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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女荣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繁朵

    “我没有胡说!”宋宜娇却倔强道,“祖母说的,她不是好东西!不配做我们姐姐!她……”

    话未说完,卢氏已含泪一个耳光掴到她脸上,厉声道:“闭嘴!你大姐姐可是咱们家的嫡长女,你们三个的长姐!你祖母怎么可能说她不好?必是哪个下人趁你们爹爹过世之后,我手忙脚乱之际教坏了你——等我查出来,我非揭了她的皮不可!”

    “……哇!”宋宜娇从来没见过亲娘这样严厉的模样,一时间竟被吓得怔住,半晌才放声大哭,翻来覆去满是委屈的嘟囔——无非就是说自己说的乃是真话,千真万确祖母教的,长姐不是好东西,长姐的亲娘更不是好东西,这母女两个坑死了自家爹爹,乃是自己三姐弟的杀父仇人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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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情况下,哪怕宋宜笑大度的表示不在意:“祖母素来慈爱,岂会这样挑唆我们姐妹不和?必如娘所言,是下人打着祖母的旗号从中作祟!三妹妹年幼无知,娘千万不要怪她!”

    但灵堂上下形形色色的目光与窃窃私语,也让卢氏顾不得其他,喊来章翠娘,将小女儿掩上嘴先抱出去了。

    纵然如此,宋宜娇话已出口,到底不是她离开后,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

    这日吊唁结束后,宋宜笑脸色不太好的回到燕国公府——她倒不是恼着妹妹,宋宜娇只是个三岁孩子,能懂什么?归根到底还是庞老夫人不好。

    不过这会最让她生气的是,庞老夫人既然是寻死,那么什么时候死不好,非要在自己女儿满周宴前夕死?!

    这不是存心不让她女儿好好的办满周么!!!

    虽然说她这会还没出娘家父孝,但也到了尾声,燕国公府现下正得意,宋宜笑在满周宴上穿素净些,料想也没人没眼色的拿这事儿说嘴。

    可庞老夫人这丧事新鲜出炉,燕国公府就是想装糊涂也装不成了啊!

    宋宜笑想到这儿就觉得咬牙切齿:“这祖母到底有多恨我,连死都要择这么个日子来恶心我!!!”

    只是这会大家都知道她娘家祖母没了,她总不好再替女儿大操大办——只得无奈的通知各处,满周宴取消,以哀悼庞老夫人之逝。

    晋国大长公主等人得知,失望之余,暗地里也是大骂庞老夫人不识趣:“早不死晚不死,非要赶着本宫孙女儿满周前两天死,这不是存心给本宫的清越添堵么?!简直就是晦气!”

    佳约劝道:“清越小姐福泽深厚,岂是区区一个庞氏能搅扰到的?这分明就是庞氏自己福薄,没那个寿数再活下去!”

    大长公主为了让小孙女儿顺顺利利办满周,那可是亲自发话让简离旷“病倒”的,结果临了临了,她驸马没出来惹事,儿媳妇的娘家祖母却来了这么一手——佳约好说歹说,哄了大半日,才让大长公主怒气平息。

    到了二月初九这天,因着谢绝了大部分上门来的宾客,虽然除了宋家之外的亲戚们都到了,可偌大的国公府里到底还是透露出人气不足的冷清。

    这种情况,简虚白夫妇各自的亲娘,晋国大长公主与韦梦盈自是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亲家真是委屈了!”晋国大长公主所以对韦梦盈道,“那样的人家,真不知道亲家什么样的心胸,才能忍了那十年!”

    “谢殿下体恤。”韦梦盈闻言叹息,“我横竖是跟他们没关系了,如今所虑的也就是担心笑笑——殿下听说了吗?前儿个笑笑去吊唁,竟被她那异母妹妹在灵堂上当众出言不逊!笑笑虽然在咱们跟前是晚辈,可好歹也是出了阁做了娘的人了,那么多人面前,竟被个三岁孩子指着鼻子骂!我倒不是说怪那孩子,只是我好好的长女,这样忍辱负重了,还要被她同父妹妹如此误会,实在是……想起来都要替她委屈!”

