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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随轻风去
就叶行远的观察,三族虽然不能算和睦相处,但至少相安无事,最大的原因便是此地太穷了。无论人、妖、蛮,流落在此地的,要么是孤苦的牧民,要么是流放之人的后裔,全都一穷二白。
此地环境又恶劣,若不携手合作,只怕很难度过艰难岁月。叶行远也注意到,关系比较好的异族,都属于底层,他们在贫穷和生存压力之下,就不会那么在乎各族差异。
“果然是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么?”叶行远苦笑,他当年读史也算通透,明白对于这些最底层的人民来说,生存是第一要义,什么国仇家恨,都已经变得麻木。
这一点,三族都是一样。蛮族乐呵呵的为人族放牧牛群,妖族拱着鼻子犁地,谁能想到就在不远处的边关,这三族人的血都不知多少次染红了城墙。
“若是三族和睦,本县倒也好治理。”陆十一娘到了地方,想要献计献策,凸显自己的能力,便进谏道:“大人可适度放宽对妖、蛮两族之人的管制,以圣人之法教化之,此乃不世之功也。”
叶行远大笑道:“你是锦衣卫一线干探,怎得也有此书生之见?若是圣人盛世,中华慑服四夷,或许有望教化。但如今蛮族在极西之地有大帝国,妖族又野心勃勃蒸蒸日上,放松管制,不是开门揖盗么?”
叶行远来此边疆,知道治政有几大难点,但这妖蛮两族其实才是心腹之患。初见城中情况,他大略有了一个想法,细节却还须深思熟虑。
陆十一娘讨了个没趣,她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的想法与状元水平差距太远,不敢反驳。但心中还是固执己见,觉得自己的看法还是有些道理。
叶行远进了县城,更觉残破,别说不能与繁华大邑相比,就算是普通的乡镇都颇有不如。一色的夯土旧屋,门窗都开得极小,大约是因为此地风大,为了防风。
在县城中央有一处集市,虽有南来北往的客商,但生意也并不好,毕竟此处只是过路,真要做大生意还是得跨过边境抵达外域。
这里三瓜俩枣的小生意,他们连叫卖都不十分尽心,显得有气无力。
集市的背后就是县衙,叶行远在县城转了半圈,觉得也没必要继续微服了解下去,还是先到县衙,交接完毕之后再说。
叶行远一行人呼啦啦走向县衙大门,县衙门口的衙役眼尖,忙着迎了上来,陪笑道:“此地乃是琼关县衙,不知诸位有何贵干。”
衙役眼光毒,看得出来这批人不一般,尤其是当中一位年轻的读书相公更是气度非凡。早听说今科状元郎自请戍边,要来接任琼关知县之职,他们哪里敢怠慢。
因此早把平素的凶恶嘴脸都收了起来,反而笑嘻嘻的显得甚为平易近人。
陆十一娘识得他们是什么德性,喝道:“本县知县叶大人到了,还不让人出来迎接?”
衙役吓了一跳,虽心里有些猜测,但也没想到状元真的如此年轻,连忙跪下磕头,另有人急急忙忙进大堂报信。
老百姓们听说新县太爷来了,纷纷上前围观,惊呼连连。有人笑道:“想不到县太爷竟然是个半大孩子,真是白面书生,可做得了我们的主不?”
有略知内情的人忙打断道:“休要胡言!县尊乃是今科状元,文曲星下凡!他来此任职,是咱们琼关百姓的大幸!”
有人咋舌道:“县太爷还不到二十吧?这就得了头名状元?果然得是天上星宿!”
