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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随轻风去
“你是说......蜀王意图不轨?”青妃口无遮拦,此地并无外人,她也没必要隐晦。
叶行远一惊,赶紧关上了窗户,“噤声!此事你知我知,不可宣之于口。否则在蜀中一地,只怕是千难万险。”
蜀王的低调和隐忍,已经有了枭雄的特质。叶行远的身份再特殊,要是因为涉及这种谋逆大事,蜀王可绝不会心慈手软。
青妃若有所悟,又道:“若是如此,那那位知县夫人之死,似乎便有了原因。”
慈圣寺案中一大疑点,便是前山阴知县赵子正夫人之死。官眷到寺中进香,原属寻常,然则在寺中出了意外,这却启人疑窦。
寺中淫僧怎会如此色胆包天,敢对官眷动手?怎么看都像是杀鸡儆猴——但若只是刑事案,如此行事显得有些丧心病狂,但若是政治案,那就无论如何底线都不过分了。
“你是说,那位赵知县也发现了不妥之处?”叶行远觉得很有可能,“那我倒要查查这位赵知县后来去向何处,我只怕他凶多吉少......”
这事只要交给陆十一娘去办即可,叶行远唤来了陆十一娘,让她尽快查清赵子正的去向。翌日一早,便赶到锦衣卫的据点,突击审讯霍典吏。
霍典吏被一群人绑了,黑布蒙头,丢在空房中一夜。他目不能视物,又饥又渴。初时还呼喝威胁恳求,后来也知没有效果,便只一声不吭,蜷缩在墙角,到也算硬气。
叶行远抵达的时候,瞧见的正是这场面。
“把他绑绳松了,本官要审他。”叶行远在堂前坐了。吩咐一声。霍典吏身子一震,显然是已经听出了叶行远的声音。
左右上前,粗鲁地讲霍典吏手上绳索扯去,留下几道青紫淤痕。
霍典吏默不作声,慢慢摘下头上黑布,转头盯着叶行远,强自镇定道:“叶大人,你将我绑到此地。这可不是按察使司的规矩,你就不怕我家大人上奏一本,参你私设公堂胡作妄为么?”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怂。纵然叶行远是按察使司五品佥事,也可能拿住了他构陷的证据,但是想私设公堂,那还万万不成。
叶行远漫不经心道:“本官今日并不是以按察使司佥事的身份来审你,你莫要想差了。”
霍典吏冷笑,“大人不是按察使司佥事,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拿官署吏员?难道是以状元郎的身份么?”
“大胆!”陆十一娘怒喝一声,在他膝弯用力一踢,“还不跪下,锦衣卫问案,你也敢强嘴?”
锦衣卫?霍典吏一脸懵逼。叶行远什么时候勾搭上锦衣卫了?他明明是科举出身,堂堂状元,又怎会是皇帝亲兵中人?
叶行远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腰牌,在霍典吏面前一晃,“本官锦衣卫百户叶行远,今日拘拿天州府典吏霍甲戌,查问毒杀犯人,构陷朝廷命官事。
事实俱在,证据确凿。霍典吏,你认不认罪?”
霍典吏如遭雷殛,额头冷汗顿时涔涔而下。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料到叶行远居然还有这么一重要命的身份,锦衣卫杀人破家,谁敢去惹他?
再退一步想,有着状元身份的锦衣卫来蜀中做什么?他要查什么大案要案,才用的着来这偏远之地?
霍典吏越想越是心惊。他是蜀中本地人,又在公门之中,蜀中的情况虽然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有自己的猜测。如果...锦衣卫真是奔着那件大事来的,那可真是腥风血雨,人头落地!
