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我想吃肉
可恶!
情急之下,她搬出了女杼母子三人:“可是西面母子三人才迁过来,您就这么将人放在那里不管了吗?”
祁叔玉笑得微带神秘之感:“我正管着呢。至少,要让王心里记着有这几个人,眼里能看到他们。这样他们才会安全。”
想到一块儿去了。原来,祁叔玉漏夜召了心腹,做的恰是与夏夫人同一件事情,不过他一路与侄子纠缠,行动得略慢了些,然而计划却比夏夫人要周密得多。他策划了一整个的剧本,从宵禁之后寂静的长街上不断有马车进出宫廷,被有人心发现作引子。引出是谁家去了宫里,继而追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致使连夜入宫。再引出自己等人白日动向,继而牵到姬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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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出大戏!
夏夫人关心的不是这个,偏是虞公涅,这小子越长大越难应付。丈夫偏偏执迷不悟,认为家人是需要照顾的。当自己被他这样爱护的时候,说不出有多幸福,当丈夫的心血浪费在小白眼狼身上的时候,说不出有多怄。
祁叔玉还一脸温柔地说妻子今天也辛苦了,邀妻子安眠。
夏夫人一怔,晕晕乎乎地将什么白眼狼都忘了:“好。”
直到第二天晨起,才发现自己昨天晚上忘了什么事儿!起身一看,祁叔玉早起来去晨练了,侍女掩口而笑:“太叔不让叫醒夫人,让您多歇一会儿。还说西院的客人也不用您这么早去看,也让他们多歇一会儿。”
夏夫人心道,我关心的不是这个!他这个傻子,是不是又去上赶着被白眼狼欺负啦?!
匆匆洗漱毕,夏夫人奔赴演武场,祁叔微跛的左足,在行动间反而看不大出来。夏夫人松了一口气,看到一个停顿,上前去给他擦汗:“伤才好呢。”
祁叔玉温柔一笑,握着夫人的手,相携去用早膳。夏夫人气结:他是什么都懂,就是对家里人眼瞎。气氛实在是太好了,夏夫人不忍心破坏这样的气氛,晕乎乎地用完了早膳,又晕乎乎地去看望女杼母子三人。与女杼说了几句话,才醒过味儿来——夫君又去看小混球了!
她刚答应了带姐弟俩去见老师!
夏夫人心情很糟糕,还是坚持依礼将人带走。女杼何等关切儿女?看出她不太对头来,很讲道理地道:“夫人像是有心事,有事不如且去忙,我们这几天功夫还是等得起的。”
夏夫人回过神来,道:“不不不,我就想着这件事呢,你要不放心,跟着一起来看看我们老师吧。”不由分说,拖着人去见了老师。
太叔府上的老师晏狐是个清贵的差便,既无小公子与女公子可教,又因有常识,常与太叔谈论政事。乃是太叔封国内一等一有身份之人。让他教授奇怪的蛮人家的小孩子,他心里是不愿意的。但是明白太叔的心意,也答应了下来。何况,夫人亲自来了!
阖府上下,也就太叔觉得夫人是个贤良温柔又可爱的女子!她是可以与虞公掐起来的人呀!不过这样也挺好,晏狐打心眼儿里觉得太叔过于忍让虞公涅,是要有个人给虞公涅一点教训了。
怀着对主君及主母的敬意,晏狐表情正常地接待了母子三人。一看之下,不由面露惊讶之色——这是蛮人么?传说中断发纹身,衣饰夸张的蛮人?南君之子携蛮人北上,内里许多不惯中土穿着的人,依旧是蛮人打扮,稀奇古怪。很多人的长相也是一言难尽。
眼前这个……说是太叔家的儿女,晏狐也觉得惊讶。长得太好了,一看就不像是野蛮人!
