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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我想吃肉

    申王要给唐、越找点麻烦,让他们不能因为婚姻的顺利,而顺利整合,给太子嘉找麻烦!申王计划双管齐下,其一,利用唐国内原依附于己的势力,其二,借兵,直接骚扰。自己手头的人马便不够用,要借兵。借的也不是外人,乃是找了戎王做债主。戎王也不客气,要他给质子。

    那我还活得什么滋味?!女媤绝望了。困境之中,她反而生出一股勇气来了,走!必须得走!既然屠维答应过,只要她肯走,便肯收留,那就去投奔好了。此时,女媤早将先前发下的誓给忘了,哪怕记得,她也要为儿子违背一回。

    一直以来,女媤虽然有各种“厉害”的评论,这个“厉害”却与女莹、卫希夷的“厉害”完全在不同的领域里。说她“厉害”的人,没一个以为她能办成什么大事。不过是个花瓶而已。偏偏这个花瓶,为母则强,因无人防备,反叫她带着儿子逃了出来。

    申王心里,女媤是柔弱的,使性子耍脾气,也脱不了“小女子”的模子。与外面那个正在斗天斗地,谁都敢杀,谁的地方都敢占的,是截然不同的。没有了可以依附的人,女媤活不下去。

    然而,他却忽略了一点,依附的人,是可以换的。

    在女媤哭求带儿子再看一回龙首城,看一看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的时候,申王心头一软,答应了。女媤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除了王宫,还有车正府上,车正在城外的田庄等等。女媤必不肯申王相伴,申王知她心中难过,特意命备下快马好车,供母子二人乘坐。

    陈后归唐,申王的后宫里没了一个打头的人,各自为政,更方便了女媤逃亡的准备。她收拾了细软,携同儿子,先去车正府上不假,其次到了郊外,便不肯再回去了。假意留宿,却趁夜带着儿子……跑了!

    数年之间,女媤的可靠心腹也不多,前番给屠维送信的车正府上的仆役是一个,外面庄园上的女仆是另一个,此二人,皆是许夫人生前留下来的。许夫人生前与女媤相伴数年,王子喜早亡,身后所遗之人、物,皆留给了女媤。许夫人之仆,心中对卫氏颇有好感,又思卫希夷还命人探寻许夫人,是念旧情的人,己等旧人投奔于她,较之慌乱逃亡,岂不更能过得好些?

    一力撺掇女媤往虞国。

    女媤得他二人之力,自己决心又坚定,昼夜不停,往虞国赶去。一个不曾自己主持过事务的年轻妇人,一个幼童,两个仆役,这不是一个高效的组合。亏得虞国归一,虽有水患,却比四分五裂的时候太平许多,他们才能一路颠簸赶到虞国。路上花费的时间,便多了起来。幸尔谁也不曾想过她会逃走,猜测她要逃走,也只猜会往南逃,追索错了方向。

    到得虞国,才知卫希夷并不在虞国内,而是新得了一片土地。女媤忆及虞公涅在天邑时的名声,不敢表露身份,打听到了卫希夷的所在,匆匆去寻她。岂料她走得慢,卫希夷办事却是雷厉风行,待她赶到,卫希夷已经被太叔玉护送往唐国成婚去了,唯留屠维、女杼等人,与卫应几个,在招待女方宾客。

    女媤也不敢冒然相认,见有各色人等前来道贺,非止诸侯可贺,也伪称受水灾之人,前来道喜,混了进去。

    结两姓之好,也是安抚人心的结盟,唐、越两国皆是大方,摆出流水席来。女媤等人接连观察数日,希图看出屠维是否可靠。然则……她委实不擅此道,看了三天,也看不出好歹来。却将两个仆役看得心焦,他们没有女媤的顾忌,他们是许夫人的旧人,许夫人是王子喜的母亲,有这层关系在,他们怕的什么呢?一日两日,只说:“小王子何曾吃过这样的苦?早些相认,早些让小王子安逸过活。”