他想到此处腿就软了,伏倒在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刚才还有几分镇定自若的气度,现在与三木之下的小民,也没什么区别。
叶行远很满意锦衣卫身份的威慑力,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语气便柔和了些,“霍典吏,你不要害怕。你派人毒杀按察使司调来的犯人,又勾结苟书办运尸回衙门,想要构陷本官,此事苟书办已经招了。
我料你区区小吏,也绝不敢这般胆大,必有幕后主使之人。你从实招来,本官或可以为你找一条生路。”
霍典吏面色惨白,连连磕头道:“小人一时犯了糊涂,只是嗔怪大人勤于公事,惹得我们刑房诸多麻烦。这才与苟书办商量,想要与大人开个玩笑,请大人恕罪。”
到了这时候抵死不认毫无意义,但若说招出背后的人来,只有死得更快更惨。
于是只能自己背这个黑锅,但霍典吏又不能说对,我就是要坑你——最后就不伦不类说了个开玩笑。
叶行远抿了一口茶水,淡然道:“看来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十一娘,用刑吧。”
作为一个读书人,叶行远还是很反对肉刑,但是对有些贱人,非得让他们吃点苦头,才知道天高地厚。
霍典吏仍然磕头如捣蒜,却没有开口求饶。叶行远也懒得多说,就静静地看着陆十一娘带几个人将他拖了出去,不过片刻,隔壁房中就传来杀猪般的惨嚎声。
“大人!我招了!我全招了!求大人停了刑吧!”刚才还咬牙坚持的霍典吏,这刑罚一动,立刻哭爹娇娘,表示愿招。
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那是真不知道疼。霍典吏在府衙刑房任职,也见过无数次打板子的场面,心中还常讥笑这些所谓江洋大盗不够硬朗,没想到轮到自己身上,只一板子下去便忍耐不住,屎尿齐流。
“叉回来。”叶行远暗笑。你说这又是何必,要是刚才好好招供,那也不必受这皮肉之苦。
他从容问道:“霍典吏,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想清楚了,好好回答。”
霍典吏忍着痛,夹紧了腿,跪倒在地,陈述道:“小人霍甲戌,实是受了童知府的指使。这才给送去按察使司的犯人口中灌了毒药,但凡一打杀威棒,便会毒发身亡。
我又勾连按察使司衙门的书办苟小久,令他以运尸掩埋为名,将犯人尸体送回天州府衙门。然后以叶大人动用私刑,瘐毙犯人为由,参大人一本,以阻挠大人继续查慈圣寺案。”
叶行远点头道:“那么说来,慈圣寺案中必有蹊跷,所以童知府才会有戒心,设此毒计来害我。”
霍典吏腿肚子发软,又磕头道:“慈圣寺案确有内情,不过其中猫腻,实非小人所能知,大人明鉴!”
他害怕挨打,赶紧提前哀求。这结果倒在叶行远意料之中,不过他也不信霍典吏什么都不知道,便又问道:“你身为童知府近人,既然知道慈圣寺案有内情,想必也有自己的揣摩,不如说说你所知所猜测。”
霍典吏哪敢多言,苦着脸道:“大人恕罪,小人哪有胆子妄言上官的不是?”
叶行远不屑道:“只是让你说说猜测,怎么,你还敢对本官有所隐瞒么?”
这哪儿敢?要再隐瞒,只怕屁股还得受苦。霍典吏咬了咬牙,涕泣道:“以小人揣测,这慈圣寺必与天州府中诸位官宦公子有关,只怕童知府之子亦牵涉其中......”
原来还有这种同盟?叶行远精神一振,又找到了一个突破点。





仙官 第三百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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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州府官场风气不好,连带着衙内们也胡闹得紧。叶行远派锦衣卫略作调查,便知道一众衙内们有个天府会,据说算是天州府中的高级圈子,一般人根本就没法参与进去活动。
叶行远初到天州府的时候,也曾收到过天府会的请柬,当时他没放在心上,亦未回复。以他的年纪而论,与这般衙内倒是相当,只是功业和修养不可同日而语。
衙内们找他大约不过是想附庸风雅,但叶行远若与他们混在一处,那是自降身价。
“巡抚莫大人幼子莫振乾,布政使刘大人二公子刘起成,童知府之子童鸣......这天府会还真是一网打尽,把天州府中的顶级衙内都归类其中。”叶行远很快就拿到了天府会的名册,越看越是摇头。
陆十一娘道:“其实如今各地官府,都是如此,明面上不好过多交往,都是通过家眷子女传递消息。官太太有梅花会之类,衙内亦有其会,听说内宅小姐都有会社。”
人心不古!叶行远摇头,这些东西官僚集团都无师自通,放之四海而皆准。他们通过这种私下的会社结成联盟,形成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地方上也就为所欲为。
陆十一娘继续道:“天府会处于蜀中之地,无人管束,行事更加肆无忌惮。调查所知,这天州府中青楼产业,至少八成背后都有这天府会的影子,尤其是最大的听香小筑,股东更全是天府会中人,便是童公子出面站台。
身为官宦子弟,居然操持此等贱业,真是不怕丑!”
叶行远慢慢翻着卷宗,“平日他们便是在听香小筑中聚会么?”
