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仙

    那只符笔，笔杆长六寸，通体光润，应该是某种玉石材料。至于笔毫，呈乳白色，李慕然曾在典籍中看到过，元符宗的符笔笔毫，多是由宗门圈养的白尾灵猿的细毛制成的。

    而符墨是鲜红色的粉末，遇水即化，是用青牛之血和朱砂矿末混合炼制而成。

    符纸符笔符墨，都是特殊炼制之物，蕴含灵性，非世俗凡品可以替代。

    白天修炼进展太过缓慢，李慕然索性便用这时间练习绘制元气符所需的符文。

    这一星元气符的确不太复杂，只有一个“气”字符字、一段固定元气的咒文，外加一个简单的封印即可。

    以李慕然多年勤奋修炼打下的坚实基础，半日时间就将这并不复杂的一字一咒一印练习熟练。

    不过，这仅仅是用普通纸笔做的练习，真正制符时，会遇到多大的困难，他却无从得知，也只有到了真正的实践时，才有深刻体会。

    李慕然忽然想到：“对于其他弟子而言，元气修炼不易，用来制符的确十分可惜。但是，我在夜间修炼的元气，反正到了天亮时就会自行消散，不如用来制符，也不算是白白修炼一场！”

    想到这里，李慕然又有些兴奋起来。他在夜里修炼的元气十分充裕，应该足以用来炼制元气符。而且，这些元气反正天亮时就会消失，不用白不用，不用来制符简直就是白白浪费。

    想来想去，李慕然都觉得此法十分可行，在找到适合的方法、能将夜间修炼的元气留在体内之前，趁这些元气尚未消失，用其制作元气符，似乎正是最有效率的方式！

    毕竟李慕然反复查证过，那些元气本身没有问题，用来制符，应该也不会有大碍。

    而且，紫霞道人随时都有可能返回宗门。如果在他回来时，李慕然能献出一张自己亲手绘制出的元气符，便足以证明自己并非庸才，因此而留在宗门的可能性会更大。

    既然要制作元气符，那便要仔细准备一番。制符不能一蹴而就，需要一步一步的练习，一点一滴的进步。

    李慕然分析一番后，觉得符笔反正是可以一直用的，符墨的量也相对充足，足够画上数十张符箓，实在不够，还可以向其他师兄弟借用少许；只有符纸是限制材料，一共只有十张，画一次就少一张，无论成败。

    所以，李慕然在将符文练习熟练后，并没有急于制符，而是用符笔、符墨，在普通白纸上作符。

    这样画出的符，自然没有丝毫效果；但是却能让李慕然熟悉符笔和符墨的使用，以免在真正制符时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纰漏。

    第二日夜间，李慕然打坐吐纳了一个时辰，体内的元气已经饱和。

    李慕然取出一只小碟，撒上一些符墨粉，再从一只葫芦中到处少许清水，勾兑均匀。

    葫芦中的清水，是他从数十里外的一口灵泉中打来的灵泉水。据说这种灵泉水本身也有少许灵性，用灵泉水来融化符墨，比起普通的泉水要稍好一些。

    虽然这种效果也是微乎其微，但对于一向要求甚高、不放过任何细节的李慕然而言，却十分重视。为此花费几个时辰来回奔波，也不辞辛劳。换作其他弟子，纵然知道这一点，也未必会去取灵泉水。

    符墨调匀，李慕然铺开一张符纸，抽出符笔，蘸上半满的符墨，静心凝神，开始作符。

    从破笔的第一画开始，李慕然就感受到真正制符与练习时的巨大差异。随着他每一笔画出，不但下笔如遇千丝万缕纠缠，阻力越来越大；而且他体内的元气，也随着这些符文的画出而渐渐流逝，转移到符纸中来。

