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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随轻风去

    刘敦心中早下了决定,咬牙点头道:“只求能与翠芝和霞儿相守,从此之后,没有刘家的刘敦了。”

    说出这句话时,刘敦大义凛然,仿佛是引颈就戮似的,脑海中不断幻想起故事里那些顾全大局、舍己为人的牺牲者。

    叶行远哭笑不得,这场景,这口气,倒是显得自己像个大反派。好像以前看过的小说故事里面,有反派逼着主角入赘的故事

    心里吐槽归吐槽,但这确实是姐姐的婚姻问题最好解决办法,叶行远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姐姐叶翠芝对刘敦只是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感情基础还是有的,外甥女霞儿也需要父亲。关键是刘敦性子软弱,没了父母撑腰,连姐姐都能拿捏住他,所以收到叶家之后应该不会出问题。

    当下叶行远就去找叶翠芝商量,叶翠芝那天听小弟说起此事之后,虽然不大抱希望,但心里毕竟也有了盘算。当下也不用考虑太多时间,直接点头答应了。而外甥女霞儿懂事,很思念父亲,听说有这办法也是拍手叫好。

    既然都没有异议,叶行远也挺高兴,便找来两族主事,干净利落的签了文书,让刘敦入赘叶家,从此与刘家再无瓜葛。刘公刘婆表面上哭天抹泪,心里怎么想的不得而知。

    叶翠芝刘敦两人本已成过亲,连女儿都生了,入赘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因此也没有另行操办。只是叶行远出钱,购下了叶家邻居房舍,给姐姐姐夫一家三口作为新房。

    莫娘子全程目击,大有感慨,她悄悄对叶行远道:“果然天朝乃是礼仪之邦,人类这些规矩真是了得,原以为只有出嫁从夫,却还有这种招赘习俗。相公若是在中原实在混不下去,不如入赘了我青丘狐国,我肯定不会亏待了你。”

    你想多了!叶行远连忙斩钉截铁的拒绝,免得莫娘子又起什么古怪念头。

    “姓氏传之父祖,岂可轻易更易?何况赘婿地位低微,不能为官。我这姐夫是本身才具有限,在县内为皂隶已经是他的福分,所以入赘也不回妨害他的前程。而我是堂堂读书人,将来要走功名大道,谁敢让我入赘,谁就是我叶行远不共戴天的仇人!”

    赘婿不得科考,那就是绝了读书仕进之路。刘敦原来不读书,那自然无所谓,可叶行远却不相同。断人上进之路,如杀人父母,要是换成别人敢对他说这种话,他可真是会当场翻脸的。

    莫娘子悻悻然道:“人家不过只是说说,相公何必如此认真。”

    叶行远知她脾气,也不在意,又问道:“已经过了好几天,上面应该快有人来,你也该避一避了。”

    算算日子,周知县失踪已经超过七八日,消息早就到了省城府城,府城之中已经派人过来暂时署理县务,省城的调查人员也该快到县里了吧?莫娘子再恋栈不去,恐怕真要引起怀疑。

    莫娘子更不高兴,“你便是要赶人家走?我偏偏不走,你能奈我何?”

    叶行远如今在县中威名赫赫,能止小儿夜啼,但对这狐狸精确实是没办法,只能随她。好在也知道莫娘子识得大体,总不至于坏他的事,比欧阳紫玉还稍微让人放心一点儿。

    又过一日,消息传来,说省城派来按察使司佥事范平,已经抵达汉江府,不日便要来归阳县,调查周知县失踪事宜。

    这回是真货来了?叶行远听欧阳举人转告,也是啼笑皆非,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莫娘子扮成范佥事赶走了周知县,如今真的范佥事来了,却不知该如何收场。

    “此前范佥事微服私访事,本县不少读书人都知道,只怕是瞒不住的。若是其他人来此,或许不会追究此事,但他亲自抵达,又怎会不管,我们得想个法子遮掩过去才行。”欧阳举人想到这点,赶紧与叶行远商量,怎么弥补这个漏洞。