陆十一娘点头,“他们平日无事,都在听香小筑蔷薇院中消磨时光。”
叶行远一拍折扇,笑道:“这些衙内倒是清闲,对他们不好如对霍典吏那般下手。十一娘,你可愿陪本官去听香小筑一探究竟?”
他现在发现身边缺个长随,就如隆平帝身边保柱、安公公这等人物,身边都是女子,有时候出门到底不方便。青妃不用说,身为阴神,无法抛头露面,李夫人是寡妇,更不便同行。
所以也只能逮着这位女下属死命用了,好在陆十一娘任劳任怨,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还是逛青楼,都随叫随到,总算也暂时填补空缺。
叶行远这个锦衣卫百户的年资也快满了,他既然是隆平帝前挂了号的,再升个副千户应该顺理成章,到时候倒要记得提拔这个下属,也不枉费她一番辛苦。
陆十一娘自然满口答应,便改换装束,扮作男装僮仆,随着叶行远同行。
叶行远自己也换了微服,扮作个富家公子模样,他毕竟年轻,卸下纱帽官服,整个人的气质便为之一变,若不是熟悉他样貌之人,还真未必认得出他乃是堂堂五品官员。
如今叶行远尚且未及弱冠,一表人才。连陆十一娘都不禁心底暗赞大人长得好俊,不知将来哪家闺阁小姐有幸,能与叶行远结为伉俪。
殊不知这时候也正有人在操心叶行远的婚事。当朝状元郎,长得好又才气纵横,更年纪轻轻就建功立业,本来就是极好的招婿对象。只是因为叶行远将朝中几位掌控实权的大学士得罪了个遍,这才一直无人提起。
如今他到了蜀中,自然有人蠢蠢欲动。
蜀中巡抚莫宗相已经年过五旬,本来他是蜀中最高的行政长官。除了军务不能插手之外,其余可说大权独揽,他为人手腕高明,又擅揽权,布政使刘敬、按察使王百龄都得让他几分。
然而今日他在后衙待客,却客客气气,甚至可以说有点卑躬屈膝,来人提及状元郎、如今蜀中按察使司佥事叶行远的婚事,他便有些尴尬。
“据下官所知,叶状元并未成婚,家中亦不曾定亲。他为京中诸位大佬厌弃,家中又无父母操持,这婚事至今空悬。”堂堂一省巡抚,不得不去关注一个五品官员的婚事,莫巡抚心中甚为不快。
“那好极了!”来人是个年纪四旬左右的中年人,眼角已经有了深刻的皱纹,声音尖细。听莫巡抚说完,拍掌大笑道:“那就要麻烦莫大人作伐,为我家郡主找个好归宿了。”
“这......”莫巡抚有些犹豫,压低了声音问道:“牟长史,这叶行远到底根脚不明,为人又如泥鳅一般滑不留手,便是朝中诸位大学士也无一人能将他掌控。
王爷的意思,是真要拉拢于他?即使如此,也不必搭上郡主的终身大事。”
来人正是南浔州蜀王府的长史,姓牟,自小便跟随蜀王姬继深身边,可说是王府心腹。他叹一口气道:“莫大人的忧虑,王爷岂会不知?只是郡主......”
牟长史环顾左右,苦笑道:“郡主迷恋叶状元之才,几乎是非卿不嫁,已经与王爷和王妃闹了好几回了。王爷怕实在不成话,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莫巡抚哑然。他也是读书人,明确知道叶行远诗文的杀伤力,当初他读到叶行远的边塞诗,都不由只觉汗毛直竖,胸中涌起无限豪情壮志——当然对于这些官场老油子来说,这种感触也不过是一瞬间事罢了。
但对于年轻人来说,尤其是女子,因其才学而倾心,简直再正常不过。莫巡抚若有女儿,两人立场又不是尖锐对立的话,他也愿意将女儿嫁给这等才子。
“郡主从小就是刁蛮的脾气,王爷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宠溺非常,如今也是无奈。”牟长史无可奈何。
莫巡抚稍一犹豫,还是劝道:“只是最近叶行远正在追查慈圣寺一案,下官看他有些执念,若是他坏了王爷大事,只怕这么婚事未必妥贴。”
天州府内的动向,莫巡抚也算了如指掌,他冷眼旁观叶行远与童知府争斗,却并未出手。但若是慈圣寺的盖子被揭开,那整个蜀中官场都要被牵连,这他可不能坐视不理。
万一那时候叶行远成了蜀王府未婚的郡马,这也让人难办。
牟长史蹙眉道:“怎么慈圣寺一案,还未结案么?不是早就报了秋后处斩,哪里还有什么首尾?”
