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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随轻风去
宇文经赞叹道:“老先生高风亮节,是我失言了。”随后便问李宗儒叶行远上书的详情,李宗儒得了半份文书,便向现宝一样拿给宇文经看。
同时惋惜道:“此人文墨已得书道三味,妙不可言。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宇文经接过那半份文书,仔仔细细研读,面上波澜不惊,良久才沉吟道:“此子深谙权变之道,这封信写得情理俱佳,都不好正面驳他,只能是压下去视而不见。此人果然大才,幸好他在明处,我们在暗处,让我们占得了先机。”
宇文经大概是轩辕世界最了解叶行远的一人,叶行远的四试文章,他不知翻来覆去看了多少次。尤其是省试与会试的策论,他甚至取其它考生的卷子对照研读,找出叶行远为官行事的蛛丝马迹,越看却越觉得心惊胆战。
叶行远平时不显,遇到难处却每每有奇思妙想,虽然看起来匪夷所思离经叛道,却往往都很有效。
所以在旁人看来,将叶行远逼到边陲之地,就可以任其自生自灭,不必在意。但宇文经却认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将他彻底打倒,绝不能放心。
尤其是在太兴湖龙宫之中得知叶行远的锦衣卫身份之后,宇文经一路思忖,觉得叶行远腾挪的余地更多了许多。故而他急急赶往省城,就是希望能够借势压住叶行远。
第一步便是财,琼关县山穷水尽的绝境,首先就是从这个“穷”字而来。宇文经绝不容叶行远缓过劲来,上手就掐断了省里的输血。
李宗儒却不知那么多内情,听宇文经这么重视,不以为然道:“老弟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虽说是状元,但到底年轻,又能解多少圣人经义。在剑门这一亩三分地上,他绝翻不过身来。”
宇文经苦笑,他一向认为,除了他自己之外,包括内阁诸位大学士在内,众人都小觑了叶行远。哪怕是严首辅明知叶行远的文章策论已经偏离圣人之道,但仍旧不以为意,并没有对他有足够的重视。
而宇文经的看法却不同,他第一次看叶行远的道德经惊为天人,再读他省试流民策便知此子乃是文教大敌。一旦让他趁时而起,则圣人道统危矣,天命危矣。
这都已经不是一朝一代之事,而是千秋万载的大事。但是这些话危言耸听,又怎能令他人信服?
因此宇文经也不反驳,只淡淡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老先生所言甚是,只要能将这人边缘化,琼关县本身矛盾众多,他借不到力必然焦头烂额。”
李宗儒厌恶道:“正是,琼关县光一个西凤关就摆不平,何况还有妖蛮混居造成的种种乱相?我早年去过一趟,那里乌烟瘴气,妖蛮随地便溺,臭气熏天,简直是蛮夷之地。叶行远怎能讨得了好?
听说他第一天到县里就与西凤关的一名校尉起了冲突,还将那校尉捆了送去三边总督衙门,军法官重打了三十军棍,这仇又结得深了。”
此事宇文经也听说了,他是知道叶行远锦衣卫身份的,也明白三边总督衙门必然会让西凤关总兵暂时忍下这一口气。短时间之内,这矛盾不至于爆发,但仇恨只要埋下了种子,自有开花结果的一日。
在他的算计里面,除了妖蛮,西凤关也是对付叶行远的一张好牌。只不过要文火烹煮,并不需要着急就是了。
其实宇文经的思路倒是与叶行远暗合,他们都知道琼关县的主要矛盾在哪里,但都觉得要徐徐图之。只不过叶行远想要平复,而他想要引爆而已。
这边厢李宗儒与宇文经说起琼关县妖蛮随地便溺之事,叶行远也正为风中的骚臭之气伤脑筋。他第一步县治运动其实就是想搞卫生,至少在县城中要挖几百个旱厕,解决便溺的问题。
向省府申请的拨款,叶行远其实就想用在这里。这看似是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却可以是拨动县中平衡的一个切入点。
然而布政使衙门的回复一直都没到。这天下午叶行远安坐在后衙,忽然闻到风中传来一股恶臭,心中焦躁,便把秦县丞叫来询问,“我们上书已有一个礼拜,布政使衙门可有回复?”
