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女荣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繁朵
何况眼下想把太子拉下台的,可不止赵王一系!
她轻拨着腕上玉镯,道,“莫忘记代国姨母素来直爽,从前崔贵妃就是个例子!大姐是在太后、陛下跟前都极有体面的,可去年腊月里在占春馆,听说我跟魏王夫妇掐了几句,竟也没把握在姨母手里护住我,不得不连夜打发我跟五妹妹避去瑶花院!”
简虚白又说伊王最是怯弱,“倘若代国姨母亲自上门逼迫,咱们这位王舅,可未必撑得住!”
--偏偏代国长公主是女子,又素得显嘉帝宠爱,她行泼妇之举也还罢了,东宫堂堂国之储君,总不能跟她学吧?
“怎么可能忘记姨母?”简虚白闻言失笑道,“魏王那派纯粹就是姨母弄出来的,哪能不看好了她?”
宋宜笑这才释然。
讲到这里,见简虚白没其他话了,揣测他这会心情虽然谈不上好,但也不算恶劣--宋宜笑沉吟片刻,到底把端木老夫人将在下个月初七抵达的事说了出来:“三叔那边说端木家在帝都留有老宅,已经提前派了人来打扫,让我们不必太费心--我原本派人去请教,老夫人到,要不要特别预备些什么?”
简虚白听到这事,原本含笑的眉眼就僵了僵,不像是厌恶,也不像不喜,却有一种骤然背负了什么的沉重感。
他侧了下头,半边脸隐入罗帐的暗影,低垂的长睫掩住眼底情绪,凤眸中一点光芒明灭不定,半晌,才淡淡道:“三叔既然这么说了,咱们就听他的吧!”
宋宜笑抬眼望了丈夫片刻,见他怔怔看着锦被上的绣纹,竟好一会都没察觉到自己的注视,眉尖微蹙,伸过手去,轻轻牵住他袖子,正色道:“这位老夫人到底是什么人?你说你没见过她,怎么提到她就这样不自然?若实在不想跟我说,那我以后就不提--我这么问也没旁的意思,如今太子这边危机未解,实不想你太操心!”
“……你知道我嫡祖母是端木老夫人的胞妹。”简虚白沉默了会,合眼掩住眼中情绪,方道,“她们姐妹都是锦绣堂之后,正经大家闺秀--但咱们祖父当年却是贫家出身,少年时候也不算出挑。所以祖母的父母是不同意祖母下嫁给祖父的,只是却不过祖母坚持,才勉强松口。”
虽然如此,“两位长辈到底心头不喜,是以膝下虽然就两个女儿,但祖母除了端木家嫡女出阁的一份妆奁外,什么都没得到。锦绣堂一脉的积累,在两位长辈百年之后,全给了端木老夫人!”
问题是,“端木老夫人生过三子一女,但除了女儿外,三个儿子都夭折了。而咱们嫡祖母也在不久后过世,所以端木老夫人就说服了祖父,将尚在襁褓的三叔接到膝下,与唯一的亲生女儿一块抚养,以慰丧子丧妹之痛!”
“三叔跟咱们那位表姑青梅竹马,长大之后顺理成章亲上加亲,婚后也是恩爱非常,端木老夫人自然想把锦绣堂的遗泽,留给他们!”
听到这里,宋宜笑已经有些了然:“但三婶没了。”
继女荣华分节阅读303
“是啊,三婶没了,连那位堂哥也没活下来。”简虚白神情复杂道,“三叔当年成亲前就立誓,此生仅三婶一人,无论发生任何情况,绝不续弦也不纳妾--所以当年三婶过世后,端木老夫人顿时不知道该把锦绣堂的积累怎么办了?”
宋宜笑诧异道:“我之前听苏二公子--你不要疑心,是在占春馆时,五妹妹病着那时,问病情时顺带提到的--他说端木家嫡支虽然没男嗣了,但还有分支?为何锦绣堂当年不从分支过继嗣子呢?”
按说越是大户人家越重传承,何况是锦绣端木这种显赫数朝的名门望族?
