偕君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向歆
听到门里的动静,谢同君赶紧站起身来,在张偕出门之前飞快的奔回房间,然而躺到床上之后,却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了。
张偕落她两步回到房间,谢同君看到烛光,吓的赶忙闭上了眼睛。
“夫人也睡不着么?”张偕把一切尽收眼底,面上却不动声色。
谢同君大惊失色地看着他,生怕被他发现自己跟踪过他:“你怎么知道?”
张偕面上浮现一抹淡淡的惊讶之色,佯作无辜的反问:“原来夫人真的没睡着?我方才只是猜的。”
“你!”谢同君恼怒的等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偕微微笑着挑眉看她:“我如何?”
谢同君“唰”一下将被子蒙上头,眼不见心不烦。
张偕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忽然开口道:“明日便要归宁,到那时夫人便可看见伯梁了。”
谢同君心一颤,猛地回过头来:“归宁?”
张偕含笑看着她,试探道:“想必伯梁也甚是想念夫人。”
谢同君不知道如何作答,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惊慌。原主是什么样的人,谢家人再清楚不过了,到那时她会不会被一举揭穿?
张偕看她面色有异,继续道:“夫人在想什么呢?莫非高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我怕大哥还生我的气,要不我们不回去了吧?”谢同君稳住心绪,期待的看着他。
张偕就着月光把她脸上的惶惑不安看的一清二楚,更加确定她身份有异。连他都能看出异常,只怕精明如谢歆也必定会发现种种疑点。张偕闭上眼睛,不知谢歆会如何应对。
久久没有听到回答,谢同君探头一看,却发现张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月光从纱窗上映照过来,打在他总是带着浅笑的面孔上,谢同君本想偷偷捏住他的鼻子不让他通气,却无意间瞥见他嘴角虽带笑,但其实眉尖若蹙。
他真的像他平时看起来那般总是温柔爱笑,似是不识愁是啥滋味吗?还是说他生性内敛,不喜将所有的喜怒哀乐统统表现在脸上,而将所有的情绪都默默掩在心里呢?
他是在为今晚和张媗姐弟的交谈而黯然伤神?还是为得不到兄长的音讯而担心?这个家里,有人知道他心底的忧虑吗?
谢同君心底突然升起一种难言的孤寂感觉,看着从窗纱外透进来的惨淡月影,莫名的想起了那年师傅故去,独自忍受悲痛,毅然独行上路的自己。
她半爬起身,咬紧了自己嘴唇,然后悄悄的靠近他,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按在他眉心上,徐徐展平……
张偕眉头一动,稍稍侧了侧身,柔和的面庞险些擦上她的脸,谢同君吓的心脏狂跳不止,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好半晌没见动静,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悄悄往床榻里侧挪了挪。
张偕静静睁开眼睛,一双眸子亮若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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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宁(上)
谢同君是被人推醒的——前日她一夜没睡,昨晚又折腾了半宿,此刻虽然听得到外间传来的声音,但无奈眼睛就是睁不开。
“夫人,今日归宁,你不想回家见见你大哥吗?”身旁传来张偕温润如玉的声音。
“归宁!”谢同君猛地从榻上弹跳而起,却不想一头撞上一根硬邦邦的东西,痛的她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嘶——你怎么不拦着我?”看着因睡相不雅而正对着的床柱,谢同君对张偕怒目而视:“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夫人的动作太快了,我没拦住……”张偕伸出手来揉揉她额头,一手在脑后固定住她:“可能会有些疼,夫人忍忍吧。”
他努力抿着嘴角,即使不笑,也带着神秘的亲和力,那双眼睛温润如玉,含情脉脉,专注地盯着她,饶是她这个见惯了各国美男的现代人,也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忍不住觉得双颊发烫。
“夫人!”绕梁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此时急急忙忙从外面赶进来,催促道:“夫人快些——”
“呃……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她怔了怔,将手上的铜盆“咚”的往架子上一扔,忙不迭的从寝室退了出去。
张偕停下手里的动作,略微有些尴尬的瞟了谢同君一眼,站起身唤道:“绕梁,进来吧!”