秦县丞笑道:“大人才来琼关县几日,便已学了些乡谈?这‘礼拜’之说只有少数蛮人才用,我们都记不清楚,想不到大人却信手拈来。
布政使衙门迄今尚未回复,大约是省里事多,听说南边也遭了灾,只怕一时顾及不到我们这里。”
他一开始对叶行远申请补助之事虽然抱了些希望,但等了几天没有回复,心便冷了。在琼关县待久了,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有太多期待,这样就不至于太失望。省里素来都是半死不活的模样,不拨款才是正常的反应。
叶行远蹙眉道:“我陈情表上又没要多少银子,有个三百两也尽够了,省中再怎么吃紧,总不至于这点子拿不出来。以往王知县申请补助之时,布政使衙门回复可及时?”
叶行远这么一问,秦县丞倒想了起来,也疑惑道:“是了!若是省里不愿意出钱,那么必批复说明,随便找个借口,我们便只能哑巴吃黄连。这次却怪了,整整七日未有回音,难道是藩台没有看到大人的文书?”
这也不大可能,秦县丞说着便狐疑起来。
公文体系也是轩辕世界朝廷官僚机构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由于官印神通传文的能力,轩辕世界的朝堂公文激活和反馈机制远比原世界发达,几乎可以与现代社会相提并论。
因为路途遥远,中央、省、府、县上下级官员可能在整个任期内都没有碰过面,但各式各样的公文就成了他们交流的主要途径。
每一份加盖官印的公文,都得天机指向,由相应的各级官员查看。查看之后,上级要及时给予审阅、批复、转发,而下级则要尽快的执行反馈。这是官员考绩的一大部分内容,甚至是表面上最重要的内容。
轩辕世界的官员,怠政懒政的绝对不少,但对文书来往,却没有一个敢怠忽的,所以只要稍微有点品级的官员,都会请一大票文书、师爷和幕僚,大部分都是为了处理往来的公文。
文书工作做得好,就能够文过饰非,哪怕治政再糟糕,也仍旧升迁有望;但若是文书表面功夫不行,十分功劳也只剩下三分,做了好事说不定还会吃挂落。
叶行远这份陈情求助文书,投向省里布政使衙门,却也得抄报巡抚、知府,抄送平级各县,可以说是众目睽睽。布政使可以回复拒绝,但怎么会拖延着没有反应?
“我明白了,必是有人从中作梗。想不到我自请戍边到此地,他们还是如此着紧,真是受宠若惊。”叶行远发现异常之后,付诸一笑。这种层次的使绊子早在他意料之中,如果他这点小问题都应付不来,那也就不用到此地为官了。
秦县丞心中一紧,他也依稀知道叶行远是被贬谪到此地,新科状元落到边远小县,要说朝中没有仇人那不可能。难道叶行远的政敌,还要赶尽杀绝不成?那自己要不要赶紧划清界限?





仙官 第二百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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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行远言辞恳切的上了第二道陈情表,反复强调琼关县现在的困境,又申明如今县中吏员,有一半都积欠着薪水。那些老吏们只为上报皇恩,这才不计报酬,兢兢业业在县衙服务。
这话倒也是实情,琼关县穷得叮当响,一向是寅吃卯粮,欠薪之事实是有的。但说县中胥吏有多苦,那却不见得。还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占着县衙吏员的位置,就有地方找油水。
除非是真正的廉明之士,纵然为吏也不肯和光同尘的,才会过不下去日子--不过穷**计富长良心,就叶行远的观察,琼关县这穷地方能混上三班衙役或各房书吏的,没有一个不是刁民,他才不用为他们的生计操心。
这一份陈情表,他除了继续以官印封好上呈布政使衙门之外,同时命人传抄,散布于县中。
一众吏员与有荣焉,看状元上书将他们说得苦难而正义,都是感动得涕泪交零。好几家都商量着多抄写几十份,一来在县中散发,二来也在家中保存,以为后世子孙鉴证。
布政使顾大人收到了叶行远第二封上书,先是为文辞和书法赞叹,然后又开始犯难,于是便招李宗儒来商量。
“老先生,琼关县又上一封公文,上次我们可以故作不知。如今他又上陈情,以吏员生计要挟,这该如何应对?”他心里也有些厌憎叶行远不识趣。官场里面一向含蓄,上官既压住不给回复,便是不想撕破面皮,哪有这般连珠炮的上书要钱的?