    好在李慕然基础雄厚，手力眼力心力均是上乘，加上如今他体内元气澎湃，所以也算是较为顺利。

    片刻后，一个笔画繁杂的符字“气”字绘制出来，此字跃然纸面，蕴含气息不俗；李慕然符笔不停，围绕着这个“气”字，继续画出一段咒文。

    这段固元咒本身并不算特别复杂，不会绘制之际，李慕然感觉到体内的元气更加快速的通过符笔流入符纸中，显然，这咒文正是一星元气符的关键。

    咒文画了一大半，忽然间冒出一股强大吸力，贪婪的吸收着符笔中流出的元气，李慕然一时间准备不足，法力调动不够迅捷，让这股元气中断了那么片刻。

    虽然只是一个小疏忽，却让这次制符功亏一篑，符纸也自燃焚毁。

    “清风师兄说元气符的制作，关键在于体内法力的调动，的确如此！”李慕然心中暗道，倒也并不沮丧。

    这种细节，只有真正实践过才会懂得，一次失败，就当是汲取经验。

    虽然制符失败，但李慕然发觉，体内的元气已经消耗了小半之多。他休息了一会，然后平静心神，再次打坐修炼，等体内元气充裕后，继续制作元气符。

    这一次，他在画符的同时，不断促动体内元气向符笔处涌来，元气磅礴，制符起来也举重若轻。

    可是没想到，由于他过于急促的调动元气，导致咒文在某一笔上因元气过于强烈而出现偏移，最终还是制符失败。

    这一星元气符虽然是最简单、最基础的符箓，但制作起来，还相当不容易！除了打下扎实基础、熟练掌握符文的绘制外，元气调动太缓慢不行，太急促也同样不行。

    李慕然并不气馁，休息一会便继续打坐制符，终于在天明前的第三次制符时，成功的画出一张一星元气符。

    连夜的辛苦，让李慕然休息了一整个白天，用过晚饭后，他继续修炼、制符。

    李慕然算了算，制作一张元气符，需要耗费相当多的法力。在夜间，他的修炼速度奇快，一共可以制作三到四次元气符。

    “十张符纸，岂不是三个夜晚就全部用完？”李慕然暗道，“清风师兄说成为正式弟子一年后，每个月要上交五张一星元气符，似乎也不是很难！”

    对于李慕然而言，的确不难。在画出第一张元气符后，剩下的制符更是水到渠成，十分顺利，三个夜晚，十张符纸，他一共成功画出了七张一星元气符。

    然而，对于其他弟子而言，恐怕就相当不容易了。资质和修为一般的弟子，往往要辛辛苦苦修炼二三日，才能有足够的元气制作一张一星元气符；五张一星元气符，几乎要十天半个月的修行；万一期间失手几次，花费的代价就更高！

    有了这几张元气符后，李慕然终于有了一点底气。这么快就能制作出元气符，而且成功率不算太低，足以证明自己在制符上有扎实的基础和一定的天赋。如果那紫霞师叔对自己没有什么偏见，看在这几张元气符的份上，多半也会收自己为徒，从而让自己能够继续留在宗门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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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紫霞道人
    数日后，少数几名弟子已经成功制作出一星元气符，立刻拿出来炫耀一番，好不得意，倒也引来不少羡慕的眼神。身怀七张元气符的李慕然，得知此事笑而不语，并没有声张的打算。

    半月后的某一日，李慕然正在屋中打坐。

    虽然白日里修炼的速度很慢，但却聊胜于无，而且白日里修炼出的元气，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所以李慕然仍然坚持着修行，只是在晚饭前休息几个时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打断，他收起功法，打开门，见到了一脸紧张的木离。

    “木师弟，何事如此慌张？”李慕然诧异的问道。

    木离气喘吁吁的说道：“赵师兄，我刚打听到，紫霞师叔已经返回了宗门！”

    “这么快！”李慕然心中一凛，但也没有多少慌张，毕竟他怀中有几张元气符。

    李慕然问道：“这么说来，我等立刻就要前去拜见，求他老人家收徒？”

    木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听清风师兄说，紫霞师叔出了一点意外，好像受了伤，接下来要闭关修养，大概要一个月的功夫。收徒之事，等紫霞师叔出关后再议。”

    “我知道此事后，立刻跑来通知赵师兄，好让赵师兄有所准备！”

    李慕然点了点头，他看到木离浑身大汗淋漓，显然是奔了不短的一段路，心下颇为感激。

    “多谢木师弟！”李慕然说道：“其实我倒是有所准备，相信能打动紫霞师叔。不知木师弟是否也有所应对？要知道，一个月的时间太短，即便在这期间刻苦修炼，修为也难以有明显提升。”

    木离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答道：“办法我正在想，但一时间还没有什么好主意。”

    李慕然心念一动，说道：“如果木师弟信得过我，把你的那几张符纸交给我！”

    “符纸？赵师兄要制符么？我先前试了两次，都失败了，而且浪费好多修炼不易的元气，所以不敢再试，还剩下八张，都交给赵师兄吧！”木离二话不说，从怀中摸出一个油布包裹的锦囊，从中取出几张整齐叠放的符纸，悉数交给李慕然。

    对于这些开光不久的弟子而言，这几张符纸就是最宝贵的东西，所以一直贴身带着。

    “我去通知其他几个师兄弟，好让他们也有所准备！”木离双手一拱、便欲离去。

    “且慢！”李慕然喊住了木离，眉头一皱的说道：“木师弟，你可知道，你去通知其他师兄弟，意味着什么？”

    “赵师兄此言何意？”木离睁大双目，一副困惑不解的神色。

    李慕然淡淡的说道：“紫霞师叔就算真的打算收徒，多半也不会将我等全部收下，自然而然的，就会在我等之中，选出最优秀的两三人。你早点通知那些师兄弟，就让他们早一点做好准备，他们的机会就会更大一些，而你的机会，就会更小。到头来，吃亏的反而是你！”

    木离一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慕然继续说道：“在你这种情形下，很多人为求达到自己目的，不惜暗中使出种种伎俩、对付同门，以求能脱颖而出。你不去耍这些手段，已经相当难得，没必要特意去帮助你的竞争对手——包括我在内。”

