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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女荣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繁朵

    未想蒲妈妈点了点头之后,忽道:“大小姐可知,老奴昨儿个是怎么及时接到了报信?从而遣人来接您跟县主?”

    见宋宜笑微讶,她抿了抿嘴,透露道,“是端木老夫人私下遣人告知!”

    “外祖母?”宋宜笑微微一惊,她倒不是惊讶端木老夫人会知道寿宴上发生的事情,而是惊讶端木老夫人会跟蒲妈妈这些人联系——这么说,端木老夫人也知道宋宜宝跟宋宜耀之死了?

    难道这位外祖母,也希望她接收江南堂的家业吗?

    宋宜笑吃不准端木老夫人的意思,沉吟了会,才道,“外祖母还有其他吩咐吗?”

    “老夫人让奴婢们从此好生侍奉您。”蒲妈妈垂眸,道。

    “……”宋宜笑思索了会,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容我好好考虑两日!”

    待蒲妈妈离开后,铃铛近来伺候,眉宇之间难掩喜色:“奶奶,江南堂往后归您了吗?这可真是件好事,宋家可不是一般的豪富啊!”

    宋宜笑非常无语的看着她,这仆妇也太没心没肺了吧?没听蒲妈妈说,自己那对异母弟弟妹妹,前儿个才没了?

    就算知道自己同宋家那边感情淡漠,不至于因此悲痛欲绝,也不至于只顾恭喜自己吧?

    不过她知道韦梦盈对宋家没什么好感,铃铛受其影响,对宋家也一直抱着恶意,这会没说宋宜耀死得好已经不错了——现在宋家是真正没人了,她也懒得呵斥铃铛,只道:“派人去打听下宜宝跟宜耀的后事,若还没入葬的话,给他们拣个好点的地方安葬吧!”

    未成年的孩子去世之后,按规矩是不入祖坟的。

    所以宋宜笑只说找个好点的地方让他们入土为安——这么吩咐时,忽然想到自己前世,未嫁之女横死,好像也是不入祖坟的吧?

    也不知道那一辈子里,她的后事是怎么弄的?

    宋缘令她含冤而死,又怎么会管她埋哪?

    柳氏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肯定也不会好好安葬她。

    这么着,她前世多半是一卷草席扔到乱葬岗喂狗了?

    “早去早好吧!”宋宜笑失笑着对着空荡荡的半空举了举茶碗,轻声道,“摊上一个不争气的爹,大家都没有好下场哪!但望你们来世,能碰见好爹好娘,别再这样受牵累了!”

    将茶水泼到地上,她抽出袖子里的帕子,擦了擦指尖,唤进苔锦,“方才宫门那边有消息报来吗?朝会开得怎么样了?”

    朝会还在继续。

    卫溪与裘漱霞撕破脸之后,大打出手被拉开,跟着群臣又争论了一下是不是今儿先到这里——最后大部分人觉得应该继续开下去,午饭不吃没关系,新君人选更重要。

    只不过正如宋宜笑所料,端化帝失位已成定局,这个没什么好争的,关键也没什么人愿意帮他争,连顾韶都没说过一句挽留他不要退位的话。

    但在新君的人选上,却撕得一塌糊涂!

    卫溪这一派,是肯定要立太子的。

    然而裘漱霞等人却死活不同意,理由是端化帝不但侮辱了先帝妃嫔,还涉嫌弑杀先帝,这种人凭什么还能体面的自请退位?那必须是大家把他废掉,再流放去帝陵好不好!

    如此一来,太子乃废帝之子,有道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他做皇帝,这大睿江山岂不是要遭殃?!

    卫溪当时就把象笏都砸过去了:“混账!陛下亦是先帝亲生骨肉,你这老匹夫讲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子’,分明就是在影射先帝!简直罪不可恕!”

