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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女荣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繁朵

    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正要让小丫鬟退下,那小丫鬟却又道:“夫人的翟衣坏了两处绣纹,尤姐姐问能不能替您补上?”

    宋宜笑闻言蹙眉:“她什么时候又去管浣衣了?”

    这么问时,她心里不大高兴:这奶姐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虽然说看赵妈妈面子,可这样不听说的奶姐,宋宜笑觉得还是早点打发出去算了,免得坏了自己后院的规矩不说,也容易让自己跟乳母之间产生罅隙!

    “回夫人的话,是这样的:尤姐姐近来都不曾去浣衣的地方,是负责浣衣的人发现了绣纹破损,但无力修补,想到尤姐姐有一手好绣活,前去求助,尤姐姐这才托奴婢请示您!”小丫鬟听出她的不悦,忙道,“尤姐姐说夫人您的绣技才叫精妙无双,是以虽然有心为您分忧,却也不敢擅自动手!”

    宋宜笑才做燕国夫人不久,还只有随着诰封圣旨一块赐下的一套翟衣,不及另做出替换的一套来--今天正月初九,贺玉山公主生辰要穿,过几天正月十五,元宵领宴,又要穿。

    所以翟衣出了问题,那是肯定要及时修补的。

    只是这种繁复华丽的礼服,做的时候就很耗功夫,修补可也不容易。

    宋宜笑两世为人,绣技连见多识广的衡山王太妃都为之惊叹,自然能够做到,却不想尤庆春也有这个自信,闻言不免诧异:“她有把握?”

    但小丫鬟还没回答,宋宜笑却已想明白了:“两世以来,我跟芝琴的女红,都是赵妈妈教的。奶姐虽然跟赵妈妈相处时间不多,到底是亲生母女,哪能一点不得指点?”

    想到这里,她忽然没了兴致,目光闪烁片刻,才淡淡道:“她若有把握,便请她帮补一下吧!”

    小丫鬟下去后,宋宜笑转头望向安置芝琴的院落,神情变幻不定,久久无言。

    等外出的简虚白回府后,她才勉强收拾心情,把简离邈的口信转达了,便问:“你说义姐会跟着叔父的人回帝都吗?”

    “我也吃不准!”简虚白皱眉道,“毕竟我跟义姐见得也不多,且也不清楚裴大学士临终前到底有没有告诉义姐,叔父与裴驸马的交情?”

    宋宜笑诧异道:“既然叔父当年曾为裴驸马在娘的府邸里发过火,这样的交情,义姐应该不至于一无所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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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父与裴驸马关系很好,但裴大学士却很不喜欢叔父。”简虚白沉吟了会,才道,“所以大姐才会推测,他只有在临终前交代后事的时候,方会告诉义姐这件往事。如果他当时没有说,或者来不及说,义姐多半是不知道的!”

    “不是还有管事?”宋宜笑心想简离邈那样的风仪谈吐,居然还有人不喜欢他,这可真是奇怪!嘴上则疑惑道,“我瞧裴大管事的年纪,肯定是见过裴驸马的?”

    这位可是受裴荷临终托付幼女的老仆,他说的话,裴幼蕊总该信吧?

    简虚白捏了捏眉心,语气平淡:“当初裴驸马坠马身故后,传出的谣言扯上了娘,你以为他身边的人还能活?不但他身边的人,连裴家好多下人都受了牵累--裴大管事是忠心,但他之前可不是在帝都裴府伺候的,是那阵之后才调回来的!”

    宋宜笑闻言凛然且愕然,半晌才喃喃道:“那还真不知道叔父所派之人此行的结果了!”

    这个话题就这么不了了之。

    到傍晚的时候,尤庆春把修补好的翟衣拿来给宋宜笑过目。

    那两道破损的绣纹位置是在裙摆上,这会拿到跟前,经尤庆春指到地方后,也要仔细看才能看出端倪;若穿在身上,只要自己不说,别人肯定发现不了,足见她手艺。

    “有劳你了!”宋宜笑满意的放下翟衣,命锦熏取了对赤金坠子作为打赏--尤庆春面红耳赤的推辞了几次,到底被锦熏笑嘻嘻的塞进袖子里,这才连声道谢着告退下去。

    宋宜笑让锦熏收好翟衣:“马上又要穿了--等开了年,得赶紧做两身备用的,不然再有今天这样的遭遇,万一来不及补来不及洗,可是麻烦!总不能每次都借大姐的穿罢?”

    今天那两道绣纹,应该是被苏少茉按在雪地里挣扎时弄坏的。

    虽然说这种情况不常遇见,但这种重大场合必须穿的衣物,只有一套实在不够可靠。

    其实册封下来之后,她就应该做个一两套备用了--无奈那时候她得忙着“卧榻养伤”,为了真实可信,自然“顾不上”操心这些琐事;之后又被教导小姑子的任务绊住了脚,一直没想起来;再后小姑子为生日受冷落闹脾气离家出走,她被大姑子拉去占春馆,一住住到将近除夕才回帝都,这时候大家都要过年了,哪里还找得到做衣服的人?!