晏狐的态度端正了起来,再升不起轻视之心。
先是要便行问一下姓名一类,女杼先前早有准备,子女拜师,虽然是太叔府上的老师,作为母亲,她也按照中土的礼俗,准备了四色礼物。晏狐心中更是充满了疑惑:这真的不像是蛮人!即使南君之子放弃了父亲的国度,几乎要像是一个中土之人了,大部分的蛮人在中土眼中,也是礼仪欠缺的。
晏狐迅速放弃了之前的计划,重新审视起自己的学生来,问道:“敢问夫人,女郎与小儿郎,可曾习过字?”
女杼点头道:“小儿是我教过一些,小女曾在南君宫中受教。”
晏狐在沙盘上划了几个字,让他们辨认,卫应识得一半,卫希夷全都明白。晏狐大吃一惊:“这可不是略教教能学会的。”女杼微微点头。夏夫人看在眼里,心道:看来是要再多打听一下他们的来历了。能与国君之女为伴且不是奴隶,或许他们在蛮人里身份不低。
宴狐又考了一些题目,卫应是略有基础的孩子,卫希夷的进度让他吃惊不小——他原本教授的内容,现在看来只能教卫应了,卫希夷几乎全都懂的,除了礼仪。蛮人礼仪与中土不同,这是不需要惊讶的。然而从文字,到算术,所有的基础她都已经通了。
晏狐正色对夏夫人道:“童子我便收下了,女郎之事,我须再禀主君。”夏夫人也惊讶于卫希夷的进度,祁叔玉正与虞公涅在一起呀,她正愁没借口去打断,当即道:“我与你同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到了虞公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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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叔玉正在与侄子进行一场艰苦的对话。
察觉出侄子懂事了,祁叔玉便想将自己给侄子制定的虞国复兴的计划向侄子再做说明。岂料刚起了一个:“你也长大了,该想想虞的事情了。这次我有功劳,便向王提请让你归国可好?我在天邑,知道王城的动向,一旦虞国有急情,也好为你从中斡旋。或者借兵,或支粮……”
话还没讲完,虞公涅眼睛便红了,他掀桌了!
“这是要将我赶走吗?!”
“不是,你长大了,该慢慢担起自己的责任来了……”
“胡说!你就是要赶我走!你嫌我麻烦!”
祁叔玉无奈地捉住了侄子的手,轻声细语地道:“我绝不会嫌弃你,阿涅,你是我的侄子,是我的亲人,我对你只有爱h……”
“呸!爱到赶我走吗?”
祁叔玉板起脸来,手上用力,虞公涅感受到了一阵无言的威压。他可不怕这个!但是太叔的表情……算了,虞公涅冷着脸,昂头看向叔父,眼睛里又升起了讥诮:“要给我脸色看了吗?”
祁叔玉一字一顿地道:“阿涅,你不小了,该明白事理了。再过几年,你将有自己的妻子,会有自己的儿女。你要知道,爱护他们,不仅是用自己的力量给他们遮风挡雨,而是培养他们的力量让他们无惧风雨。即便我死去,你们也能够昂首存活于世,高居人上。你将做国君,高贵的出身不能让你坐稳王位,出众的能力、获得民心才是!所以你从小,我就想你留在虞国,收束民心。现在,我还是这般想!”
虞公涅懒洋洋的样子一扫而去,睁大的眼睛里一股水气转来转去,用力地:“哼!”
叔侄僵持时,便是夏夫人赶到的时候。
满地的狼藉映入眼帘,如果不是丈夫在眼前,她还要装贤妻,夏夫人上扑上去揍死这个小畜牲!卫希夷也生气了!她从没见过像祁叔玉这样有力量而性情温顺的人,这样的人都欺负,还有没有天理了?!她的眼角微微地胀红了。
祁叔玉先慢慢放开手来,给虞公涅理好了衣襟,口气是一惯的温和:“都长大了,将脾气遮一遮吧,这样的脾气,不好治国临民的。”
虞公涅又是一脸的懒洋洋,让人看他一眼都觉得生无可恋,眼珠子转来转去,像是在打坏主意了。眼睛在卫希夷的脸上打量的时间变得长了些,目光也锐利了起来。卫希夷才不怕他,回了他一个极端刻薄的笑,将虞公涅噎得不轻。
祁叔玉见不止妻子来了,连女杼母子三人都过来了,微惊问道:“怎么了?”