    话音才落,她已红了眼圈。

    这事晋国长公主还真不知道,闻言冷笑出声:“有劳亲家告诉了,看来回头本宫也该提醒下皇后,有些人家的家教,委实要敲打敲打了!免得坊间还以为官家之女都跟阿虚媳妇那幼妹一个德行,没得败坏了正经大家闺秀们的名声!”

    宋家由于只剩了卢氏孤儿寡母四个,这会给庞老夫人守灵都守不过来,今日自然不会过来道贺。

    但卢氏的娘家却是派了人来的,来人是卢氏娘家二嫂徐氏,这会听得大长公主话头不对,赶忙上前替嫡亲外甥女分辩:“殿下与王妃娘娘有所不知,宜娇这孩子绝非故意不敬长姐,实在是她落地没几日,就被咱们家亲家老夫人接去膝下抚养,便是我那小姑子也是难得才能见到一面的!”

    “而亲家老夫人究竟年事已高,为此之前还一直把那柳姨娘喊在跟前伺候,料想是有人趁老夫人不注意的时候教坏了宜娇——万幸宜娇这会已经回到我那小姑子身边,我家小姑子哪能不给她好好扳正?也就是这两日赶着亲家老夫人之丧,宋家如今也没剩几个人了,委实脱不开身。我在这里打句包票:等亲家老夫人的后事办妥之后,我小姑子必定会携了她上门来给大小姐端茶赔罪!”

    徐氏这番话看似同卢氏一样,把错误全部推到了不知名的下人头上,实则是在暗示:宋宜娇对宋宜笑的敌视,根源在于她跟宋宜宝、宋宜耀不同,乃是庞老夫人抚养的,而且庞老夫人还把苛刻过宋宜笑的柳氏嫡侄女柳姨娘喊在跟前,这么着,这三岁女孩儿纯粹是被嫡祖母跟柳姨娘教坏了,方将长姐当做了仇敌看待。

    闻言晋国大长公主方对宋宜娇减了些厌恶,只冷哼道:“阿虚媳妇素来宽厚,怎会同她妹妹计较?你们要当真为那小女孩儿好,还是该尽早教她改过自新洗心革面方是正经!”

    韦梦盈则一脸温柔道:“卢奶奶教孩子我还是相信的,索性宋三小姐年岁尚幼,这会朝懂事教,应该还来得及!”

    “殿下说的是,我必将这番话转告小姑,教她悉心教诲子女。”徐氏心里叹了口气,作为舅母,她也只能帮宋宜娇到这里了,“也多谢王妃娘娘信任!”

    这天宋宜笑因为穿着大功注,为了避免带了晦气给女儿,一直没出面,该由亲娘进行的仪式,皆请了嫂子寿春伯夫人代劳——所以这番口舌到宴终人散之后,才由下人处得知,要搁平常,她肯定要惦记着替宋宜娇解释下。

    但人心总是偏的,自己女儿统共就能摆一回的满周宴,自己这个亲娘竟被坑得出席不了,她心中委实愤懑,闻言也懒得管那异母妹妹了,只道:“清越睡了么?若还没睡,抱来与我看看!”

    锦熏等人知道她心情不好,把简清越抱过来时刻意讨好,道:“方才抓周,小姐抓了胭脂跟笔呢,大家都说,小姐将来必定是才貌双全!”

    说话间宋宜笑抬手接过女儿,正要开口,不想简清越却咿呀着将一个玩意朝她怀中塞去——宋宜笑按住一看,吃惊道:“这胭脂哪来的?怎么一直给她拿着?万一误吃了什么办!”

    “这个好像就是小姐方才抓到的胭脂?”锦熏等人闻言围上来一看,对望片刻,锦熏迟疑道,“抓周完了之后,小姐仿佛放下来过,那会还以为都被收走了呢!不想小姐却悄悄藏起来了!”

    底下一个小丫鬟想凑趣,趁机大着胆子道:“小姐之前抓了胭脂,又悄悄藏起来,可见是喜欢的。只是方才好几个人抱过小姐,小姐都不曾拿出来,惟独这会到了夫人跟前,马上就要把胭脂给夫人,可见小姐纯孝,这么点大就知道孝敬夫人了呢!”

    这话说得宋宜笑终于开了颜,在女儿脸颊上亲了一口,拿起胭脂盒晃了晃,笑道:“心肝,当真是给娘么?”