不一会儿,县衙内县丞、典史等人急急奔出,先与叶行远见了礼,又循例验看了印信,方才将他们迎入大堂,拥着叶行远在正堂坐下。
县丞笑道:“这几日早就盼着大人来此,日日派人到城门外打探,不想还是错过了。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海涵。”
这县丞姓秦,举人出身,在此为官已有两年,只是此地考绩难有优异,升官是遥遥无期,干脆安心在此扎根。
叶行远看前任知县不在,问道:“王老大人已经回京去了么?我以为他会留在此地交接。”
前后任交接,若无意外,总得查点库房,清查账目,一切无碍之后才会离去。虽然边关之地,没有内地大县那么讲究,但是前任王知县居然提前离去,也有些不当之处。
秦县丞与典史对视一眼,苦笑道:“王大人年纪大了,在这边关风沙之地实在挨不下去,月前听说大人接任,欢欣鼓舞,急急便去了。
去之前已经封了县库,大人不必担心。而且我们这边疆苦地,也没什么家当,好交接得很。”
叶行远点了点头道:“也罢,王大人年过花甲,我们后生晚辈,自当体谅。”
他虽没有真的当过官,但是在省试会试都曾历经宦海,自有官威。虽然年轻,下属却也不敢小觑于他。
前任王知县已经六十有二,他本来考中同进士年岁就已经大了,又没什么关系,一直在北地小县迁转。到了琼关县之后,因为考绩下降,又无人接替,足足待了九年,只怕也是怂了。故而一听说有人来接任,便什么也不顾回乡去也。
反正到了这个年纪王知县也不指望升官,能拖着这把老骨头安然回家,已经算是万幸,所以有些不讲规矩处,下属同僚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对于叶行远来说,只要王知县之前的账目库房不出问题,没有大的亏空,他也不为己甚,就这么算了。边关之地,若无大事,也没什么人会来查验,前任亏空往往是一任一任传下去,只要账目清楚,叶行远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更何况他治政此地,也有一番雄心,若是一切顺利,补回些亏空也不难,所以不甚在意。打算安顿下来,再慢慢清查库房账目不迟。
县丞和典史看叶行远轻轻放过此事,不约而同的都是松了口气,秦县丞笑道:“大人远来辛苦,县衙后的正院已经收拾出来,可让大人入住,且休息一阵。
晚上下官与莫典史一起,为大人接风洗尘,此地虽然鄙陋,但难得有好羊肉。妖族聚居之处有一位老厨子烤全羊做的地道,大人可试试口味。”
此地以畜牧为主业,牛羊肉自然是特色。叶行远虽非饕餮之徒,但也颇为意动,他知道初来乍到,不能过于清高,总得和光同尘。客气了几句之后,便同意了两位下属的安排。
陆十一娘先带着人进了后面正房,果然这几间屋子收拾的甚为干净。北地夏日也甚为凉爽,不须用冰,叶行远的居处光亮宽敞,比之县城中的居住环境那是要好得多了。
叶行远回房,小睡片刻,到天色渐暗,这才起身,洗漱已毕。秦县丞与莫典史已经在外相候,他们几人赶了大骡车,穿过县城一路再向北去,很快就到了一片火光通明的山谷。一阵焦香之气扑面而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仙官 第二百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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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县丞信手一指,献宝似的开口道:“这里便是羊肉谷了!来此地的商队,可以过琼关县城而不入,却没有一个人会不到羊肉谷坐一坐的。”
这里架起了好几个火堆,每个火堆上都串着羊腿、羊肉等物,烤得滋滋冒油,色泽金黄,香味四溢。
尤其是中间最大的火堆上,架着一头带角的全羊,总有七八十斤。一个身材魁梧的妖族单手持着穿过羊腹竹竿,缓缓转动,羊油滴落,发出嗤嗤的爆响。
秦县丞从骡车上探出头去,欢快大叫道:“老狼头,烤全羊好了没有?我们已经到了,可别让大人干等!”
叶行远抬头望去,那单手持全羊烧烤的果然是一头苍耳狼妖,须发皆白,也不知有了多少年纪。他的面容甚是沉静,听秦县丞呼喝,也不着急,并未转过身来。
只沉声道:“大人来早了些,羊肉的火候未足,还须翻三次才能外酥里嫩,便请大人们稍坐,让我孙女切些羊肝下酒。”
秦县丞抱怨道:“中午便与你说好,怎么到此时尚未烤完?我们是熟客倒也罢了,县尊大老爷今日是头一回来,你可不要怠慢了他。”
老狼妖连道:“这怎么敢?大人放心,招待贵人老狼必拿出浑身手艺,包管没吃过这等好羊肉。”