晏狐上来将方面的情况汇报了一番,祁叔玉满面欣慰:“是吗,太好了。”
虞公涅愈发不开心了起来,指桑骂槐:“妇人好强,是什么吉兆吗?牝鸡司晨,王要吓坏了。”
卫希夷不乐意了刻薄地道:“人鸡不分,怪不得不识好人。”
夏夫人心里给卫希夷鼓掌!真是太好了!自己果然是有眼光的!
虞公涅阴沉着脸:“野丫头,你学了又能什么?想干什么呀?能干什么呀?”
我能打你信不信?!卫希夷卷袖子:“哈!我一定会报仇的!一定能灭掉大祭司的!我还不会放过荆伯!我还要让我家人以后都不伤心难过,让我喜欢的人永远快活!咱们走着瞧!”
祁叔玉分开了就要打起来的二人,虞公涅个头比卫希夷略高些,还年长数岁,还是个男孩子,祁叔玉考查过侄子的武艺,是高出同龄人许多的,他担心卫希夷受伤。这一回,两人都很给他面子地分开了。
第一次对战,未果。
祁叔玉关切地问卫希夷:“希夷真是这么想的吗?”
“嗯!”
“那会很辛苦。”
“哎?累完了,睡一觉,不就休息过来了吗?而且很有趣啊,”卫希夷撇撇嘴,“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事情了。”
祁叔玉笑了出来,这小姑娘可真是天不怕来着,看到她,你就觉得,这世上没什么难事儿了,包括一个难搞的侄子,都不像想象中那么难。低头问道:“那,希夷要跟我学治国之术吗?”
“好!”卫希夷眼睛一亮。她从未得到一个属于自己的老师,如今有了,还是这样的美人,开心得不得了。几乎要蹿上树去放声大叫了。
祁叔玉也许该去做个神棍,就在他的念头闪过之后,虞公涅冷笑道:“大言不惭。你也学治国之术?你学了能有什么用?你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所有的国君,他们的祖先都是披荆斩棘白手起家的。先人能做的事情,后人为什么不能?后人已经知道了先人的经验,却连做同样的事情的勇气都没有,还活着做什么?”卫希夷认真地问。
“……”虞公涅一怔,旋即大怒,“能有多大的国家?能让自己想要的人在自己的国家里呆着吗?小到留不住人!你就知道难过了!”
“如果我想要他,他需要一个大国,那就给他一个大国,让他任意驰骋!”卫希夷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报怨有什么用?把报怨的力气拿出来做事,事情早做成了!”
虞公涅崩溃了,大声对祁叔玉道:“今天开始!我随你学治国之术!”
卫希夷食指点着自己的唇下,迷茫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不是在跟我吵架吗?”
夏夫人笑眯眯地道:“哎呀,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吵啦,以后都随夫君学习,可要互相友爱呀。”
谁要跟他友爱啊?正在气愤中的二人被夏夫人一打岔,开始思索着即将面对一个看不顺眼的同窗这件事情,都有点崩溃。
夏夫人开心了,有人能吸引虞公涅的怒气,并且制住他,夏夫人乐见其成。虞公涅阴恻恻地看看这个婶母,又看看那个秃头,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晏狐见状,禀道:“如此,我便携童子去习字了。”
祁叔玉颔首:“有劳。”
卫应一步也阴恻恻地看了虞公涅一眼,又眼巴巴望向姐姐。卫希夷一顿,弯腰与他平视:“阿应,我学完了就去看你,就像以前在家里一样,晚上我还教你认字呢,好不好?”