    女媤被说服了。自思也非空手而来,她的儿子,也是申王的儿子,若要伐申,大可不必担心诛灭申王之后为人诟病,她的儿子正可以申之名存在,臣服。况且,她还带来了借兵的消息,又知申王欲用唐国内鬼。这两条消息,也是很重要的。

    屠维果然十分重视她带来的消息,将她们母子安顿好,便召人商议。却又绝口不提什么立她的儿子为申国之主的事情,只说:“事关重大,我且做不得主,公主少歇,我去与人商议商议。”

    其时在此地吃喜酒的,还有一位人物——狼金。戎国之水灾不如中土严重,盖因原本乏水草,城池亦不多,反是旱灾更会令戎人头疼。她闲闲往来吃喜酒,被屠维请来请教。登时大怒:“什么?用兵?!想什么呢?”这不是要让她跟卫希夷对着干起来了吗?这怎么行?!




于归分节阅读154
    她不是没有与同门处在不同的立场上过,她为戎王封君,姜节是申王的臣子。然而,她在前面拼杀的时候,姜节是留在天邑的。卫希夷……一看就不是个会窝在一边算命的主儿!再者,借兵不划算呐!

    中土这样子,洪水泛滥,抢都没得好抢的!申王又面临困难,能拿出多少粮帛来做酬谢?

    才嘲笑申王老糊涂了,不想自家王也有了这种倾向。狼金酒也顾不得吃了,急急地道:“我回去相劝!这仗,不能打!”

    屠维再三向她确认:“这消息,您看可靠吗?”

    狼金想了一想,道:“我想不出申王此时,除了媾和之外,还有比给唐国找麻烦更好的办法啦。太子嘉在治水,他唯恐希夷与唐公联姻后,有事于太子嘉,便要先下手为强。”

    屠维慎重地派人往唐国报讯,便有了婚礼上太叔玉被拦下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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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存着事儿,还能装得像没事人一样,是一种本事。姜先这门本事很强,而卫希夷却根本不以为意,她的眼里,这些都不算是事儿。

    “咱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太叔玉不赞成地道:“申王积数十年之威,胸有城府,手握重兵,岂可轻敌?”

    卫希夷道:“没了质子,戎王要如何肯借兵?纵然肯,也要使者往来,谈一谈条件。此其一。”

    太叔玉道:“二呢?”

    “二?哥哥不是知道申王在唐有什么人可用了吗?”

    容濯问道:“还有三吗?”

    “三?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要启程治水啦。”

    姜先抚掌而赞:“夫人所言极是。”

    称得上算无遗策了!

    意外,偏偏就出现了。

    太叔玉的顾虑居然成真,以申王之老辣,质子丢了,狼金归国与戎王争执,借兵之事不可行。申王深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之理,再次动用了埋在唐国的棋子。

    此时距婚礼不过月余。宾客等借婚礼之机,与姜先、卫希夷会面,又有太叔玉作陪,偃槐压镇,看来十分可靠。虽无立时歃血之举,心已许之,更兼卫希夷又拿出将在虞地治水之方案,众人先前虽不懂,此时一看,也觉得比天邑屡次失败的工程更加可靠。只待看他们治水如何,便可与他们盟誓了。

    宾客陆续离开,姜先与卫希夷也颁布了将离开唐都,治水、建新城的命令。

    便在此时,数名唐国封臣,举起了反对的大旗——他们反对姜先离开,反对姜先携带唐都权贵去治水。顺手,将卫希夷也给挑剔了一回。

    婚前无法反对,无法挑剔,门当户对,陈后都没有反对,别人哪有反对的余地呢?只能忍耐。单看这场婚礼,倒也让人一时忘了立场。等到机会,便将姜先“轻离社稷”一并算到了卫希夷这个蛮女的头上,号称他惑于妻子,轻离故土,还要抛离祭祀所在的旧都。

    治水,是头等大事。然而……水位永远低于贵人的鞋底,反是离开扎根很久的旧都,再去新城。夜深人静之时,未免会有疑惑。被盛大热闹的婚礼所感染时,不会去想。一旦有人提及,怀疑的种子便开始生长。不特暗中投效申王的人反对,中立者、看好姜先者,也很担心。担心这是越人的阴谋,使唐公离开故土,便于被越人控制。

    单单反对姜先,未必能够成事,若还有担心、有怀疑呢?