秦县丞缩回了头,搓手对叶行远道:“大人来得急,我们准备未足,不过略等片刻,老狼的羊肉实在味美,也是值得的。”
他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看上去便是个老饕。叶行远暗自好笑,从这位秦县丞身上倒是找到了几分跨越时空的熟悉感。当初叶行远前世支边,地方上的同志就是这般殷勤招待,看来世虽异,人性却相同,基层的干部都有这么一股子豪爽劲儿。
方典史补充道:“老狼的烤羊肉好,绝无虚言。况且他这个孙女虽然是异族,也花容月貌,与中原女子迥然不同,大人亦可品鉴一二。”
这人平时说话不多,显得有些憨厚,但一开口就有点低俗的意味。秦县丞白了他一眼,责怪道:“别拿你平时下面那些玩意儿来勾引状元郎,没得丢了体面。何况老狼的孙女虽是妖族,却也冰清玉洁,莫要污了人家名声。”
方典史方才收敛,只嘻嘻一笑。叶行远跟着他们俩下了车,陆十一娘随侍在后,便在火堆旁捡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
此时本是夏日,但是北地夜间已经有些凉意,好在四面火堆一烤,热乎乎的甚为舒服。叶行远正四面张望之际,果然见一个狼女托着一大盘羊肝羊脑与蘸料,又提了一坛子酒,轻盈的放在几人面前。
那狼女柔声道:“几位大人请用,都是新鲜的,今天才杀了好羊。”
叶行远扫了一眼,只见这狼女面貌不过十七八岁,除了一双绿色的眸子之外,面容与人类少女一般无二,身材窈窕,玲珑有致。只是脑后竖着两只毛茸茸的白色狼耳,身后又有一条蓬松的大尾巴,这才与普通人区隔开来。
方典史等她转身离去,色迷迷道:“这狼女自十五六岁便有不少人看上,只是她性子倔强,一直未曾从了别人。大人从繁华之地来此,只怕冷清,若有意收她,下官亦可出面说合。
这妖族之女,与人类女子又有不同,曼妙之处,不可与人言说,错过未免可惜。”
这酒还没开始喝,就与上官这般说话了?叶行远都有些不习惯这种直接,只能干咳两声,笑道:“今日本官初临,岂有此心,先自喝酒吃肉。”
这种边疆之地,风俗与朝堂之上果然大不相同,叶行远若有明悟。在这种地方治政,想要端着状元、进士的架子只怕是不成的,虽然不能说同流合污,但至少也要打成一片,行事方能如鱼得水。
所以他也未曾把话说死,只打个哈哈过去罢了。秦县丞心中一动,心道这新来的县尊倒是识趣的,只是年轻面嫩,直接这般粗鲁直接,只怕他不习惯。
便笑着岔开了话题,将一盘冻羊脑送到了叶行远面前,“大人所言甚是,到了羊肉谷,怎能不吃肉?这冻羊脑又是一绝,可惜此时天气还不够冷,否则冻得酥脆,咀嚼时膻香扑鼻。但此时也别有风味,鲜美异常,大人先尝尝。”
这冻羊脑便是先行将整只羊脑煮熟,然后自然冷凝之后,切片享用。叶行远未曾吃过,便按照秦县丞的指教,夹了一片,蘸了红红的辣椒,往嘴里一送。闭嘴咀嚼,果然是香味隽永,别有一般滋味。
一吃肉便开始喝酒,秦县丞与方典史都酒量甚豪,此地民风粗犷,都用大碗。酒也是自家酿的,烈性如火,叶行远一碗下肚,就觉得一股热气从小腹直冲上喉头,大感爽快。
秦县丞和方典史甚为热情,频频劝酒,烤全羊还没上来,两人都各自与叶行远干了三碗。看叶行远面不改色,酒到杯干,秦县丞也颇为佩服。
他叹息道:“原以为大人是状元之尊,纡尊降贵来到此地,必有许多不适应处,没想到竟然是如此豪爽的性子。大人勿忧,此地虽然势力纷繁复杂,难以治理,但是有我们在此,至少也可保得表面太平,绝不至于麻烦到大人,影响大人的前程。”
朝堂斗争距离秦县丞这个层面太远,叶行远到底为何从堂堂状元被贬来这偏远小县,他并不能完全理解。不过不管怎样,在他想来,叶行远在此地怎么也是匆匆过客,就算不是镀金,也不过是宦途中短暂的插曲,只怕没多久就会调走。
所以从一开始,他的想法就是能哄着这位县太爷高兴,县中之事一切照旧,也省得叶行远水土不服。不过今日喝酒看叶行远全无状元的架子,秦县丞的对他的看法又有所改观,所以才直言相告。
叶行远心中如明镜一般,秦县丞心里打什么主意,他已经了然。这地方官吏想法没那么多,尤其是在这天地元气枯竭的王朝末世,在这错综复杂的边疆之地,对于秦县丞来说,无非只是想混混日子罢了。
他是举人出身,虽然还年轻,但升官也不大可能。他是孑然一身,家中并无亲族,又在此地成了亲,大约也就打算在这里开枝散叶了。
对边民来说,这里是苦寒之地,但他一个八品官员,到底还是能让自己过得舒舒服服。对他来说,当然是最好一切不变。他一个流官尚且是如此想法,底下的胥吏那就更不用说了。
叶行远这位状元来此,本地的属官和小吏不忌惮是不可能的,毕竟状元的层面太高,已经不是他们平时应付的那些低级官僚。谁知道状元会有什么想法?而且状元所代表的能量,当然能够给这座保持一种古怪平衡的小城带来巨大的变化。