“这是因为前车之辙的缘故,说起来也是汲取了你娘家的教训!”简虚白沉吟道,“你娘家是百年前六大阀阅之一江南宋之后,嫡支号为江南堂。江南堂在西雍末年时尚有五房人,人丁十分兴盛。其时宋家分支有宋奇者,豪富却无子,与嫡支走得很近,便从嫡支过继了一名庶子为嗣。”
事情到这儿还没什么,“但十几年后,宋奇因病过世,那嗣子宋续却将他产业收拾收拾,重归嫡支--宋奇本是数代单传,没有近亲,寻常关系的族人,谁肯为个死人得罪嫡支?结果就这么着,十几年苦心栽培,家产尽付,最后到底还是孤坟一座,无人继嗣!有这么个吃亏的例子搁那,锦绣堂当年自然不想步其后尘!”
宋宜笑听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江南堂当时也还有些样子吧?行事如此不公,难道不怕天下人笑话吗?”
“这也是有内情的,宋续过继到分支时是西雍末年,他归回嫡支时,却恰好是东雍初年。”简虚白哂道,“简单来讲,当时天下大乱,江南堂由于某些原因,损失惨重,这眼节骨上他带着巨资回归,且出手慷慨--这种情况下,名门望族也是可以装糊涂的!”
知道妻子对宋家没什么感情,他也不讳言了,“说起来当年的六大阀阅,如今也就瑞羽堂卫氏跟扶风堂苏氏还算显赫。其余四姓,燃藜堂刘氏与明沛堂沈氏的败落是因为独木难支;锦绣堂败落是因为没人;江南堂败落却纯粹是因为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宋续!”
因为,“宋续虽然对宋奇不义,宋奇生前的旧部老仆却有许多感念故主之恩的。如果东雍多撑些年的话,这些人兴许心里不服也拿宋续没办法。但东雍统共才四十年不到就亡了国,宋奇的旧部尚有在人世者,趁着兵荒马乱联络歹人,里应外合将江南堂给洗劫一空--偌大望族,仅仅两个十岁不到的童子逃出生天!”
就这么两个小孩子,“能保下江南堂薪火就是天可怜见了,怎么可能不败落?”
宋宜笑忍住吐血的心情,道:“算了,不说这个了--这么说,端木老夫人此来帝都,除了医治风痹外,就是为了找个传人,把锦绣堂的积累传下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觉得丈夫有什么好担心的?
“既然是锦绣堂的积累,那肯定是给有端木家嫡支血脉的人!端木老夫人自己没儿子,外甥也才爹跟三叔,可三叔是她养大的,又是她女婿,她怎么可能不偏心三叔?而你自己以前也说了,三叔在侄子侄女里最疼你--老夫人不传你传谁?”
简虚白张目看了眼妻子:“我好像一直没告诉你,咱们这位姨祖母的夫家?”
不待宋宜笑说话,他平静道,“若在二十一年前,下人禀告时不会说端木老夫人,而是城阳王妃!三婶作为先帝的堂侄女,得先帝钦封仪水郡主。”
宋宜笑脸色一变:“二十一年前……?”
今年,可不正是显嘉二十一年?!
“城阳王太妃,是先帝时申屠贵妃的嫡亲姑母。”简虚白面无表情,“这也是当初端木老夫人要求接三叔到膝下抚养时,祖父不敢不答应的缘故--但皇舅登基后,连异母兄弟姐妹都只伊王一人得幸免,何况申屠贵妃相关之人?”
“城阳王在先帝大行次日即被赐死,合府流放关外!”
“一直到三婶难产去世后,三叔上陈情表,打动了皇舅,城阳王府才得赦免,但也未获允许回帝都--而是被打发去给太祖皇帝陛下守陵!”
“端木老夫人这回来帝都求医,也还是得了皇外祖母的特许!”
“如今里里外外称她一声老夫人,不过是念着她曾经的身份客套罢了!”
“实际上城阳王一脉,目前的景况非常不好!”
昏暗的帐中看不清他此刻神情,只见长睫下的阴影里,亮光明灭不定,语气幽然,“你说,这眼节骨上,她扶病来帝都,是想做什么?”
第203章 袁陆定亲
宋宜笑愣了好一会,才道:“锦绣堂的遗泽再丰厚,但你也说了,端木家到底是败落的。太子这边,不也有个瑞羽堂之后的卫家吗?如今又经钟陵郡王请得顾公出山辅佐--如此算来,就算端木老夫人抵达帝都后不帮太子,也没什么可怕的吧?”