    裘漱霞毫不示弱,不但也把手里的象笏砸过来,甚至还当众脱靴扔到卫溪头上:“竖子!今上倒行逆施,废位与流放都是咎由自取!太子作为今上亲子,且是眼下唯一的男嗣,今上前往帝陵守陵,太子却在这皇城之中君临天下,却置孝道于何地?!岂有当爹的清贫自苦于帝陵,当儿子的位登九五享尽人间极致尊荣的道理?!莫非太子殿下就是这么想的吗?!”

    “陛下有过,所以自请退位以偿其过!”卫溪偏头一躲,到底因为距离近,没全部躲过,发簪被砸歪,他顾不得扶正,气急败坏的吼道,“然而天家无私事,且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陛下前往帝陵守陵,命太子登基续天子之职,有何不可?!照你这个说辞,老臣自请致仕之后,其子孙都不可在朝为官了?!都必须致仕跟随于乡野,才是孝道吗?!根本就是强词夺理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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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老不修才是强词夺理用心险恶!”裘漱霞高声吼回去,“做臣子的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至年高体衰自请还乡颐养,乃是人之常情!朝廷亦素有旌表他们劳苦功高,好传芳乡里的成例——岂可与今上行逆伦悖义之举相提并论?!难道在你这老东西眼里,所有年高致仕的臣子,都是聚麀之徒,都对生身之父大不敬,都与生身之父去世大有关系?!”

    “够了!!!!”这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言辞也越来越激烈——其他臣子要么插不上嘴,要么不敢插嘴,闹到这地步,顾韶终于忍无可忍的出来喝止,“统统给老夫闭嘴!!!”

    卫溪与裘漱霞互相怒视了一眼,到底没有再吵下去,却一起向顾韶拱了拱手,异口同声道:“还请顾相说句公道话!”

    这情况看似要顾韶帮忙评理,实际上却是逼顾韶表态了——朝堂上瞬息之间静可闻针,都屏息凝神等待顾韶的回答!

    由于陆鹤浩的揭发太突兀,端化帝登基时间又不长,除了卫家这种由于血缘肯定会站在太子那边的情况外,其他大臣,其实压根都还没考虑过,在端化朝也要趟争位的混水。

    所以从昨晚到现在,虽然人人回府之后都紧急商议了一下,实际上大部分人都没能下定决心,在这场变故里面,要怎么个站队法?

    而顾韶的地位跟声望,都决定了很多人会拿他当标杆——这位宰相的眼力跟阅历都是有口碑的,跟着他走,不太可能错吧?

    即使错了,那么顶在前头倒霉的也有顾韶,他们顶多受点牵累不是?

    “顾相乃太子之师,按说不会不帮太子,只是……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数?”卫溪盯着顾韶,心中如是想,“倘若他不帮太子的话,这事儿却是要麻烦了——好在我也不是没有后手!”

    “这姓顾的乃太子之师,按说定然会帮太子!”裘漱霞则如此暗忖,“不过这老家伙眼力毒辣,也未必不会悬崖勒马弃暗投明——若是如此当然最好,若不然,咱们也不是没后手!”

    迎着朝堂上下急切的目光,顾韶面沉似水,轻抚了把颔下长须,正要开口,谁想!

    丹墀上,忽然传来一声闷响,跟着内侍惊慌失措道:“陛下!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端化帝受不住打击,当众昏厥!

    第五百二十九章 台面之下

    端化帝虽然已经去位去定了,以至于裘漱霞跟卫溪当朝掐架时,措辞举止都已经不怎么把他放眼里——但新君没选出来之前,到底不好不管他死活。

    是以看到他昏厥,连顾韶都顾不上表态,忙命人将皇帝扶回御座之上,召太医速来诊断!

    这诊断结果也没什么花头,无非是急火攻心:也难怪,刚才裘漱霞跟卫溪那番争吵,委实锥心,端化帝本来就不是特别坚韧的人,又因为是冤枉的,羞愤之下,受不住也在情理之内。

    但众目睽睽之下,这样轻慢一位尚未正式退位的皇帝,传了出去,也实在不好听。

    所以顾韶很是严厉的训斥了卫溪与裘漱霞一番,这两人也跪下来请了罪——这时候端化帝都还没醒来,自然听不到他们的请罪,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过是做个姿态罢了。

    最后顾韶说:“陛下现在御体欠安,今儿先到这里吧!”

