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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我想吃肉
    风昊笑眯眯地:“走,进来讲。”

    风昊的居住三间,卧房在西,帷幕低垂,看不到里面,中间是他小酌的地方,东面便是授课之处的。现在东墙上挂了老大一张地图,图用染料画在了一整张巨大的动物皮革上面,上面山川河流与城池大致有了些模样。

    “看到了吗?龙首城在这里,这些黑点是各国城池国都,看到了吗?申王经二十年征战,就快走到尽头了。往南,烟瘴之地,北人生存不惯,所以他默许荆伯代为讨伐。往东是大海,往西新近惨胜结盟,极北之地寒冷。没有啦,很难再找到适合征伐之国了。当所有人可以有一个出气筒的时候,他们彼此的恩怨就能先放下来,如果没有,他们之间的争斗就会出现。申王能过这一关,太子嘉能肖乃父,天下才算是稳啦。否则,就要等下一个王出现了。”

    卫希夷凑过去将地图记在了心里,指了几处道:“这里,这里,跟我走过的不一样。”

    风昊用炭条将几处圈了一下,道:“不用担心,我看呐要闹起来还得几年,够你长大啦。几年功夫,够壮大自身,选定盟友了。看我干嘛?这么个世道,当然要早做打算啦,依附谁都不如相信自己。你敢没出息,现在就打死。”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本来想找个解闷的小弟子的,谁知道居然是祁叔的妹妹。

    好啦,不掺和也不行了,既然要掺和,就早做准备呗。热闹一点,风昊还挺喜欢的

    第67章 离开了

    正旦邻近,龙首城愈发地热闹了起来。

    申王没能够再为龙首城添一桩“喜事”,却有一场曾经许下的冬狩要进行。“喜事”对申王的影响,不解大于恼怒。被拒绝了固然称不上愉快,他更奇怪的是:“我会吃人吗?”

    将伸到自己面前的大头轻拿轻放地拨开,太叔玉道:“王为什么会这么想呢?还是臣没有处置好吧。”

    申王坚持自己的意见:“不对不对,这事蹊跷,这妇人必有古怪。”别闹了,哪有寡妇被求亲之后跑掉的?连“不愿意”这个选项,都很古怪。并非申王自夸,他自认开出的条件对于女杼这样条件的寡妇来说,是绝对不低的。

    怎么看,女杼的选择都很奇怪。

    太叔玉背上出了一层的冷汗,申王从来都不好对付。拼出了十二分的演技,太叔玉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来:“妇人的心思向来难懂,臣也不明白了,她们的变化总是那么快。”

    申王道:“不对不对,再变也要有个因由。是为什么呢?”

    太叔玉唯恐他猜出些什么来,忙一指远处:“就那么没有原因的。”

    申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亲侄女儿龙行虎步过来——女息。曾经,有一段复杂却并不婉转的三角关系产生于太叔玉、女息、夏夫人之间,豪爽直接的女息打那之后就别扭得紧。

    申王一噎,给了太叔玉一个“你赢了”的眼神。太叔玉道:“不止妇人,凡是人,都很奇怪啊。”

    申王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托付错了人。太叔玉这并不漫长的一生,不停地遇到各种思维十分神奇的人物。从老虞王到虞公涅,没一个是能以常理来猜度的。将非军、政、要、务的事情交给他,仿佛是被人盖上了一只“必有奇事”的戳子。

    “哎呀,头疼头疼,将此事忘了吧,连小姑娘也不要提啦。”

    太叔玉道:“那冬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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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王将腰杆一挺:“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太叔玉笑道:“自然不是。”又向申王述说开春后要携夫人往祁地巡视,去年歉收,今年的春耕就要重视起来。虞公涅那里,还请申王多多包容。申王脑门儿一抽:“你还忘不了他呢?”

    太叔玉道:“近来想得很多,他还小,变成什么样,教导他的人也有责任的。我再担到他到长大吧。等他长大成人,我想管也没有理由去管了。”

    申王道:“你不如将他也带走,尝尝滋味,就知道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容易的了。”

    “这……也好。”

    君臣二人讲不几句,女息大步跨了进来。一见到太叔玉,先冷哼一声,再与申王见礼。她酷爱狩猎,太叔家的一切围猎却都是不去参加的,夏夫人也耿直,既然不愿意来,我便不浪费那个邀请你的心了,索性不请了。上次未能见识白虎,令她十分不满。许多人都有“一个女童能捉了白虎,我若在场,哪轮得她”这样的想法,女息也不例外。

    这次是必要参加的。

    太叔玉心道,王又不曾不许你去,特意跑来说什么说?

    “又不曾不许你去,何必特意来讲?”

    咦咦?太叔玉张望了一下,原来是申王将他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女息道:“您不是等着我厚着脸皮来求您,才准我去的呀?”

