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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随轻风去
这简直就差直接骂西凤关诸将通敌了。毕竟别的府县倒也罢了,琼关县距离西凤关只有几十里。派军来增援顶多只要半日时间。一千余骑兵孤军深入,几乎是注定要被包饺子的。
蛮族敢于定下这种大胆到近乎无谋的计划,一定是有人与之暗通款曲,作了保证。
叶行远脊背生寒,站起身来在衙中踱了几步,沉吟道:“然则西凤关若做得这般明目张胆,难道不怕我参他们一本?坐视不理,贻误军机,至失地之过,哪怕是总兵也承担不起这罪名。”
叶行远估计了一下,在千余骑兵的轮番攻击之下,依靠琼关县城低矮的城墙和老弱疲卒,就算有李成的帮忙,大约顶多也就能支撑数日。
但数日时光也已经够了,西凤关要是完全不闻不问,上述罪名是绝对逃不掉的,而且证据确凿,连辩驳的机会都不会有。就算内阁再怎么痛恨叶行远,在这种事情上也绝不敢偏袒武官。
李成苦笑道:“我想不通的也是这个地方,难道古总兵是傻的不成,为了陷害大人,拼着把关中诸将上上下下几十颗脑袋一起送过去?
更何况三边与内阁也是貌合神离,洪督师也未必就会把几位大学士放在眼里。西军纵然不喜大人你,也不至于受朝中那几位大佬的摆布。”
文武矛盾一直都存在着,尤其是这几年妖蛮、流寇势大,率军镇压抵御的军头儿们话语权也变得更大。三边总督洪大德为人刚愎桀骜,与内阁龃龉不断,西凤关的总兵古延是他心腹,断不至于给人当枪使。
要是西凤关真的坐视琼关县城被攻破,叶行远丧命,那最高兴的只会是朝中诸公。他们一方面欣喜于叶行远的完蛋,另一方面也一定会借此攻讦西军,非得剥了洪督师一层皮不可。
洪大德年高德劭,行军治政自有一套,又不是傻的,故而之前西凤关与叶行远起冲突之事。他也只是不动声色的轻轻放过,又怎么会同意这等荒谬的方案?叶行远迷惑不解。





仙官 第三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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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日,琼关县南面廊中县几处乡村同时遭劫。而在此之前,琼关县东、西两面都有烽烟,这也就意味着潜入剑门的蛮族骑兵,渐渐形成了对琼关县城的合围态势。
在李成禀告之后,叶行远当机立断向省内和京中都上了告急文书,而李成返回西凤关之后,也不避嫌疑的向上官报告。
不出意料的,叶行远的告急文书被措辞严厉的驳回。“孤军而攻坚城,焉有此理?”没有骂他胆小如鼠,瑟缩畏惧,已经算是省里给他这位状元留点面子了。
琼关县算不上坚城,但是毕竟与西凤关互为犄角。要攻琼关县,必先破西凤关,要是这座坐拥天险的关隘被破了,那敌军自能长驱直入,琼关县也不堪一击。
但西凤关既在,谁会来打背后琼关县的主意?就算蛮族真的攻破县城,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如果琼关县富庶,或许还有劫掠一票的价值。但这地方又是个穷县,属于难啃的硬骨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蛮族定下这种作战策略才是昏了头。
那位俘虏的供词,毫无疑问只是为了扰乱军心,胡言乱语。按照正常的思维逻辑,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然而从种种迹象来看,叶行远却不能掉以轻心。他毫不犹豫的暂停了县中其它所有的工程,调用民夫、官吏,修补城墙,囤积粮草,作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每日传来的消息,都证明了蛮族骑兵逐渐聚拢,如果他们的目标不是琼关县,绝不会这么密集。
九月十七日,叶行远正在城墙上巡视,检查有没有明显的薄弱处。秦县丞慌慌张张奔上来,口中只喊道:“县尊,大事不好!紧急军报至,西凤关外妖蛮十万联军叩关!”
叶行远身子一震,一拍城砖,大叫道:“原来如此!这真是好大的阵仗!”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西凤关不用担心坐视不救的罪名——如果西凤关本身受到了攻击,自顾不暇,他当然有理由拒绝琼关县的求援。
而十万妖蛮联军叩关,那已经是十多年未有之大场面,西凤关如今的驻军尚且不但此半数。他捉襟见肘,也是理所当然。
这就是为什么蛮族千余骑兵就敢大大咧咧攻击琼关县的原因。西凤关古总兵绝对有理由连一兵一卒的援兵都不会派来,而周边诸县驻防之军,要是在郊外与蛮族骑兵野战,那必然损失极大,所以也绝不会来帮忙。
要等省中军队调拨来救,至少也已经过了十天半个月,那时候琼关县早已玉石俱焚,哪里能等得及?