    昨天要不是大姑子帮忙,宋宜笑在平澜阁收拾完了,就只能穿着常服回明光宫了。

    说这里想起来,吩咐锦熏,“你去库里拿点东西,待会连洗好的翟衣一道送去大姐那里,再代我谢谢大姐!”

    锦熏刚刚领命,栗玉却拿了封帖子进来,道:“夫人,韦家送了帖子来,说正月廿四是曹老夫人的寿辰,请您届时过府喝寿酒!”

    “正月里生辰的人还真不少!”宋宜笑闻言对左右笑道,“千秋节跟玉山公主这已经是两位了,娘是正月廿三,再加外祖母,这会已经四个人了!”

    对栗玉道,“把帖子放到书案上,今儿晚了,明早你们一道拟个礼单我看!”

    曹老夫人的寿辰她也不是头次参加,不过出阁跟没出阁的时候是不一样的--以前跟着亲娘过去吃个酒,带个一两件自己做的绣品,也就是了;现在成了亲可要正经备礼了。

    好在初七那天,她跟简虚白去过韦家拜年,当时也是精心挑了礼物上门的--寿礼跟年礼虽然不一样,在价值与数量上却也可以参考一二。如今又还有近半个月时间,虽然她之前把这事忘了,这会预备起来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把这事交代了下人后,宋宜笑接过锦熏递来的糖水,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两三日时间转眼便过。

    这天晚上,简虚白回房后照例翻起桌上茶碗,提起茶壶--才倾出少许,他便放了下去,抬头看向正坐在妆台前卸着钗环的妻子,语气中难掩兴高采烈:“这里面是茶水了?”

    宋宜笑今日梳的灵蛇髻虽然灵动华丽,但拆的时候也很麻烦,这会正小心翼翼抽着一支支金钗,为了防止勾到头发,她不免全神贯注,闻言竟没意识到丈夫这话里的意思,随口道:“是啊!”

    简虚白望着她背影笑了笑,大步走到她身后,抬手如飞,顷刻之间便将妻子头上的珠花、簪钗摘了个干净!

    动作之利落干脆,速度之迅捷,偏还没拉痛一根头发--他忽然露了这么一手,让宋宜笑不禁怔住!

    但简虚白可不管妻子这会发怔不发怔,他看着妻子满头青丝倾泻而下,握了一把放在鼻端嗅了嗅,旋即大笑出声,猛然打横把她抱起,快步朝帐中走去!

    “早两日戏弄我时的顽皮劲儿呢?”到这时候,宋宜笑自然明白过来了,她这两日虽然调戏了丈夫好几回,到底未经人事,事到临头不免怯场,反而一句调笑的话也说不出来,紧紧抓着丈夫的衣袖,连神情都透出紧张来!

    简虚白看了出来,将她放到榻上后,却不忙下一步,只抓住她手臂,按到她头顶的枕上,俯身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眼眸--片刻后,察觉到宋宜笑整个人都僵硬了,才玩味一笑,低头轻啄了啄她眉心,似笑非笑道,“这会怎么跟木头似的不敢动弹了?嗯?”

    第174章 元宵节

    宋宜笑闻言羞愤交加,想也不想张口就道:“也不知道谁更像木头?这么半晌了,呆呆的看着我动也不动!”

    简虚白微怔,随即大笑着反手扯下帐子:“爱妻这样坦诚,为夫怎可叫你失望?”

    八宝罗帐翩然落下,掩去一室春光。

    巧手匠人以百年紫檀木精心打造的睡榻只微微摇晃,帐内宋宜笑却仿佛身处惊涛骇浪之中。

    无数次潮起潮落后,她已完全昏昏然不辨南北东西,筋疲力尽的攀着丈夫的肩喊停,简虚白却俯首抵住她额,笑意盈盈:“还记得前两日我跟你说的话么?早叫你不要后悔了不是?”

    宋宜笑恍惚忆起,又尴尬又愤然,有气无力的推了他一把,却换来他狂风暴雨般的亲吻。

    唇与齿的激烈交缠中,相贴的肌肤格外敏感,似火焰,似熔岩,滚烫到让人战栗,疼痛到让人畏惧,却也欢愉到让人沉沦--时间与空间在此刻都被遗忘,像整个天地只有这六尺锦帐。

    更像整个天地只有他与她。

    不记过去,

    不问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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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当下--

    他是她的一切,

    她也是他的一切。

    “终究这样了!”虽然说在出阁前就做好了准备,可真正完成从少女到妇人的转变,宋宜笑依然心绪难平。

    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他们理所当然相依相偎,拥有彼此。

    从出阁那天起,她已有这样的准备。

    只是惜别女儿身的怅然若失,与终于真正结发同枕席后的尘埃落定,让她对于未来依然有着始于未知的惶恐。

    生老病死的无可奈何;柴米油盐的分歧与冲突;移情别恋后的反目成仇……

    这一生的韶光这一世的喜怒哀乐,纸上写来不过寥寥数行,却需要以彼此的年华隽刻每一个春夏秋冬的朝朝与暮暮。

    从他们在亲长宾客的见证下,于正堂交拜那一刻起,直至魂归黄泉下。

    今日不知明朝的凡人,又怎能于此刻望见数十年后的风风雨雨?

