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与你共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临渊鱼儿
齐俨盯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助理的汇报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才结束,齐俨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刚想上楼洗个澡,茶几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本市号码。
手机停了又响。
齐俨皱眉接通。
“你好,请问是阮眠的家长吗?”
他的语气顿了一下,“……我是。”
“你好,”那边又很快说,“我是阮眠的美术老师。”
“先恭喜……”一通场面话后,“另外,有件事我想和您谈谈……”
“这周六?”齐俨却抓住了他前面话里的重点。
“是的,绘画比赛的颁奖仪式将在本周六举行。”
怪不得她那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齐俨轻声笑了下,“麻烦把地址告诉我。”
赵老师报了一串地址后,又继续绕回原先的话题,“阮眠是我见过的在作画上最有天分的孩子,我真心希望……”
他看得出她很喜欢画画,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再画了,生怕错过这么一棵好苗子,这才从她班主任那里找来了家长的联系方式,准备和她的家长沟通一下。
结束通话后,齐俨轻叹了一口气,从茶几上摸到烟盒,取了一根烟出来,低头点上,猩红色的小点在指间明明灭灭,他眯起狭长的双眼,缓缓吐出一口白烟。
时间如白马过隙,周六如约而至。
阮眠提前半个小时来到市文化中心,刚进入大门,便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电视台的新闻车,工作人员正陆续从上面下来。
她走到约定地点和赵老师碰面,他旁边还有几个学校领导,一行人正有说有笑。
她和其他一起获奖的同学走过去,站着听他们说了一会话,就准备入场了。
会场很大,灯光明亮,座位上几乎坐满了人。
阮眠四处找潘婷婷的身影,根本找不到。
等大家都入座,主持人在惯例开场白后,开始公布颁奖会议议程,接着是长达一个小时的领导轮番讲话。
终于进入了大部分人最关注的颁奖环节。
优秀奖人数较多,为了节约时间,主持人请各个学校派学生代表在会议结束后到后台领,直接从三等奖颁起。
闪光灯不停地亮起来……
很快,连二等奖的奖项也颁完了。
接着是一等奖。
台上站着三个学生,每个人有五分钟的时间发表感言,主持人妙语连珠,把气氛炒得极热,顺利把这环节结束。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是颁奖仪式的最终部分、松了一口气准备离席时,主持人激动的声音又通过麦克风传了出来,“下面颁发的是特等奖奖项。”
底下议论纷纷,“怎么之前没有听说还有特等奖啊?”
大屏幕上,一片深沉的蓝色仿佛瀑布般慢慢流下来,不一会儿终于露出完整的面目。
“特等奖获奖作品——《繁星》。”主持人似乎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激动,音量提高了不少,“恭喜特等奖的获得者,z中十七班阮眠。”
z中的领导齐齐站起来带头鼓掌。
热烈的掌声里,夹杂着不少的质疑声,“这是画吗?没有在开玩笑吧?”
“是啊是啊!”有人大声附和,“这明明是一张照片!”
“这是绘画比赛吧?拿照片来充数,这是觉得大家都瞎了眼吗?”
不断地有人质疑,阮眠的手心生出了一层微汗。
从来没有人这样画过油画,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方式对不对……
旁边的空位上忽然有人坐了下来,她深深地低着头。
手背突然被人轻碰了一下,接着有微凉的温度渗进手心,她震惊地去看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她又睁大眼睛去看他的脸,整个人呆呆的,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男人微微一笑,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不用担心,等他们知道这是一幅画,一幅真正的画,所有的质疑都会消失。”
后排有个女生还在不满地发表抗议,“这不公平!随便拿张照片来参赛就能得到特等奖,真是太可笑了,我不服气!”
“就是就是!”很多人的声音在附和她,像潮水一样一**涌过来。
可阮眠再也听不到了,她只听得到旁边这个男人的声音,只听得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带给她这么多的惊喜。
她紧张的心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二十一章
场面开始有些失控。
“请大家安静一下!”
原先还游刃有余的主持人此时吼得声嘶力竭,可底下的观众情绪越发高涨,难以安抚,他整了整歪掉的领结,用力清了清喉咙,“请大家……”
这时,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从左侧走上会场,随手从媒体台上拿了一只麦克风,沉稳有力的声音在整个会场回荡,“我很高兴看到大家是这种反应。”
不少人认出他来。
这是省美协的主席,知名印象派画家赵毅,在画坛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是这次市绘画比赛的特邀评委。
“能请大家给我几分钟时间吗?”
喧闹开始慢慢被驱逐出去,不一会儿台下就安静下来。
“谢谢大家。”赵毅郑重地弯腰鞠了一躬,“我刚刚在下面,听到大家最多的疑问是,凭什么一张照片可以参加绘画比赛,甚至获得特等奖。”
有其他学校的带队老师站起来,“这种怪事之前闻所未闻,希望赵主席能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赵毅点点头,温和的目光扫视全场,“如果我说,这是一幅画呢?”
时间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震惊、惊愕、不敢置信都被压抑着,无声发酵着,直到再也压不住,如火山爆发般释放了出来。
“什么?!我刚刚没有幻听吧,这是一幅画?”
“这怎么可能是画呢?分明就是照片!”
也有人义愤填膺,“怎么能把油画画成这个样子,这简直是侮辱艺术!”