卫应为难地低下了小脑袋。祁叔玉温和地道:“阿应初来,有些不适,晏卿。”
“在。”
“可否让夫人陪他几日?”祁叔玉用商量的口气说,这个夫人,显然说的是女杼。
只要你们开心就好,见识到了童子姐姐的火力之后,晏狐权衡了一下,觉得留下女童对付虞公涅是个好主意,痛快地答应了唯一的学生需要陪读这个要求。
皆大欢喜——除了虞公涅——祁叔玉几乎想命人现在就摆宴庆祝了。执事便在此时匆匆而至:“禀太叔,姬氏父子登门致歉来了。”
虞公涅翻了个白眼:“呸!这一来非得更恨了不可。”
祁叔玉从容答道:“不来也不会不恨。有些怨恨或源于嫉妒,或源于争夺,我们既不能坐以待毙,让利与人,便不要惧怕被怨恨。被怨恨,说明他们拿我们没有办法,有办法报复就不会怨恨。对不够强的人,不要畏惧。只要你一直强下去,就让人恨吧。夫人,我们去见见他们吧。”
夏夫人笑靥如花:“嗯,我这便准备酒宴招待他们。”她又是温婉的贤妻了。
第45章 不简单
昨日在王宫里,还未走太远的时候便听到申王勒令姬氏父子道歉的事情,今日他们果然来了。祁叔玉并不意外他们会来,甚至对姬戏的小把戏也不意外。思忖了一下,决定先由自己亲自出门相迎。虞公涅在他自己的居所、女杼母子三人回他们的住处,都先不出去,且由祁叔玉的亲信保护。只有祁叔玉派人请他们过去的时候,再出去。
出门相迎的时候,他又嘱咐所有随从:“万不可失礼。不可讥笑,不许议论,更加不许咒骂。”
出得门来,只见姬戏一身素衣,免冠跣足。姬无期更惨,除了身上的伤痕,还背着一束荆条。也不乘车,也不乘辇,父子二人徒足而行,前来请罪。一路行来,围了好些人来围观。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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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叔玉向两边望了一下,见这些围观者之衣饰,贫富都有。这姬戏也是不简单的,既然要登门致歉,面子是一定会丢的,就不能白丢,须得借此拿到些好处,达到些目的。
龙首城比南君的王城更大更规整,反而不似南君王城那般居住划分得过于分明,祁叔玉居所附近,并非全是显贵。姬戏父子引了许多围观之人,要不了三天,整个龙首城无论贵贱,就都该知道祁叔门前一出大戏了。
祁叔玉面上诚恳极了,降阶而迎,十分惊讶地道:“您这是怎么了?”
姬戏的表情也是诚恳,躬身行礼,声音里透着羞愧与哽咽,吐字偏偏十分清晰:“老朽教子无方,冲撞了太叔,我已无官职,今日携子请罪来啦!”说话时顺脚踹翻了儿子,将姬无期踢跪于地,让他谢罪。姬戏气得要命,一气儿子太蠢,二气祁叔玉狡猾。明明是领军之争,并没有蛮子什么事儿,为何被他们歪曲到了“不得民心,致使远人不敢来奔”上面?这群颠倒是非的小人!撒出来的谎连自己都信了,还理直气壮地拿谎话当作真相地告状。最可恨的是,王居然相信他们了!
祁叔玉力气大于姬戏,硬是将他父子二人提了起来:“老翁哪里话,我年长于令郎,怎么会苛责于他呢?”
二人你来我往,言辞交锋,祁叔玉技高一筹,姬戏也表现出色。两人僵持的时候,便有仆从将门口发生的事情往内通报。夏夫人气结:“老匹夫!给脸不要!还敢生事!这老匹夫,分明是颠倒黑白!”她委实生气,险些将自家厨房掀了。祁叔玉伤了左足,被姬无期拿来嘲讽,姬戏是吃准了祁叔玉不会将此事宣扬,更不会自己说出来。又做出委屈的样子,令人以为他们父子是被祁叔玉逼迫。且又不提是申王命他们致歉,也不是因为他们对祁叔玉不敬,而是因为对战死者遗属无礼。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冷静下来,夏夫人很快想到了对策:“我亲自去西面!”搬出真苦主来,打你的脸!
夏夫人的执事为难地上前小半步,又缩了回去,惹来夏夫人瞪视:“怎么?”
年过半百的执事是夏夫人陪嫁来的心腹家臣,在夏夫人面前能说得上两句话,委婉地劝道:“夫人,太叔未必会乐见您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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