何况,“老夫人既然早先考虑过让三叔接手,不定这回依然向着三叔呢?好歹三叔不但是她养大的,也给他们上过陈情表不是?”
“没那么简单!”简虚白却微微摇头,道,“城阳王当年非常支持申屠贵妃的亲生儿子为储,所以皇舅登基之后,原本是想将城阳王满门抄斩的,是皇舅母跟冀国公念在两家祖上乃世交的份上,出面求情,才改成了仅赐死城阳王一人,余人流放!”
“就连三叔那本陈情表,也是皇舅母在皇外祖母、皇舅面前斡旋,才促成了城阳王一脉的特赦。”
他轻笑了声,“你说,城阳王一脉欠苏家这么大人情,要怎么还?”
宋宜笑正蹙眉深思,却又听他淡淡道,“最要命的是,我却欠这姨祖母一条命,她若帮着苏家,我又该如何自处?”
“你欠她一条命?”宋宜笑不禁愕然,“你不是从来没见过她?!”
“你忘记夜乌膏了?”简虚白薄唇微勾,露出一抹不知道是讥诮还是自嘲的笑,“那一位铁了心要我的命,你以为会给我下寻常的毒么?若无姨祖母派芸姑远赴乌桓,我早就死在那里了!”
宋宜笑顿时想起苏少歌所言,恍然道:“可是昔年名医季去病遗泽?”
见丈夫沉沉颔首,她不禁暗叹一声--这一番恩怨情仇,慢说寻常清官,百年一出的青天也难断啊!倒也难怪听说端木老夫人要来帝都,简虚白连情绪都掩饰不住了!
“我就说嘛!他连婆婆的私事都不瞒我,何况是没见过面的姨祖母?”宋宜笑明了来龙去脉之余,不禁暗想,“看来之前之所以宁可避着我也不告诉我,纯粹是知道跟我说了也没用,不过是多个人操心--提起来还烦得不行!”
她寻思了好久,都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丈夫,最后还是简虚白自己道:“横竖姨祖母还有几日才能到,如你方才之言,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盯着伊王结案,不然拖下去只会越来越乱!”
宋宜笑舒了口气,替他掖了掖被角,轻笑道:“不对,眼下最要紧的是安置--你明儿还得起早去上朝呢!”
--次日一早,宋宜笑起身时天色已明,简虚白自是早已出门。
她梳洗毕,用过了早饭,正要召见已在候见的管事们,栗玉却匆匆而入,禀告道:“外间来了消息,亲家王妃今儿遣人去博陵侯府下定呢!”
继女荣华分节阅读304
“这么快?”宋宜笑闻言微怔,袁雪沛正月里才决定答应韦梦盈提出的结亲,如今正月还没出呢,两边就已经正式下定了,要知道去年年末,陆冠伦才跟韦婵解除婚约来着!
不过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裘漱霞明着提出废太子,储位之争已然激烈,袁雪沛哪里敢拖?”
万一拖下去太子露出颓势,衡山王府可未必肯要袁雪萼了!
宋宜笑与袁雪萼一道长大,如今这位袁姐姐终于定亲,她自然不能怠慢,喊了锦熏跟巧沁代自己去回那些管事,自己则起身回内室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裙,又叫人将早就备好的礼拿上:“去贺袁姐姐!”
她到博陵侯府时,蒋慕葶却先在了,看到她笑道:“怎么样?想不到吧,第一个道贺的被我抢了!”
“没事儿,回头姐姐你定亲时,我争取抢第一个给你贺就是!”宋宜笑看她笑语嫣然的模样,显然已经完全走出魏王悔婚的阴影了,便顺口打趣道,“到时候姐姐可别忘记给我塞个沉甸甸的荷包!”
“都是堂堂国公府的主母了,还稀罕什么荷包?”蒋慕葶闻言霞飞双颊,徉怒着嗔道,“袁妹妹可什么都没给我!”
袁雪萼笑着帮腔:“正是!我不但什么都没给蒋姐姐,反倒是蒋姐姐给了我一对点翠掐丝虫草对簪呢!”