为了置我于死地,要搞出这么大一个场面,至于么?叶行远遥望远处雄关,幽幽叹息。
秦县丞战战兢兢,腿肚子都在发软,他虽然无法想象妖蛮调动十万大军这种大事,是为了针对叶行远一个人,但也很明白现在的局面,几乎已经是在劫难逃。
他踌躇半晌,见叶行远面上未曾变色。心中又是佩服,又是害怕,进言道:“县尊,不管他们是不是冲你来的,此势已非琼关一县所能抵抗。以下官愚见,咱们还是早日撤离县城,到甘州府暂避,逃得性命才是正经。”
叶行远瞥了秦县丞一眼,明白他的心思,轻叹道:“县城之中,尚有十万百姓,安忍弃之不顾焉?”
秦县丞苦劝道:“然则就算大人在此,也是于事无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再为他们报仇便是。”
叶行远摇了摇头,淡然道:“得民心难,失民心易。我只要弃城一次,日后无论治政何地,再也不会有人信任于我。朝中诸公布下这个局,与其说是要我的命,不如就说是要逼我遁逃吧。”
如果说真的非要置叶行远于死地,这一张罗网还要更严密些才行,现在却松松垮垮,还故意露出消息。叶行远综合分析之后,当然不会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他要保命,只有趁这种机会逃回府城。
但这样一来,也意味着他政治生命的完结。就算他是状元,又有隆平帝的宠幸,在这种情况下失地未必会被处以重罪,但面对妖蛮,不敢保民望风而逃这种名声,算是一辈子跟定了他。这叫叶行远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出将入相?
叶行远皱眉不语,从阿清案开始,他就感觉到了敌人手段的狠辣,几乎都是要将他逼到永世不得翻身的地步。如果说上一次尚且算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话,那此次的危局当真是白刃见血了。
想不到退到了边关,朝中诸公也不容自己安生,不过才几个月功夫,居然闹得这么大。为此甚至不惜与妖蛮勾结,是可忍,孰不可忍?
远处残阳如血,西北的狂风卷起了黄沙,前方一片苍茫,叶行远用力的捏了捏拳头,神色坚定。
省城之中,李宗儒一脸愤怒,几乎像是吞进了一只苍蝇一般死死的瞪着宇文经,嗓子嘶哑道:“宇文老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你要弄那叶行远,顶多不过是小打小闹,何至于...何至于如此?”
十万妖蛮联军的军报,他也听到了,此际别说是离西凤关不远的省城,就算是京师大概也已经人心惶惶。这难道真是宇文经搞的鬼,还只是适逢其会?
宇文经一脸云淡风轻,只微微颔首道:“此事正是我的布局,有此份军报,西凤关对琼关县当然有理由见死不救,叶行远看似在安全之地,却只能坐以待毙。”
李宗儒大喝道:“老弟你糊涂!这叶行远虽然可恶,但终究还是我族中人,这妖蛮岂是好相与的?你与他们交结,难道不怕遗臭万年?”
宇文经叹息道:“我知道先生必然不会理解我的苦心,故而今日便打算为你解释。你放心,这十万联军不过是个幌子,是我拿来骗人的。
蛮族乃速干部迁徙,虽有数万之众,但至少有一大半是老弱妇孺,根本不能打仗。我让他们折而向南,绕行数百里,从西凤关前经过,无非虚张声势而已。”
什么?李宗儒气势汹汹上来质问,没想到扑了个空,嘴巴张大几乎能塞进一个鸭蛋。低呼道:“你怎能如此?这要是让朝廷知道,那还了得?”
宇文经不慌不忙,淡然道:“朝廷自然是知道的,若无几位老大人作主,此事焉能成功?”
