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女荣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繁朵
“哪里能歇?”不想袁雪萼却扶着她肩头,有气无力的低声道,“祖母让我来喊你呢——那个玫瑰酥快给我来一口,我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光顾着陪娘跟祖母招呼人了,真真是饿得头也晕眼也花!”
宋宜笑关切道:“你也傻,拣个她们爱听的话题让她们说去,趁机吃上几口不就成了吗?”说话间已从旁取了双干净的牙箸,夹了个玫瑰酥给她,又把一碗莲子羹推了推,“这个才上来我还没碰,你喝两口润润嗓子!”
“你去后面的暖阁吧,祖母叫你赶快去呢!”袁雪萼咽下玫瑰酥后,喝了小半碗莲子羹,总算恢复了些精神,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差事,忙催促道,“放心,娘跟四妹妹也过去了——听说四妹妹刚才在花厅外为难你来着?我猜,多半是祖母想让四妹妹给你赔个罪。”
既然韦梦盈在场,那么即使太妃有什么算计,恐怕也是不足为惧。
宋宜笑对自己亲娘的慈爱程度不敢保证,对亲娘勾心斗角的手段却是信心满满的。
闻言叮嘱了句:“待会可能上冰碗,那个你别吃了,你这会乏着,吃冷的容易伤身体。方才苏七小姐还跟我讲,苏六小姐今儿个没来,就是因为吃了冰食呢!”
又整了整衣裙,这才带着锦熏退席。
到了袁雪萼说的暖阁,果然衡山王太妃、韦梦盈、陆蔻儿都已经在了。
三人都没带丫鬟婆子进来,见状,宋宜笑想了想,也让锦熏留在外面,独自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立刻发现她们之间的气氛颇为僵硬,太妃端坐上首,耷拉着眼皮望着地上的青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韦梦盈一双妙目则是水波盈盈,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斜对面的陆蔻儿;而陆蔻儿在继母的注视下显然有些不安,正心不在焉的望向不远处的博山炉。
炉中火光明灭不定,一缕似梅似兰的幽香,随着袅袅烟气,氤氲满室。
见宋宜笑进来,太妃不待她行礼就喊了坐,宋宜笑却仍旧挨个见了礼,才在末位上坐了,恭敬道:“听袁姐姐说,太妃娘娘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是有一件事情要与你说开了!”太妃难得用这样温和的语气和她说话,到这儿扫一眼正低头揉衣角的陆蔻儿,神情冷了下来,“蔻儿,你自己做的事情,还不快点老老实实的招供,求善窈宽宏大量?!”
宋宜笑心想袁雪萼还真说中了,果然是想让自己跟陆蔻儿冰释前嫌。
她其实没有很怨恨陆蔻儿,毕竟如陆蔻儿所言,衡山王府终归养她一场,这种恩与怨纠缠的账,最是难算。
要命的是,即使当时以为算清楚的,将来未必不后悔。
所以还不如不要算得一清二楚,顺着心思来反而干脆些。
如今太妃摆出低姿态,宋宜笑觉得趁这个机会化干戈为玉帛也好,心念一转,已打起了原谅陆蔻儿的腹稿。
——却见陆蔻儿站了起来,先看一眼太妃,再看向宋宜笑,眼神里分明有些不情愿,但许是不敢违抗祖母,到底朝宋宜笑福了福,才道:“善窈,实在对不住:我方才犯糊涂,对你多有冒犯。说起来,之前你遇刺静养时,我也动过一些不好的念头,委实对不住你!”
说到这儿咬了咬唇,道,“不过我那时候三番两次求见简表哥,却也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有什么不堪的目的。只是受了没了的崔表妹的托付,想趁你不便之际,跟简表哥说些你的坏话。”
“这样的目的还不算不堪吗?”上首衡山王太妃端起茶碗,冷冷呵斥,“善窈这孩子是在王府长大的,跟你们一块日日上着女学,什么品行才华,你不知道?却因小崔氏那三言两语,就上赶着去败坏她名誉——亏得燕国公明察秋毫没理你!”