他转身的一瞬间,谢同君突然瞟见张偕白皙的耳后,突然慢慢的升起一抹红晕,直到整个耳朵都红的滴血。
“你脸红了?”谢同君连鞋都来不及穿,三作两步跨到张偕面前,看着她因为这句话突然爆红起来的脸孔,笑的越发灿烂:“没想到你这么纯情……”
“你……还不快些洗漱,去迟了便是对舅家的不尊重。”张偕略带狼狈的躲过她的目光,向来平稳从容的步伐此时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的反应也忒可爱了些!谢同君心里暗暗好笑,手上已经先意识一步的抓住了他一边耳朵,猛地对上张偕似笑非笑的目光,却是十分尴尬,松开也不是继续抓着也不是。
“夫人,该洗漱了——”绕梁天籁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来了。”谢同君顺势松手,佯作镇定的走了出去。
梳洗完毕,几人便上了早在门外候着的马车,马车矮小简单,里面硬挤着才能容三人坐下,张偕主动要求去外面驾车,谢同君就和绕梁一起坐在车内。
“姑娘,你不是喜欢张大公子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绕梁坐下没一会儿就开始跟她咬耳朵。
“你怎么会这么说?”谢同君莫名其妙。
“我刚刚进去的时候,二公子不是正在亲你么?”
“亲我?”谢同君瞪大眼睛,眯着眼睛握握拳头,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要是敢亲我,早就被我打的屁滚尿流了!”
“可你们不是夫妻吗?”绕梁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夫妻又如何?”谢同君浑不在意。
绕梁看她如此,心里暗暗着急,卡在嗓子眼的话脱口而出:“姑娘是不是还苦恋张大公子?”
“苦恋他?”谢同君嗤笑一声,心底暗暗不屑:“像他这般没有担当的人,我为何要苦恋他?不想娶我怎么不早说,临阵脱逃,根本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说起来,我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初姑娘苦恋张家大公子,可奈何他早已娶亲,姑娘便独自黯然神伤。直到后来张家大公子失手杀人,大公子为他多方擀旋才避免牢狱之灾,恰逢姑娘那时身子不好,张大公子为还情,听说姑娘相思成疾,便主动向大公子求娶姑娘……”
“什么!相思成疾?!”谢同君险些跳起来,好容易忍下心中怒火,无力的摆了摆手:“那个人绝对不是我,我会这么傻吗……还有张淮这个人渣!主动迎娶还敢逃婚!总有一天……唔唔唔……”
“姑娘,二公子还在外面呢!”绕梁捂住她嘴巴,小声解释。
“他肯定听不见,咱们声音这么小。”马车驾的飞快,外面风声不断,他要是能听的清楚除非他是顺风耳。
绕梁点点头,低声道:“现在这个局面,回了谢家,大公子定会发怒的,到时张二公子可就惨了……”
“大哥会发很大的脾气么?”提起谢歆,谢同君心里有些惴惴。
绕梁对谢歆十分敬畏,提到他便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迟疑片刻,殷切的嘱咐道:“无论到时发生什么事,姑娘可千万别插手。”
“我知道了,”谢同君将身子靠在车壁上,佯作好奇的问绕梁:“你觉得我从前是个怎样的人?”
“奴婢不敢妄议主子。”绕梁觉得谢同君近来很是奇怪,因此不敢随意接话。
谢同君失望的撇了撇嘴,将头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假寐。绕梁这里什么都问不出来,她就只能装疯卖傻,到时候少说话多观察,总是错不到哪儿去的。
这一路上,她们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只闻马车辘辘的声音。
谢同君本以为路程很近,没想到諑郡有十三个县,光大县就有三个,东阳、下邳、长留,谢家在下邳,张家在长留,他们早上天还没亮就起,一直到天擦黑了才赶到下邳,花了差不多四五个时辰。
马车停下时,张偕先下车跟谢家门前的奴仆说了些什么,又重新赶起马车,谢同君从车里打开帘子,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
只见外面有一座占地广袤,十分气派的府邸,府邸高门紧闭,大门前守着四个衣着光鲜的奴仆,远远看去,可见后面重重叠叠的廊角飞檐。
谢同君本以为他们会由此进入,没想到马车从高墙外转了个弯,直直奔向大门旁边的一道角门,然后长驱直入。
从马车上下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精致贵气的园林楼台,高楼叠倚,幽深辽远,迎面走了一会儿,便见一幢冷冷清清的大厅,厅前只有一个二十上下的妇人,身后站了十多个奴仆,俱都敛声屏气的低着头。
“小姑回来了?”领头的女子乃是谢家当家主母余姬,她穿着件深红直裾深衣,走起路来步步生莲,十分好看:“夫君今日诸事繁忙,故此让我出迎。”
“大嫂有礼。”谢同君佯作羞怯,小声开口。
“都会到自个儿家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余姬笑着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里走。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蹙起眉头,转身对张偕行了一礼,嘴角泛着清冷的笑意:“瞧我看见小姑,竟然忘了二公子,二公子请。”
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下马威吧?谢同君悻悻的想。
“大嫂客气。”张偕神色不变,浅笑着还了一礼。
几人鱼贯走入后厅,余姬极热心的问谢同君在张府过的如何,问她有没有受欺负,丝毫不避讳张偕在场。
“小君回来了!”蓦地,一道低醇清冷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
听到熟悉的称谓,谢同君心头一颤,忽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她闻声抬头,一抹黑色身影映入眼帘。
面前的男子年约二十上下,长眉入鬓,长长的桃花眼微微挑起,鼻梁高挺,薄唇紧抿,虽然长相偏于阴柔妩媚,但却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即的冷肃距离感。他身上穿着一件玄色直裾深衣,袖口和领口绣着深色祥云纹饰,腰间配剑,凛然而立,更显其人深沉冷漠。
谢歆!