……
赵毅并没有去阻止大家宣泄内心的情绪,安静地在台上站了十分钟,等他们都平静了下来,这才重新开口,“开始看到这幅作品的时候,我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我进入画坛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画油画,而且对方还是个只有十八岁的小姑娘。”
“一幅画最重要的是意境,没有意境的画是死的画,就算画法再新奇,可它失了意境,便不能成其为一幅好画,所以当时我毫不犹豫就把这幅作品从名单里剔除了出去。”
赵毅又笑了笑,“可当我晚上回家,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我一闭上眼,脑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那片星空。”
“德国哲学家康德说,这世上唯有两样东西使我深深地震撼,一是头顶浩瀚的星空,二是人们内心崇高的道德法则。我想自己大概也是被那片不一样的星空迷住了……艺术是宽容的,欢迎各种各样的表现形式,任何一种风格都应该得到尊重。”
“下面请作画者上来和大家聊一聊吧,”赵毅又鞠了一躬,笑意温煦,“说实话,我也挺想认识一下这个小姑娘。”
“去吧。”
耳边忽然拂过一阵温热,阮眠点点头,松开男人的手起身,一步步地往台上走去。
摄影机从她身影出现的那瞬间就开始跟拍。
“感谢赵主席为我们答疑,”主持人拿着话筒走过来,他已经重新找回自己的气场,“哇,没想到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果然是画如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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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刚刚那位带队老师又站了起来,“我能说几句话吗?”
不等主持人回答,他已经激动地开始说了,“我认为这幅画不是没有意境的,它表面上虽然用了极端写实的独特手法,可实际上,当我看着它的时候,我想起了很多美好的事,又仿佛能感觉到一片繁星落在眼前,它是那么真实,又是那么虚无缥缈。”
“它的每一条线条,每一颗星星都是意境……”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转身看向观众席,“大家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有人跟着说,“之前我情绪起伏很大,可当认真去看这幅画的时候,我的内心突然变得很平静……”
很多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他们好像也有类似的感受。
主持人趁机把话题抢了过来,“我想问一下,阮眠你是怎么想到要画这样一幅画的?”
镜头慢慢推进,将那个站在台中央的纤细身影细致地圈了进来。
阮眠的目光轻轻从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脸上扫过,最后在角落的某个地方定住,她看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唇边渐渐浮现清浅笑意。
只要他还在,那么一切就无所畏惧。
“因为我看不清这个世界,所以我想把它画清楚。”
主持人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脑中阵阵空白,唯有那道轻柔却坚定的声音在回荡,忽然就忘记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齐俨心里也有不小的触动,他望着台上的人,眼神开始慢慢变得温柔起来。
小姑娘从来都是柔软纤弱的,他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如此的自信之色,她注定是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
可他知道她的心结,大概一时难解。
他走神间,阮眠已经发表完感言,再抬头看去的时候,领导正给她颁奖,这一流程结束,颁奖会也接近尾声了。
主持人照着台本念了一通话后,又号召所有的获奖者重新上台合影留念,其他人陆续退场。
阮眠一身白裙站在最中间,笑靥如花,微弱的“咔嚓”一声,这个画面被齐俨收进手机里。
合完影,阮眠拿着证书和奖金从台上下来,她是真的很开心,眉眼里都是笑意,“我们走吧。”
齐俨点点头,跟在她后面走出去。
“接下来要去哪里?”
阮眠想了想,现在时间还早,不怎么想回家,何况家里没人。
明天就是十一国庆,阮眠有三天的假期,应浩东人已经有好多天不见踪影了,那母子俩听说回老家去了,连保姆都放了假。
她哪里都不想去,她只想和他待在一起。
欣喜之后,阮眠才想起来某些事,疑惑地问,“你今天不是和人有约了吗?”
该不会特地推掉了过来看她领奖的吧?
这个猜测让她又是窃喜又是愧疚。
齐俨“嗯”一声,看了看手表,“希望还赶得及。”
“如果接下来没什么安排的话,陪我去个地方?”
“好啊。”
不过这是要去哪里?
司机把车子开出市中心,视野渐渐开阔起来,阮眠从车窗看出去,能看到一片广阔的荷塘,这个季节荷花已经谢了,只有一些残叶铺在水面上,映着熠熠阳光,又像重获了生机一般。
她侧过头,“我们要去见史密斯先生?”
当时印象太深刻,这个名字她听过一次就记得了。
齐俨抵唇笑了下,算是默认。
“阮眠。”
“嗯?”
“这次你想要什么奖励?”他刻意压低声音。
阮眠根本受不了这种酥软的无力感,心不在焉地“唔”了一声,“其实,你来了……就可以了。”
他为什么会来已经不重要了,总之这个人神通广大,总有办法知道,最重要的是他来了。
这对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奖励,再也不需要别的什么了。
正午阳光丰沛,阮眠膝头也笼着一团,她伸手去握,手心里暖融融的,惬意地眯起眼。
开心得想唱歌,可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唱歌会跑调,跑得很厉害那种。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男人的侧脸隐在一片光影里,可舒展的修长双腿可以看出他此时的心情也不错,“如果你喜欢的东西,遭受了别人的质疑,那么还要不要继续下去呢?”
齐俨一听就明白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对那种超写实的画法感到迷茫罢了。
“如果不继续下去,”他看向她,黑幽的眼底有笑意,“这个叫阮眠的女孩会像大部分普通人一样,顺利考上大学,恋爱、工作、成家、生子,她大概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和母亲,也会有一份平淡温馨的生活。”
“如果继续下去,”他语气顿了顿,“那么这世上很可能会多一个超现实主义画家阮眠。”
超现实主义画家?
阮眠的胸口砰砰直跳,心动极了。
“可她照样可以是很好的妻子和母亲,她在平凡和伟大间游走,她会被很多很多的人知道……”
“所以,”他的笑意微敛,目光专注,“你会选择哪个?”
“你觉得我应该选哪个?”她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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