    卫溪闻言一怔,眉头顿时紧皱,裘漱霞倒是欣然从命,带头告退了。

    毕竟肃王这边现在的目的就是捣糨糊拖时间。

    “顾相这是什么意思?”但卫溪却磨磨蹭蹭的,捱到卫皇后赶过来接手了照顾端化帝,顾韶也出宫时,才迎上去拦住,低声质问道,“难道顾相要不念师徒之情了吗?”

    “你真以为,方才老夫不发话让你们都散了,就能当堂定下太子登基之事吗?”然而顾韶闻言冷笑了一声,抚了把长须,不屑道,“明摆着不可能的事情,拖时间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回府去商议对策!”

    卫溪也不是当真心急火燎,不过是做个姿态,此刻见顾韶似乎还是向着太子的,心里放了点心,拱了拱手,缓和了语气道:“是我心急了,还望顾相见谅!”

    陪顾韶走了几步,又试探道,“但现在裘漱霞胡搅蛮缠,显然是欲为肃王赶回帝都拖延时间,却不知道顾相可有良策相赐?”

    “那也要他回得来!”顾韶面无表情的说道,“帝都左近的禁军……可不都在何文琼手里?”

    卫溪目光闪了闪,说道:“但肃王毕竟是宗室子弟,且是先帝嫡亲之子,纵然过继给了肃惠王……”

    “庶人陆鹤浩胆大妄为,勾结禁军,谋害肃王,委实罪大恶极,不可饶恕!”顾韶淡淡瞥了他一眼,嘿然道,“怎么?你们不打算这么干了?”

    ——他说的这个,正是卫家的后手。

    苏家不是想拖时间,好让肃王赶回来争位吗?

    然而帝都左近的兵权都在何文琼手里,肃王就是插上翅膀,也休想飞入皇城之内!

    只要肃王靠近帝都,何文琼就会命手下的军队直接出动,假借陆鹤浩之名,将之赶尽杀绝!

    青州苏氏的“黛锋”再厉害,到底也不过是一个衰落望族的暗卫,如何能与正经的军队精锐比?

    肃王要是因此徘徊不来帝都,那也正好。

    倒要看看苏家有没有本事,长年累月的拖下去!

    如今这一手被顾韶点破,卫溪也不惊讶,只微笑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太子年幼,尚须顾相悉心教导,我们作为外家,也只能尽此绵薄之力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太子登基,与顾韶乃是一荣俱荣。

    顾韶淡淡道:“太子天性聪慧,皇后娘娘亦是深得卫尚书之真传——老夫偌大年纪,经了这回的事情之后,也觉得有些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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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溪听到这儿,只道顾韶不打算趟这回的混水,不禁微微皱眉。

    未想顾韶继续道,“所以待太子登基之后,老夫也该回洪州了!”

    “顾相老当益壮,何出此言?”卫溪吃不准他这么说的用意,试探了几句之后,见顾韶眉宇之间郁色沉沉,心想多半是被端化帝给气着了——毕竟这位皇帝,可是顾韶打算辅佐成为比肩显嘉帝的明君的!

    结果呢?

    三年不到竟身败名裂,而且是让顾韶这个级别的老臣,都无力回天的身败名裂。

    讲道理他们这种一心辅弼的臣子,摊上这样的君主,也真是欲哭无泪了!

    倒也难怪顾韶心生退意。

    卫溪对此自是乐见其成,他亲自教出来的长女他还能不了解吗?卫皇后是肯定希望留下顾韶制衡娘家的——卫溪倒也没有篡位的野心,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氏气数未尽,做外戚的野心若是太过的话,不过是赔上卫家多少年的基业,步上帝都顾的后尘罢了!

    不过难得碰见外孙少年登基的情况,他当然也希望趁这个机会,给凤州卫氏捞上一笔。

    说起来青州苏之所以能成为六阀之后中情况最好的一个,不就是因为出了个苏太后,与显嘉帝伉俪情深,连带整个苏家都受到了显嘉帝的优容吗?