    这番话，必是有一定阅历者才能看破，如今从一个少年口中说出，的确不常见，木离闻言，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在木离看来，这个赵无名赵师兄平日里沉默寡言，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的确饱含深意。

    片刻后，木离微笑说道：“多谢赵师兄指点！我明白赵师兄的意思，不过，我还是打算去通知那些师兄弟。仙路渺渺，不是每个人都有机缘接触。即使我自己不得仙缘，能看着其他师兄弟继续修行，也同样欣慰和高兴。”

    李慕然点了点头，颇为钦佩的说道：“你能这么想，当真是难能可贵！不过，我虽然不屑于玩弄阴谋诡计，但也不没有你这样的情怀，我就不陪你去了。”

    木离随即告辞，李慕然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其他几位师弟能否打动紫霞师叔、留在宗门，那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和能力；不过这个木离木师弟，李慕然却要帮他一把。

    不为别的，就为那一饭之恩以及那难得一见的侠义心肠！

    李慕然身为旁听弟子、没有师门，倒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这段时间内，他是闲人一个，没有杂事在身，也没有师命效力，所以可以一心一意的修炼。

    他的勤奋在此时体现出来，他每日清晨和上午，都要一直练功。午后会入睡，到了晚饭前醒来；用过晚饭后，又一直修炼下去。每日十二个时辰，他有**个时辰都在修行。而别人正沉入梦乡之际，却是他修炼的最热火朝天的时候。

    李慕然发现，夜间修炼的天地元气虽然不能长久的存于体内，但却可以趁其消散前，用来冲穴通脉。

    人体内的奇经八脉，并非其他经脉那样畅通无阻，而是被各种凡尘杂质不同程度的堵塞；冲穴通脉，本身就是一个以天地元气洗涤肉身、净化杂质的过程。这个过程中，有时候让人舒适的飘飘欲仙，有时候却痛苦不堪，如万蚁噬身。

    虽然众弟子都明知要提升修为，这点痛楚是在所难免；可是面对这难以忍受的痛苦，这些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少年们，难免会有些退缩。能一直咬紧牙关、从不间断修行的，也仅有少数人而已。

    一个月后，李慕然等几名旁听弟子果然接到通知，要去紫霞峰上，拜见紫霞道人。

    “木师弟，你可准备好了？”路上，李慕然向木离问道。

    木离有些担忧的说道：“倒是准备了一件东西，就是不知道是否能入紫霞师叔法眼。”

    李慕然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交给木离，说道：“没关系，如果不行的话，把这锦囊中的符箓呈给师叔，他老人家说不定就会收你为徒！”

    木离一愣，打开锦囊一看，赫然见到叠放整齐的一叠元气符，数一数，共有七张。

    “这些，都是赵师兄画的？”木离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相信。

    李慕然含笑点了点头，算是承认：“前几年的辛苦打下的基础，总算没有白费。八张符纸，我失手了一次，得到七张元气符。你能拥有七张元气符，在众弟子当中，应该算是佼佼者了！”

    木离大为感动，他喃喃说道：“制作这么多元气符，那要花费多少元气啊！赵师兄修炼不易，为了师弟花费这么多心血，师弟实在愧不敢当！这些元气符赵师兄都拿走吧，我留下一张便可，能画出一张元气符，都可以向紫霞师叔交代！”

    李慕然一摆手，说道：“过了眼前这关再说，万一紫霞师叔眼界甚高，对弟子要求极严，恐怕不是一张元气符能解决的！”

    李慕然坚决不肯收回符箓，木离只好将其收起，颇为感激。

    翻过几座山峰后，进入紫霞观的山门，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片规模不小、但有些古旧的道观前。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就立于道观门前，正是清风子。

    “见过清风师兄！”李慕然二人急忙行礼。

    “二位师弟请入大殿中等候，师父不多久便会来到。”清风子淡淡的吩咐一声，指引二人步入大殿。

    大殿里空荡荡的，格外安静，这让二人心中不免都更加紧张起来。

    不多久，其余几名旁听弟子也陆续来到这里，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几丝不安和担忧。

    众弟子默默的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有轻轻的脚步声从内殿传来。

    随即，一名四十来岁、颌下留着黑色长须的中年男子走到大殿主座前，向众弟子微微一笑：

    “你等就是掌门师兄提到的那几名旁听弟子？”

    众弟子立刻醒悟，急忙向中年人躬身参拜：“弟子拜见紫霞师叔！”

    李慕然注意到，这个紫霞师叔，虽号称道人，却没有做道士打扮，衣着更像是一个中年书生。他也面带微笑，但与掌门苍霞道人那慈祥可亲的笑容不同，这紫霞师叔的笑容中，却透露出几分不怒自威的庄严。

    紫霞道人脸色有些苍白，与之前他曾经受伤的传闻不谋而合，也不知刚刚伤愈的他，心情是否会因此受到一些影响，从而左右他收徒的决定。

    “弟子一心向道，求紫霞师叔收为门徒！”众弟子再次拜道，表明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