“这是催我拿东西出来了!”宋宜笑边笑边叫月灯把锦匣拿过来,“喏,瞧瞧可还中你意?”
袁雪萼笑嘻嘻的打开,却见锦缎上赫然是一对血玉比目佩,血玉本是极珍贵的玉,比目的雕工也是精湛已极,底下还配了数颗红玛瑙珠,各悬一对五彩攒花宫绦。一看就知道这份礼不但贵重,且是用了心思的。
“我还以为会有绣件呢,谁知道只有宫绦!”袁雪萼早知以自己与宋宜笑的关系,这匣子里的东西肯定不会是寻常之物,但也没想到稀罕到这地步,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惊讶,不过也没有推辞的意思,只含笑道,“倒叫我猜错了!”
“这些日子忙得跟什么似的,哪有工夫做绣件?”宋宜笑也不在意这话,失笑道,“能抽出空来亲手打这四根宫绦,你就知足吧!”
蒋慕葶闻言脱口道:“那到我的时候,你可得绣上一两件做贺礼!你那手艺是真的好,听我娘说,你去年献给衡山王太妃的绣品,足以传家呢!”
“难道蒋姐姐的好日子也定了?是谁?哪天?”宋宜笑跟袁雪萼听到这话,都十分惊奇,忙问。
“我就那么一说!”蒋慕葶惊觉自己失言,忙掩饰道,“你们想到哪里去了?真是!”
宋宜笑将信将疑的看了她一眼,正要说什么,外间却有丫鬟来报,说卫银练到了--蒋慕葶趁机起身道:“我有些日子没看到她了,也不知道她近来如何?”
边说边迎了出去。
“你可听到风声?”宋宜笑落后两步,小声问袁雪萼。她现在虽然论身份已在袁雪萼之上,但跟蒋慕葶到底不是一个圈子里的,许多消息却依然不如袁雪萼灵通。
但袁雪萼摇头道:“知道的话还不早告诉你了?”
宋宜笑一想也是。
片刻后她们迎了卫银练回绣楼,寒暄之后,卫银练给了袁雪萼一对羊脂玉镂刻海棠镯子,接过丫鬟梅砚递上的香茗呷了口,笑道:“善窈你这衣襟上的缠枝花叶,一准是你自己绣的吧?千篇一律的花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你手里出来就是不一样!”
“要不怎么说有的人就是心灵手巧呢?”蒋慕葶也端起茶碗,嫣然道,“相比之下,咱们那点女红简直就是只能缝缝补补了。”
“咱们的身份,这些不过是兴之所至罢了!”宋宜笑则轻笑一声,“我方才还说呢,如今哪有功夫做这个?做根宫绦都得掐着点时间。”
话题就这么被带到家常琐事上,一直到分别时也没人想起来再问蒋慕葶的婚事。
宋宜笑回府之后倒是记了起来,不过派人打听了下,都说最近没听说蒋家有相看女婿的动静--去办这事的巧沁提醒:“马上就是春闱了,如今满帝都的士子都在严阵以待呢,就算蒋家有看中什么人选,这眼节骨上恐怕也担心打扰吧?”
“说的也是!”宋宜笑闻言却想起了韦家之前传来的消息,沉吟,“也不知道那程崇峻学业如何?”
巧沁笑道:“韦家当年给亲家王妃挑的可是状元郎,如今给表小姐选的夫婿,奴婢想着怎么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论才论貌论手段,表妹可比娘差远了!”宋宜笑听了这话却是苦笑不语,心想,“尤其表妹已经--唉,到时候再说吧!”
她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衙门都已开印,咱们府里也没多少事要忙,回头给五妹妹递个口信,请她继续过来吧!”
巧沁应下,又说:“下个月初三是清江郡主芳辰,礼单虽然早就拟好了,但如今已没几日就要到日子,夫人是不是再看看?”
宋宜笑颔首道:“拿上来吧!”
又说,“娘的寿辰才过去,是没有大办的,我估计大姐也不会弄得很热闹--那些太喧哗太显眼的东西还是换掉的好,不然倒显得轻狂了。”
巧沁道:“是。”
想了想又提醒,“下个月初九,是夫人自己的芳辰,早先公爷说了要给您好好庆贺下的!”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