李宗儒一看此表,啧啧赞叹道:“此文情致更恳切了些,流传出去,又是一篇范文。状元的文字功底实在了得。”
他拿起来就想往怀里揣,顾大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阻拦道:“先生莫急,先想好对策,再分赃不迟。”
李宗儒这才停手,淡然笑道:“琼关县再蹦跶,省内也是无钱。大人便以财政紧张为名,拒了他便是。这许多胥吏刁滑,难道还能活不下去不成?”
顾大人有心担心道:“这次叶行远把县中吏员推在前面,如此直白拒绝,只怕是得罪了他们,不会有什么后患吧?”
李宗儒对那些猥琐小吏更没有什么好感,冷笑一声,“不要看琼关县写得苦楚,能在这种地方混到吃皇粮的,哪个是省油的灯?旁的不说,便是要谋一身衙役的狗皮,也得至少准备六七十两银子,而且还得刚好出缺,否则当地人代代相传,父子交替,哪有这位置给你?
在琼关县这种地方,别说不拿钱,便是倒贴钱也有人愿意抢一个吏员的位置。大人拒了他们,他们还会翻天不成?”
越是穷越是乱的地方,吏员的权力其实就越大。反而是江南文教大省,一根竹竿在大街上落下能打中七八个秀才的地方,吏员生怕不开眼得罪了人,都得循规蹈矩夹着尾巴作人。
在琼关县,本来就支不到钱粮的里正、粮长之职都有人削尖脑袋要干,何况是县衙中的正经吏员?
李宗儒认为这群人最奸猾,但也是县中最稳定的一批人,因为他们是既得利益者,绝不会闹将起来。
顾大人久任方面大员,对基层这些小吏的盘剥手段反而没有李宗儒清楚,经他提醒,也醒悟过来。在穷乡僻壤,一个衙役便能耀武扬威,吃酒使性子,村里又有什么人敢惹他?
有了这种权势,每月几百文钱又怎么看在他们眼里,谁会为了芝麻丢西瓜?便笑道:“如此看来,叶行远也是有些迂阔的读书人,不明世情,还在为他们鸣不平。”
既然觉得吏员不会惹麻烦,顾大人也就放了一半心,想着内阁诸位大学士的城府,咬咬牙便批复了“省内亦无余裕,秋后再议”。
这就是拒绝了,秋后是收粮纳税的关键时期,布政使衙门哪里还顾得上琼关县的补助申请?不拼命催逼粮税,已经算是给叶行远面子了。
李宗儒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又胜了一阵,抢了一页叶行远的书法,回去向宇文经炫耀。
宇文经听罢,却皱起了眉头,沉吟不语。李宗儒看他发怔,便问道:“老弟为何如此?你不是与我提过,决不可让叶行远有腾挪余地么?故而我劝住了藩台,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宇文经摇头道:“叶行远此人行事匪夷所思,我原本料他发现此路不通,必会采取其它手段,但再次陈情却出乎我意料之外,何况说吏员苦楚,又有何用?”
叶行远有锦衣卫身份,又是皇帝的亲信人,他要是实在艰难,可以直接秘折诉苦。以皇帝对他的宠信,开内库为他补漏洞都有可能。
就算不想走这条路,以叶行远的文名,去省内大户打打秋风,几百两银子人家也只当是见面礼,根本不会在乎。
宇文经就等着叶行远出后招,他可以相机行事,没想到他老老实实继续向省里要钱。而且提出来的主要理由又如此诡异,不得不让宇文经深思。
要说申请补助的借口,琼关县内俯拾皆是,你说要修县学也好,你说要重整城墙防备外敌也好,哪怕是治理环境改善污染,都合乎条件。
叶行远偏偏只提了一个吏员拖欠薪资的问题,但凡是实务官都明白小吏油水丰厚,根本不可能像他文中说得那么惨,布政使衙门批驳回去也是理所当然。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宇文经不相信叶行远不知吏治之松弛腐败,他省试会试都是在王朝末世体验,对实务必有掌控。所以他也不可能是被蒙蔽而上书,更像是别有所图。
“难道他想要撺掇吏员造反不成?”李宗儒失声大笑,“那他可打错了算盘。”
宇文经一怔,面色沉肃下来,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叶行远这么做的可行性。只要是叶行远,无论他做什么都有可能。琼关县的财政和吏治是不相干的两件事,换成别人绝对没有可能想一蹴而就同时解决,但叶行远却往往有奇思妙想。
他也许只是虚晃一枪,根本不是在乎那区区几百两银子的补助,而是想借机向县中的胥吏体系开刀呢?
