音被认出也属正常,遂点头如捣蒜:“小姐高明,小的正是徽州人!”
“徽州哪的?”潘欣瑜眼中光亮愈盛,两只手在袖中交握,但口吻仍很淡然。
灰衣男子听此,这下心里生出疑惑还有些微的警惕,便迟疑着没有回应。
潘欣瑜看出他眼中的顾忌,扭头对身前的一个仆妇道:“钱妈妈,我园子里不是还缺一个车夫?”
灰衣男子一听这话,面上立等喜形于色:“小的来自徽州九合县苏家庄!”
苏家庄!
这就对了!
潘欣瑜就觉得这男子说话的口音恁地耳熟,然后就想到苏苏房里的那几个丫头仆妇,虽然苏苏本人操一口流利的官话,但她身边的人平时多是徽州方言,那语音语调与眼前这个灰衣男子如出一辙。
“你姓什么?”潘欣瑜按捺住心头的激动,眼前这个人无疑是猥琐的,不晓得从他嘴里能否套出一些有用的话来。
“小的姓崔,在家里排行老三!”
崔三一脸希翼地看向潘欣瑜,却被钱妈妈狠狠一瞪,生生给瞪得垂下头去,他自听到苏齐徽和苏苏的私下对话,害怕本来就对他不满的苏家人对他不利,特别是苏齐徽那一脚窝心脚让他甚是没底,与其担心不知哪天就吃个哑巴亏,倒不如在他们之前给自己辟条活路,早知江宁城繁华,他就一路赶来,不想这般好运,没费什么功夫就寻着一个美差!(未完待续。。)
第207章 铁匠铺
潘欣瑜嘴角微勾,自崔三身上敛回目光,今天这一趟寺庙之行来得值了,单看这家伙的德性,便知能从他身上捞到不少自己想要的东西。
“ 钱妈妈,这个人就留在府上吧,你看着安排一下!”潘欣瑜丢下这句话,即将目光自崔三的身上敛回眼皮下,甩了甩手中的锦帕,进到寺门,在佛祖面前求了一支姻缘签,还是一支上上签,这可让潘欣瑜有些乐怀,心头那层覆了两个多月的阴霾一下被扫去不少。
崔三背个包袱屁颠屁颠地一路跟到江宁知府署衙前,才意识到这个盛气凌人的小姐竟是知府宅里的千金,当下越发喜不自胜,进门前,冲着西北徽州的方向狠狠吐了口唾沫:幸亏老子明智,要不然还不得继续在那受窝囊罪,一样是做下人,可在知府宅里做,比起苏家庄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了。
潘欣瑜此趟出门,乖乖地只去了趟灵岩寺,求了支签就回了府,刘氏知闻,没有再来扰她。听说她在寺前收留个汉子做车夫,也没有多做盘问,只依允,目下,她一心等着儿子潘欣文春闱的消息,成日紧张得食寝不安。
随后几日里,潘欣瑜不时以缺什么为由头,亲自指定崔三出府跑腿,崔三受宠若惊,以为这是得了千金小姐的重用,腿脚那叫一个麻利。然潘欣瑜并不在意他腿脚麻不麻利,每次只管一、二两银子的打赏,令崔三越发觉得自己撞到了一个肥差。
钱妈觑在眼里。不知道潘欣瑜意欲为何,不免有些担忧:“小姐,请怒老奴多言,那崔三一看就是个嗜赌之徒,我听说这几日他一拿到您赏的银子就跑到赌赃去赌去了!这样的人实在不牢靠!”
“哦,是吗?”潘欣瑜听此,非但没有惊讶所愤,反而眼中隐现喜色。
本来她是打算多费些时日套笼套笼崔三的,不想他这般不争气,如此。她倒是可以少花些时间了。
而苏苏那里。稍喘一口气后,又开始继续折腾剩下的那些的夜明珠,这一日,发现手头的玛瑙珠子不够用了。遂遣艾芙到汇珍楼去取一些来。顺道再给她到赵记糕点铺买些现做的糕点来。
艾芙简单收拾一下。带了些银两,就徒步出来侯府,她一个下人是没资格单乘马车的。不过艾芙又非头一次,所以,她只看紧了钱袋,直奔汇珍楼。
自肖雪那里取了些已经肖蒙之手加工好的玛瑙珠子,便往回赶,途经赵记糕点铺时,她买了两包平日苏苏爱吃的几种糕点,离继续朝侯府走去,只是没走两步,她的目光不意间被一个木头名牌给吸引住了。
“三道弯巷”,艾芙默念一声,就朝巷子口缓缓挪步,之前路经赵记时,她们多是让吴光出面买糕点,她陪苏苏坐在车里,倒没有注意到赵记的铺面距这三道弯巷这般近。
三道弯巷,她还是两年前路经一次,当时粗粗只觉这巷子让她直有似曾相识之感,但是后来就听苏苏说定是她神识有误,她遂作罢,今日既然再至此巷,何不再进去看一下。
令她惊奇的是,她仅仅是进到巷子口短短一段距离,两年前那会儿感受的感觉再次冒现,这条巷子她脑中真的有印象,她甚至能够清楚地想象自己两条小短腿在这青石板路上奔跑的景象。
艾芙不再迟疑,她记得巷子里头有间打铁铺,旗面换了,之前见到的那面破旗已经不复存在,如今是崭新的一面。
和上次一样,铺门口没有人,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听到隔断后头传来打铁声。
就在她努力在脑海里搜寻记忆时,身侧突然无声无息立了一个人,待艾芙发觉时,她直是唬了一跳,呆愣地觑着眼前身着青衫的中年人,青衫中年人也在看着她,面对这样一个面容娇丽的姑娘,他扬了扬眉头,冲艾芙轻笑一声,并含了含首,像是在打招呼。
青衫中年人若是不笑,艾芙只当他是寻常路人,可他蓦地冲她这么一笑,顿时又让她生出一股面熟之感。
艾芙凝起目光又在中年人的脸上一遍睃巡,然后扭头再看看这铁铺,霎时间,一个念头闪现:这个人……还有这家铁铺……这家铁铺,这家铁铺原先的主人姓艾!姓艾啊!
“艾老二——”
艾芙重新将目光扫向青衫中年人,想象着自他口中唤出一声“艾老二”,这个中年人与这间铺子的主人是相识还颇为交好,这是她从小时候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中搜寻出来,这么多年,她经常温故着那些片段,生怕时间久了,就越发模糊了。
心底涌出一点兴奋,就待她的嘴角涌出一些笑意,预备向青衫中年人打听这间铁铺原先主人的下落时,青衫中年人开口了,却是朝铺里头的:“高老大——”
他这一声音色浑厚,里头的人瞬时就来到铺面门口,高老大赤着膀子,年纪从他行举间看得出来应该是与青衫中年人相当,但许是因为长年吃苦,显得要苍老一些,赤膀汉子先是瞥见艾芙,面上一怔,转眼见到中年人,登时就弯下半截腰:“王当家的,您来了,请……请里头坐!”
王当家的摆摆手:“不用了,我把租收了就走,一会儿我还有事。”他说着这句话时,眼角眉梢间带着得色,眼梢有意没意地朝艾芙面上一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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