今日这一顿烤全羊,除了是联络感情之外,只怕包含了更深的试探之意。
叶行远的表现让秦县丞和方典史很惊喜,不管如何,他不像是死读书的书呆子。颇见豪气,有血有肉,秦县丞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便也就将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
叶行远却不会那么快表现出自己的心底之意,他尚未看清这座县城的具体情况,当然也不会急于拍胸脯,只是微笑着再与秦县丞干了几碗酒,表示他的好意心领。
县衙上下,如果能够通力合作,那才是治政的第一步。这小城妖、蛮、地方势力和军方错综复杂,县衙还未必能全管得了,而叶行远此行的终极目的子衍墓,还要在县城以西的三不管地带,他当然得谋定而后动。
不一会儿老狼头的烤全羊送了上来,秦县丞上前,从腰间拔出一柄银色弯刀,割下羊腿最膏腴处,殷勤的献给了叶行远。
叶行远正要送入口中,就听背后一声大喝:“老狼头!下午军爷找你的时候,你推三阻四,说今日的烤全羊已经订出去了,原来是给这姓秦的?怎么,咱们西凤关的苦哈哈军卒,比不上这些坐衙门的大老爷是不是?”
一条彪悍的汉子冲到面前,举起醋钵大的拳头,竟然是毫不客气的伸手要往叶行远手中抢食。
秦县丞大惊失色,怒喝道:“厉校尉,你不要昏头!这位是我们县中新任的大老爷,新科状元叶大人,你怎敢冒犯!”
那姓厉的汉子身子一顿,怏怏缩回手,毒蛇一般的目光在叶行远身上扫来扫去。俄而又狐疑的看了秦县丞一眼,嗤笑道:“姓秦的,你不要唬我,状元郎乃是天上星宿,会跟你这个举人在这肮脏地方吃羊肉?”
一旁方典史悄然向叶行远讲述此人的来历,原来这姓厉之人乃是西凤关总兵麾下的校尉,平日负责关外斥候。他是老兵油子了,士卒出身,积功升到八品。平日里拿鸡毛当令箭,最爱敲诈盘剥地方,秦县丞与他互相看不顺眼,发生过好几次冲突。
叶行远苦笑,这才到县城第一天,当地驻军与县衙的矛盾,就已经赤.裸.裸.的展现在他面前了。




仙官 第二百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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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关县最大的隐患是妖蛮异族,但明面上最大的矛盾就是军队和地方。轩辕世界一向是文官为贵,武人在朝堂上没什么地位,但在边疆却又不同。
边疆之地,战事频繁,朝廷对武将私自调兵的禁令不可能那么严格。尤其是近几年天地元气越来越枯竭之后,妖蛮两族都加紧了在边关上的掠夺,几乎每隔一阵便有突发的小小冲突。
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上报朝廷再做处理,因此便给了边军便宜行事的权力。而四面边军之中,又以正面妖族兵锋的东军,和西北之地面对种种乱局的西军最为强势。
西凤关就属于西军管辖的重镇,位于剑门省最西北面,出了西凤关就属于外域,那是妖、蛮两族的地盘。西凤关外御异族,内放流寇,兵多将广,权力极大。
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些骄兵悍将们不可避免的要与地方上起冲突。叶行远看过邸报和锦衣卫详细的报告,知道在过去一年之中,琼关县军民冲突就达百起。
前任王知县无力也不敢去管,吃亏的只能是当地百姓。西凤关的存在,是对地方官员权威的挑衅,也会是叶行远面临的第一个挑战。
区区一个校尉,叶行远没放在心上,便淡淡道:“本官初到此地,探访本地风物,颇有兴味。厉校尉若是不弃,便请坐下来一起喝一杯。”
厉校尉瞪大了眼睛,盯着叶行远转了一圈,这才拱手为礼,漫不经心道:“还真是状元郎?下官厉星,参见县尊。”
他的语气轻佻,并无太多礼数。叶行远知道现在县衙与西凤关军方的关系就是这样,他去送军情文书的时候,对方接待的另一位校尉同样是毫不客气,并不把他这位状元县太爷放在眼里。
秦县丞却忍不下,怒道:“厉校尉,县尊宰相肚量,不与你计较,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厉校尉浑不在意道:“怎么?来了个状元郎,秦县丞你的腰杆子都硬了?以前老王在的时候,你可不敢对我这么说话。不过你可不要以为有一位状元老爷便是仗恃,这里可是琼关县,穷乡僻壤的地方,不是京兆府金銮殿上!”