    只是卫皇后跟苏太后不一样,苏太后跟娘家关系好,又因为生下嫡子之后,希望让自己的儿子登基,非常需要借助娘家的力量,故此对于娘家挖大睿墙角非但不反对,反而还存着包庇与鼓励的态度:娘家不强大,怎么帮她儿子谋取大位?!

    但卫皇后一来跟娘家存下过罅隙,二来她儿子早就已经做了太子,那么她当然是把整个大睿天下,都看成自己儿子的东西了!

    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也不会允许娘家过于壮大——毕竟作为一个正常的亲娘,没人希望自己儿子被架空成傀儡。

    “顾韶蛰伏二十年才出山,这回出仕才几年就要回去,未必是真心,回头还是好好试探一下方能确认!”乐见其成归乐见其成,眼下太子还没上台,卫溪心里高兴了下也就撇开了,转而说起正事:“苏家底蕴不在我卫家之下,又因苏太后在显嘉一朝备受先帝敬重,苏家由此得利,前朝二十余年的光阴,足够苏家把手伸到这大睿的方方面面了——所以,即使断绝了肃王进入帝都的路径,恐怕苏家亦有化解之法。”

    他顿了顿,“比如说,扶持庶人陆鹤浩登基,以为傀儡,假帝之名,铲除我等!”

    “陆鹤浩现在就在嘉木宫。”顾韶平淡一句,卫溪却已明白其意,笑道:“顾相所言极是!”

    ——都打算杀肃王了,再加一个陆鹤浩,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说陆鹤浩现在死在嘉木宫,会不会被认为是帝后杀人泄愤,反正朝堂上现在已经彻底撕破了脸,这种事情只要不落下确切把柄,只是口舌之争都没什么意义。

    真正决定胜负的根本不在台面之上,而在台面之下:比如说卫家一边在帝都左近张网以待肃王,一边拉拢顾韶何文琼等人。

    又比如说苏少歌此刻正对裘漱霞道:“如今最关键的一点,其实在于何文琼!此人掌管帝都左近禁军,且不说可凭此阻断肃王归途,即使肃王进了帝都,哪怕已经登基成功,亦算不得安全!”

    毕竟帝都左近的禁军,是从显嘉帝驾崩前两年,就被交在何文琼手里,百般清洗,确保他们听命于何文琼,忠诚于端化帝。

    数年积累,不是朝夕之间可以瓦解的。

    “这事儿有点难办!”裘漱霞今日在朝会上虽然被卫溪打了一顿,不过皇帝跟前,百官瞧着,两人也不至于下死手,都是些皮肉伤——他也没当回事,下朝回府后随便上了点伤药就过来了,这会一张脸上青青紫紫的很有些滑稽,不过此刻座中之人都没心情取笑。

    思忖了会之后,裘漱霞说道,“姓何的老东西一早跟着端化,未必肯弃暗投明。不过他孙女前不久进了宫,如今端化出了岔子,那位何修仪一准没什么好下场;还有他儿子何谦,这个月要尚长兴长公主,不知道能不能从他这两个晚辈身上做手脚?”

    “没什么用!”苏少歌摇头道,“何文琼膝下又不是只一个儿子、一个孙女!尤其孙女迟早是要出阁的,如今虽然前途黯淡,但何文琼若拥立太子有功的话,以卫皇后的精明体贴,必定不会吝啬在自己往后住的宫中,为何修仪备一偏殿,让她可以长居宫中,不必前往行宫受磋磨,且能偶尔与家人团聚。”

    “至于何谦,说句不好听的话,以长兴往常的名声,何文琼为了儿子好,那才更要支持太子——毕竟若登基的是太子,长兴的地位定然是一落千丈,能苟且偷生就不错了,又怎么敢对何谦摆金枝玉叶的架子?”

    “若登基是的肃王,长兴乃肃王胞姐,届时何谦安敢怠慢?”

    裘漱霞皱眉,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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