宋宜笑存了和解之心,此刻自然要递梯子:“太妃娘娘实在言重了!正如太妃所言,我与四郡主乃是女学里的同窗,彼此的性情品行哪有不知道的?四郡主素来直爽,怎会是心存龌龊之人呢?说来说去,都是小崔氏之过,从中挑拨离间,才使我们好好的同窗之间生出了种种误会。”
她其实不大相信陆蔻儿所谓“受了崔表妹托付”,才会想方设法跟简虚白接触——不过崔见怜死都死了,已无对证,如今她又有意揭过,索性也就顺着陆蔻儿的说辞,把责任都推到崔见怜头上了。
太妃见她这么说,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又扫一眼陆蔻儿,见她紧紧抿着嘴,站在那里,很难堪的样子,不悦的喝道:“还愣着做什么?!”
“是!”闻言,陆蔻儿深吸了口气,转身到旁边迅速沏了盏茶,放到描金漆盘里,双手端起,恭恭敬敬的端到宋宜笑面前,“以往对你多有怠慢得罪之处……”
她赔罪的话才讲到一半,声音突兀的低落了下去,人也晃了晃,漆盘一歪,原本要奉与宋宜笑的茶水立刻滑落,“砰”的一声,陆蔻儿却比茶碗更先一步倒在了地上!
宋宜笑看得目瞪口呆,只道她是不满被迫来跟自己赔罪,生生气晕了过去,惟恐太妃下不了台,正打算说几句圆场的话,忽觉自己脑中也是一晕——她想忍住,可是晕眩之感骤然之间如潮水上涌般,一波接着一波,仅仅片刻之后,宋宜笑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控制不住的一头栽向地面!
失去所有知觉前的刹那,她脑中一闪而过的,是不远处博山炉上冉冉升起的青烟。
vip卷 第二百三十七章 毒是太妃自己下的?
宋宜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之后,她张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帐顶,以及榻畔握着她手合眼小憩的丈夫——初夏的晨曦穿过窗棂照进来,又被藕荷色的纱帐滤成月华般的清冷,撒在他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愈显霞明玉映。
姿仪慑人之外,却也有一种远离尘嚣的高远疏离。
宋宜笑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禁不住伸手抚上他面颊——手才伸出去,尚未触到肌肤,简虚白却已警觉张目,看到她醒来,露出分明的喜色,忙扬声向外间吩咐了一句,复搂住她肩,将她慢慢的扶坐起来,关切道:“头还晕么?难受不难受?”
见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恍然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斟了盏参茶过来,“快润润嗓子!”
宋宜笑就着他手,一口一口喝完一盏参茶,又试了试声,可算能说话了,方疑惑道:“我怎么回来了?不是在王府贺太妃么?”
再看一眼窗外,猛然惊觉,“这是早上?难道今儿已是初六了?!”
“莫急莫急!”简虚白安抚的理了理她散落满枕的青丝,“衡山王太妃寿辰已经是两日之前的事了——这两日中间发生了许多变故,我待会慢慢给你讲,你才解了毒,如今身子还虚着,先让芸姑来给你瞧瞧,再用点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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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宜笑听到“解毒”二字,大吃一惊:“毒?!”
“冷静些,冷静些!”她这么一激动,脑中顿时又一阵晕眩袭来,整个人直接倒在了丈夫怀里,简虚白赶紧抱住她,柔声哄道,“岳母那边昨天就醒了,你不必牵挂——且放宽了心,一切有我在!”
他这么寥落数语,宋宜笑听得一头雾水,心里越发没底,还待追问,只是这时候芸姑却提着药囊进来了。这位女医一如既往的冷脸,哪怕简虚白在侧,也没能让她神情有多少缓和,不过微微颔首,便一言不发的坐到榻边,示意宋宜笑把手腕给她。
片刻后松开,也只淡淡道了句:“余毒已清,只是得补上几日。”
简虚白闻言微微皱眉,道:“可是之前用的药太烈了?”
“那香料里掺的毒极为霸道,不下猛药不能驱尽。”芸姑站起身,语气波澜不惊,“补上几日就没事了。”
说完这句话,见夫妻两个没其他话,也就点头告退了。
候在门口的锦熏等人忙打了水进来伺候两人梳洗。
之后又提了食盒进来服侍他们用饭。
宋宜笑食不知味的吃了半碗粥,便搁了牙箸,过了会,见简虚白也罢了手,命左右收拾下去,先问:“你今儿不上朝?”