    不说别人,就说那丁举人,他可是亲眼见过范佥事与叶行远同行,然后又在自家打跑了周知县。

    如今真范佥事来了,丁举人不去主动举报就不错了!但凡范佥事有所垂询,肯定是一吐为快,不会有丝毫保留。说不定还要添油加醋,坑叶行远一把。

    “这确实是个麻烦啊!”叶行远叹道,怎么也得找个说法糊弄过去。否则的话这件事从头到尾疑点重重,叫真范佥事如何能够相信他的证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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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死无对证
    年终岁尾,小雪,归阳县的气氛还是那么诡异,全然没有过往新年的喜庆和热闹。n∈n∈,

    本省提刑按察使司正五品佥事分巡道范平,自府城而至归阳县,入住县公馆。这回来的绝对是真货,不但仪仗俱全,听说还特意带了高手保护。

    毕竟归阳县知县周文理突然失踪,传说是被武力攻击后赶跑的,范佥事总要考虑到自身的安全。虽然他是五品官员,有比周知县强大的神通庇护,但还是多带几个高手使用,以策万全。

    范佥事的到来,暂时中止了小县城的沸沸流言。叶行远迟迟不“举事”,如今又有大官来到县中坐镇,看上去叶行远不可能再动手了。

    那是说明之前的谣言是假百姓们猜测不已,都对真相充满了好奇,这件事从头到尾充满了诡异,实在猜不出名堂。

    事件主角叶行远随着欧阳举人,作为县中士绅的代表,第一时间便到县公馆去拜见范佥事。之前的假范大人事件,叶行远总是需要解释一下的。

    范佥事表现得颇为礼贤下士,听到通报,便立即请欧阳举人和叶行远进去,在偏厅接待。而叶行远进了偏厅,跟随欧阳举人见礼完毕后,便偷眼去看范佥事。

    只见他面容平整,双目有神,行事干练,与莫娘子所化当真是毫无二致。只能暗自佩服狐狸精变化的惟妙惟肖,不愧是骗子专业户。

    “归阳县近期风波频频,你们秘密上报之事又匪夷所思,省里几位老大人都拿不定主意,所以委派本官紧急到此查访。”范佥事说话开门见山,并没有打官腔,先是摆明了自己的来意。“不过本官听闻,似乎在此之前,还有人假冒本官,号称微服私访,可有此事”

    范佥事的目光盯着叶行远,毕竟之前假范大人与叶行远同行之事,有许多人证,这事抵赖不掉。

    叶行远躬身道:“此事在下也是捉摸不透,那人手持按察使司牙牌,欧阳前辈也曾验过不假。这样我们方才信了他。然后在下仰慕大人,便陪同他在县里走动。

    后来那人携同在下面见周知县,言语之间又突然指周知县乃是妖怪。在下惊愕难当。其后周知县当真使出妖术,与那人厮打,后来双双遁去,不知所踪。”

    这番话是叶行远与欧阳举人推敲之后,觉得没什么破绽的说法,顺便也把自己摘清。一股脑把责任都推到假冒范佥事的莫娘子身上反正无人知晓莫娘子。就让她背这个黑锅也无妨。

    假周知县逃走以后,见过莫娘子变化真身的只有刘敦一人。而刘敦现在被招赘入叶家,已经完全是自己人。叶行远说两个假官员双双遁去。绝没有别人能拆穿他。

    “原来如此”范佥事点头,并没有责怪叶行远:“若真相确如你所说,那人虽然冒充本官。其罪非小,但若周知县真是妖怪假冒,他或许也算是个义士了。你随同而行,也是被人蒙骗,非你之罪。”

    范佥事笑眯眯的甚为和蔼,欧阳举人听范大人说话油滑,像是个老官油子,反而放心了些。他害怕的,其实是周知县这种不讲规矩的新起酷吏,至于范佥事这种人,地方士绅惯会打交道。

    如此欧阳举人便笑道:“多谢大人谅解大人实在辛苦了,新年佳节尚不得安宁,冒风雪来我们这偏远小县办事。本县士绅已备下薄宴,为大人接风洗尘。”