    所以又怎能不惶恐?

    但也因为今日不知明朝,所以惶恐之中,亦有着隐隐的期待与畅想--雪落屋顶的簌簌声里,室中烛火朦胧且静好,你在帐中,我也在帐中,你在我身侧,我在你怀里。

    此时此景,便对前途又再多惘然,谁又能够免俗,不将心乱如麻,换了脉脉缱绻?

    相比宋宜笑这会的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简虚白却没那么多想法,他微微垂目,静静凝视着怀中的妻子,目光扫过腮侧分明的吻痕后,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愉悦--是的,他此刻的心情很简单,就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从名份,到实质,都拥有了所思所想之后,无比满足的愉悦。

    侧首看向帐外,原本的浓黑,已悄然散去,一缕晨曦静静透过窗棂,温柔撒落满室。

    简虚白迎着它的抚摩,惬意的合上眼。

    ……宋宜笑醒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

    相比她此刻仍旧全身酸软萎靡不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早已衣冠整齐的简虚白却是精神抖擞,顾盼之间目光炯炯,口角含笑,满面春风。

    “饿了么?”他心情很好的亲自伺候妻子梳洗,体贴道,“我中午就叫厨房炖了鸡汤跟燕窝,这会正好可以用!”

    “你中午就起来了?怎么不喊我?”宋宜笑看着窗外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天色,很有掩面的冲动:作为当家主母,居然在没有生病的情况下,睡了一个白天!

    她可以想象今天这个白天,府里私底下都在说些什么!

    说不定连府外都知道了!

    她接下来还能出门吗?!

    简虚白看出她的郁闷,玩味的笑了笑,道:“横竖正月里,又没什么事,吵醒你做什么?”

    --他这会倒是说得冠冕堂皇!

    等宋宜笑收拾好了,两人一块去花厅用过晚饭,简虚白道:“我有几件去年积压下来的公务,得去前头书房处置下,过会就回来。”

    宋宜笑虽然睡了一整天,但这会依然觉得不大舒服,闻言点头:“你去吧!”

    他走之后,她也没心情理会丫鬟们的窃笑,大致问了问今天后院没什么事,叮嘱锦熏常去芝琴那儿看看,也就回房了。

    进内室后,她扑到榻上继续补眠--睡得正香甜时,却被丈夫吻醒。

    睁眼看到他正边俯身与自己亲昵、边迅速宽衣解带,宋宜笑想到昨晚的经历,不禁有点发憷,忙伸手推他肩,告饶道:“我太累了,过两日好么?”

    “乖!”简虚白低头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咬,似笑非笑的道出今天不喊她起来的真正用心,“累的话,白天尽管补觉就是,反正如今还没开印,我不必去衙门--府里的事情里里外外都能顾到!”

    宋宜笑:“……”

    也就是说,我晚上别指望睡了?!

    她自不想依,无奈简虚白装聋作哑,自顾自的放下帐子……

    接下来两三日,宋宜笑都被迫晨昏颠倒--到了元宵前夕,她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明儿元宵赐宴,我若因为去不成丢了脸,我就跟你没完!”

    见妻子动了真怒,简虚白才不太情愿的收敛了些:好歹让她睡了半夜。

    正月十五的早上,宋宜笑看着镜子里疲惫不堪的气色,狠狠剜了眼不远处的罪魁祸首,才在锦熏等人的忍笑里木着脸吩咐:“多敷些胭脂!”

    只是她难得浓妆艳抹,这天入宫后,泛泛之交也还罢了,如清江郡主、谢依人等熟人,都看出端倪,纷纷上来关心:“怎么今儿脂粉这么重?可是近来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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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宜笑强笑着搪塞:“丫鬟新学的妆容,非要我试试!可是不好?早知道就不听她们的了!”

    这理由果然很有用,众人都道:“哪里话?正是艳光照人!只是以前从不见你这样打扮,头回瞧着有些意外罢了。”

    宋宜笑谦逊几句,顺势把话题引到旁处--大家来时都是算好了时辰的,这会没聊一会,有内侍进来禀告说凤驾将至,众人忙都住了话头,各自整理仪容,预备迎驾。

    片刻后,皇后与崔贵妃一左一右搀着太后入殿,蒋贤妃与玉山公主紧随于后,再后面方是其他与宴妃嫔。

    太后命平身后,宋宜笑起身时随意一扫,恰好看到暖淑人--这位前乌桓公主因为位份的缘故,虽然今儿有幸列席,但无论是穿戴还是位置,都不打眼。

    只是她委实风华绝代,低着头缩在角落里,依然让许多目光有意无意的看了过去。

    “那是谁?”宋宜笑听到远远近近好些人都在交头接耳,“宫里什么时候多出这样一位绝色来?瞧打扮位份不高,莫非出身卑微?”

    “这几日雪下得很大,哀家宫里的花木都被压断了许多枝条,想来路也是极难走的。”上首太后却没朝暖淑人扫一眼,坐定之后,目光在殿中逡巡了一圈,便微微含了笑,与左近的年长宗亲寒暄起来,“你们过来的时候可还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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