    简清越这会才开始学语,咿呀着讲不清楚,只抓着亲娘的衣襟扭来扭去——宋宜笑主仆正在努力逗她点头,不想这会一个下人跌跌撞撞奔进来,惊慌失措的禀告:“亲家王妃在回去的路上遇袭,身中数箭,性命垂危!”

    “什么?!”除了尚不知事的简清越外,满堂皆惊!

    宋宜笑拿着胭脂盒的手蓦然僵住,被女儿格格笑着一拍,滚落下地,中途盒盖翻开,殷红色的脂粉在雪白麻衣上撒下一溜血痕,刺目而不祥。

    注大功:五服中第三等丧服,在斩衰(cui)与齐衰(cui)之下,小功与缌(si)麻之上。其实没有查到已嫁女为娘家祖母服丧的条例,但为祖父母服丧比为父母服丧要降一等,已嫁女为娘家父母服丧比未嫁女又要降一等,所以就比照女主之前给宋缘服丧(齐衰)降一等了。

    vip卷 第三百六十五章 韦梦盈故世

    宋宜笑连沾了胭脂的孝服都不及更换,几乎是夺门而出!

    饶是她已经一路催促车夫,但赶到衡山王府时,韦梦盈业已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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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足五支劲弩插在她的身体上,血水的痕迹从王府外的大道上一路蜿蜒入府,惯熏沉水香的内室,此刻已被浓郁的血腥味掩盖!

    “娘?娘!”宋宜笑难以置信的扑到榻畔,连唤数声,却见这个素来狡黠深沉的生母,竟连哼也不哼一声,那张风韵犹存的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隐隐透着死灰——她的心猛然沉了下去,厉声问左右,“这些弩箭怎么还没拔去?大夫呢?!不,太医呢?!”

    “宋妹妹您冷静些!”衡山王这会已亲自带人去缉拿凶手,二少奶奶曹怜秀还在庄子上养病,如今守在韦梦盈榻前的,只有大少奶奶孔氏与五少奶奶方氏,这会接话的自是孔氏,“太医方才已经来看过了,说这些箭拔不得,若是不拔,娘还能交代些事情;若是拔了,那娘立刻就会……”

    她有些不忍的住了口。

    “……”宋宜笑只觉得脑中“嗡”了一声,不知道多久的空白后,她才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我娘向来最聪慧不过,从来只有她算计别人,什么人能伤到她?更遑论把她伤得这么重了……你……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

    说话间,已是泪如雨下,“从我们那儿走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啊——您怎么就出事了?不是说要好好栽培云儿,看着他往后金榜题名的么?!您现在就……就这样了,您让云儿他们三兄妹将来怎么办?!最大的云儿也才七岁,怎么能就没了亲娘的栽培?!”

    她看着韦梦盈的气息渐渐衰落下去,按捺不住的号啕大哭,“当初从宋家改嫁来王府,已经叫我吃足了没娘护着的苦楚!现在您又要让您另外三个孩子也沦落到跟我当初一样的处境了吗?!您不是一直说儿子紧要么?云儿可是您唯一的儿子!为了他,您好起来好不好?”

    “求求您了——以后我什么都听您的!”

    “您不要出事……不要出事好不好?!!”

    “娘啊……”

    跪在榻畔,感受着生身之母越来越微弱的生机,宋宜笑心痛的无以形容——前世尽管也与宋缘相处到十六岁,可因着宋缘对她素来冷漠苛刻的缘故,两世为人,她对生父的感情,都算不得深刻。

    但亲娘到底不一样,前世固然被抛弃,今生也被算计过,然而凭心而论,在衡山王府的六年中,韦梦盈对她的栽培与关心,绝对是实打实的。

    即使韦梦盈这么做,目的不单纯,可这些都不能掩盖她对长女的恩情:十月怀胎的生养之恩;将懵懂女童栽培成窈窕淑女的抚育之恩。

    宋宜笑防备她,不喜她,却并非不爱她,更不是不感激她。

    只是这个娘前世今生在做女儿的记忆里,都强大得叫人不必操心。

    低门出身,嫁得良婿,十年无子,婆婆不喜,这样的困境下,她毅然作出改嫁的决定,已是令人侧目,一举改嫁到王府,哪怕只是继妃,也足以惊世骇俗;

    到了王府之后,又面临太妃的厌恶、出身高贵儿媳妇的挑衅,纵然生下子女,可在衡山王已有六名子女,且有二子一女三个嫡出子女的情况下,继妻延续后嗣的功劳也就那么回事——可数年争斗下来,高贵儿媳妇死得身败名裂,太妃携唯一的嫡孙女撒手而去,还让她在丈夫面前留了个为了王府委曲求全的印象;

    哪怕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落入陷阱,也能凭着随机应变,逃出生天!