待听简虚白说他告了假,这才凝重了神情,沉声问,“芸姑说香料里掺了毒——我记得进暖阁时,里头点了一炉香?”
“正是那炉香有问题。”简虚白走到她身畔,撩袍坐下,揽住她肩,方道,“衡山王太妃与四郡主,都已经没了——若非芸姑,你也未必救得回来!”
宋宜笑虽然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猜测,闻言依然忍不住大吃一惊:“太妃没了?!四郡主也是?!”
她一下子想到了王府的世子之争,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是谁干的?!”
“太妃的心腹大丫鬟兰蕙,招供受岳母之命,将毒物掺入太妃近来喜欢的清寂香中。”简虚白微微冷笑,“那日博山炉里点的香,就是清寂香——兰蕙原是太妃的人,之所以会为岳母做事,据她自己说,是因为太妃早先答应让她做陆冠伦的姨娘,但雪沛的妹妹过门之后,太妃却怕外孙女性情单纯,压不住兰蕙,导致陆冠伦后院不宁,改了主意!”
“而岳母允诺事成之后,会将她抬成陆冠伦的姨娘!”
“但当时除了太妃与四郡主外,我跟娘也在场,且也没有遮掩口鼻,否则太妃与四郡主岂能不警觉?”宋宜笑用力咬了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一般闻了香料里的毒,为什么我跟娘能活下来?”
简虚白先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显然意味着接下来的真相不是那么好接受的:“你能活下来,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你是最后一个踏入暖阁的,中毒最轻。而且芸姑赶过去后,那当然是先救你!”
至于韦梦盈,他眼神闪烁了会,才道,“岳母……芸姑跟太医,都查出来岳母在中毒之前,就服过解药。”
宋宜笑只觉得如坠冰窖,怔了一会方问:“那她……现在?”
“岳母昨日晌午前就醒了,知道此事后,坚称既不知道清寂香中掺了毒,也不知道所谓的解药。”简虚白握住她手,安慰道,“衡山王虽然伤心于太妃、郡主之逝,但对岳母还是比较信任的,却是顶下合府压力,命人彻查——依我看这件事情也是疑点重重,未必是岳母所为!”
要换了正常的丈母娘,简虚白肯定会说“肯定不是岳母做的”,不过韦梦盈么,连宋宜笑这个亲生女儿,这会都不敢保证这事儿的真凶不是她,何况女婿?
是以简虚白也不敢把话说满,只道,“不管怎么样,你先把自己身体养好是正经。”
宋宜笑却哪有这个闲心,一个劲的推他:“你去帮忙打听下,娘现在怎么样了?王府那边查出个结果来没有?”
只是她固然放不下心,但究竟才解完毒,身子虚弱,派去王府打探的人还没回禀,她已经支撑不住再次沉沉睡去。
这一睡又是一天一夜,再醒来时,衡山王府的惨剧,却已经尘埃落定。
宋宜笑听说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快?!”
“衡山王亲自查出来,兰蕙才是幕后真凶,岳母之所以会有服下解药的迹象,皆因兰蕙动手之前就打算让岳母作替罪羊,是以趁着岳母进阁后的奉茶,悄悄把解药放在了茶水里。”简虚白说到这里皱了下眉,“这是衡山王府对外宣布的说辞——至于是真是假,岳母的意思,是让咱们先相信着,回头等你们身体都缓过来,她会亲自解释的。”
宋宜笑紧抿着唇,暗道:“这说辞……可也太牵强了!”
兰蕙伺候衡山王太妃多年,一直是太妃的左膀右臂,太妃待她俨然亲孙女,就算她天生是个白眼狼,问题是她害了太妃有什么好处?反倒失去一座靠山!
因为做不成姨娘,想出口气?
但袁雪萼进门才半个月不到,按照默认的规矩,除非特意下新媳妇脸面,不然成亲一年之内,做长辈的都不会提纳妾的事儿的!