他这话说得已经极为直接,表示你就算是状元,在这里也不值钱。
秦县丞面色发青,恨不得要冲上去撕扯,被方典史紧紧扯住,苦劝道:“算了算了,都是一处为官,有什么好吵。”
叶行远知道秦县丞现在的表现有些表演的成分,但西凤关军方的骄横,两方的矛盾也可见一斑。他心态摆得很正,在老百姓看来,状元是文曲星下凡,了不得的人物。
但其实不管在朝堂还是在这边关,他都不过只是才起步的小人物,因此厉校尉的直白挑衅他并不在意,只是感慨着这琼关知县难当。前任王知县在这儿做了九年,不知受了多少气,也怪不得他近乎落荒而逃。
看叶行远不说话,厉校尉更是嚣张,长笑道:“县尊,琼关县便是我们西凤关的后方,只要将钱粮准备充足,兄弟们也不会来找麻烦。之前王知县便是如此玲珑,县尊乃是读书人中的状元,当然也不会不识做。
再过两月便要入秋,草长鹰飞,妖蛮两族会猎,大约就是中秋前后。要是县中不够恭敬,咱们的将士心气不足,漏过那一两支妖蛮乱军,这后果如何,你可是知道的!”
刚才是挑衅,这会儿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威胁。秦县丞和方典史俱是面色大变,没料到厉星这个粗人居然撕破脸皮。
这其实是不成文的潜规则,琼关县诸人都知道。每年妖蛮秋猎,往南方打草谷,西凤关首当其冲。要是将士齐心合力,三军用命,将他们挡在关外。那妖蛮自然两分,分别向东西而去。
但西凤关只要稍微懈怠,放那么数百个妖蛮冲进来,对琼关县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琼关县官场就是害怕西凤关军兵出工不出力,这才一再隐忍。但这种话大家心里头明白,岂能挂在嘴边?尤其是叶行远这位状元第一天来此,厉校尉便这般直言不讳,难道是有人撺掇?
叶行远也看出来者不善,一开始他以为厉校尉真是偶然碰见,这等粗莽军汉也不必为之动气。但如今看来,他却像是有意而来,根本就是想对自己传达出西凤关方面的意思。
这算是什么?下马威?叶行远心中冷笑,今天一到县衙,秦县丞与方典史曲意奉承,热情接待,他也就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想到是西凤关的人撞到枪口上来了。
他故作懵懂,淡然问道:“厉校尉之意本官不甚明了,你的意思是说,西凤关阻截妖蛮之时,竟会刻意放过么?这可是叛国不赦之罪!”
厉校尉大笑道:“果然是个雏儿,我可没说我们故意放过妖蛮,只是力有未逮,总有漏网之鱼,如之奈何?”
叶行远惊奇道:“西凤关乃是不世雄关,本朝西北的屏障,妖蛮来时,只要紧闭官门。这些妖蛮之辈有什么能耐,可以穿过数十丈高的城墙?”
厉校尉皱眉道:“你这个书呆子说不通,妖蛮各有异能神通,说不定遁地而来呢?反正你不用管这些,只需知道琼关县若不听话,那就等着迎接妖蛮的兵锋吧!”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厉校尉觉得自己这个当兵的遇上读书人,也是夹缠不清,懒得与他多说,只狠狠威胁。
叶行远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本官明白了。”
厉校尉嘿然冷笑道:“明白了就好,王知县之前答应的钱粮,叶知县你也不能拖欠,早早送入关中,可保平安。”
秦县丞与方典史欲言又止,琼关县每年春秋上缴朝廷的钱粮一直不足,又被西凤关剥削,粮仓库房早就空空如也。原本想着叶行远这状元郎来此,西凤关那些军爷总得给些面子,稍缓几月,没想到当天就来催讨。
但又是实在无奈之事,秦县丞提心吊胆,生怕叶行远少年气盛,当场翻脸,那可真不可收拾。
叶行远倒有耐心,又问道:“琼关县并非西凤关属下,钱粮本当运送到省城,再经调拨分派。除非是军情紧急,西凤关方可就地征发。厉校尉向我要粮,不知可有督师手令?”
就地征收钱粮乃是大事,即使是在战时,也要三边总督下令,方可行事。厉校尉哪里会有这种东西,不耐烦道:“啰啰嗦嗦说说些什么,本官没有手令,你又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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