    被讽刺了,太叔玉只觉得好笑,权当听不懂,抱着胳膊看申王怎么应会。申王心说,妈的!女人果然麻烦!他可不是有各种顾虑的太叔玉,也不笑了,干脆地道:“你这是求我呐?没看出来。既然你说了,求,赶紧求,不求不让你去了。”

    我就看你要怎么求。

    女息傻眼了。跟伯父服个软她还是会的,前提是旁边没有一个太叔玉。太叔玉戳在那里,女息的脖子就软不下来。

    太叔玉低下头,像是在打瞌睡。

    申王道:“你烦不烦,烦不烦?都还小吗?都是村口民夫民妇吗?去去去,明日给我老老实实,多说一个字,我叫你后悔。”

    女息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扭头跑了。

    太叔玉准时醒了过来,脸上现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来,好像在说“瞧,我说了吧,人就是很奇怪的。”

    申王十分糟心地道:“你也走。明日也给我老实些。”一想到明天会出现些什么人,申王糟心的感觉就更浓了。女息与太叔玉是冤家,姬戏与太叔玉还是冤家,太叔玉的哥哥们也到了。风昊、偃槐与太史令等人互看不服,风昊的一位女弟子还是戎王家的封君。夏伯与陈侯在较着劲,太子嘉也在别扭着。

    有一瞬间,申王想他们都滚蛋算了,却又更不舒服地想“好歹都来了,荆伯那个老东西还在南边死命开疆拓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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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狩的日子是定好了的,卫希夷穿戴整齐,此次由老师领着去王宫东门会合,一同出城。同行的是除了大师兄之外的所有同门,他们都是在申王冬狩之前赶到的。

    同门们见到卫希夷无不欢喜,认为她很给同门长脸。排行第三的那位姐姐是个有着蜜色肌肤的高挑美人儿,身后带着一排同样风格的女子,以及一排体态健美的年轻男子。见到小师妹便是眼前一亮,只等风昊介绍完了一句:“这是为师新收的学生,卫希夷,不是卫国人,不要弄错了。”

    她便嗖地奔了过来,眼睛亮闪闪地将卫希夷的脸看了又看,又看四肢,还将手要拉过来看。风昊的面颊一阵抽:“你给我老实一点!这个就是老三了,她们全家都以狼为图腾,以狼为氏,她名为金。”

    所以这是一位狼姐姐?

    卫希夷乖乖叫人,狼姐姐笑眯眯地问:“老师很有趣吧?”

    风昊拼命地咳嗽,卫希夷笑眯眯地道:“大家都很有趣。”

    风昊开心了,凑上来得意地说:“她眼里就没有无趣的,你不要淘气!带来的男人都收一收!不要教坏小孩子!”

    师生二人令人十人受不了,直到一个面容整肃的年轻男子一手一人拖着一男一女主动过来,让风昊给作介绍,风昊与狼金二人还未休战。

    不多时,认完了亲,新认识的八师兄便拔剑出来了。

    狼金笑盈盈地对卫希夷道:“老八不是什么好学,也不是什么越挫越勇什么的,他就是想把老师打一顿而已。”

    “咦?”

    “当年啊……”

    八弟子是风昊拐骗来的同族子弟,风昊平素不喜欢与族人相处,八弟子风巽却是个例外。风巽一度崇拜风昊,十分推崇他。后来风昊放弃了卷起袖子干一场,登上宝座的机会,风巽便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感来,每每见到老师便想打他一顿。

    卫希夷:……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呢。

    奇怪的师门,有趣。

    见面没多久便是冬狩了,狼金是封君,还要先期见过申王。其余人便都窝在风昊的寓所里玩耍,他们也见到了女杼,对她的气质表示出了疑惑——都没有点破。卫希夷那位擅用医药的师姐,因药草有名,本来的姓氏已不被人提及,如今说起她,人人都称她为药氏。

    风昊与风巽在庭院里“比试”,卫希夷便与药氏坐在一起,向她请教孕妇的保存方法。药氏奇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我有防瘟、驱瘴、疗伤、接骨种种办法,老师也会许多医药之法。你为何独独问起这个?”看年纪,不对呀。女杼也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吧?

    卫希夷是为夏夫人请教的,听药氏说“接骨”又想起太叔玉的腿来了,将两样一同请教。

    药氏道:“哎,希夷真的很可爱呢。已经接好了的腿,是容易双腿长短不同。他在征途,再好的医工也抵不了他无法静养的坏处。若想治好呢,就再打断一次,将它接好。不过,打断再接,也与天生的不同了,我倒是能让他看出去不明显。每逢阴雨、潮湿、寒冷的时候,断处就更要受苦。老师教过用猛虎炮制膏药的办法,那个倒不算很难。哎呀……”

    正听着被打断,卫希夷忙问:“怎么?”