但就算真的叶行远有本事将腐朽的胥吏体系连根拔起,但这盘根错节的乡里关系他又如何处理,光杆司令在琼关县可是干不下去的,他总还是要人来帮着治理一县才行。
如此便又绕了回去,小吏结好阴神,得城隍土地之护佑,叶行远能用的也只有这批人,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摈弃。
宇文经觉得自己是被叶行远层出不穷的手段和后招吓怕了,所以有些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便笑道:“是我想差了,也许这上表只是叶行远向胥吏们示好罢了,我们暂且不管,静观其变。”
布政使衙门回绝了琼关县的申请,叶行远当天下午便收到了。这在他意料之中,只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秦县丞苦着脸道:“这回布政使衙门是正式批复回绝了,看来这笔钱还是要不到。要不然还是打打本县大户的主意,本县士绅已筹备了宴席,庆贺新官上任,为大人接风洗尘。状元公初来乍到,要是开口募捐,头两回他们总是要给面子的。”
叶行远笑道:“我自有主张,你不必着急。接风宴上要钱未免太难看,此事以后再说,我还是继续往省里想想办法。”
秦县丞惊道:“大人你还不死心?藩台大人已经批复驳回,这再要钱未免有些局促了吧?”
叶行远满不在乎道:“藩台大人拒绝的是给付吏员们的薪俸,又不是说不给补助。本官见县学失修,莘莘学子于危房之下读圣人经典,一个风吹草动便有性命之危,于心不忍,这份钱说不得还是得向省里要。”
秦县丞无语,也不知道这位状元知县是太单纯还是怎么回事,向省里要补助,难道还能分门别类,一件一件事要过来么?还不是有多少钱拨下来便紧着最急之事先用,其余都只得先吊着。
布政使衙门又不是你家的库房,开一次口就给你拿一次钱?秦县丞想了想,还是开口劝道:“大人不可造次,藩台虽然性子和蔼,但毕竟是方面大员,有官威在。
大人一而再再而三上书,只怕下一次的批复就不会这般客气,而是要直接斥责了。”
当官有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本地事本地了。你向上级请求帮助,一次两次可能是客观条件所限,但次数一多,那就是你地方主官的无能了。
所以地方官员们宁可打肿脸充胖子,不是情非得已,哪怕县里饿死了人,也要尽量捂盖子不给上峰添麻烦。
叶行远却胸有成竹,心态完全不同,淡然笑道:“若是为别事上书,藩台大人或许会斥责下来,但是为圣人文教大事,为我县读书种子请命。他就算心中不喜,又怎能如此作态?”
所以他要把重修县学事留到现在再说,就是摸准了顾大人的脉。这种文教之事,上官绝不能轻驳,叫他们心怀恶意,就让他们头疼去吧。




仙官 第二百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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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叶行远的第三封陈情一上,布政使顾大人勃然大怒,却又不好发作。面色涨得通红,来来回回在后衙踱步,急急把李宗儒招来大发雷霆。
“这个叶行远成何体统?本官刚刚批复驳了他的陈情,他又上一书要重修县学。本官难道不知琼关县要修县学?之前驳了,便是告诉他省内没钱,让他另外想办法,怎的还纠缠不休?”顾大人连连抱怨。
李宗儒也不愈道:“无非是小人手段,想要让大人下不来台。亏他还是状元,居然这等无耻,大人不可理他,严词教训便是。”
顾大人铁青着脸,恼道:“你看看他的文章,字字泣血,言说读书人无立锥之地,圣人书有倾颓之危。说得这么惨,我怎好骂他,那不是授人以柄?”
要是叶行远再敢那别的事来烦他,顾大人一定毫不犹豫劈头盖脸骂过去,但这读书之事他还真不好太过强硬的拒绝。毕竟他也是文官,他也要名声,要是今天他敢斥责叶行远,到时候叶行远装可怜说他不肯为县学出钱,那不是给人戳脊梁骨?
李宗儒细看叶行远的上书,回想起少年求学的苦日子,鼻翼酸楚,几乎要落下泪来。欲要开口大赞,顾虑到顾大人的心情,强自忍了下去,只勉强道:“事已至此,若是因他这一篇文章便拨款,未免泄了气势,日后他对布政使衙门岂不是予取予求。容学生三思,看如何应对,回头再来禀告大人。”
叶行远这三篇陈情依次递进,道理分明,布政使衙门一驳不可再驳,确实难受。但要是被他这手段拿捏,以后他故技重施,布政使衙门岂不是更加尴尬?