    反对的声浪越来越大,以至于反叛。

    所猜不中,卫希夷并不尴尬,依旧不慌不忙,还抚掌而笑:“机会来了!”

    容濯虽支持她,却不愿见到唐国内战式微,有些怏怏地道:“这算什么机会呢?”

    “攘外,必先安内!你们把毒瘤留了十几年,清了吗?我随老师学医,凡生脓疮,必要以火烧针,将之挑破,使毒气散出。否则,脓疮便会越长越大。先君之时,此等人不过逞口舌之利,逼迫先君郁郁而终。夫君之世,他们便敢举刀相向,脓疮,越来越大了。再不治,就要命!”

    容濯稳稳神:“这……要如何打呢?”任续还在南方镇守,出将一途,容濯虽懂,却并不擅长。

    卫希夷望向太叔玉,太叔玉颔首道:“我已列出了名字,反叛,没叛的,都在上面。唐公照名单抓人,宁可错抓,不可错放,一准没问题。希夷做事虽然痛快,此事还是要唐公亲自做为佳——你要立威的。”我妹子不缺立威的机会。

    容濯等人却大为感动,心道,这亲家兄长真是太体贴了!

    卫希夷笑道:“哎呀,那我可轻松了。只管收拾包袱,等夫君忙完了,一块儿走。”

    太叔玉抬手,将她的头发揉了一把:“好。”

    很强,但是不事事逞强抢风头,强而体贴。容濯背过身去,偷偷试泪,坚持支持姜先娶得佳妇,无论多少人说他答应条件答应得窝囊,他都忍了下来,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总算没有辜负先君托孤的信任。

    太叔玉提醒一回,便不再插手唐国内政,转与妹妹闲说起女媤的安排来。卫希夷道:“她能下这样的决心,也不容易的。送到南边给阿莹,也是个麻烦。不如将她与车正都留在北方,没有根基,不谙事务,便不会生出祸患来。尤其车正,毕竟曾是太子。”

    太叔玉道:“只有女媤。”

    “那更好办了。好好养她的儿子,申国,有主了。”相隔数百里,卫希夷与女媤,想到了一起。

    当此之时,众人皆以为有名单,手上有百战之余的雄兵,平息内乱,指日可待。却不料申王行事,总是出乎他们的意料——申王派出了姬戏,以调解之名领兵而来。

    申王亦是无奈,原本,向戎人借兵,一切都可推到戎人的头上。然而女媤与幼子“失踪”了,机不可失,给唐、越以磨合的时间,即便太子嘉治水有成,姜先夫妇也会是心腹大患。必须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真是后悔当年不曾真的对这黄口小儿下手,反而将他养大!

    韬光养晦,申王年轻气盛的时候且做过,臣服于老虞王。到老反而不能忍耐,非不愿,实不能。对方咄咄逼人,再无缓和之可能。申王也只好来硬的了,他犹不愿放弃太子嘉继位的想法,放弃了,便是眼睁睁看着姜先上位,这未免……未免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戎兵不至,申王便自己行动。

    消息传来,容濯急切地建议:“不可令庶人得知!不可令百官得知!只可与可信之人说。”申王,确是压在唐人心头的一块大石。

    姜先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唐兵不算错,但是唐人惧怕申王,原本可以一战,心怯了,便再难取胜了。

    与会的只有姜先、卫希夷、容濯、偃槐,以及数名容濯与姜先都认为忠诚可靠的唐臣。卫希夷数了一下,一、二、三、四……对不起,没有五。大约只有这四个人,才是坚定地、慷慨悲壮地敢与申王对立的人了。

    太叔玉没有出现,不愿意给唐人以干涉唐国内政的印象。能够在此时被召集的人,皆是国之柱石,不要让他们有不好的印象,进而对妹妹有不好的评价。

    “派谁去?”偃槐先发问。

    姜先道:“诸卿如何看?”