太妃这会觉得外孙女单纯,不该为孙儿纳妾,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兰蕙,花上一年功夫,不定就能磨到太妃松口呢?就算太妃一直不答应,总也会给她找个好归宿。
可韦梦盈会比看着她长大的太妃更替她考虑么?
这要多冲动多愚蠢,才会对太妃下毒手?
“不过衡山王再宠爱娘,太妃跟四郡主都没了,若真凶是娘的话,想来衡山王也不可能帮着娘隐瞒——这么说,确实不是娘做的?还是娘手段高明到把衡山王也骗了?”宋宜笑感到很是困惑,“但如果不是娘,二少奶奶金氏业已‘暴毙’,除了这位之外,偌大王府上下,谁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能力,能下如此毒手?!”
她思来想去都不得其解,按捺下性子调养了几日,能下地了,就迫不及待要去衡山王府探望兼吊唁。
这时候王太妃的灵堂还没撤掉,但简虚白是早已来致过奠了,他为了照顾妻子接连请了几日假,如今太子一派确定了“稳”字为上——简单来讲就是去害人之意,存防人之心,听着像是一动不如一静,实际上实际里操作起来非常麻烦。毕竟他们不挑事,魏王与赵王那两派却是在可着劲儿的挑事的。
在不主动出击、不防卫过当的情况下招架,困难可想而知!
是以简虚白这么一告假,再上差时,案头堆积的公函跟座小山似的,接下来好些日子怕都不得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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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下,宋宜笑就没要他陪。
许是因为灵堂已经摆了好几日的缘故,这天人不是很多。
宋宜笑行礼拈香后,孝帘后衡山王忽然出声,问起她的身体:“你这孩子怎么今天就出来了?好点了吗?”
“谢王爷关怀,我已经能起身了。”宋宜笑闻言微微吃惊,衡山王才遭丧母丧女之痛,这会竟有心思关心自己一个外人?
哪怕太妃与四郡主之死,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同样中了清寂香中的毒,衡山王的亲娘跟亲生女儿没了,继室与继女倒活了下来——韦梦盈是他喜欢的续弦,也还罢了;自己跟他可没多少感情!
这种情况下,纵然衡山王心胸开阔,不嫉妒迁怒宋宜笑就不错了,哪来的闲心对她嘘寒问暖呢?
不过,片刻后,见到卧榻不起的亲娘韦梦盈后,她明白为什么衡山王要向自己示好了:“毒是太妃自己下的?!为什么?!”
韦梦盈虽然说事先服了解药,但不知道是芸姑的医术非常人所能及,还是她比宋宜笑先到暖阁,中毒比较深,这会依然脸色煞白,软若无骨的靠在隐囊上,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倒也难怪没去守灵。
闻言嗤笑了声,抬手抚了抚鬓发,娇慵道:“为什么?你想想暖阁里四个人,惟独为娘我服过解药就知道了——自然是为了害死咱们娘儿几个!!!”
——衡山王府的世子之争从来不是秘密,太妃寿辰那天,韦梦盈还吐露口风,太妃支持的陆冠伦即将为世子。这种情况下,四个人在暖阁里中了毒,韦梦盈却服了解药得活,还有个中毒最轻被救起来的又是她亲生女儿,谁能不怀疑韦梦盈为了扭转局面,弑杀婆母!?
“摊上这种逆伦的罪名,为娘还能翻身?”韦梦盈冷笑连连,“到时候你也好,云儿他们也罢,你说还能有什么前途?你好歹已经长大了,又有简虚白做靠山。云儿他们几个,往后谁知道会落到什么人手里磋磨,能不能长大都是个问题!”
宋宜笑只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王爷已经要给陆三公子请封世子了,不想太妃居然还是这么不放心——只是娘,太妃竟拿自己跟四郡主的性命算计您,您却是怎么洗清罪名的?”
vip卷 第二百三十八章 您真是我亲娘?!
韦梦盈冷笑着道:“那老东西倒是够狠!她自己活了偌大年纪,又染病在身,即使这回熬过去,剩下来的日子想也不多了,不惜一死也还罢了,陆蔻儿可是她的嫡亲孙女儿,正值青春呢!竟也舍得——许是她作孽太过,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了,是以露了马脚,方叫世人知道她的歹毒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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