原主的亲生哥哥来了!谢同君本能的感到危险,连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
谢歆身后另外站着几人,身上都有佩剑,见到谢同君一行人忙揖了一礼,俱都敛声屏气。
“你来干什么?”见到张偕,谢歆声音蓦地转厉:“我谢家虽非王庭侯邸,却也由不得别人三番四次□□欺瞒!谢端!”
“小人在。”一个三十左右的玄衣男子从廊角边闪出,恭敬地站在谢歆身后。
“今日外院门庭当值之人,所有人杖责二十,扣三月月银。”
张偕向谢歆深深一揖,诚恳道:“大哥息怒,偕今日为请罪而来……”
“小姑,咱们去我房里说话吧。”余姬适时拉着谢同君的手,一边将她往屋后带一边笑着开口:“放心吧,你大哥有分寸的。他既容你住在张家,便不会将事做绝,如今只是怕你受委屈,给张家一个下马威罢了,在外人面前是断断不会如此的。我们去我房里说说话吧,元儿和徐儿都想姑姑了……”
谢同君心里虽然担心,但余姬说的也在理,况且,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大哥,谢同君可以感受到他是真心疼爱自己妹妹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一酸,不知是忧是喜。
两人在前面缓步而行,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十来个丫鬟,一路分花拂柳,路过数座亭台楼榭,穿过一道垂花门,进去便是一个极为精巧的院子,两个小童正在练习互搏。
这两个小孩是谢歆的嫡子,一个年约六七岁,穿着金色衣裳,另一个看起来也有五六岁,身穿大红色衣裳,两人头上都梳着小鬏,只是因为打架的原因弄的凌乱了些。
“元儿,徐儿,还不过来见过姑姑?”余姬笑眯眯的招呼两个上前来。
“姑姑。”他们立刻停下,两人帮着对方理好了衣裳,一前一后走过来,朝着谢同君深深一揖:“姑姑有礼。”
“好了,去吧!”余姬笑着开口。
“诺。”谢徐乖乖应了,谢元偷偷却是朝着谢同君眨了好几下眼睛,挑衅的朝她皱了皱鼻子。谢同君毫不在意,反而莫名的对他们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不知道原主从前跟家里人相处如何,余姬对她这个小姑倒是颇为照顾,传授了许多为妻之道,但言辞间总显得小心翼翼,像是害怕不小心说错了话。
在余姬的院子里呆了一个时辰,外面突然有小婢来报,说是大公子请她去书房,谢同君跟余姬告辞,心情惴惴的跟过去了。
进了书房,谢歆正斜倚在榻上看一卷竹简,见她进来,只凌厉的上下打量她,却不说话。
“大哥找我有事么?”谢同君如芒在背,忍不住率先开口。
“闲聊而已。”谢歆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手中竹简,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压袭面而来:“听说你在张家适应的不错。”
谢同君心头一跳,定了定神,选择了一个较为保守的说法:“事已至此,不认命又能如何?”
“是么?”谢歆顿了顿,忽然意味深长的扫视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我倒觉得妹妹变了不少,翻墙打架……”
“你找人监视我?”谢同君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心里余下的是无尽的恐惧——原主是怎样的人,谢歆再了解不过了,他该不会发现了什么?
她心底慌乱,面上故作镇定的佯怒看向他。
“不如此,我怎敢将你放在张家?”谢歆声音猝然转厉:“你在家时便任性妄为,一意孤行,为嫁张淮甚至不惜以死相逼!你说!我怎能放心?”
“我……”谢同君讷讷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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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歆却忽然平静下来,恍似刚刚那个情绪激动的人不是他:“如今既然木已成舟,我也不多说什么,不该是你的,便莫再痴心妄想……这一个月,就呆在家里,好好跟你嫂子学学该如何相夫教子。”
谢同君不解:“一个月?”
“你果真是变了很多……”谢歆不接话,只深深地看着她,他那狭长的双目里寒光慑人,语气是说不尽的意味悠长:“听说你在新婚之夜,因不满与张偕婚事而撞柱昏死,醒来后性情大变,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归宁(下)
谢同君心头巨震,又惧又怕,又是惊诧,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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