李宗儒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酸儒,对朝廷与西北妖蛮的关系也略有耳闻。有些秘约他也清楚,大学士这个层次如果说与妖蛮部族完全没有交流的渠道,那才叫咄咄怪事。
也就是说,妖蛮配合着演这么一场戏,朝中诸君至少是知情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为了对付叶行远一人?李宗儒心中有些忐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才叹道:“我已老朽了,这等军国大事,实在不该耳闻。只是心中终究不安,不知要妖蛮这般配合,须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西北妖、蛮诸部,近几年咄咄逼人,有趁势而起的迹象,要想使唤他们,至少也要丢几根肉骨头才行。
宇文经微闭双目,略显痛苦之色,良久才平心静气道:“今后十年,岁币每年增加十万匹绢,另开放西凤关外互市,允许妖蛮从中原购买铁器。”
“养虎遗患!”李宗儒目眦尽裂,老脸通红,厉声喝道:“妖蛮本已势大,再养之必成大患。贩卖铁器,更是让他们拿来屠杀边民,怎能......怎能如此糊涂?”
他虽然迂腐,但家国大义还是想的清楚。岁币原本就是朝廷秘约,百姓并不知晓,这十万匹绢一加,今后十年必然又要增税。
而原本铁器一直禁运,因此妖蛮个体虽强,装备却匮乏,在大军团作战的时候处于不利的境地。这个口子一开,简直是让他们如虎添翼。
宇文经冷静道:“老先生先不要急,岁币之事实在是谈判之人无能,若得善辩之士,至少可以减免一半。至于贩卖铁器,妖蛮贫穷,也买不了多少。何况他们买铁,我们也能买回良马,这得失之间,还未必就能定论呢。”
李宗儒沉痛的摇了摇头,他脑中一片迷糊,虽然知道宇文经的话也未必就错,但无论如何迈不过心中那个坎儿。
他良久无语,最后转身离去的时候,才颤声问道:“这样......值得么?”
宇文经当然明白李宗儒问的是什么问题,朝廷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是要对付叶行远一人,这到底值不值得?
宇文经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曾扪心自问,但是阿清案之后,他的心思却只有更为坚决。他正色看着李宗儒,慨然道:“此子不除,吾心难安。妖蛮一时之患,旋起旋灭,圣教之敌,却乃百世之劫。”
他明确的表示了态度,李宗儒黯然摇了摇头,面容憔悴,就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他扶着门框,踉踉跄跄的扬长而去。宇文经望着他的背影,抿紧了嘴唇,脸上露出奇异的神采,愧色一显即没。




仙官 第三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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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九日,蛮族的骑兵渐渐在琼关县城北面聚集起来。他们身穿玄色皮甲,手持丈余长的马刀,在田陌间奔驰叫嚣,杀气凛凛。
叶行远站在城墙上,静静的观察着。这蛮族骑兵的战斗力事先他就有所了解,但不是亲眼目睹,还是很难感受那种可怕的冲击力。
蛮人身躯高大,容貌丑陋,喜好留着长发,或披散肩后,或编织成辫子,更显得凶神恶煞。从军之人,腰上都缠着以骷髅头穿成的腰链,那是他们斩首的数目。
杀人愈多,骷髅头愈多,他们在军中的地位也就愈高。一般人瞧见这等凶汉,早吓得魂不附体,无力反抗,就算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乍遇之下也难免神为之夺。
叶行远算是明白为什么几名骑兵就能完成屠村,这些蛮人胯下的巨马亦是凶恶异常,可比人形坦克。如果没有牵制的力量,那根本就提不起勇气反抗。
虽然他见过李成带来的俘虏,但是马上马下的蛮人,简直就是两种生物,完全不具可比性。李成能够击退七名骑兵,也算是他的本事。
秦县丞站在叶行远身边,一直就在打寒噤,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他其实这两天犹豫好几次要带着方典史逃走,但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