莫巡抚道:“此事要怪王老匹夫与咱们对着干,将这事拖延出了麻烦。按察使司衙门确实有复核之权,叶行远已提了几次天州府大牢中的犯人去审,童知府与他已斗了几场。
以叶行远的才智,必然能发现其中不妥之处。天州府诸人,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牟长史站起身来,焦急地踱了几步,“这可如何是好?王爷再三叮咛,慈圣寺一案,一定要办成铁案。你们怎么就不上心?
要是真被叶行远翻出了什么事,你叫王爷如何自处?”
莫巡抚惶急,连忙请罪道:“此事本已尘埃落定,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叶行远来。不过智禅和尚已失了神智,其余犯人都不知真相,应该还是无妨的。”
按说叶行远如果发现有什么线索指向蜀王府,那按照官场上的规矩,当然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此人为官,素来都不讲什么规矩,也就是摸不透他的行事逻辑,这才是莫巡抚担心的地方。
牟长史思索了一番,又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暂时勾留天州几日,且看叶状元之行径。只要慈圣寺之事不起波澜,咱们就按原定计划,请大人从中说和。”
莫巡抚也只能答应,“下官定当尽力而为。”
蜀王有一子一女,世子二十余岁,郡主却未满十八,平日最得蜀王宠爱,任性的名声都传到了天州府。谁都知道若能娶了这位天潢贵胄,至少在这蜀中之地可说是一步登天,但一般人还是无福消受。
莫巡抚一直听说郡主肆意妄为,甚至会女扮男装,离家出走。这种事还不止发生了一次,想来蜀王也是实在无奈,才会发出这个指令。
实际上......蜀王不只是无奈,更是大发雷霆。
因为郡主姬静芝这会儿早已不在南浔州蜀王府邸,而是正在通往天州府的官道上。早在半月之前,她便已经易容改貌,离家出走。
“绛雪,走快点儿!看见天州府城墙了!咱们紧紧赶两步,还来得及到城中吃午饭。”郡主兴致勃勃,脚步轻快。
她的丫环绛雪做小厮打扮,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愁眉苦脸道:“郡主,我实在走不动了,咱们再歇一会儿......”
姬静芝大急,连忙捂住了她口,“早跟你说什么来着?不准叫我郡主,你得叫我大少爷!到了城内,可千万不要喊错了!”
绛雪忙点头道:“是是是,大少爷,是小人记错了,哪有什么郡主?只有游学天州的姬少爷。”
姬静芝大喜,傲然点头道:“本少爷还有秀才功名,这一节可万万不可忘记。”
她身为郡主,本有天生的诸种神通,但是要她耍举人的呼风唤雨却万万不能,只能以皇家的“金口玉言”神通冒充“清心圣音”,假冒个秀才或可勉强不被人识破。
她们俩进了城门,这也是郡主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头回进天州城,什么都觉得新鲜,四处转悠。只见一间大院挂着“听香小筑”的招牌,姬静芝笑道:“这名字风雅,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用膳吧!”




仙官 第三百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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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行远抵达听香小筑的时候,正是午间。他见此地莺莺燕燕,红墙绿柳,虽比不得京师的青楼雅致大气,但也别有一番风味。门口有个半老徐娘,正爽脆地招呼着客人。
便颔首道:“久闻蜀中女子泼辣豪爽,这勾栏之地亦有特色,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那门口招揽生意的老鸨听叶行远评价,噗嗤一笑,知他是外地人,或者还是个雏儿,便上前来请道:“公子可是第一次来咱们听香小筑?可有相熟的姑娘?若是没有,我为公子介绍几个美人,包你满意。”
叶行远故作迟疑道:“这...小可乃是读书人,这流连秦楼楚馆,有违圣人之教。若是让家中知晓,只怕有些挂碍。”
果然是个雏儿,老鸨笑道:“你只是来见识一番,哪里又会有人知晓传出去?读书人难道就不逛青楼了?当今状元叶行远尚有‘十年一觉江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之诗句,公子怎可不效仿先贤?”
这游戏之作都传到蜀中了啊!叶行远苦笑,被人用自己的诗来劝自己逛窑子,这也是难得的际遇。
便顺水推舟道:“既然状元都这么说,想必这青楼之中,亦有圣人学问在。十一,那咱们就进去看看。”
他是扮演个书呆子,陆十一娘心中暗笑,假装劝阻道:“公子,老爷要是知道你逛窑子,会要剥了你的皮!”