    快过年时出差,而且是查个大案,就算一切顺利,范佥事的正月也耽误归阳县了,那地方士绅自然要多表表心意。

    范佥事大笑,“且不忙吃酒,兹事体大,本官务必要仔细访查。你们也明白,这知县竟然是妖怪的事,实在非同小可,若无真凭实据,本官也不敢随便定案,所以只能谨慎行事。”

    欧阳举人点头道:“这是自然,大人尽管细查,若有需要地方士绅出力处,尽管吩咐便是。”

    周知县跑掉后,欧阳举人知道厉害,立刻便知会了县丞等人,封了县衙与周知县的住处。以免被人抹去周知县身为妖怪留下的痕迹,到时候说不清楚。

    范佥事初到县中,就算只是虚应故事,总得去县衙查看,等这件事有了一个初步的结果,才能放心。

    叶行远也觉得是这么一个道理,现在都是他空口白话说周知县是妖怪,毕竟没有直接证据。虽然欧阳举人能相信他,但范大人方面要将此事办成铁案,自然要找到能说得过去的证据才行,情理上没有只听他叶行远一面之词的道理。

    “如此就要劳烦大人辛苦,还在下清白了。”叶行远也向范佥事道谢,准备随着欧阳举人一起告辞出来。就在这时候,厅外庭院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我要见佥事大人我有重大民情上报不但事关大人安危,还关系到归阳一县百姓的死活,求大人一见”

    嘶哑的吼声连绵不绝,欧阳举人与叶行远浑身一震,他们非常熟悉这个声音,分明就是受了重伤的黄典吏两人不禁对视一眼,这姓黄的都半死不活了,怎么还有精神出来搞风搞雨

    也是那黄典吏多行不义必自毙,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目无法纪、无法无天、身份超脱的欧阳紫玉,结果欧阳大小姐一剑斩了他的右臂,让他重伤引退。

    而叶行远本来想着他所受报应也算差不多,就懒得再去落井下石,没想到他倒耐不住寂寞,居然还要折腾虽然不知道黄典吏喊的是什么意思,但叶行远明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范佥事眉头微微皱起,苦笑道:“本官乃风宪官,不好拒绝民情。”又转头吩咐护卫,“叫外面的人进来,不要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护卫领命出去,片刻后便将已经独臂的黄典吏带进来。几日不见,或许是因为少了一只手还失血过多,黄典吏更显得枯萎干瘦,面色铁青而狰狞。

    进门后就分别狠狠瞪了欧阳举人和叶行远一眼,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是恨谁更多一些。然后对范大人禀报道:“小人乃县衙文房典吏黄清,如今已是残疾之人,本不敢冒犯大人官威。

    只因县中有重大情况,又有人只手遮天,妄图颠倒是非,小人实气不过。又恐大人失了计较,被人蒙蔽或者又遭人暗害,这才到此泣血以告,求大人作主”

    黄典吏跪在地上,他身体尚未恢复,中气不足,但说话还是顺畅,而且一环扣一环,不愧是老公门。

    “哦”范佥事有些惊愕,又问道:“你要禀报什么情况尽管说来,本官在此,无人敢与你为难。”

    叶行远也看着黄典吏,心中有几分好奇。这人向来阴狠狡猾,不知嘴里会说出些什么来其实只要有周知县是妖怪假冒这个事实,他就能够稳坐钓鱼台,此时只想听听黄典吏如何构陷。

    黄典吏磕头道:“多谢青天大老爷,今日小人前来,非为别事,便是为了指控叶行远勾结妖怪,假冒大人,袭杀本县周县尊,形同杀官造反之不法事”

    我靠叶行远早料到黄典吏说不出什么好话,但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把“杀官造反”这种罪名扣到他脑袋上。不过仔细想了想,黄典吏果然是其毒如蛇,这一口咬得还真狠

    叶行远这几日在县中能够逍遥自在,一方面是因为欧阳举人等一干士绅的庇护,他本身也是秀才身份,没人敢在证据不足的时候对他无礼。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周知县跑得无影无踪,死无对证。