一来是因为一点良心未泯,在叶行远感召之下,终究不忍心就这么对一县之民放手不管。二来也是因为蛮骑四出近乎包围,弃城而逃也未必就能安全,到时候死得窝窝囊囊,倒不如以身殉城,博个身后名。
他与方典史说清此事之后抱头痛哭,也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因而这两天的表现倒也寻常,不再劝叶行远逃跑,而是一声不吭的做着准备工作,心中也觉得不过是聊胜于无而已。
叶行远观察了许久,转头叹道:“蛮人个体战力,可抵人族军士三人,幸好外面还有一道城墙,否则野战之中,城中军户戍卒必不能抵挡。”
秦县丞愕然,心中吐槽难道现在就能抵挡了么?就算有那么一堵城墙,也无非只是延缓这些穷凶极恶的蛮兵几日而已。一旦城门失守,县中必是鸡犬不留。
琼关县属于边地,有驻屯的军户卫所,平时务农,闲时操练,战时为兵,可凑出千人左右的军队。但因为训练不足,士气低落,守城战勉强可用,野战就完全没什么指望。
这是本朝军制与之前诸皇朝不同之处,太祖设立此法,是希望世代交替,国中一直能够有可战之兵。可惜时日一久,这军户之法也难以一直保持成效,大部分地方的军户早已堕落,根本不可能打仗。边地这些人还能维持操练,已经是叶行远意外之喜。
叶行远再看了看城下,回头问秦县丞道:“各种守城的物资准备得如何?弓箭倒也罢了,滚木擂石却务必充足。”
秦县丞木然道:“弓箭尚有十万支,自然是不敷使用,不过县中箭手匮乏,也无强弓,对这些蛮人只怕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
滚木、擂石之物,自夏日便开始准备,最近都运上城墙,应该足够了。大人特别交待的滚油、粪汁,也已齐备。”
东西是足够的,但真正一旦开始攻城战,能够镇定使用的人能有多少,这才是秦县丞所担心的。好在这些蛮人耀武扬威,却并无打造攻城器械的意思,大约最多也就是强攻城门,这样的话防守会容易许多。
自那日得知妖蛮联军攻打西凤关的消息之后,叶行远就下令将四门都以石头堵死,禁绝内外进出,大概已经是做好了与城偕亡的准备。
“你觉得我们能守几日?”叶行远看秦县丞苍白的脸色,微微一笑,语气轻松的问道。
秦县丞苦笑,城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蛮人骑兵,黑压压的一片,已经开始造成恐慌,如果没有叶行远在此弹压,那些军户士兵和城中选出来的勇壮,大约一两日都撑不过去。
就算是众志成城,戮力抵抗,在力量上的绝对差距面前,琼关县单薄的城墙只怕也支撑不了几日。
他叹息道:“下官就算是再乐观的想,咱们最多也不过能撑上五七日。”
守城的物资、粮草并不匮乏,虽然不能说富余,但支撑上大半个月肯定是够的。秦县丞却明白此次守城的关键,并不在于物资,而在于人力。
军户的这些戍卒,并没有经过什么真正的阵仗,或许前几日可以凭着血气之勇支撑。但一旦出现伤亡,恐慌就会不断的蔓延,只怕几日之后就会全无斗志,城破也就在旦夕之间了。
叶行远沉吟道:“五七日么?那只怕还是不够,本官想来,咱们至少要守满半个月,才能够等到援兵。”
秦县丞目瞪口呆,苦笑望着叶行远道:“县尊到现在还未死心么?别说半个月,就算是一个月,西凤关也不可能派来一兵一卒吧?”
叶行远摇头道:“既然有十万妖蛮进攻,西凤关自然不会调兵,但既然边关告急,京中必会派军援酒救,不可能坐视不理。”
秦县丞眼睛一亮,但旋即又废然叹气,“京中路途遥远,就算第一时间点兵援救,也是远水解不得近渴。”
他知道叶行远得皇帝宠幸,或许京中亦有后招,但琼关县与京师实在太远了,想救都来不及。
叶行远笑道:“京中援兵,乃是为西凤关而来,应对十万妖蛮,那自然得准备充分。本官琢磨着光是点谁挂帅之事,金殿上就得吵上个几天,哪有那么快的。”
自隆平帝登基以来,每逢战事,是以文官为帅还是勋贵领军,都会引起上纲上线的大讨论。文官说勋贵领军,易成私军,叵测难控。勋贵又说文官不知军事,胡乱指挥,难免丧师辱国。
总要争得不亦乐乎,最后实在拖不下去,才会在各方妥协之下定下元帅人选。等到从京中点兵出发,那时候琼关县大概已经灰飞烟灭。
秦县丞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也知道要拖那么久,那还指望什么京中的援兵?便无奈道:“下官已决心随同大人赴死,只难如大人这般从容,还须养气修行才是。”
叶行远大笑道:“何出此丧气之言?本官觉得咱们还可以抢救一下,京师援兵固然是没法指望,但既然出了紧急军情,京中必然下令省内与邻省调兵援救。
这些乌合之众当然破不得十万妖蛮,不过去西凤关咱们琼关县是必经之地,他们若怕军法问责,一月之内是必然要赶到此地的,退了这千余蛮骑,应该不难吧?”