老鸨大急,心道好不容易拉拢客人,这年轻公子已经意动,可千万不要被小书童误了事。便呵斥道:“你个小小僮仆懂得什么?莫要胡说八道,我们这里是高档场所。”
她又对叶行远一脸媚笑道:“公子请里面坐,我去叫姑娘来招呼。”
叶行远听她声音腻得如要滴下水来,心中只觉得腻歪,便赶紧昂首进门,四处打量。
听香小筑是天州府最大的青楼,但以格调而论,远远不如京城。叶行远在京城中见花魁锦织姑娘的园子,一点儿都没有风尘气息,倒像是大户人家居所,这才引得一群浮浪子弟整日聚集门前。
而此地虽然规模庞大,但一看便知道是妓寨,风**子与醉醺醺的公子哥儿随处打情骂俏,颇为不成体统。
“蜀中之地,便喜欢这个调调儿,毕竟不若京城都是文人,这里招待的客人,还是以商人与当地财主居多。”陆十一娘低声在叶行远耳边向他解释。
入境随俗,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经营风格,叶行远也不以为异。
早有龟奴迎了上来,引着他们两人到了一处雅座,叶行远却蹙眉道:“这里喧嚣了些,可有僻静单独的院子?”
龟奴连连点头道:“有有有!我听香小筑有四处独院,蔷薇、梧桐、丁香、芭蕉。除了蔷薇院早有人定了之外,其余三院都空着,若是公子手头宽裕,自可定上一个院落。”
叶行远咳嗽一声,陆十一娘会意,便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拍在那龟奴面前,“我家公子有的是钱,当然要选最好的院子,蔷薇院怎么就不能定?”
龟奴见了银子两眼放光,但听对方想要蔷薇院,又有些为难道:“公子想去蔷薇院倒也不难,只是如今院中有客人。一来要这些客人同意,二来也怕公子嫌太吵闹。”
叶行远不动声色问道:“蔷薇院中,不知是哪家公子?”
问到这个,龟奴便挺直了腰,颇为自豪道:“今日招待的是童知府家公子与他的好友,他们正在院中举行诗会,若是公子有意,我可去向童公子请示,不过这赏钱......”
叶行远挑眉道:“既然是本地知府公子,在下自当去拜会,诗会亦是雅事,既然适逢其会,岂能错过?十一,赏银子。”
陆十一娘哼了一声,又拍了一锭银子给那龟奴,龟奴方才心满意足问道:“不知公子名姓,我去蔷薇院也好为公子通传一声。”
叶行远早就捏造好了假名,与他说了,龟奴便退下去回禀童衙内。
陆十一娘笑道:“果然这童衙内平日便在听香小筑风流快活,也不知道他爹是如何教他。”
叶行远道:“蜀中风流之地,年轻人到此哪里能把持得住?他们纨绔倒也罢了,只怕在这青楼之地秘密结社,安知搞些什么龌龊勾当,才是令人生厌。”
年轻人能把持得住的,不就是大人您么?陆十一娘这一点是极为佩服叶行远的。他到现在尚未成亲,也没有随身服侍的丫环,与那位寡妇李夫人虽然行止略显亲密,但也绝无苟且——这一点作为锦衣卫小旗还是能看得清楚。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叶行远都可以说是个正人君子,不近女色。这等年纪,这等意志力岂是等闲?这也是为什么陆十一娘对他颇具厚望的原因。
叶行远自己心里清楚,他其实也就是个普通人,并不见得能抵挡女色诱惑。但是无奈有个九世童身,还真不能随随便便给破了,只能时时以圣人教诲提醒压制,把脑中的弦绷紧。
不一会儿龟奴前来回报,说童公子已经同意了,就请来两人进去。
叶行远自报的身份是定湖豪商,家中有家财万贯,自己是个读书人——这种身份为青楼最喜。商家出身,家教没有读书世家那么严格,手头又阔绰,床头一掷千金。在青楼被人骗尽余财的,往往都是这种人。
童鸣正自在蔷薇院中快活,听那龟奴说来了个肥羊,那也便不介意引入。他招呼一众同伴道:“一会儿要来一个羊祜,大家不要客气,狠狠宰他,方显咱们蜀中衙内的本事。”
除了他之外,吴同知之子吴昭亦在列,他长得与乃父神似,獐头鼠目,神情猥琐。听童鸣这么说便笑道:“这几日正自手头紧,边有人送上门来,果然出门听闻喜鹊叫,好事连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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