    “任……”一个中年人才说了一个字,又咽了回去。任续不在。

    室内静默了一阵,一位青年慨然道:“臣愿往。”

    打不过呀……

    姜先问道:“夫人?”

    “我?”

    “嗯。夫人看,谁合适呢?”

    “我。”

    同一个字,不同的语气,先前请愿的青年急切地道:“臣等愿为国捐躯,夫人奈何以身犯险?”

    卫希夷惊讶地问:“姬戏很危吗?”

    容濯想了一下,慎重地道:“固不如祁叔,亦是猛将。”

    “那就不用担心了,我还没有遇到过不死在我手上的敌人。他的头,会挂在我车前的横木上的。”

    偃槐大笑:“这口气,必是风昊教出来的。”

    “那便说好了,都内事,有劳夫君。城外事,交给我。”

    容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第123章 女主外

    有能力的人,有嚣张的本钱,也不需要顾及别人的感受。这样的人,多半会让人觉得厉害、不好惹,未必会真心喜欢服气。哪怕知道自己永远也达不到那个高度,也不想喜欢。

    霸道,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即便是弱者,也会有心理上的抵触,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联姻之初,双方在结盟的条件的往来上,多少会让人觉得卫希夷一方霸道之气扑面而来。忠于姜先者,不免有些忧虑。

    及见真人,先被兄妹俩皆相貌出色,待人有礼,抵触的感觉被打消了大半。唐国有难,不避不让,共同承担,唐国重臣喜欢上了这位新嫁过来的女君。及见卫希夷为姜先考虑,使他先在国内树立威望。这种喜爱,在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变得越来越真诚。

    太真诚,以至于开始担心起卫希夷的安危来。

    以貌取人,真是人间至理。传说得再厉害,一看到她的脸,便不自觉地为她担心了起来。先前激愤的青年人激动地再次请命,请求出战姬戏。年长的臣子们也充满了担忧,赞同青年人的意见。

    卫希夷摆摆手:“我与姬戏还有旧怨未清,此事谁都替不得!”初到天邑的时候,可与姬戏、姬无期闹过好大一场呢!卫希夷大度,也会记仇,与她有仇的,还会忘却,挤兑过她的亲朋好友的人,就没那么容易被忘掉了。

    容濯重视了起来:“是什么旧怨?”颇有一种若是大仇,倾国相报的意思。

    卫希夷笑道:“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太小。单为旧仇找他的麻烦,又不值得。不报,又觉得难受。这次他自己送上门来,正好了却心愿了。”她只抢这一份活计,余下的事儿,就看姜先的安排了。唐国的事务,她只听说过,并不曾亲见过。这般大的一个国家,仅凭道听途说,自己不曾亲历,并不敢胡乱作主。

    卫希夷安静了下来,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讲,只等姜先说话。姜先亲历过她的数次大战,皆是对方吃亏,此时却犹豫了。缓缓地说:“夫人,我对夫人的本领并无怀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与夫人结为夫妇,反而不想让夫人涉险了呢。”

    诸臣舒了一口气,又隐隐有些遗憾与失落。卫希夷含笑听着,等姜先说出了后半段:“夫人,新城等着你我共建,王位,等着你我共享。早去,早回。”

    诸臣惊疑,容濯放下心了似地坐回了原位,余者交头接耳了起来。姜先低声道:“我若要困守宫室之人,何必求娶夫人?”

    卫希夷笑道:“待四海尽入夫君囊中,我去哪里,都是在自家闲逛啦。”

    好大的口气!然而己方听起来却顺耳极了,既不能改变她的心意,情绪又被带动了起来。热血者开始畅想起拳打申王、脚踢太子嘉的美好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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