秦县丞愁眉苦脸道:“大人所言甚是,不过咱们也守不到一个月。”
叶行远目光闪烁,面色从容道:“是么?坚守一月固然不易,不过总得尽力而为才是。”
最乐观的估计,是省城的援兵半月能至,叶行远是坚信能够守到半个月的,但是半个月以上,真的要看天意。
他抬眼望去,地平线上的蛮骑已经连成一线,搅动着尘埃。半天浮云蔽日,天色都为之黯淡下来,黄昏将至。
当夜,李夫人来访。对于她能够越墙而入这件事,叶行远并不惊讶,此女本身颇有异能,何况又得了叶行远手令,等同于斥候,不会受守城军士的阻拦。
他估算着,李夫人也该来了。便笑道:“没想到还没去子衍墓守城,这琼关县要先守一次,这算是事先练习么?只可惜要是这一次守不住,本官大约也就没机会再入子衍墓了。”
这一次可说是叶行远遭遇的最大危机,之前虽难,毕竟还没有那么严重的性命之危。但现在蛮骑围城,稍一不慎就是殒身之患,最关键的是还没有什么投机取巧的办法可以逃过。
李夫人正色施礼道:“大人心怀黎民百姓,独撑危局,贱妾深敬之。只恨消息晚了一步,我不能提早识破朝中阴谋,害得大人陷入此等境地......”
叶行远不在乎的摇了摇手,“这些都不必说了,如今唯一可想,便是靠着琼关县撑到援兵到来。你们姚家原本就在塞外,必有手段,说不得要借用一二。”
这也是叶行远手上的一张牌,他这几日殚精竭虑,就是在考虑极限情况下的守城,姚家的力量当然不能不用。
李夫人点头道:“这个自然,蛮人之中油鼎部、月支部我家俱有联络,只可惜潜入剑门的以乃速干部骑兵为主力,我们难以操控,不过亦有少数油鼎蛮骑入剑门。我已派人召集,必要时可让他们反戈一击。”
叶行远大喜,“油鼎部蛮骑大约有多少人?”
李夫人面露苦色,黯然道:“约莫有二三十人。”
二三十人对于千余骑来说微不足道,想要有什么大用是不可能了。不过叶行远已经心满意足,满不在乎笑道:“已经足够了,有这一支奇兵,我至少能多守城三日。”
李夫人见他面对死局尚且面不改色,心中更为钦佩,感叹道:“大人真乃天命之人也!如此人杰,怎会殒身在此小城之中?”
她屏息片刻,又道:“除此之外,大人最大的倚仗还是在子衍墓中。今日此来,正是要与大人商量。”




仙官 第三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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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行远脑中灵光一闪,笑道:“你的意思是说,若是我能在蛮骑合围之前入子衍墓,得其认可,获守城之妙。当前之困局,便不在话下?”
他略略思索,摇头叹息道:“只可惜如今已经错过这个机会,大敌当前,哪有这个余裕?”
天下间以守城闻名的统帅,三千年来子衍至少也能排进三甲。他虽不以武勇见长,攻城野战也没听说有什么建树。然则守土从来不失,以至于后世处于守势的名将,都会在战前祭拜子衍,以求保佑。
要是叶行远的时间更充裕些,在妖蛮攻击之前先去子衍墓取了宝物,或许就能在学得子衍的秘法。就算只得子衍本事的十之二三,应对这千余蛮骑攻城,必可再多几分把握。
但这只能说是理想,子衍的考验究竟是否为苦渡城之围,叶行远都尚且不能确定,至于自己能否通过考验,更是心里没底。在此兵临城下之际,哪里会有此侥幸之念。
李夫人认真道:“不然,与高华君死于乡中不同,子衍功业不凡,又是战殁于阵前,时人便有不少笔记记载他落葬之时盛况。其中至少有一部失传的《子衍子兵法》陪葬,传闻其中详述守城三十六秘法,可当百万雄兵。
子衍本想以之传世,但临死之前,又悟圣人教诲妙谛,知兵者不祥,此兵书非到出世之时。便藏于墓中,以待后世有缘之人。”
听李夫人一说,叶行远也想起来历史上似有记载。后世梁朝大将孟光追亡逐北,封狼居胥时曾路过子衍墓,还曾在墓前拜祭,求取这本兵书。
子衍之灵当时现身,言道孟将军攻必克,战必取,不必学这守城之法,故而未曾得传——这段故事记载在《梁书·孟光列传》中,乃是不折不扣的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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