    药氏摸摸她的狗头:“希夷真的很可爱呢。”突然想起来白虎了。

    “左右无事,我便去祁叔的府上看看,能行么?”药氏笑吟吟地问。

    卫希夷下巴掉了下来——我们才假装翻脸了呀!犹豫着,卫希夷问道:“姐姐,你会翻墙的吧?”老师的学生不会翻墙的才是少数吧?不会也没关系,姞肥很靠谱的已经给造好了爪勾。

    两人当晚便溜到了太叔家里,没用翻墙。卫希夷将脸从兜帽里露出来,便被老执事领到了太叔玉的面前。

    太叔玉大吃一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卫希夷乐颠颠地说:“有好事哟~”总是太叔玉在照顾她,能为太叔做些事情,她开心得紧。郑重地向太叔玉介绍了药氏。

    太叔玉微怔:“这……可以吗?”他可以不在意别人拿他的跛足戏笑,然而当有人告诉他有办法可以治好跛足的时候,却也激动了起来。

    药氏道:“总比现在好些,只是要吃些苦头,且要静养,顶好选一段不需要挪动的时间。越早越好,越晚骨头长得越硬,复原的机会便越小。”

    卫希夷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可是,太叔就要回祁了呀。那……顶好是回去再治,不然就在在天邑耽搁了吧?”

    药氏爽快地道:“祁地我还不曾去过,正好去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尚未被发现的草药。不知祁叔可愿携我一程?”

    天上掉下个大馅儿饼,太叔玉再三确认:“您不需要与风师同行吗?没有其他的安排吗?”

    药氏道:“我要四处行走,才能见识许多病症呀。况且,去岁大水,易生瘟疫。吾师夜观天象,四兄也言明年或许还有水涝之灾,我要去一个能信得过我,国君又肯做事的地方,好好治一治疫病。试试才想出来的新办法。如何?”

    太叔玉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命人去请夫人来与药氏相见。

    夏夫人已知卫希夷到了,正自担心:可不能出什么事呀。待知药氏登门,也是喜不自胜。其时婴儿夭折得多,产妇死掉的也不少。譬如女杼,生了八个孩子,夭折了五个。卫希夷与卫应现在还没长大,将来尚未可知。而申王元后夏氏,也是死于一次生育之后的疾病。

    可不能叫她走了!

    客客气气地见了药氏,客客气气询问她需要什么样的安排,夏夫人一点也不敢含糊。太叔玉将药氏所言复述了一回,夏夫人笑道:“那是你的事儿。用我做什么呢?”

    药氏道:“夫人珍重自己,就是眼下最大的事情了。”

    哎哟,这话听起来太让人舒服了,夏夫人决定喜欢药氏。若非药氏还要与卫希夷赶回风昊那里,夏夫人现在就想将人留下来了。药氏虽说过不需要她操心,夏夫人还是问明了药氏需要什么样的车辆,要多少车马,又对住宿有什么要求,饮食等等。

    末了,必要卫希夷摸一摸她那并不明显的肚子:“我得多要一点好运气。自从见了你,我们的运气就好了起来。”

    ————————————————————————————————

    到得冬狩这日,太叔玉骑在马上,将马都带飘了几分。

    申王的冬狩连续五日,卫希夷默默站在了风昊身边,与他一同登上矮山——申王看到她不免有了一些联想,微有不快。

    反而是太叔玉亲自下场,他的心理是:能亲自猎到虎就好了,省得妹妹惦记;就快要再次敲断腿了,要给未来几个月不能挪动的生活创造点可以回味的记忆;正月还很冷,出远门的人都得准备些裘衣。

    太叔玉下场,便激起了女息的斗志,誓要与他争个高下。狼金觉得有趣,与息君成狐一道下场,帮亲不帮理得十分理直气壮。

    鼓号声起,万马奔腾,触目所及皆是一片沸腾景象。申王见此景象,些许不快也烟消云散了。实在是太好奇了,申王忍不住撩她:“你怎么不下场了呀?上次不是做得很好吗?”他心里像有只耗子在挠,就是想逗着小姑娘多说几句,试图发现自己怎么就能将人吓得搬家了呢?

    风昊心说,她下去了搞不好又有什么奇事发生,你还好意思再抢一次吉兆吗?正是顾虑到学生身上可能会发生奇怪的事情,风昊才决定将她看在身边,别到时候走不了。

    卫希夷道:“上次已经做过了呀。老师说,从这里看能看到有趣的事情哦。”

    风昊根本没说过!也终于明白了,他九个学生,没一个省心的!连最小的这一个都诚实得令人发指,说过让他背锅,就冷不丁甩了口锅给他。学生甩的锅做老师的是不能不接的,风昊道:“是啊,用心看。”

    经他一提,留在矮山上的人都认真了起来。偃槐戳戳姜先:“公子也要用心看。”

    姜先心道,上一次与王一同观猎,他们讲的是何人进得快,何人有章法?是看这个么?留上了心。

    申王却一直在撩着卫希夷,问道:“看出什么来了吗?”

    卫希夷道:“才开始呢,旁的看不出来,就看出太叔最厉害。”

    风昊瞥了她一眼:“比成狐和狼金都厉害吗?”

    卫希夷道:“老师,做人诚恳一点嘛。”

    我诚恳……逐出师门!现在就逐!

    风昊哼唧了两声。

    卫希夷拉拉他袖子,风昊不理,又拉,还不理。卫希夷仰脖儿翻着白眼瞅他:“他们也很厉害,但是这一次一定是太叔赢。”风昊低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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