    但黄典吏这话却狠了,他一口咬死叶行远杀官造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似乎也能够说得通,而且同样也是死无对证,或者说不好证伪。

    叶行远当然能够矢口否认,虽然没有证据能够将他入罪,但好像也没证据能说黄典吏是诬告。

    欧阳举人大怒,“姓黄的你休要胡言乱语,叶行远堂堂秀才,府试案首,前程远大,岂能行此大恶之事”

    黄典吏反唇相讥,“欧阳老爷你可不要偏帮。周县尊堂堂二甲进士,你们也敢污蔑成妖怪,他一个秀才为什么就做不出这种事”

    欧阳举人并非能言善辩之人,一时语塞。黄典吏的逻辑与他们是一样的,你既然能够提出一个知县是妖怪的匪夷所思解释,那我自然也能控诉一个秀才杀官造反,大家现在都没有证据,岂不是都凭一张嘴

    叶行远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开口道:“黄典吏,你此言之意,便是与我们赌气了信口雌黄,污蔑读书人可是大罪。周知县是妖怪之事,县衙之中必有线索,一旦查实,你可就要连坐”

    黄典吏不理叶行远,只向范佥事不住磕头,涕泣道:“大人明鉴小人愿以身家性命担保”

    看来黄典吏也是破釜沉舟了,就是拼着命也要来咬你一口,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对这种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人,叶行远一时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范佥事沉默半晌,似乎甚是忧愁,他思忖了一阵,又转头向叶行远道:“既然有本县吏员如此举报,本官也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叶公子虽然有本县士绅作保,但此事纷繁难明,确有嫌疑。本官想着,叶公子暂时扣押在县衙之中,等待查明真相,本官再还你清白,将你释放可好”

    他倒是用着商量的口吻,表情仍然是笑眯眯的,叶行远却是感觉到一阵寒意,大事不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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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针锋相对
    范佥事话说的客气,办事可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光听一面之词,就要扣押叶行远。这实在出乎叶行远意料之外。不像是要秉公查办的路数。

    叶行远有嫌疑,当然没错,但一来他有全县士绅作保,二来本身也是秀才,身负天机。若无铁证,一般情况下哪怕是大案,衙门都不会轻易收押的,这是读书人享有的优待,即所谓刑不上大夫。

    当初叶行远在花魁会上损毁转轮珠,龙宫都不曾想过通过官方来收押他一个童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现在范佥事却是要违反一般的惯例,开口扣押叶行远,拘束一个秀才的人身自由,这不能不让人多想。

    叶行远多了想这么一点,忽然从记忆里翻出一些东西。

    周知县当初手段厉害,有恃无恐,士绅们之前虽然没有公开撕破脸上书弹劾,但私下也早有运作,从官方渠道上却丝毫奈何不得这妖怪知县。

    而周知县自己在言语之中,也透露过他在省里有后台,至少也是庇护者。当然,这是在省里大人物们不知道周知县是妖怪的前提下。

    毫无疑问,酷吏不好当,如果没有厉害根脚,很容易就被人扳倒了。不过为周知县撑腰的大人们,只怕都没想到这周知县居然是个妖怪吧?

    随后叶行远又想深了一层,范佥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不是本能的偏向于黄典吏的控诉?归阳县知县失踪,这事情肯定是遮盖不住,但事情的性质如何,那可就很微妙了。

    如果按照叶行远的说法,周知县是妖怪,那上头很多官员只怕都逃不了一个失察之责。

    再想得人心险恶一些,周知县任期已有两年多,似乎刻意与省里有过交往,寻求过支持。

    如果确认了假周知县是妖怪,那朝廷肯定要继续深查,然后呢?

    省里曾经为周知县撑腰的大人们肯定要被牵连出来,为假冒妖怪的知县撑腰,这种罪名谁愿意承担?

    但如果这件事变成了单纯的秀才袭击知县,事情虽然依旧骇人听闻,但这就是个人罪行,而不是组织错误。要知道捂盖子是官场老传统,对于省里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事不如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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