李宗儒觉得还是得在源头上就切断这小人的妄想,不过他也没什么好主意,打算回家先与宇文经商量再说。
顾大人不耐烦道:“那你速速去想,想好了对策便给我回报。”
他心中不乐,觉得还是不该一开始听了李宗儒的话,叶行远第一次上书的时候就胡乱塞给他几百两银子,封住了他的口,也不必如此为难。
想来内阁诸公宰相肚里能撑船,也绝不会因为几百两银子就觉得顾大人是叶行远一党,自己所作所为反而显得有些过于刻意,失了文人风骨。
李宗儒不敢怠慢,急急回家,叫宇文经出来商议。
宇文经笑道:“那日叶行远上表,只说吏员艰苦,我就觉得其中有诈。后来细细一想,已经料到他这一条层层递进之计,老先生放心,我已有对策。”
李宗儒大喜道:“老弟果然谋略过人,不过叶行远以读书后进要挟藩台,不知该如何破解?”
宇文经从容道:“叶行远不过是在玩文字游戏,他偷换概念,让人觉得这是藩台大人不给钱,所以县学才不能修。其实不然,修缮县学本来就是县政之一,年久失修反该追究知县的责任。
如今叶行远虽然是初上任,这一节说不得他,但却可以授权给他,令其自筹资金,限期修补县学。如有差错,唯他是问,岂不是让他作茧自缚?”
这两天宇文经也静心思考,叶行远是个不按套路出牌之人。别人想要升官,必须讨好上司,但叶行远却不同,有内阁诸公这几座大山压在上面,就算是讨好了上司,他依然没有出路。
叶行远想要升官,只有靠圣心、政绩和声望。
要他的政绩和声望硬到五位大学士都压不住他,同时圣心仍在,叶行远便能扶摇直上。所以叶行远再度不客气的上书要钱,完全在宇文经的预料之中,因为布政使的态度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李宗儒拍手大赞道:“此计大妙!我这就去回藩台。”
叶行远可以偷换概念,那布政使衙门当然也可以避重就轻,把这封文书的重点视作修县学而不是要钱,顺便把这扣成叶行远这个新知县的任务。
布政使顾大人听闻之后也觉得甚好,他对叶行远已经甚为不喜,能治他一次也算是给这位状元一点教训。便斟酌一番之后,落笔批复。
语气不可太严厉,但要求却得落到实处,因此便责令叶行远在月内须得将县学修葺完毕,至于拨款之事,却只字不提。
琼关县收到回复,秦县丞欲哭无泪。他之前就劝过叶行远不要纠缠不休,现在好了,省里一招顺水推舟,把一个烦人的任务扣他们身上。
原本县学是该修一修了,但是琼关县财政全是窟窿,哪里来的钱呢?这不是雪上加霜嘛?
叶行远倒并不在意,漫不经心道:“布政使幕中果然有高人在啊。这倒是遂了我的心愿了。”
秦县丞大急道:“大人莫要想什么高人低人了,现在我们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将这县学之事给处理了。藩台给的时间可紧,要是到时没有完成,他们可不会放过咱么!”
平时考绩是个“中”也就罢了,反正在这种地方没背景也不指望升官,但要是被布政使衙门拿住不放,以此事今年给个“下”,那可苦楚的很。到时候降级罚俸,无论哪一样秦县丞都心疼得很。
他到底还是个实心眼儿的人,事已至此,也不先想着推卸责任,而是急着想怎么解决,让叶行远也不由高看他一眼。
叶行远笑道:“既然省里让咱们修县学,那就修呗!大家都是读书人出身,看这些童生秀才都如此苦楚,实在有些不忍心。”
秦县丞跳脚,“大人说得轻巧,县学那座老宅子快有百十来年了吧,还是靖难时候一位武官回乡之后所建。如今梁柱都已经腐朽,想要修葺差不多就等于是重新盖一遍,没有二三百两银子连个表面光鲜都做不到,大人要自掏腰包?”
叶行远赧然笑道:“我也是贫寒出身,宦囊羞涩,可捐赠十两。”
秦县丞叹气道:“我也知道大人必不宽裕,我与方典史二人也可尽力,各捐十两,但这还远远不够。”
要让他多拿出来些,他咬咬牙也能做到,但一来不能超过知县捐赠的数目,二来总不能破家为县事尽力,秦县丞总有所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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