    ——这样强悍的亲娘,宋宜笑本来以为,自己根本没必要替她担心任何事,反而需要防着她心思过于歹毒,老想着害人。

    实在要替她操心,那也肯定是韦梦盈年老体衰之后的事情了!

    却不曾想,亲娘尚在壮年,人却先要不行了……

    惶恐、懊悔、悲恸、不舍……种种情绪在胸中翻滚,宋宜笑对孔氏等人的劝解充耳不闻,伏在榻畔,直接哭到昏厥过去。

    她醒过来时已回到燕国公府,春晖从窗棂间温柔的洒入,临窗的软榻上,简虚白一袭石青襕衫,正将女儿简清越不时举起放下,满周的孩子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玩耍,丝毫不觉害怕,不时发出格格的脆笑声。

    看到这一幕,宋宜笑却觉得如坠冰窖。

    她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没入鬓发,良久,才哑声道:“娘……没了?”

    简虚白的动作嘎然截止。

    他好久没有说话,显然是在思索措辞,室中一时只闻简清越的咿呀声。

    其实已经没必要回答了——从睁眼看到简清越起,宋宜笑就知道,韦梦盈十成十是不在了!

    否则,自己昏睡期间,丈夫即使想念女儿了,也断不会把女儿带进夫妇两个住的内室来,免得吵醒了自己。

    父女两个同时出现在这儿,无非是怕她醒来之后接受不了噩耗,想着她看到简清越可以振作些。

    “袭击娘的是什么人?”想清楚这些后,宋宜笑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很平静的披衣起身,很平静的哄了会女儿,平静的唤进人伺候自己梳洗——然后等人都下去、女儿也被乳母抱走了,室中只剩夫妇两个,才平静的问,“凶手可找到?”

    但她越是这个样子,简虚白越是担心,是以,他沉吟道:“衡山王爷还在追查,你……”

    “那我自己去王府问!”宋宜笑闻言二话不说就要起身——见状,简虚白无可奈何,只得苦笑了声:“好吧,王爷当天就把幕后真凶问出来了!”

    “谁?!”

    “我方才已叫厨房去做了安神汤,你一定要喝完,我才告诉你!”简虚白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给她把了把脉,才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否则你这会的身子骨儿未必经受得住——之前你也说了,岳母去后,小舅子他们几个将来怎么办?为了清越,你也该先爱惜自己不是?”

    宋宜笑听了这话,倒没反对,只默默点头:无论是为韦梦盈报仇,还是尽为母之责,她都需要一个好身体。

    尽管她现在没有真正冷静下来,却还不至于糊涂到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

    是以,半晌后,喝下安神汤,再次镇定心神的宋宜笑,从丈夫口中听到了杀母仇人:“是庞老夫人!”

    “但她前两天就死了?!”如果庞老夫人还活着,韦梦盈一出事,宋宜笑就能怀疑这个祖母,问题是,这位祖母没两天都要下葬了,生前也调动不了江南堂的底牌暗卫,却是怎么在死后也杀了韦梦盈一个堂堂王妃?!

    “是生前留下来的遗命,动手的人乃是她当年陪嫁的心腹之后,心甘情愿为她赴汤蹈火。”简虚白思索着尽量不刺激到妻子的措辞,“实际上,现在大家都怀疑,庞老夫人正因为安排好了此事,故才在初七那天自尽,为的就是不亲自面对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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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有句话因怕妻子伤心,故意没说:庞老夫人之所以死在二月初七,还有个缘故,且是主要缘故——就是放松韦梦盈的警惕!

    毕竟韦梦盈杀了宋缘,哪能不防着宋家为宋缘报仇雪恨?

    但就好像宋宜笑到现在都觉得卢氏温柔贤淑一样,韦梦盈也一直没把卢氏放眼里——扣除宋家交好的人家,单单宋家的话,让韦梦盈忌惮的无非就是庞老夫人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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